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人简直被爱情给冲昏头了,竟然连朋友都出卖了,她到底还有什么没告诉这 家伙的?陈艾琳气不过,心里暗暗嘀咕咒骂著。
“你不下车吹吹海风,看看海吗?”见陈艾琳似乎没有要下车的意思,聂云祥疑惑 地问。
陈艾琳无奈,只好怀著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跨下车子,舒坦地顶著迎面灌来的海 风,朝海岸方向走了几步。
凉飕飕的海风,刺骨地钻进她的心窝,袭来的寒意,使得她不得不双手抱胸,微微 瑟缩起身子;不过她很喜欢这种感觉,尤其是倾听那海涛拍岸的声音,这股寒意反倒能 让她的脑子更加清醒,更能理智地看清所有模糊、难以抉择的事情。
聂云祥温柔地脱下外套,披在陈艾琳的身上。
“谢谢!”陈艾琳没有拒绝,反而感激地道谢。
仿佛所有的言语都成了多余,聂云祥静默无语地陪在陈艾琳身旁,凝望著海面上忽 隐忽现的渔火,享受著在海涛巨声中宁静的浪漫。聂云祥也在此刻惊讶的发现,这是属 于一种心灵上的宁静,是一种别有一番滋味的宁静。
陈艾琳大概就是喜欢这种宁静,才喜欢海的吧!聂云祥暗自思忖。
“聂云祥……”陈艾琳欲言又止,沉默了半晌,才鼓足了勇气说:“听陆苹说,你 打算追求我?”
聂云祥感到意外,心想,以陈艾琳的个性,对这种事应该不会问得那么直接;而且 见她冷静得全无羞涩之态,更令他不安。
“不是打算,而是毅然的决定。”聂云祥固执得像一道推不倒的墙。
他那坚毅的神情,教陈艾琳心悸!
“我不值得你这么做的。”陈艾琳沉重地说。
“值得的。”聂云祥依然固执,说:“从信件中,你让我认识你,让我走进你的内 心世界;你给了我很多梦,我就是为了圆这个梦才回来的。”
聂云祥这番至深的痴情,教陈艾琳心疼、痛苦、挣扎,她不想伤害这个痴情男子, 但又不知该怎么婉转对他说,她并不是他心底的梦。
“我知道你现在跟一个有家室的男人在一起。”聂云祥凝重地说:“虽然我不知道 他在你心中占有多大的分量,但是我有把握,甚至可以肯定,我绝不会输给那个男人。 ”
没错,论各方条件,聂云祥绝对远胜过马家骆,但是在陈艾琳的爱情理念里,绝非 是以条件来衡量爱情的;而错就错在聂云祥还没出现之前,马家骆早已掠夺了她所有的 爱。
“云祥,我相信如果我们以朋友来建立我们的关系,一定会很谈得来。”
陈艾琳试图让聂云祥明白,他们俩之间不可能有爱。
“朋友这两个字在我们之间,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聂云祥有点失望,但仍毅然不 悔地说:“不管对谁,我的爱是没有退路的,就算是走到危崖,也会往下跳。”
陈艾琳心头阵阵绞痛,每个字像是聂云祥泣血的呐喊与抗议,却又似染血的飞箭, 直朝陈艾琳心窝深处猛刺,逼得她无处躲藏。
天啊!这场爱情游戏你不该迟到的,如果你不迟到的话,这份爱就不会属于马家骆 的。陈艾琳如今只能怨叹苍天的捉弄。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输给他?”聂云祥企图让自己保持冷静,却仍克制不了内心 的抗议呐喊著。
“不为什么……”陈艾琳没办法给他理由,只能给他答案。“大晚了,我已经决定 嫁给他了。”
海岸掀起丈高巨浪,激打在岩岸上的撞击声震耳欲聋,聂云祥一颗心也跟著被震得 粉碎。
“你知不知道,我认识你并不只有短短的这两个礼拜。”聂云祥极度懊恼与沮丧。 “没想到我大老远从美国回来,只是等著你告诉我说你要结婚—你竟然一点机会也没有 给我,我甘心吗?”
