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好辣喔!”
“辣才够味嘛!台湾的女孩都长得跟你一样吗?”
“老套啦!少嗦!我是来见葛天声的!”蕴娴面不改色地说。
保镖们又一阵嬉闹,对讲机上突然爆出一个愤怒的声音啐道:“你们吃太饱找死是不是?带她进来!”
“是!是……”
一群色狼马上变成了一群唯唯喏喏的应声虫,而且赶快推派出一个矮个子,带头引导蕴娴朝白色巨宅走去。
蕴娴忍不住观察一下地形,如果没有那么一大票持枪保镖,这里看起来倒像是一座人间天堂,车道的左边,有一座澄蓝的游泳池,几名穿着三点式比基尼的健美女郎,或在池中戏水或在池畔晒太阳,蕴娴心想:她们八成是所谓的“大哥的女人”吧?
车道的右边呢,则是一座网球场,不过大概道上弟兄们只要玩玩枪枝就好,并不喜欢运动,所以球场上是一片空空如也!
一群白色的孔雀鸽在草坪上踱步啄食,两只羽色鲜艳的长尾孔雀在巨宅外的喷水池旁昂首阔步,看来葛天声还算满有富豪品味,挺会享受生活的。
蕴娴倒是情不自禁地想到一个问题;万一待会儿出现什么火并场面,子弹啦、火箭炮乱飞的时候,那些美丽的飞禽不是个个都要变成烤乳鸽和巴比Q孔雀?
一想到这个,蕴娴忍不住噗哧一笑,走在前面那矮个子保镖立刻回过头来凶凶地问道:“你在笑什么?”
“我在笑你腿短,怎么样?”
他凶,她比他更凶,不过她会不会是七月的鸭子不知死活?在人家的地盘上,竟然这么嚣张,还是收敛一点吧!瞬时,她赶快露出一个“好害怕”的神情。
进入富丽堂皇、有若希腊神殿的大厅,坐在大厅里的一群人全部把目光集中在她的身上。
“请问……呃,哪一位是葛天声先生?”她问。
就好像在表演什么“芝麻开门”似的,一群人马上分成两列在旁边站好,只剩下一个头发乌亮、穿着暗红色真丝睡袍的中年人坐在正中央一张雕花椅上,他手上叼着一根又长又粗的雪茄烟,一双像狐狸般的小眼睛直直地瞅着蕴娴。
葛天声喷出一串烟圈,慢条斯理地邪笑说道:“真是稀客啊,高小姐!我打着灯笼又踏破铁鞋逮不到你,你今天倒是自个儿送上门来?”
蕴娴不请地在他正对面隔着茶几的沙发上坐下来,为了壮胆和壮声势,她以一种三流的电影演员演技,干笑道:“哈,哈,哈!葛二佬,你不会以为我把自己当作一块肉,自动送进你的狼口吧?”
天声半信半疑地凝住她,然后飞快地瞥向刚才领她进来的那名矮个子,小矮人也很快地摇摇头,表示她并没有带其他任何人来。
天声哼笑两声,像是要把她看穿似地问道:“高小姐,我当然知道你是有备而来,敢问你是做了什么样的准备?”
蕴娴调整了一下坐姿——她终于明白那句“如坐针毡”的道理了。
她从皮包里取出一卷录音带,清了清喉咙,故作老练地说:“这是你最想要的‘货’,不过别太兴奋激动,凯威知道我到这里来,只要我今天没有从这里走出去,他马上会报警叫人来搜这一栋房子……嗯,满漂亮的嘛,花了不少钱才盖起来的喔?”
后面那句漫不经心的话,让生性多疑的葛天声更加小心翼翼起来,只有天晓得蕴娴一颗狂跳的心差点都要迸跳出来了!
天声稳住阵脚。“高小姐,来者是客,我还没招待你呢,想喝点什么?”
“不必了!”
“那我可以为你效劳什么?”
到这种地步,他还想装蒜吗?
蕴娴干笑两声说道:“效劳不敢当,我是来谈交易的。”
“交易?你是想买房子,还是要投资股票?”
天声一说完,两旁的保镖们忍不住吃吃笑出声来。这无非在不打自招他们是在挂羊头卖狗肉,哪有什么房子、股票生意可谈?
蕴娴不慌不忙、不卑不亢地说:“什么交易,你应该很明白。葛二佬的大哥这一、两天不是在您府上‘作客’吗?叨扰您多日,凯威托我特地前来接他回家。”
“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记者!”
“更正!不但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记者,我还是葛凯威的女朋友。”蕴娴处变不惊地说。
“哦?原来噢,怪不得凯威这小子最近在你周围忙得团团转。你要用那卷录音带来交换?那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复制第二卷?”
蕴娴拍着胸脯,举起手来发誓道:“我以人格保证,当然啦,我的人格和人命对你来说都不值钱,但是葛二佬你势力范围这么大,我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来欺骗你吗?”
天声把一根还抽不到半截的雪茄烟丢进他面前的一只酒杯里,朗声笑道:“哈哈哈!算你很识相!好吧,我也以人格向你保证,只要你把录音带给我,我就让你平平安安回去。”
“不!别忘了,还有葛大佬。”
“嗯,还有我大哥。这样你满意了吧?”
