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尽量。〞幽幽的声音仿佛从最底层的谷底传来,断续而无力。
“根本环结没开解的话,你的情况会一直持续,想通对你来说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她以专业的口吻对著病人说。
这位病人最特殊的一点是她的穿著——竟是〞冠医”的白色护士服。白色的平底布
鞋、白色的短袜在她的脚上,而往上延伸竟是纤细的美腿,隐藏在严谨而统一的制服下
。
“我……我情绪很不稳定,你还是开点药给我好了。”
“我斟酌一下情形再说,况且吃药不是最好的方法,依赖它,只会让你的病情加重
,我一向不鼓励我的病人吃药;不过如果你坚持,我还是会开些药给你,让你自己选择
。〞她递出一小罐药。
女病人继续说:“如果您觉得我不适合再工作下去,或是没办法胜任,我……我可
以随时马上辞职。”
她迅速的回绝她的话,〞没必要,我认为你心情有点差,体力不济罢了,休息一下
,应该可以恢复。”
“可是……〞她欲言又止。
“别说了,我相信你应该不会被私事影响。〞朱学仪信任的望著她,她不仅是以医
生的身分劝慰她,而是真心想交她这个朋友。
女病人起身道谢,转身出去,在廊道一角撞见王道元医生热心的跟随在龙行冰的身
后,讨好的耳语。
龙行冰灵气逼人的情影,惹得在场的男人莫不熏熏然的陶醉。
她倚靠在墙角,热红眼眶的凝视那欢乐的场合,泪水不甘心的下滑,〞有那么重要
吗?不是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到后来,语气越是愤恨。
那些刺耳的笑语,如刀似剑的割划她伤痕累累的心,她的眼神犀利,下了一个决定
。
龙行风回到家的地位,可不比在外头吃香。他提著公事包踏进大客厅,迎接的不是
温暖的家人,而是敷衍的问候。
母亲叶美瑜连回头都觉得奢侈,她语气急迫的说:“回来啦,去吃饭,教下人把饭
菜热一热。”
“你们去哪里?〞儿子回家,母亲看都不看的就往后头跑。
父亲龙向天显然比较有良心。〞我们要到后屋瞧书书跟文文啊!”
龙家宅邸宽大,龙行云的房间和书房全在后院,连龙家最得宠的小孙子龙华书、龙
华文也就近住在后院。
他们从还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便享尽龙家上上下下的宠溺了。
以往父母亲还会嘘寒问暖,现在呢?全往后头挤去,给龙家新生儿霸住心思。连奴
仆也变节的去伺候逗弄小少爷、小小姐。
怀著埋怨的心,他有一口,没一口的吃著半温的山珍海味。
“真是啊,江山代有才人出,旧不如新啊!”
“你嘀嘀咕咕的,在说什么?”大嫂苏小妹神不知鬼不觉的从他身后窜出。
他投以无奈的微笑,〞没什么啦!”
“别这么见外嘛,都说长嫂如母,有什么烦恼,说给我听听。〞
她两眼晶亮的眨动。像只心怀歹意的狐狸。
龙行风心一惊,顿时谨言慎行的婉谢,再三的确定。〞真的没有,我整天吃饱喝足
,又有证常的生活目标、工作、休闲、享受一样不缺,理应满足,再多抱怨必遭五雷轰
顶。〞说说得那么诚恳,自己都差点信以为真。
“真的没有?”她小心翼翼的追探。
“没有,龙某人我确实没烦恼。”
坐月子的大嫂无聊得紧,加上近日出版她的大作后,静极思动的想找寻另类题材。
他恰巧是她写作的研究对象,因为她已经宣布要写一本富家公子哥或企业家二代纸
醉金迷的爱情小说。她一直认为他们这些有钱人家,摆明是以金钱、家世来玩弄无知少
女。
大哥是已婚人士,自动掘除在外,小弟行水唇红齿白、心思单纯得似个孩子,构不
上〞男人〞两字,所以〞最佳倒糖男主角〞名正言顺的砸落到他身上。
即使他洁身自爱、作风低调,而且是上流社会长辈们眼中最满意的女婿,仍不让大
嫂死心,非要漏漏他的口风不成。
每天做得要死要活,看著大哥休假休得痛快。回家还要上演一番谍匪战,他真是苦
不堪言。
果然,当龙行风坚决的不透露半点风声后,苏小妹登时换成晚娘脸孔。〞啧,你真
小气,我可是好心要解决你的困难,倾听你的心事,还不领情。”
他猜得没错,大嫂的确试图算计他,还好没给她的温情主义给眶骗。
他转移话题,〞怎么不去看看小宝宝们?”
“挤著一堆人等著伺候呢,不用我去担心。”
他慢条斯理的喝了口汤,〞那大哥呢?”
