搂在怀中才发现她的身子比想像中还要轻盈,好像只要一放手就会随风飘去,那股属于她特有的淡雅香味又再次扑鼻而来,在两人四目交会之际,他的心又不听使唤的狂跳著。
他们还真是有缘,不是吗?短时间之内能够见到两次面,这样的巧合就足以证明他们的缘分实属难得。由她身上的穿著看来应该也是一名大家闺秀,该不会恰巧是赛玉頧的亲戚吧?若真是如此,他无论如何也要请他做个媒。
他有多久不曾动心过,她是他今生唯一想要娶进门的姑娘。
两人的身影有如风中的彩蝶,衣袂款款飘扬在空中,最后两人以无比优美的姿态缓缓落下。
“小姐!你差点吓死我!”小巧是第一个破坏这场美景的人。
一落地后,花容失色的孟小蝶马上躲到赛玉頧的身后。
“姑娘失礼了。”傅昕纴礼貌性的赔礼。她是吓著了吗?好个害羞的美人啊!
赛玉頧惊讶的望著傅昕纴,“妹婿,你不认得她?”
“嗯……实不相瞒,小弟曾在游湖时见过这位姑娘。”傅昕纴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她。
她的头自始至终都没抬起来,一直躲藏在赛玉頧的身后。
“原来是这样子……”赛玉頧若有所思地望著身旁的美人,还将身上的披风脱下披在她身上,宠溺之情溢于言表。
“妹婿,我给你介绍,这位便是小妾──孟小蝶。”
她就是孟小蝶?她就是画坛翘楚孟小蝶?是那个赛玉頧宠爱的小妾?
他发现这两人站在一起竟是如此相配,一个是风度翩翩的富家大少,一个是名满天下的才女,所谓天造地设的金童玉女也不过如此。
那他们这两次的见面又算什么?难得遇到志趣相投又一见钟情的佳人,她却早已名花有主,命运还真是会捉弄人哪!
见到人家的小妾是这样的温婉动人,令他不知不觉地想起了前妻却是那样的不堪入目,这样举世无双的才女和他那粗俗的下堂妻,可真是天壤之别。
咦?这个时候……怎么会又再次想起那个声如鸦鸣的女人?
“妹婿、妹婿……”
“啊!”恍惚中听到赛玉頧的声音,傅昕纴终于回过神。
突地,孟小蝶一句话也不说,红著脸转身急急跑回楼阁去,留下失魂落魄的傅昕纴和一脸诡谲的赛玉頧。
“妹婿,看来今儿个小蝶是吓著了,可能无法招待你了,实在是很失礼。”赛玉頧仍旧是笑脸迎人,但那笑脸下却藏著淡淡的不悦。
“不!该怪小弟我今日来得太唐突,害得嫂子差点落水,该道歉的人是小弟,还望三哥多多见谅。”傅昕纴为自己的失常和失礼而感到愧疚。
她可是朋友的妾,刚才当著他的面竟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搂著、盯著她瞧,一般人早就以乱棒将他给轰了出去,哪能还有像他这等的度量,能继续与他谈笑风生。
“我看这样好了,你对此地应该还不甚熟悉,若是不嫌弃就在寒舍暂时住下来,也好和小蝶慢慢研究作画功夫,如何?”
“昕纴在此多谢三哥的盛情。”突如其来的感动取代了满心的失落感,赛玉頧的好客与挽留,让他能够有机会同孟小蝶讨教,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总之,这趟来到江南真是不虚此行!
第二章
在赛玉頧不容拒绝的游说之下,傅昕纴竟答应了他的请托。
赛玉頧希望傅昕纴住在赛府的这段期间里,能代为照顾他的小妾。所谓的“照顾”也就是陪她出去游山、玩水看看风景什么的;至目前为止他还有不敢相信,他居然能够有这么好的机会可以和孟小蝶有近距离的接触。
这一切宛如作梦一般,令他害怕这只是南柯一梦。
拥有那种才德兼备的美女可是男人梦寐以求的,他要有这等国色香的小妾,才不会舍得将她交代给其他人,恐怕连门都不敢让她出。而赛玉頧却让他名正言顺的带她出门,这不是等于将羊和虎关在同一个笼子吗?
他不知道赛玉心里头打的是什么如意算盘,但,肯定有!
以他涉足商场多年的经验看来,这有可能是他特意设下的圈套,就连赛家仆役们看自己的神情也是面带古怪的笑意,最令人好奇的是,孟小蝶过分惊吓的态度,在江南的赛家还是和京城一样,都是充满了神秘感。
他的目的到底为何?为财吗?赛家比傅家的财力更惊人,何苦来哉,他将赛玉頧想诈财的想法除去。
在今天以前他都没见过赛玉頧,就算有他所谓的数面之缘,也不可能会知道自己会来江南;更别说猜到自己会去逛朴玉楼,他也只是一时路过兴起而已。
任凭他怎么想破头,就是猜不透赛玉頧在打什么主意。
虽然他明知道可能会中计,但他就是不想退却,为了孟小蝶的画;他知道为了画只是表面上的,其实他想了解更多她这个人,正所渭“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风流。”
不仅是为了她的明动媚人,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虽然一时也厘不清冥冥之中一直牵引著他的是什么,但那绝对与她绝世的容颜无关,而是那份不想错过的悸动。
错过?他曾经有错过什么吗?
