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蠫的脸一下子失去了血色,她怎么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而且甚至还傻呼呼地被蒙在鼓里,任君维“随传随到”?她也未免太单纯天真了,让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还不自觉,甚至还沉浸在一片瑰丽的美梦之中……
君维突如其来地大吼一声道:“文莉!你在胡说些什么?”
文莉倒是一脸无辜委屈,她不像是在演戏,而是真的相信自己编织的美丽谎言,她理直气壮地说:“维哥,你怎么对我那么凶?我有说错什么吗?连沈妈妈都不得不担心,怕你公司里一些想攀龙附凤的女职员对你投怀送抱。我还一直安慰她,说你不是那种花心的人!”
君维气得跳脚也没用,他太清楚文莉了,她是那种活在自己的幻想里、说谎说多了连自己也会信以为真的人;君维一时百口莫辩地瞥向舒蠫一眼,然后气狠狠地对文莉吼道:“席文莉,我不欢迎你来这里!”
“维哥,我多久才来查你一次勤?”
“你——”
不料文莉反而转向舒蠫,一副推心置腹地说:“宋小姐,我是个心胸宽阔的人,有许多事我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放心,你绝对不会因为这样而没有电脑生意可作的。呃,你刚才说什么?你在卖电脑?”
舒蠫尽量维持住脸上快僵硬的微笑,她抬头挺胸、不卑不亢地轻声说道:“文莉小姐,请你别多疑心,我只是个替沈副董做事、赚他酬劳的人,而且也才认识他几天而已,甚至还不知道你们有婚约,恭喜你们……噢,沈先生,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我想我该回工作室去了!”
舒蠫转身跨步想走,不料君维突然不顾一切地拉住她的臂弯,迫切万分地急说道:“不!舒蠫,请你不要走!”
“舒蠫?没想到才几天而已,你们已经这么熟了?”文莉说这句话时,脸上仍然是一抹敌友难分的微笑。
一旁的罗秘书则低喊一句:“噢喔!好戏上场了,看来我还是先闪一边!”
罗秘书立刻很识相地退出办公室,舒蠫则一脸矛盾痛苦表情地转向君维哀求道:“沈先生,你这是在干什么?请你放开我……”
“舒蠫,你别听信她的胡言乱语,她……她的脑袋有毛病,老是在人前人后说得好像我跟她真有那么一回事!”
舒蠫只觉得自己不争气的泪水都快迸出来了,她赶快把脸转过去,比哭还难听地干笑两声说:“哈哈!沈先生,你真是爱说笑,你干么跟我解释这些呢?我没有资格过问你们的私事……”
“舒蠫,请你别这样好不好?刚才我们还有说有笑、要一起去吃饭……”
不料文莉又马上插花道:“好啊!三个人去吃也是挺有趣的!”
“闭嘴!”
君维朝文莉喝斥一声,然后又手忙脚乱地向舒蠫说:“你别理会她,走!我们出去吃饭……”
“不了,谢谢‘你们’的邀请,我先告退一步,再见!”
舒蠫有一种受骗的感觉,当她说完时再也忍不住夺眶欲出的泪水,她奋力甩脱开君维的手,痛心万分地奔出办公室。
“舒蠫!舒蠫——”
君维喊了几声想追上去,不料文莉一把将他用力拉住。
“维哥!她只不过是个替你工作的人,你干么这样子对待她?”
君维像一头盛怒的雄狮,在他胸口内的气愤宛如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他忍住了想赏文莉几个巴掌的冲动,咬牙切齿地说道:“席文莉,你有病呀!”
“有病?我有什么病?痴心病?相思病?噢,那我也是为了你而患病,可见我对你是如何的一片真心、深情不渝,而且我默默期待着我们携手步上红地毯另一端的那天赶快到来……”
文莉近似呓语地自我陶醉说着,君维把她用力推开一步,鄙夷地撂下一句:“请你别让我厌恶你好不好?”
君维再也不去理会文莉,快步奔去追赶舒蠫,文莉落单在后面有些失魂落魄地踱出办公室,对外面坐着的罗秘书视若无睹,迳自喃喃自语道:“去吧!去追吧!等久了,你终究还是我的……”
说完之后才愣停了几秒,文莉突然像个没事人,充满笑容地说道:“啊,罗秘书,我们一起去吃饭好不好?我请你!”