“躲在书房里不知又在呕什么气,八成是怪我冷落他。〞她也顺手剥起糯子,一片
一片的塞迸嘴里。
想不到竟是大嫂苏小妹陪他吃晚餐,他好笑的想著。
她闲闲的又说,语气有点妥协央求,〞你知道的,你那个大哥脾气怪得很,从以前
到现在仍是那样。不过呢?他已经慢慢在付出了,你多担待些。”
“我知道。〞自己的兄弟,他当然义无反顾。
“其实他也知道你们对他好,只是心里的疙瘩不是那么快消,但是你放心,我一定
会改变他。〞大嫂兴致勃勃的说,视为至大的挑战。
庆幸大哥真的娶了一个好老婆。苏小妹虽然年轻,但做人处事比大哥成功。
以前龙家大小都怕的龙行云是那么残酷无情,别说要回应家人的关爱,只要他肯叫
一声爸、妈,认他这个弟弟,就已经是很奢侈的要求了。
如今搬回龙宅,甚至于和乐相处,简直是梦想;能降服这头顽劣之兽,大嫂真是功
不可没。
所以他多担待一点公事也是应该,他小小的期盼大哥能快点恢复成以前的工作狂,
不要整日待在家里偷懒、休息。
苏小妹眼看无法套出一点蛛丝马迹,兴趣缺缺的挥手离开。
龙行风爱莫能助的微笑,事实上他在心里深深的叹口气。还好大嫂今天手下留情,
不然前几天真的严刑逼供的追问到凌晨一点,非要大哥亲自上门要人才肯离开。
“喂!〞一声叫唤重新响起。
只见苏小妹从消失的门口里,探出半个身子对著他:“你一定有心事,今天姑且饶
了你,明天你非要告诉我不可。〞说完又缩回身子,蹦蹦跳跳的找灵感去了。
他墟了一口气,这时他又不由得同情起大哥来。
青菜萝卜各有人爱,但是苏小妹这根小辣椒,也只有大哥喜欢。如此古灵精怪,他
敬谢不敏,他喜欢……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呢?
此时心中模糊,竟提不出确切的形象来。
公司不少女职员仰慕他,他从不在意,只把她们当作一般同事看待;凡是人都必定
会希望未来陪伴自己度过余生的人选,其条件资格都属上选,或是忠其所好。
而他呢?他真的从没想过。
算了,有时间想东想西,不如处理公事。
龙行风整理一下公事包,发现下午特地去〞冠医〞取回的文件不在公事包里。
糟糕!搁在医院办公室里;他迟疑的要不要去取回,继又想起朱学仪的臭脸,没办
法了,拿起车钥匙,交代下人几句,又往医院去了。
今晚的月色有股说不出的吊诡,风清云淡的。
夜晚的〞冠医〞人员没有减少,各单位依旧驻守岗位,灯光明晰,各自忙自己的。
到了医院后,他招呼一打,便迳自坐上电梯。
往顶楼的办公室走去。取回文件后,关上灯步出门外,不小心瞥见窗外的月亮。
真的,今天的月儿特别亮又圆,散发惑人的光,稍一不慎,可会被月儿勾了魂魄;
龙行风忘形的沉溺于月色之中,没注意身后轻巧的黑影步步逼近。
等到他发觉,猛然地回头时,已吸入一阵迷烟,头昏沉沉地不支倒地。
他闭上眼睛,机警地想记清楚对方的容貌,可只能瞪眼地注视对方的脚踝,便陷入
一阵黑暗里。
第二章
黎燕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初秋的午后,天气晴朗无云,气温舒适怡人。
而她手边的一个病患,凑巧因病症恶化,挣扎三小时后仍咽气去世。
从很小的时候她就明白,生命其实是很不堪的,有出生的喜悦,就有逝世的哀伤,
悲欢离合都只是瞬息无常的事,无法预料,也逃避不开。纵使打著〞冠医〞的金字招牌
,医生的医术精湛,生命一到达尽头,谁也挽救不了。
虽说当护士那么久,面对死亡的经验丰富,但阴阳两隔的那一刻,那种痛苦的感觉
久久不散。
不是悲伤的感觉,更不是兴奋,只是没道理的就是想吐出来,什么都好。非要把体
内仅有的全掏干净不可。
她当护士,当然也知道自己生病,而且不轻。
病例找不出来,翻阅所有的医学相关资料,没有就是没有。
所以,每次当有病患死亡,她都必须压抑欲呕的念头,十分困难的处理。
那天,她在事后忍不住的冲到后花园人烟稀少的地方干呕,似乎要吐尽一切污秽般
,有点濒临断气的掏吐。
“你没事吧?〞她记得无声息的从她身后逸出的声音,是那浑厚低沉、仿佛可安抚
她紧张的心。
是怕被发现自己的不正常吧,她凶恶的回头恶瞪发声者。
却看见一双和熙温暖的眸子,那样的真挚诚恳,她有点骇异自己的心为何蹦跳如此
快。
隐藏在镜片后面的脸颊。有些涨红,她摇头,〞没有。”
“来。〞他像哄孩子般的伸出大手,要扶她起来。
她有些迟疑,不安的直盯他厚实的手掌发愣,是否该接下他的好意?
