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说着话,娣伶又习惯成自然地作势想把手搭在奕风肩上,不料奕风好像被电打到似的一避,气急败坏地说:“不拘小节也不能变成随便啊!这样人家沈小姐会怎么想!?”
一直到这一刻,娣伶那平时不常用的“女人直觉”才跑了出来。她呆愣半晌,这才意识到同时闪现在珞庭和奕风两人脸上的那抹异样神情,难不成“官兵捉强盗”的奕风,假借捉“盗”之名,行追“妻”的事实?
在这气氛僵凝尴尬的一刻,娣伶眸中突然闪现着一股妒意地斜睇珞庭,珞庭一时感到手足无措,幸好詹组长及时开口教训两名属下道:“你们两个,平时耍嘴皮子无所谓,现在有沈小姐在场,你们也这样不懂礼节!”
连白痴都看得出来珞庭和奕风之间的不一样,这时娣伶实在很想顶詹组长一句。“不懂状况的才是你!”三个人都已经快明来暗去地争风吃醋了,这跟“礼节”有啥关系?
终究詹组长还是没察觉出来这一股蓄势待发的紧张气氛,而奕风也很识相地转换话题说:“组长,刚才我们讨论的那个‘保护证人’方案,我是不是也应该向沈小姐说明一下?”
“好!你自己向她说吧!”
接下来,奕风很快地向珞庭说出自己的提议,而且碍于两盏电灯泡在场,他不得不故意说得很大公无私,不过他才一说完,没想到珞庭竟不领情地说:“保护?我干嘛要你来保护我?小女子我何德何能啊?再说,我也不喜欢有人老是跟着我,这件事也是我本来想向詹组长说明一声的!”
奕风心急起来,连声调都情不自禁地充满着一股痛苦的温柔说:“珞庭,你怎么会这样想——”
“不用说了!詹组长、谢谢你的一番好意,我心领就是!不过,警察也是人,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色狼,还有色迷迷的大猪哥……”
珞庭越说越激动,不过当她瞥见刑警队里的其他人都纷纷窃笑地转过头来看她时,她才自知失态地打住,然后萌生一股想拔腿就跑的冲动。
“组长,打扰你很久了,谢谢你,再见!”她火速地丢下这句话。然后掉头快步朝门口走去。
奕风心里虽然很想追上前去,但是顾及旁边观众太多,而且又是上班时间,他终于强忍下那股冲动,整个人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疲乏无力地跌坐在他座位上。
“原来她就是沈珞庭啊!长得满漂亮的嘛,不过人那么秀气,恐怕抓小鸡的力气也没有,没想到还那么骄傲,竟然拒绝警方保护。”娣伶一边剥开口香糖的包装纸,一边很不屑地说。
旋即,奕风十分恼怒地嘲讽她说:“娣伶,你知道口香糖吃完后还有一个用途吗?”
不明就里的娣伶眨眨眼睛,满脸迷糊地说:“咦?你在说什么?玩‘鸡同鸭讲’吗?”
奕风嘿笑两声,然后突然变脸啐骂说:“吃过的口香糖可以用来黏住你的大嘴巴!”
娣伶气得头顶冒烟。而奕风的心情已经够乱了,便不再搭理她兀自埋首在公文堆里。
来来饭店,俞、程二府喜事。
珞庭为了担任曼莉的伴娘,在婚礼前一天的晚上,便特地赶到曼莉在台南的老家;等到婚礼当天早上,男方家人从台北赶来迎亲时,珞庭这才诧异地发现:奕风竟然是克莱的伴郎之一!
