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睡了一百年,终于等到了能将她唤醒的吻。
当她睁开眼睛看到亲吻她的王子的那一刹那,不知道会不会想,原来眼前这位就是她等待已久的人?以及期待已久的吻?
荒谬的想法飘过甘舜知的脑袋。她睁大着眼,看着在她面前放大的面孔。
感觉到他的唇压住她的,她冻结住了,无法动弹,只能张大眼睛看着他。
利海粟微微抬起头,审视着她茫然的表情,声音慵懒地问:“老天,这不会是你的……初吻吧。”她看起来简直就像是……惊呆了!像是从来没有被人亲吻过。
甘舜知浑身抖了一下。“当、当然不是。”
利海粟想起来了。她说她有过六个男朋友不是吗?
他俯下脸,再次亲吻她。
这回甘舜知很快便反应过来。
她可以感觉到他的吻相当老练。这个男人一定不乏练习的机会。
甘舜知闭上眼睛,专心品味这个吻带来的感觉。
他的唇是炽热的,他的吮吻则充满了挑逗。
他,他吻她的方式让她几乎都要为那种被珍惜的感觉哭出来了。从来就没有人像他这样地吻过她。
利海粟吮去她脸颊上的泪水,当他就要再次吻上她的唇时,一颗湿漉漉的头颅硬是塞进了他们之间。
甘舜知睁开眼睛,看着在她胸前磨蹭的小牛,惊喜地道:“它自己站起来了!”
利海粟的眼神则很温柔地看着她脸上惊喜的表情。
她身上的衣服被弄得跟他一样脏。
但是她却好似一点儿都不在意。
小牛圆滚滚的眼睛上覆着长长的睫毛。当它终于睁开黏答答的眼睑,好奇地观看这个陌生的花花世界时,一个落入它眼帘的物体吸引了它全部的视线。
“哞”地一声,它钻进甘舜知怀里,亲亲爱爱地蹭着她。
在场两个人都愣了一愣。
甘舜知不知所措地看了利海粟一眼。只见他抿着嘴,有点调皮地对着小牛道:“去、去,小子,你妈妈在那边。”手指同时指向在一旁的母牛。
甘舜知瞪大了眼。“它当我是它的妈妈?”不会吧。
瞥向刚刚还奄奄一息的母牛,甘舜知讶异地发现,母牛在生下小牛后,奇迹地脱离了鬼门关。出血已经止住,自己也已经能站起来了。
动物的生命力真是惊人。
小牛在原地跳跃着。脚步还不很稳。它跳到母牛身边,吸了几口乳汁后又跳回甘舜知身边,在她脚边不断磨蹭着。
甘舜知大笑出声。看来她真的有了一头牛宝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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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了大半个早上,等到所有该做的工作暂时告一段落后,牧工们也陆陆续续地回到主屋休息。
甘舜知跟在利海粟身边,帮忙安置刚生下来的十几头小牛。
当他们离开谷仓时,利海粟叫住她。“甘小姐——”
甘舜知回过头来。“舜知。”她说。
利海粟松了一口气。“舜知,”他唤道。“关于刚刚的吻——”
“只是一时情绪激动。”甘舜知摊了摊手,毫不在意地说。“我们都知道的。你不需要解释什么。”
她的反应倒是出乎他意料之外。“所以只是……一时天雷勾动地火?”
“幸亏没有一发不可收拾。”
“没什么大不了?”
“当然,这种事经常发生的。”
“家常便饭?”他挑起眉。
她点点头。“青菜豆腐。”
利海粟眨了眨眼。“那么……很高兴我们有相同的共识。”可恶,他的吻对她来说只是“青菜豆腐”般淡而无味吗?
“是啊。”甘舜知转过头,拍拍肚子说。“哇,我又饿了,你说等我们走到主屋那边,餐桌上还会有东西剩下来让我们吃吗?”
很明显是在转移话题。他想。
不过既然她满不在乎,他又何须把事情复杂化?
“如果什么都没剩下,那么那些人就等着让我们吃吧,我已经饿到连人肉也吃得下肚了。”
她不是他第一个吻的女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但她吻起来的感觉真是该死的好。
甘舜知呵呵笑出声。“那我最好还是离你远一点。”保持距离,以策安全。
问题是,刚刚他要吻过来时——第二次——她怎么就不会这么想呢?现在才保持距离,会不会太晚了点?没有一发不可收拾?天才知道有没有。
两个一前一后往主屋走去的人,心里都很清楚自己是在说谎。
但是谁规定他们得说实话?是吧?
对他而言,她不过是个来度假的城市女郎。
而对她来说,目前优闲的日子也的确只是一段迟早要结束的假期。
时候到了,她就会回到她来的地方。
爱情并不存在于他们目前的计画里。何况是更长远以后的事。
走着走着,甘舜知回过头。看着满身狼狈的利海粟,笑笑地想:既然如此,那么就算是交个朋友吧。
在甘舜知的生命里,男人通常不是被放在情人的位置,就是被放在前任情人的位置。
朋友,还是头一遭。
但在这个男人的肉体分明还沸腾着她血液的时候,谈友谊……会是一件明智的事吗?