“来啊。”他又催促,露出似笑非笑的眼神,用热切的语气唤她这位陌生女子,使
她怀疑他对一般人是否都如此好心。
“龙先生,你来了。”远处传来殷勤的叫声,有助于她识破他的身分,也暂缓住她
差点伸出回应他的手。
她拍拍白裙上的草屑,整了整衣服,恢复一贯的严谨,自己站了起来。
终究,她还是没能接下他的手。
或许她在龙行风的眼里,只是微不足道的人物,但是,黎燕却把他记在脑海。
她绝对不是倾慕,因为自己已有男朋友。
总会不由自主的把眼光飘向他,才发觉自己像个花痴。她做得很小心,尽量不被别
人发现。
龙行风很少到医院来,但每次来都是西装笔挺,剪裁合身的衣服,把他修饰得更为
优雅伟岸,加上黑色的皮鞋,走起路来步伐特别沉稳,文质彬彬的就是这种人吧。
他长得算是英俊,不然医院的小护士不会一见到他便羞涩不已,浓眉大眼的他,戴
副金边框的眼镜,增加不少斯文气质,整个人温文儒雅。颇具书卷味,但是他并不瘦弱
,强壮的臂膀和厚实的胸膛,看来很可靠。
他整个人看起来不像是企业家,但是医院的几位高层行政人员,无一敢质疑他的能
力。听说前阵子总公司发生事情,几位想捣乱的经理,对他佩服得很。
她有点渴望见到他的怒颜,因为他太爱微笑了,常常话未出口,已摆出一副迷人、
童叟无欺的笑脸,让人无法招架。
如果说笑脸会感染一个人的好心情,那她可能有点被感动,一点点而已。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执著于他的一切,观察他成为她最大的乐趣。
本来所有的事,都是那么平凡,直到她再次被抛弃。
她不是那么脆弱的人,只是当每次对方分手的理由,都是一句〞
对不起,我们不适合〞来做结束时,她崩溃了。
因为事情绝不是像表面的那么简单。其实他们想的真正的理由是——对不起,你不
适合我,你不是李家真正的大小姐,对我是没帮助的。”
的确,她的身分暧昧是不争的事实。
李维先是国内颇知名的企业家,妻子早逝,遗有一女,五十开外的年纪,头发己花
白,却喜爱以金钱养情妇,来弥补不再的青春,不少拜金、妄想飞上枝头的女人都跃跃
欲试。只因为他曾夸口
谁能帮他生下孩子,便能登上主母之,。可悲的母亲便是其中一人。
本以为生下她之后能如愿以偿,可惜如意算盘打错了,李维先要的是儿子,他真正
钟爱的千金只有一位,正是元配所生的大女儿。
一场人间游戏下来,母亲败阵,颓靡下来,疯癫的过完余生。
母亲不要她重蹈覆辙,她也提醒自己别步上母亲的后尘。
奈何似诅咒般,对她有意思的男人,全冲著她虚假的头衔——李家大小姐。
她是那么痛恨父亲,血源关系却是忽略不了的事实。
李维先总会邀请儿子、女儿们参加他的生日宴会,缺席者便会派人一直骚扰,直到
你无法婉拒。
他的生日宴会活像在人间炼狱办的,所有的虚伪、讽刺、奉承、最丑陋的全充斥在
其中,不知他是什么心态,总会一再的羞辱她、刺激她,完全当她是宴会上的小丑。
她的历任男朋友就是看清她的真正地位,而选择远离她。
她有罪吗?
不是,不是她的错,她没办法选择父亲。
母亲要她隐藏真实面貌,丑化自己,她说:“当最后一位男人不因你的容颜,不因
你的地位而爱上你时,那你便拥有真爱。”
哈!真爱是那么简单就拥有的吗?一星期前,当她的又一位男友用同样的借口分手
,寻找另一位对他有帮助的富家女后,她已经猜到结果。
没有人会爱她,一定没有人会爱她,她会像母亲一样发疯至死。
她好怕,她真的好怕,她不要跟母亲一样。
黎燕抱著自己的头,颤抖不已。
在精神不是很稳定的状态下。她做了一个决定,为了不要一个人过活,她要自己找
一个好男人,一个真正会爱她的男人。
“对,一个会爱我的男人,永远不会背叛我的男人。〞她眼神狂乱的喃喃自语,脸
上迸发异常的光芒。
清醒过来的龙行风,睁开眼,甩甩头,又陷入一处幽暗空间里。
“唔。〞他轻轻的呻吟,药物还残留在脑里,他有点昏沉。
伸展四肢,他发现自己是被绑住的,一件类似精神病犯穿的衣服,把过长手袖绑在
身后,让他不能动弹。
等等,不是类似,这根本就是一件精神病人穿的衣服。天啊!
他是陷入什么人手里。
头好重,奋力坐起身来,环视所在地。
“阴暗〞是闪人他脑中的第一个字眼,空间大约四十几坪,却单调得只有一张洁白
如新的大床,一个小衣橱,吊不上几件衣服,还有一架黑色钢琴,占了一点空间。
二张书桌,上面倒是有不少书。由于屋内过于昏暗,以至于他无法分辨是什么节。
过了一段日子后,他才晓得那全是有关护理方面的书籍。
过于空旷的优点,凸显出屋子很大。
现在大概是晚上吧,窗外透露几丝月光,他再仔细的打量屋内,没电、冷气、冰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