也不过只是一年多的通信时间,以及几次的谋面,竟能引起聂云祥如此激动的反应 ,实在令陈艾琳有些惊讶,她认为他的爱未免过于激进。
难道“爱”真的可以凭借书信的飞通建立起来吗?她并不这么认为,她认为男女应 该是由朝夕相处,升华到两心相悦;然后朝夕思慕,彼此用心灌溉,爱苗才有机会萌芽 的。就像她和马家骆那般,至少这样才有资格称做相爱。
“大卫,我很抱歉。”陈艾琳以大卫称呼他,无非是想让他明白他们两人之间的关 系;突然她的脑海掠过了陆苹,她说:“其实—有个人现在正在偷偷的喜欢你。”
聂云祥用著疑惑的眼神凝视著陈艾琳,他心中虽有意外,却早已有谱,而且可以肯 定的,他的答案绝对与陈艾琳的答案相同。
见聂云祥不开口,陈艾琳直截了当便说:“其实论个性,你和陆苹是很相衬的,你 们同样开朗活泼,而且……”
“我这次回来不是为了她,更不想你扮演媒人的角色。”聂云祥抱怨叫嚷。
陆苹当然没有什么不好,尤其去过她家之后,他甚至还怀疑陆苹要比陈艾琳更懂得 做一个女人;但是顽固的他,却必须去坚持自己这趟回国的目的。
“大卫,从一开始……”
陈艾琳满腹歉疚,企图想解释什么,却让聂云祥怨慰地截话。
“从一开始,你就只当我是散心解闷的笔友,所以当你知道我是大卫时,还是不愿 告诉我,你就是珍妮佛。”聂云祥像痴傻般苦笑著说:“我很笨是不是?我早想到你不 可能那么快就接受我的感情,但是我以为我只要努力,应该……哎!只是我怎么也没想 到,都还没参加比赛,就已经知道夺标者是谁了,你说这是不是很好笑?”
“大卫,你不要这样。”陈艾琳心疼得忍不住落下泪来。
“你哭了!”聂云祥有股惊喜,他掏出了手巾拭去垂挂在陈艾琳眼角的泪水,感动 柔情地说:“我知道你现在的泪水是为我而流的……够了,我满足了!”
陈艾琳又是一阵心悸!她静静地让聂云祥用那无尽的柔情为她拭泪。现在她的心里 ,仿佛有千军万马在推拉著她,不顾一切想投入他的怀里狠狠痛哭一场;但同时,也有 股强烈的理智在陪著她战斗,陪著她拒绝温柔的陷阱。
最后,她没有投入他的怀里,因为理智清楚地告诉她,绝不能因为一时感情的冲动 ,而造成日后永无止境的悔恨与痛苦。
第九章
为陈艾琳拭泪后,聂云祥没再多说什么,怀著一份落寞的惆怅,黯然走回车内,静 静地等著陈艾琳上车。
陈艾琳并没有马上跟进车内,她将目光凄迷茫然地抛向海面,不敢将聂云祥的情爱 收进心底;她告诉自己,未来必须面对的是马家骆全心的爱,所以除了歉意与内疚外, 她不知道还能给聂云祥什么。
约有个把钟头的时间,海浪的拍岸声及海风呼呼的低啸声,仿佛变成了两人戚然无 奈及悲怨的心语传递。
回途中,车内的沉默也成了两人最佳的对话,似有若无的,彼此总觉得自己的心灵 正在和对方做著挽救的对话;而到底是什么内容的对话,两人却又迷惘得说不出个所以 然。