“还不满意,人我还没有看到呢!”
这时突然冒出一个又瘦又高、营养不良的年轻男子。
“爸!你干么跟她噜哩叭索?把录音带抢过来,把她……呃,交给我!”那年轻男子原来是葛天声之子凯利。
“交给你干么?”
“给我玩……”
“放屁!你连个小女朋友都管不好,搞到最后吃里扒外,你还有什么资格讲话?闭嘴!”
凯利退站一旁,但是一双贼兮兮的眼睛仍然色迷迷地在蕴娴身上流转着,蕴娴觉得恶心至极,她赶快问一句:“葛大佬人呢?”
天声只把目光往旁一歪,命令道:“去把我大哥请出来!”
隔了两分钟,一名女护士搀着行动不便的葛天铎步步艰难地慢慢走出来。看见葛老那副被折磨的狼狈模样,蕴娴立刻奔上前去。
“葛伯伯,他们对你怎么了?你们还是人吗?葛天声,为了钱财,你连自己的亲哥哥都这样对待!”
天声怒斥了一声道:“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葛老一见到蕴娴,大感惊讶地喃说:“你,你怎么来这里了?凯威他——”
“葛伯伯,你放心,我是来带你回去。”
葛天声突然咆哮喝道:“你要这个又硬又臭的老废物,那你就带回去吧!快把录音带交给我,难道你要我用武力吗?”
蕴娴悲愤交集,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放心!录音带我会双手奉送给你,但是我怎么保证你会让我们平安地走出大门?”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天声已经逐渐失去了耐性,而与虎谋皮的蕴娴仍然孤注一掷地说道:“到大门口去,我们一手交人、一手交货!”
“好!可以!如果你想耍什么花样的话,我谅你插翅也难以飞出这里!”
蕴娴帮护士一起搀扶着葛老,边安慰着说:“葛伯伯,我们走,计程车就在外面等着!”
然而葛老的脸上依旧充满着担心。
他悲痛地说:“高小姐,你不知道我弟弟的为人,你为什么要冒这种险?他不会让你——”
天声很不耐烦地吼了一声:“大哥,我要让你走了,你还噜嗦什么?”
看半身不遂的葛老还要受这般折腾,蕴娴只感于心不忍,她朝天声凶巴巴地问道:“你们都没有轮椅吗?”
天声一脸悻悻然,只歪了下嘴,不耐烦地命令手下。
“去把轮椅推出来!”
葛老总算有轮椅可坐,一行人出了巨宅,浩浩荡荡地穿过前庭,慢慢朝大门口走去。
大门口上,蕴娴就像走在有火的钢丝上一般紧张,她额头冒汗地忍不住低头看了一下手表,又故作镇定地向葛天声说道:“把大门打开,让葛伯伯先上计程车,我人在这里等,你放心,我不会跑掉的!”
一帮手下依言照做,蕴娴看见葛老已坐在计程车内,她把录音带往葛天声身上一丢。
“货交给你了,再见!”
不料她又被葛天声粗鲁地拉回去。
“等一等,人你看到了,货我可还没看到!”
不由分说,葛天声一手夺过蕴娴的皮包,一迳翻找之后,搜出小录音机和另一卷录音带:天声拿着两卷录音带左看右看,然后眼睛喷出凶光来地笑说:“两卷录音带啊?高小姐,你很喜欢玩游戏喔!让我们先来听听你刚才交给我的是什么?”
葛天声把蕴娴交给他的第一卷录音带放进小录音机里,按下了放音键,带子转了老半天,却只有沙沙的声音。
“空白带?你以为你很聪明吗?”葛天声怒不可遏。
蕴娴默不作声,只是狠狠地瞪着他。葛天声又把第二卷带子放进机器里,一按下键后,传出蕴娴的声音说:“葛伯伯,请问你对目前外界有关‘上海帮’的谣传,你有什么样的……”
坐在计程车内的葛老也听到了录音,他的脸色不禁一变——他虽然中了风,但是脑袋可清醒得很,这根本不是那天高蕴娴在医院里采访他的录音。
葛老正替蕴娴猛捏一把冷汗时,蕴娴正好也掉转过头来朝他眨了一只眼睛,然后又很快地转回去,伸手按掉了天声手上的录音机,装作很不耐烦地说:“听一段就好了,你还要听多久?要我在这里陪你听完整卷吗?带子在你手上了,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不料葛天声嘿嘿坏笑着,他一把抓住蕴娴的手臂说:“对不起,刚才我说了一个谎。我不能放你走,你还有一张可以到处乱讲的嘴巴……把大门关上!”
“你?快开车!快!”
蕴娴自身难保,但是她仍回过头朝计程车司机吼道,然而葛老却急急地跟司机说:“不准开!等她上来才开!”