这一切一定是彤思媛的主意、程曼莉的安排,然而这一趟回台北的路上,尴尬万分的却是沈珞庭——她刻意避开奕风的目光,也不给他任何两人独处的机会,虽然人家在办喜事,但这两人都一副很郁悒的模样;珞庭是内心有一道心结打不开,而奕风则是苦于不得其门而入,无法一探珞庭的芳心。
不过,除了这两人之间的尴尬情境之外,老天爷似乎还特别不帮忙,而且惟恐天下不乱地多出来一个插花的——和新郎倌俞克莱同父异母的哥哥克伟,本来只是奉命行事,随俞家二老来迎亲。他过去一向因为和克莱并不亲切,所以也只是一副赶鸭子上架,并不是十分热中参与地前来,不过这一见到伴娘中的沈珞庭时,他的眼睛顿时擦亮了好几倍,也开始使出他招牌花花公子长袖善舞的绝技!
当一行人晃晃荡荡从台南出发要回台北时,克莱一副很感动涕零地向身边的奕风说:“我真是太感动了!没想到我哥哥今天竟如此热心,到处帮我招呼亲友,真是让我没齿难忘!”
不料,奕风一阵酸溜溜地顶他一句:“能忘就忘吧!哼!我是咬牙切齿得‘没’齿难忘!”
“什么意思?你是在批评我哥哥吗?虽然我一向也不怎么欣赏他……”
奕风显得垂头丧气地说:“难道你看不出来吗?令兄是表现给珞庭看的!啧,你看他又故意走到珞庭身旁去了!”
克莱有些无法释怀地眨眨眼望向那个方向,甚至带了一些歉疚的口吻说:“高奕风,我听曼莉说,你打算追求珞庭,那如果我那个自命风流潇洒的哥哥加进来……呃,你知道吗?我老哥是素有‘宁愿泡错也不愿错泡’的花花公子?”
当下,奕风就像被人揍了一拳一样,有点憨神憨神地转过头来瞅着克莱,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说:“谢谢你告诉我啊!这样我更加要为珞庭的‘安危’担心了,先是黑社会兄弟,现在又加进来真正的色狼……”
在另一边等着要上礼车的伴娘们,正谈笑风生地和英俊潇洒又风度翩翩的克伟你一言、我一语,然而克伟似乎对珞庭特别感兴趣地说:“真奇怪!我的笑话这么好笑,怎么只有一个美女没笑呢?啊!我知道了!一定是看见好友变成新娘,心里有些羡慕又嫉妒。”
其他伴娘们都在叽哩呱啦、争先恐后地说:“羡慕是真的,哪有嫉妒?我们这一帮天生丽质、连粉黛都不用施的美女们,还需要嫉妒曼莉吗?”
“嘿,说的也是!明天就换我嫁给你看!”
为了不扫大家的兴,珞庭勉强意思意思地笑了两下,不过克伟却有点会错意,立刻乘势笑说:“我知道,你就是那位‘一书才女’,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珞庭忍不住话中带点刺地回敬道:
“我也知道你就是新郎倌的哥哥,我以为你忙着应付那几卡车倒追你的美女还忙不完,没想到你也喜欢看书!”
“哪里哪里!四书五经、孔子孟子,略有涉猎!”
“但不知你最近在看什么书?”
克伟脱口而出,很得意洋洋地说:
“城市猎人!”
“落伍啦!你不知道现在《蜡笔小新》、《家有‘贱狗’》很红吗?”沈珞庭特别强调“贱狗”二字。
一群女孩吱吱格格地哄笑起来,克伟这才一脸悻悻然,看来眼前这名不太爱笑的美女,可不怎么好惹,而且他也搞不清楚有什么好笑的?反正也跟着一起傻笑,心里却在盘算着:这种会‘反击’的美女,才够辣、够带劲!
等一队人马从台南回到台北时,已是中午十二点过后;饭店里早已高朋满座,众亲友们也都引颈盼望着新娘子的到来。
婚礼仪式和喜宴即将展开,新郎和新娘先进入贵宾室稍作休息,婚宴到处是一片喜气洋洋的谈笑声。
眼看俞克伟仍然在珞庭身旁跟前跟后,奕风再也顾不得礼数了,因为再按捺下去,他的“老婆”可能会“跟人跑”!