将陈艾琳送回家后,聂云祥竟失态地忘了做礼貌的道别,旋即开车离去,将怅然无 奈的陈艾琳独自留在门口。
挥不去的悲怨茫然及失落的惆怅,聂云祥竟然忘记飞车奔驰的洒脱快感,他将车控 制在五十公里不到的时速,朝家的方向开去。
途中,他无意间瞧见路旁一家花店正准备打烊,脑海也就这么不经意地浮现出陆苹 的倩影;或许是想寻求弥补失落的慰藉,让他不由自主地调了车头,往陆苹的住处开去 。
聂云祥敲门之时,陆苹刚和陈艾琳通完电话;他的突然出现,让陆苹相当惊讶。
“你……”
两人就这么愣在门口,一时间陆苹竟不知该说什么。
“刚和陈艾琳从海边回来。”聂云祥的神情极为落寞沮丧。
“我知道,刚才艾琳才打电话过来。”
聂云祥微愕,但没有明显表现出来;不过黯然的神情,已足以说明一切。
“其实—我早该跟你说的,但是—又怕你不相信,怕你难过。”
聂云祥没有答话,沉默了半晌,突然问:“现在有没有空?陪我去喝杯酒。”
陆苹露出不敢相信的不自然笑容,说:“好啊!晚上我向来没事的。”
这意外的喜从天降,不正是爱神的恩赐?!不管今晚她是否只是陈艾琳的替身,这 对她来说早已不重要了。
化妆台前,何咏涵像是若有所思,又似浸淫在回忆中,精神恍惚地把玩著化妆台上 的几枚戒指。
马家骆从浴室出来,好奇地瞄了何咏涵几眼,便又无动于衷地迳自擦著还有水滴从 发间滑落的湿头发。
“家骆……”何咏涵柔声轻唤。
“嗯!”马家骆不在意地回应著。
“这个戒指,是我生日时你送给我的,还记不记得?这也是你送给我的第一件礼物 。”
何咏涵将一只白色的戒指拿高,摆在镜前,好让聂云祥可以透过镜子看个清楚。
“哦!—”马家骆不得不虚应,因为他根本不想有任何的回忆。
后天就是两人协议要离婚的日子。这几天来,他们没有丝毫尴尬的关系发生,只是 各尽各的婚姻义务,各过各的私人生活;这种气氛,仿佛他们是一对已经找不到什么新 鲜话题的老夫老妻了。
不管回忆给过何咏涵多少痛苦,但此刻的她却是怀著甜蜜与浪漫的情怀在陶醉著。
当恋人及夫妻之间互赠礼物时,气氛总是甜美浪漫的;而何咏涵之所以会拿出这些 戒指,无非也是要马家骆明白,他们之间不全是由争执、伤害、痛苦所堆砌起来的,这 当中还有浓浓的爱。
这份爱,纵使是那么短暂得使人在不经意中淡忘,但那总也是她唯一值得留下来回 忆的。
何咏涵不在意马家骆心不在焉的虚应,仍然一副孤芳自赏地一一诉说著每只戒指所 隐藏的甜美回忆。
“家骆,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我想把这些戒指留在身边。”何咏涵脸庞乍现的甜美 ,犹如初嫁的新娘!