大门已经缓缓地要合上,气急败坏的葛老却因半身不遂而只能眼巴巴地瞪看着,蕴娴则死命地挣扎,两名保镖架住了她。
葛天声则好整以暇地笑道:“嗯!现在我们多的是时间,让我们一起来收听你跟我老哥谈了些什么我的坏话。”
在大门关上的同一刹那,葛天声也按下了放音键,一阵突如其来的音乐传出,男歌星大声在唱着——
“对你爱、爱、爱不完——”
蕴娴闭上了双眼心想:她这一次真的完了……
第十章
鬼门关关上了,高蕴娴跟死神关在一起。
葛天声一听见那“爱不完”的音乐,顿时气得青筋暴突、火冒三丈,盛怒之下,他用力地把录音机朝地上摔个粉碎,而且还不甘心地用脚踩了好几下,他暴跳如雷地朝面色苍白的蕴娴吼道:“你这不知死活的小妞,竟敢耍我?”
蕴娴嘿嘿勉强笑了两声,清了清喉咙装傻说道:“噢,一定是我拿错带子了!你要我回去拿吗?”
葛二佬猛然抓住她的右手腕,面目狰狞地说道:“你死到临头,嘴巴还这么硬?”
“你如果就这样把我给杀了,这地球上突然少了这么一个人,难道警方都不会查吗?”
“嗯,说的也是!我怎么可以就这样把你给杀了呢?那不是太便宜你了吗?凯利,来,这个给你玩!”
葛凯利马上舔了舔嘴巴说:“好耶好耶!爸,你还是满照顾我的嘛!”
蕴娴一见葛凯利慢慢逼近她,连忙向葛天声惨叫哀求道:“葛二佬,我看你还是把我给杀了吧!你儿子长得这么一副面黄肌瘦、营养不良的样子,你硬要我跟他送作堆,那我一生不是毁了……”
“闭嘴!你们这些吃闲饭的家伙,还杵在那里干么?赶快把她抓去地下室关起来!”
葛天声向手下命令道,一群人七手八脚地上前来抓住蕴娴;蕴娴拚命拳打脚踢地挣扎着,一边扯开嗓门叫道:“耶?你们怎么可以乘机揩油吃豆腐呢?光天化日之下,你们也敢绑架良家妇女?救命啊!救命啊——”
说时迟、那时快,千钧一发之际,停在门口外还没走的计程车,突然撞坏了青铜大门冲进来,后面则跟着骑越野车的凯威。
那名司机疼惜不已地向凯威喊道:“先生!你答应要赔我一辆全新的,你说话可要算数!”凯威把机车在原地打转画了半个圆圈之后煞住,向计程车司机喊道:“你放心,我一定赔你!”
蕴娴一见凯威突然出现,喜出望外地拚命叫道:“凯威!救命啊——”
这时,葛天声的手下们已纷纷拔出枪支正待要朝凯威开火,凯威手脚更快地从皮衣夹克里抽出了一把短管的扫射冲锋枪,达达达地一排子弹就射在那群保镖们的脚尖前面不到一米,葛天声吓得叽叽哇哇叫道:“停火!停火!凯威,你找死啊?”
凯威一手持枪用力一振地换了枪膛,沉声喝斥道:“放开她!要不然,大不了我们同归于尽!”
双手枪管伸出去直指着,葛天声一帮人虽然人多势众,但是凯威的枪如果随便这么一扫射,难保不长眼睛的子弹乱飞乱跳。
“你不怕把你女朋友扫射成蜂窝吗?”
天声等人架着蕴娴故意让她挡在最前面,凯威虽然也有这一层担心,但是这时候也不能在气势上被比下去。
他面不改色、咬牙切齿地说道:“只要她有个什么意外,我也不想活了,我说过的,咱们同归于尽,反正你们是下地狱,我们是上天堂!”
蕴娴听得满心感动,她泫然欲泣地说:“噢,凯威,我真是太感动了,你我天堂再见,来世再聚。呃……你不会真的朝我扫射过来吧?”
经蕴娴这么一说,凯威忍不住露出几分犹豫,葛天声立刻利用凯威的这个弱点,有恃无恐地拔出一管手枪指着蕴娴的脑袋,狠声说道:“葛凯威,把枪放下!要不然我当场毙了她给你看!”
凯威顿了十分之一秒,继而像只泄气皮球地把枪往地上丢去,他很认命地说:“二叔!算我今天栽在你手上,你够狠!隔壁这么多邻居,你也不怕他们听见枪声去报警?”
“哼!我是这条大道上的地头霸王!”
葛二佬一副阴险狡猾地狞笑着,这时候坐在计程车后座内的葛天铎,突然拚了吃奶力气地下车来颤巍巍地站着,然后一步步艰难万分地走向葛天声,他一边朝凯威喝道:“凯威!这种衣冠禽兽,也配你叫他一声二叔吗?”
“大哥!我是无所谓啦,反正凯威这个小杂种也不是咱们葛家的原装货!”葛天声不在乎地说。
葛天铎悲愤交集地破口大骂道:“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怎么会有你这种弟弟?”
“大哥,我没时间跟你废话,长江后浪推前浪,你没听说过吗?念在兄弟的情分上,我放你回去。至于凯威嘛,我奉劝你别轻举妄动,要杀你,我可不会眨半只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