他踱到珞庭身旁去,心急地说:“珞庭,等一下我陪你坐同一桌吧!你应该没忘记,我们是有责任在身、任务重大!”
不过也许他太情不自禁,这句话听起来却好像有点命令口吻,珞庭的心里在想着:什么?想用“命令”来压我!她没有给奕风好脸色地说:“你是说:同桌来帮我夹菜,倒可乐的重大任务?真多谢,不必了!”
“珞庭,你知道我在讲什么。”
克伟带着挑衅敌意地向珞庭接问道:“他在讲什么?”
其他不明就里的伴娘们也都莫名其妙地瞅着奕风,其中一个冒出一句。
“珞庭,你可真红!一下子就有两名帅哥争着要跟你坐同一桌!”
珞庭一个头两个大地朝天花板瞪一眼,她的麻烦还不够多吗?老天爷也未免太爱跟她开玩笑,她顿然说一句:“对不起!我们已经事先安排好了,我们那一桌是女生桌,我们这一票老同学、好朋友想聚在一起聊些女生才可以听的悄悄话!”开玩笑哩!她可不想提前引发第三次世界大战。
不过珞庭这一说,立刻有几位深怕自己嫁不出去的女孩嘟起嘴来抗议,这样不就少掉跟两名帅哥同桌的机会了吗?
珞庭又气又急得想跺脚,她一把拉住奕风的西装衣领,把他拉到一旁去说:“你是存心想让我不好做人吗?你烦不烦哪?我又没请你们警方来保护我!”
“是,你没叫,是我自己毛遂自荐、自动自发的!”
听了其实是有够窝心的,但是现代美女岂有被人三言两语就灌饱迷汤的道理?
她哼哼笑两声说:“说的比唱的好听!那你到底想怎样?”
“在你身旁,不离开半步!”
他说得意志坚决,眸中热诚似火,他凝睛动也不动地睇睨着她,想要以真诚来化解她脸上的冰寒冻雪。
面对奕风的灼灼眼眸,珞庭心中不禁怦然一颤,红晕悄然地飞上她脸颊,她把武装卸下来了一些,但随即又狠下心肠说:“你以为这是在演警匪片吗?还是八点的连续剧?台词背太多也不怕咬到舌头?”
原以为自己的柔情已打动了她,没想到……罢了!他恢复先前的嬉皮笑脸,跟她继续抬杠着:
“不会呀!我舌头满短的,你看!”
他竟然像小狗一样吐出舌头,而且还故意装出“嘿嘿”喘气的声音,珞庭再也忍俊不住,噗哧地笑出声来,不过她很快地又装出冷板凳般的面孔说:“真是奇怪?我听说你们警察都是两人一小组出勤务,而且不都是两人形影不离的吗?你那位又健又美的女同伴呢?怎么她……”
话还没说完,奕风又是一派存心逗闹她的姿态,装得很认真地说:“你怎么可以骂我同事‘贱’呢,她是很美没错啦!”
“我哪有?是健美的‘健’啦!你国语程度不好是不是?”她轻捶他一下。
“噢噢,说清楚嘛……”奕风笑得合不拢嘴!
“算了,不要跟你罗嗦了,你自己不也承认她很美?”
“哦——原来你是在吃我的醋啊!”奕风故意装得恍然大悟地“哦”了很长一声。
是呀!她怎么不打自招、先掀了自己的底了?不过她仍然很死鸭子硬嘴巴、抬头挺胸地回敬道:
“你臭美哩!谁在吃你的醋?本姑娘我犯得着吃你的醋才有人要吗?”
奕风似笑非笑地瞅望她,一脸笑意地说:
“啧!真人面前就不要假装嘛!再假就不像了!”