10 是不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想?
甘舜知坐在倪家牧场主人的高级房车里,看他熟练地驾着车缓缓将车驶进牧场上的产业道路里。
倪家牧场的经营方式与利家牧场显然各异其趣。
在倪家的牧场上,她所看到的,是一座十分现代化的牧场。现代化的机械设备,建筑,乃至牛群养殖、取乳的方式,都跟利家牧场上所能感受到的原始自然不太一样。
同样是酪农,倪家有自己的鲜奶加工厂和市场输出管道。为了提高生产量,大部份的乳牛也养在栅栏里,而不是放牧在草地上。就台湾狭小的土地而言,这是比较符合经济效益的。而且这里的牧工骑马在草地上奔跑的不多,大多是开着小型的机动车在牧场里巡逻。
两座牧场的主人也都耐人寻味。
她欣赏地看着倪可衮的侧影,再次赞叹造物主的力量。
倪可衮有着一张非常精致好看的脸,搭配了比例完美的五官。他的鼻梁又高又挺,眼瞳则是墨黑色的,看起来十分地深不可测。
而且他的身材比例也十分完美。由名家剪裁的西式衬衫穿在他身上,正好可以完全地展现出他宽阔的肩膀和修长的体型。
他是非常吸引人的。
然而甘舜知已经不止一次地问自己:同样是帅哥,何以她只有在看到利家牧场的主人时,才会无法克制地口干舌燥?
无疑的,利海粟像是一匹脱缰的马。
当他奔驰在原野上时,没有人能够捕捉住他。
但甘舜知就是忍不住被他举手投足展现出来的那份狂野所吸引。
车子缓缓地在主屋前的车道上停下来。
倪可衮走到她旁边替她拉开车门。
他请她共进晚餐。
甘舜知将手放进他等待着的手里,笑问:“又是一种敦亲睦邻的举止?”
倪可衮风度翩翩地道:“有教养的人都会这么做。何况为淑女服务,是身为男人一项天经地义的事。”
是的。教养。甘舜知同意地点点头。
倪可衮有教养。
利海粟没有。
发现自己再次将这两个男人放在一起比较,甘舜知摇了摇头,叹息自己的生命真是贫乏。脑袋里居然只有男人!这实在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决定暂时把不在场的另一位牧场主人摆到一边去。专心品尝倪家牧场上,由五星级饭店聘来的大厨那精湛的手艺。
“今天晚餐吃什么?”她笑问。
“法国蜗牛大餐。”
呃……会有人特地跑到山里,只为了吃高级餐厅里才吃得到的蜗牛吗?
听起来像是人在北京了,却点明要吃全球连锁的麦当劳一样……
不管如何,甘舜知还是满期待的。
幸好她的胃向来不怎么挑剔,气氛和用餐环境当然更是其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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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完主餐后,倪可衮拿出了一瓶十二年份的名贵红酒。
甘舜知看了看自己身上不怎么正式的服装,不禁有些后悔没穿她那件晚宴专用的服装出来。
整个餐室里只有英俊的男主人,以及有些随便的女客人。
甘舜知讶异地发现,倪可衮虽然是个牧场主人,但他看起来竟然还比她更像是城里来的人。
要不然就是这一阵子的牧野洗礼,让她也跟着不羁起来了。
她拉了拉衣摆,接过英俊的男主人递给她的半杯红酒,轻轻啜了一口后,走向敞开的窗边,看着夜色里的牧场。
英俊的男主人走到她身边,与她一同看着窗外。
不知沉默多久,他才问:“今晚,菜色还合意吗?”
甘舜知点点头。“棒透了。”真的,她不挑嘴的。
“那么酒呢,爽口吗?”
甘舜知再次点头。“爽口极了。”
“那么,男主人呢?”男主人温热的气息缓缓移到她的颈项后,像是在诱惑她。
甘舜知的身体顿时敏感起来。她回过头,发现他正要俯下脸来亲吻她。
甘舜知伸手阻止他。“拜托,不要。”
倪可衮抬起头来,深邃的眼睛看着她。“为什么?”
甘舜知把喝完酒的杯子塞进他手里。
“我不喜欢被当成吊在竹竿上的猪肉。”活到二十八岁,又被六个男人甩过,她要再天真无知下去,她娘在地下看了,也会哭泣自己生了一个笨女儿。
倪可衮眨眨眼。“猪肉?怎么说?”
“别说你不明白,”甘舜知看着他说:“我不喜欢成为你们竞争的对象,那会吓死我。”
倪可衮将杯子放到一旁。也不再伪装了。“你最近经常到利家牧场去,那里究竟有什么吸引人的呢?”
好吧,是他自己开启这个话题的喔。“你们当邻居的时间比较久,这个问题不是应该由你来告诉我吗?”