“你喜欢的话就留著吧!”马家骆淡然回应。
这时,马家骆已换上睡衣靠躺在床头,手里拿著经济杂志,心里却抱怨著,既然连 房子都可以给你了,还有什么东西不能给的?!突然他纳闷,为什么这几天来,何咏涵 竟都不曾关心他将在何处安身落脚。
“家骆……”何咏涵转身看著马家骆,顿了半晌,才说:“明天晚上是我们在这个 家里最后一次共进晚餐;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我想邀请陈艾琳一起参加。”
马家骆惊讶地将杂志丢在床上,整个人险些从床上弹跳起来,两颗豆大的眼珠子像 要迸出来似地直盯著何咏涵。
这个女人是存何居心?骨子里到底在玩什么把戏?马家骆不觉打了个寒噤。
“你不要误会,我没有别的企图。”何咏涵不难看出马家骆的猜忌,急忙解释:“ 我知道你大概到她那儿住,所以我想利用这个机会,当面把话谈开,免得造成你们以后 心里有个疙瘩在,就算是为你尽最后一次义务。”
马家骆目光里仍滞留著不信任的狐疑,难道她真是认为他会住到陈艾琳的家里,所 以才没关心过他日后落脚的计画。
何咏涵略表感伤地收起戒指,黯然走进浴室。
“如果你怀疑什么的话,那就算了。”
这话顺著莲蓬头冲下来的水声,从浴室里传出来,马家骆看不见她说话的表情;但 是心底仍存疑著,因为他所认识的何咏涵绝不是个豁然大方的女人。
除非一个人在了无牵绊,得到完全解脱下,就会展现出如此的胸襟。
但是,结束了这段婚姻后,她就能得到真正的解脱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马家骆 愿意相信她这番意外的诚意。
###啤酒屋内,聂云祥的目光,像是被无形的力量锁扣住,他茫然无神地直盯著 捧在双手中足有半个小时之久的啤酒杯看,这是他今晚的第一杯,里头还有半满末喝的 酒。
陆苹搁在桌上的酒还有八分满,她只陪聂云祥喝了一口酒,心痛不忍的悲怜目光始 终湿润凝眸,而且整晚不曾离开过聂云祥那万念俱灰的神情上。
刚开始她还忧心,今晚这个爱情受创的男子准会猛灌愁酒,酩酊烂醉,届时自己不 知该如何应付;不过现在的聂云祥更加令她忧虑,因为在她的想法里,男人一旦失恋必 定藉酒消愁,要不就大肆纵情发泄,这样才能平衡心中的无限怨影;而今晚聂云祥却如 此反常,怎不教她忧虑?
异常的平静沉默,背后总潜藏著一种无法预测的骇人危险意识,它就像一颗不定时 的炸弹,陆苹分分秒秒都在惊悸不安著。
“云祥……”
陆苹企图引诱聂云祥开口,这样至少能减轻她心底志下心不安的情绪;但是他却依 然故我,像雕像般没有丝毫的反应。
“云祥……”陆苹喝了口酒,好让由日已有勇气继续说下去:“我知道你千里迢迢 回来就是为了陈艾琳,但是我们怎么也没料到,在这短短的两个礼拜里,你会投入那么 疯狂的爱情。”
坦白说,这句话陆苹说得有些心虚,因为她对聂云祥的爱,似乎也陷入难以想像的 疯狂;只是她怎么也料想不到,正富想放下矜持将那份疯狂化成行动时,竟会有如此急 转直下的演变,至少她认为,陈艾琳应该不会这么早摊牌。
聂云祥将杯缘搁在嘴边,想喝但又没喝,沉默了半晌,才像呓语般开口:“你不懂 ,我对她的爱早在一年前就开始了。”
陆苹愕然!光凭陌生的书信往来,就能酝酿出如此浓烈的情爱?!
“我是不懂!”陆苹强迫自己拒绝相信聂云祥的剖白,她进一步解释:“他们就要 结婚了,难道光凭你一厢情愿,自持一年多的爱,就能去改变这个事实吗?再怎么说, 他们也是朝夕相处了半年多,这总要比你的爱强上几倍吧!”
聂云祥原已淌血的心,这时又被陆苹撕得四分五裂,体无完肤,连一点反抗的力量 都没有。
“我没办法反抗……”聂云祥极端沉痛地说,却又企图做最后无力的抗议:“但是 我不甘心,不甘心努力经营起来的梦,就这么被残酷地摧毁。”
“不甘心又怎样?梦,本来就不可能永远存在,也不可能变成事实,现在这个时候 不正好是你走出梦境的时候吗?你为什么不试著放开心胸,去看看这个实际存在的世界 ?永远死守著那残破的梦又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