珞庭羞愧得想挖个地洞躲起来,她双颊泛红、气得跺脚啐骂道:
“我真想去撞墙或跳楼——我怎么会碰上你这种又色又臭屁的宝贝警探呢?”
“这叫做‘色、香、味”俱全嘛!”
珞庭气得两拳握紧、全身发抖地说:“喂……走开!你离我远一点行不行?”
她说完就想掉头走开,奕风使劲地拉住她的臂弯,心中则不断在咒骂自己——他是想逗她笑,该不会是他又弄巧成拙了吧?不过女孩子也是麻烦,想抓透女人心,简直比海底捞针还要难!
他干脆直截了当说出他心中的话。“珞庭,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你了?为什么你每次见到我就像看到疯狗一样,避之惟恐不及?我不管你心里对我怎么想,我想要说的是:赵娣伶只是我的同事、工作伙伴,我对‘办公室恋情’没兴趣,更何况‘警察局恋情’,我觉得更麻烦!我、我……”
一口气说得太多了,他停下来换气,珞庭心里虽莫名其妙地有一股暖流划过,而且甜滋滋的,但是她仍佯装很无辜地说:
“咦!你干嘛跟我讲这些?”
“你不想听吗?那我不说了。”
这下子反而换她心急起来,连忙说:“好好,不管我爱不爱听,你继续说下去吧!”
“呃,好像重点都说完了!噢,对了,还有——”
奕风并没有机会说下去,因为这时新郎和新娘已偕手从贵宾室走出来准备就席,全场欢声雷动,而且几乎在同时,扩音器内传出接待柜台的广播声说——
来宾沈珞庭小姐、沈珞庭小姐!请你到服务柜台来,有人找您!
珞庭顿时一愣,今天是曼莉和克莱结婚,主角又不是她,怎么会有人跑来这里找她?是哪个老同学,还是有什么急事?
珞庭尚在纳闷之余,奕风立刻提高警觉地说了句:“我陪你一起去!”
“我是沈珞庭,请问谁找我?”珞庭向服务小姐说。
服务小姐迷人地一笑说:“不是啦!广播是这样子说没错,但并不是有人找你,而是有人送了一件礼物来,指名道姓说要由你转送给今天的新娘子!”
“那送礼的人呢?”沈珞庭询问着。
“走啦!他说他只是送货的,我已经替你签收,喏!东西在这里!”
服务小姐把一个包装精美、像一本精装字典大小的礼盒,朝珞庭面前一推,珞庭拿起来左看看、右瞧瞧,礼盒上却没有像一般习惯贴着送礼人的名片,也没有写上半句恭贺新婚之喜的祝福话!
珞庭百思不解、又满腹疑惑地喃说:“会是谁呢?怎么送这么奇怪的礼物?连名字也没留!?”
奕风也是一头雾水,他伸手向珞庭问道:“我可以看看吗?”
“这是人家给曼莉的礼物,你有什么好看的?”
“珞庭,你不会觉得很奇怪吗?不留名字,又指名道姓说要由你代为转送,我觉得有问题!”
珞庭这时正把礼盒拿起来摇一摇,又贴近耳朵听了听,然后猜测地说:“好像是一个钟!”
“你说什么?”
珞庭把礼盒伸向奕风面前,说:“你自己听嘛!这里还有滴答、滴答的声音,应该是一个闹钟吧!”
奕风拿来一听,果然里面隐约传出闹钟的滴答声,这时服务台内的小姐听到他们的交谈,表情很是纳闷地向珞庭说道:
“小姐,不是我多嘴啦,不过我在饭店工作这么久,还没听过有人送闹钟当人家结婚礼物的!”
“为什么?”奕风和珞庭异口同声问道。
“什么?你们不知道?这是禁忌啊!送钟跟‘送终’同音嘛,喜事送这个很‘破格’的!”
就在服务小姐说完之后,奕风赫然顿悟地瞪大眼珠子,然后拿着礼盒退后两步,神色惊惧地大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