“他们经营牧场的方式一点儿都不先进。”不屑地说。
“但,会不会便是因为这样,所以才更显得有趣?”
“他们每年的营收都只能刚好打平。”不像倪家的牧场获利多多。
“有时候,金钱并不是最重要的事。”
说出口后,甘舜知才讶异地发现自己竟然会说出这种话!
金钱不是最重要的事?
在此之前,对甘舜知来说,金钱几乎是她的一切。
一个单身女郎生活在城市里,如果没有钱,是活不下去的。很久以前她就认知到金钱的重要,所以她拼死拼活、努力不懈,全是为了让自己生活的更好,怎么如今她会说出这种话呢?
倪可衮没有察觉甘舜知短暂的沉默。他又说:“如果金钱不是最重要的事,那么什么才重要?”
他的问题狠狠敲中甘舜知心底最脆弱的那一环。
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比金钱更加地重要?
这回他察觉到了她的沉默。“舜知?”
……什么比金钱更重要?在她还不需要为金钱担心的那个年纪,她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舜知?”他再次轻声地问。他迫切地想知道答案。他需要知道。
甘舜知抬起了头,正好迎进他的视线里。
“梦想。”她沙哑地说。只有梦想的价值能够胜过银行里的存款。
刹那间,英俊的男主人沉默了。
甘舜知喃喃说了些告辞的话,他没有阻止她。
她直接走出倪家牧场上华丽的大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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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没有光害的天空,星星格外美丽。
甘舜知没有喝醉,只有一点点微醺。却还是觉得这样的星空美得让人头晕。
她步行回去。
草地上已有露水,她脱了鞋踩在凉凉的草皮上,舒服的直叹气。
当她爬上旅馆所在的那个缓坡时,正好可以看见两公里外,利家牧场的主屋透出来的灯光。
蟋蟀随着她的脚步鸣唱着。微风吹拂过她有些发烫的脸颊。
奇怪,大概是太久没碰酒,一杯陈年红酒就让她有些晕了。真没用。
原本打算回旅馆睡觉的,临时却改了主意,往利家牧场走去。
她没有接近主屋,只是在牧场上的柔软草地上躺了下来。
山谷的视野十分辽阔。可以看见远处宛如布景的山。抬起头,便是一片碗盖般的天空。
夏天夜空的星星像是在对她眨眼睛。
甘舜知想起自己童年时候的梦想,流着眼泪,渐渐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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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知,告诉阿姨,你有没有什么梦想?”
六岁那一年,她来到阿姨的旅馆已经过了一段时间。
爸爸和新妈妈一直没再出现。
那个时候,甘舜知第一次体会到绝望的滋味。
也许期待别人来拯救她是不对的想法。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能帮助自己,只有自己才是可靠的。
阿姨想要知道她的梦想。但是她不肯告诉她。
她只肯让她唯一的朋友彼得知道。
因为只有它是值得信任的。所有人都有可能会说谎,但是彼得是一只兔子玩偶,它不会说话,所以它也不会欺骗她。
兔子彼得知道她所有的秘密。包括她不肯告诉别人的梦想。
是的。她有一个小小的梦想。她希望能够永远守住这个梦想,也永远不要忘记它。
当时她悄悄地发了誓。
但是半个月之后,爸爸和新妈妈回来了。
他们带她回到以前住的地方。而她却忘记带走她的彼得。
她童年的梦,就此遗落。
遥远的过去在她愈走愈远时,也逐渐地被遗忘了。
成长过程中的伤痛,也许如今看来也已不再是伤痛。
但是受过伤的地方,是否还隐隐藏着一块没有愈合的疤?否则如何解释偶尔低潮时,内心那一份无以名状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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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阳光还是脸上那湿湿滑滑的感觉叫醒了她?
甘舜知挣扎地睁开眼皮,对于突然凑近她脸庞的那张白底上有着黑色圈圈的脸孔感到一阵茫然。
家有贱狗?
好半晌,她才弄清楚那不断舔着她的东西……是小牛!
她惊得半坐起来,看着那往她胸口蹭了过来的小牛头颅。
“哞——”妈妈、妈妈——
小牛圆滚滚的眼睛亲爱地看着她。
“哦,早安。”甘舜知温柔地挪开它的头。然后看向眼前那个穿着长靴拿着套牛索走了过来的男人。打招呼道:“哈罗,牛仔。”
利海粟用手指点点帽檐。“你真早。”看了看四周,再瞄了眼她背后被压扁的草地。他瞪大眼睛。“不要告诉我,你昨天晚上睡在这里!”
也许是蓝蓝的天空和晴朗的天气让甘舜知心情很好。她咧了咧嘴。“假如我说是呢?要付费吗?”
利海粟很故意地皱了皱眉头。“我看看,你把我的土地当成你的床,又把这么漂亮的青草当成床垫,简直像是在饭店里开房间了,虽然没叫客房服务,也是要付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