女人……成亲前他就不曾有过,也没留下任何遗憾,成亲后他待那个自称“贱妾”的妻子更是礼遇有加;他不觉得亏欠过谁,也不记得曾经有错过什么……
整夜,傅昕纴的脑中只有那勾魂摄魄的孟小蝶,还有前妻那模糊不清的脸庞。
唉!女人,还真是祸水呢!
※※※
幽静庭院的凉亭内只有孟小蝶独自一人,她右手托腮,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她没料到赛玉頧会将“麻烦”给带回来,竟还将他留下来住,就算傅昕纴是他那宝贝的前任夫婿,可现在和他们半点关系也没有,为什么要让他住进府邸?这些可都是她辛辛苦苦、一瓦一木精心布置的,凭什么让一个外人来打扰?
这还不打紧,这赛玉頧还迳自决定自明儿个起要由傅昕纴代他陪她游山玩水,最后还撂下一个赌约的战帖给她!
这是什么跟什么嘛!
她没想到赛玉頧会突发奇想地想拿这间宅子当作赌注,他明知道稀世珍宝捧到她眼前她都不屑看一眼,唯独对这间宅子……这可是她的宝贝,看来这次他是存心要和她杠上了!
赌就赌!反正她是每赌必赢,而且如果这回她不答应,难保下回他不会又拿这宅子做什么文章,为了永绝后患,她决定放手一搏。
这场赌约的内容是──只要在两个月之内,傅昕纴找不到他的前妻赛玉朴就算她赢了。
一向狡诈的赛玉頧会想出这么简单的赌约,不禁让她怀疑这其中有诈,不过以她的冰雪聪明,要过五关斩六将还不容易,信心满满的她决定接下这份挑战。
“小蝶对于要双手奉送上门的宅子……意下如何?”赛玉頧依约出现。
有一件事他一定要弄清楚,为何傅昕纴会认不出玉朴来,他不想开口问两人过去的夫妻生活,他只想再次撮合这两人,毕竟妹妹只有一个,错过了她,将会是傅昕纴今生最大的损失。
“呵呵!我记得这宅子不是你要留给你那宝贝妹妹当嫁妆的吗?如果赌输了,要如何对你那宝贝妹妹交代?嗯……我的赛郎。”孟小蝶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在月夜的照映下显得有些诡异。
“这就不劳小蝶姑娘你为我家妹子费心了,依我看我那妹子要嫁,恐怕得等下辈子了。哈哈!”每回只要一提到妹妹的婚事,赛玉頧就会笑得不能自己。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先谢谢赛郎了。”孟小蝶咬牙切齿的说。
“别这么客气,凡是你喜欢的,就算是天上的月儿,我也会想尽办法摘来捧到你跟前。”赛玉这下子可乐歪了。
“告诉你好多次了,别说这么恶心的话,会让我想吐!”她乘机用手掐紧他的脸皮,将他的俊脸拉成了大饼状。
“别捏脸!宝贝,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
赛玉笑得合不拢嘴,而身旁的孟小蝶也露出势在必得的微笑,经过协商后,各怀鬼胎的两人都满意得不得了。
赛玉将她头上的发簪插正,两人还打情骂俏地玩得不亦乐乎。而这幕甜蜜景象全给正出来闲逛的傅昕纴见著,他的心底犯起一阵痛。
他们俩的感情还真好,这么晚了还能在花前月下诉情衷。
如果孟小蝶是他的妻,恐怕对她的宠溺会不止如此……他想到哪里去了!
眼前这对才子佳人,任谁也不忍介入,也介入不了的,他原本就只是来赛府作客,著不该胡思乱想,名花已有主,他又有什么资格沾惹!
唉!当年他的下堂妻若有孟小蝶小丁点儿的才情、容貌、娴静,那他也不会把她休了。
强迫自己遗忘的大花脸,渐渐地出现了隐隐约约的轮廓,哇!他怎么会又再想起那个可怕的女人,曾经刻意遗忘的面容,自从来了赛府后不断的浮现,一而再,再而三的向他伸出魔爪,虽然只是模糊的影子,就足以骇人无比了。
忘掉她!忘掉她!好不容易让自己努力忘怀,终于也让他克服了对女人的恐惧,如今难得遇到如此让他心动的才女,要是再想起她那张恐怖的大花脸来……今天吃的晚膳恐怕又要吐个光了吧?今晚绝对又是一个恼人的夜。
※※※
“小姐,这儿风大,您的披肩先披上吧。”
“小巧,我不是交代你要小声一点的嘛!”躲在树丛后的孟小蝶刻意压低声音。
“是是是,小巧一时忘了。”小巧这时才想到孟小蝶刚才的叮咛。
孟小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总有一天会被小巧这丫环给活活气死,进赛府都快两年了,还这么搞不清楚状况。
主仆两人蹑手蹑脚地绕过曲曲折折的回廊,一会儿躲在墙边,一会儿闪到柱子后,好不容易越过半个赛府,眼看后门就在不远处。
“小姐,我们为何在自个儿的府邸要像做贼一样躲躲藏藏的,不能像往常直接走到大门吗?”小巧十分不解。
“你平时话都没这么多,今儿个是怎么了?”都已经躲得满身是汗,还得被这呆丫环问东问西的,还是回家乡探亲的小玉好。
“小蝶姑娘,你要出门呀?”
孟小蝶没想到她千躲万避的人竟出现在身边,一想到她们主仆两人此时蹲在地上的狼狈样,而傅昕纴则是笑吟吟地摇著折扇优闲地出场,她就想宰了这啰唆的丫环出气。
“傅公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噢!今儿个我头疼,一点也不想出门。”她拍掉裙摆上的枯叶,以最优雅的姿势站起身。
原本人还好好的,一见到他还真的隐隐泛疼了起来。
“头疼?要不要去请个大夫过来瞧瞧?”傅昕纴忍住笑,正经八百地道。
听赛玉頧说她是一刻也静不下来的人,老是无法在府中久待,看来是真有那么一回事。
“不必了!一见到傅公子,头疼的毛病忽然好很多了。”
“小蝶姑娘头疼好了,那要出门吗?”
“谁?是谁要出门啦?”她干脆睁眼说瞎话。昕纴
“是吗?这摆在一旁的包袱……”傅昕纴似笑非笑的瞟了一眼旁边的包袱。
一旁的小巧看傻了眼,在晨曦下的傅少爷更显英姿飒爽,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能与三少爷难分轩轾的俊逸人品,他的眉宇问还比少爷更多了份潇洒自若,这可是难得的“极品”。
“哦?那包袱是小巧的家当,她习惯将一些家当随时带在身上。小巧你说是不是?小巧。”
孟小蝶使了个眼色给小巧,哪知这笨丫头早就被傅昕纴迷得神魂颠倒,眼中哪还有她这个主子。
傅昕纴笑看这对默契极差的主仆,只见主子的眼眨得都快抽筋了,还不见丫环回过神。
“原来如此,小蝶姑娘那你身上的披肩……”他继续不怕死的挑著她的破绽。
“我怕冷不行吗?傅公子以一个区区赛府宾客的身分,不嫌管太多了?”孟小蝶被激怒了,一时顾不得要与他保持距离,以口气极差的态度回话。
“呵!是是是,是傅某太清闲了,不知是否能邀小蝶姑娘陪傅某一同出游?”
动怒的孟小蝶让人更有亲切感,这些天她都冷冰冰的,总让人觉得她是戴著一张面具示人,刻意拒人于千里之外,目前的她不自觉地流露出真实的任性,令他对她了另一个新的认识。
“既然傅公子是这般无聊,那小蝶就只好将就著当陪客了。”
“请。”他手一挥。
“哼!”孟小蝶瞪了他一眼后,大摇大摆地走在前头。
看来这娇柔似水的画师,并不如外表的那般纤弱,她不但易冲动而且心直口快,还有一股源源不绝的活力,那股冲劲让他又想起了那个下妻。她成天忙著东家西家短的那股活力,可像极了孟小蝶呢!
傅昕纴甩甩头。他是怎么了!赛玉朴与她两人完全是两不同的人,一个在天、一个在地,怎么会一再拿来作比较。
※※※
青翠的山峰层层相生,白茫茫的云雾笼罩住群山,半山腰的红色凉亭独立其中,一阵阵的山风带著凉意,在凉亭石桌旁坐著一对金童玉女,一旁还杵著个丫环。
这风度不凡的男子正是傅昕纴,而灵秀动人的姑娘就是那孟小蝶,两人把这景致衬托的如仙境般。
孟小蝶自顾自的摊纸张开始画画,刻意不去理会那烦人的傅昕纴。
傅昕纴也自得其乐的享用茶点,一点也不为她的忽视而恼怒。
明知他本来就不是个会为这一点小事而在意的人,可他的闲适看在孟小蝶的眼中更加刺眼,她心中的怒气越积越高。
以往她都只有带著丫环出门,今天却多了个碍眼的人,坏了她出游的兴致,既然如此就别想要她摆出什么好脸色来待客。
傅昕纴将王籍的“人若耶溪”以低沉的嗓音诵唱著,为这幽静的山谷更添几分风雅。
舱韹何泛泛,空水共悠悠;阴霞生远岫,阳景逐回流。蝉噪林逾静,鸟呜山更幽,此地动归念,长年悲倦游。
“听哥说你曾休过妻。”她刻意打断他的雅兴。闲闲没事瞎聊聊,踩踩别人的痛处多愉快!
“是。”傅昕纴一点也没有被人打断雅兴的样子。
“为何休了她?”
傅昕纴当场怔住了,这孟小蝶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挑起他这两年来最想回避的问题,没想到外表娴静的孟小蝶,会以这么尖锐的问题当开场白。
“我想孟姑娘你以区区一个局外人的身分,不嫌问太多了?”对方一开口就是要他难堪,他当然也不会傻傻地任人宰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