罗秘书听了之后忍不住在座位“倒缩”了一下,全身不自在地起了一阵鸡皮疙瘩,这倒不是因为文莉又恢复了那股嗲劲,而是在那一秒钟里她突然觉得她的老板刚才说得没错!席文莉这女人似乎真的有病……
***
在办公大厦的骑楼下,舒蠫噙着泪水正纳闷着她把摩托车停到哪里去了?正茫然心慌之际,君维追了出来。
“舒蠫,请你等一下!”
“你到底要干什么?请你不要挡住我……”
一见她梨花带泪的清丽模样,君维更加感到心疼不已,他睇睨着她,有些激动地说:“你不是说你不怕吗?你干么要躲我呢?”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在公共场所脸上挂泪已经够尴尬的了,然而君维却又紧抓不放地扳住她的双肩来面对着他,她惊慌地把脸别过去,然而却只听见君维以最温柔动人的语调向她低语。
“看你这么伤心欲绝,那表示在你心里面其实很在乎我,我甚至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舒蠫倔强地瞪向他。
“笑话!谁在乎你?我的眼泪就像水龙头,一开就有自来水,我爱怎么哭就怎么哭,要你多管闲事?我不但喜欢哭,而且还喜欢笑,哈哈,哈哈哈……”
美女发起飙来真是不得了,这时又正好是“皓东企业”员工们的午休时候,进进出出的人又特别多,而且又纷纷向又哭又笑的舒蠫投以注目礼,不过更令他们感到吃惊注目的是:站在又哭又笑美女面前的人,竟是他们的年轻副董事长。
“舒蠫,请你不要这样,我会感到更心疼的……”
然而君维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泪痕犹在的舒蠫脸上,对于周遭路过窃窃私语的人似乎都视若无睹;舒蠫也旁若无人地大声回道:“请你不要再用花言巧语来调戏良家少女好不好?我不想听,也不想跟你有什么瓜葛!”
“舒蠫,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没必要!放开我……”
两人一阵拉扯之际,急疯了的君维再也按捺不住内心激动澎湃的情愫,他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忘了现在是大白天的路边,也忘了旁边还有不少观众,他一阵情急之下,突然环臂将舒蠫紧紧抱在怀里,他俯下身的同时,两片温热的唇覆盖住了舒蠫的樱桃小嘴……
这一吻……舒蠫忘记了挣扎,而且呆若木鸡地杵立在原地,两眼瞪得大大地——她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吻给吓呆了。
这一吻来得太突然,令舒蠫毫无防备,也毫无心理准备,更别说是像电影萤幕上的男女主角般的培养情绪了,而且就在车水马龙、灰尘到处飞的马路旁,看起来好像一点也不浪漫,更惨的是:这是她的初吻!
这一吻来得激动,慢慢地幻化成一记又缠绵又缱绻的深吻,时间静止了,周遭的人车声似乎像慢动作影片一样被抹去了声音,只是一格一格慢慢移动的画面,连地球都好像暂时停止了转动……
似乎经过了半世纪那么长,君维停下来换口气,舒蠫不饶人的嘴巴逮到机会立刻说:“你、你在干什么?”
君维一边微喘着气,一边似笑非笑地说:“傻瓜!我在吻你呀!太好了,那我们再来一次!”
舒蠫连抗拒一下的空档都没有,君维已经又俯身吻了下来。以前她从未有经验过这么曼妙甜蜜的滋味,她正打算闭起眼睛来好好享受一下,岂料很杀风景地,旁边一堆格格笑在看热闹的观众,这时竟传起一阵口哨和掌声。
“安可!再来一个……”
舒蠫又羞又气地赶快把君维推开,满脸胀得通红,而君维竟然很大方地向观众行礼下台一鞠躬,而且半开玩笑地说:“刚才喊安可的是哪一个?年底加薪啊!”
一群人笑作一堆之际,君维瞥见一楼大厅内,一脸冰冻三尺的文莉正朝门口走来,君维赶快拉起舒蠫的手,想快步离开。
“走!现在我们终于总算可以去吃饭了,我快饿扁啦!”
经过刚才甜滋滋的一幕,舒蠫的唇角忍不住泛着一抹微笑。
“饿死你最好!讨厌!”
“*-,打是情、骂是爱。再说,我的肚子会这么饿,也是你造成的呀!”
舒蠫杏眼圆瞪,没好气地顶道:“你说什么?是我听错了,还是你在讲外星话?”
君维忍住笑,一派理直气壮地说:“没错呀!我会这么饿都是你害的,刚才啧啧啧,害我体力流失过多……”
“你?好不要脸喔!属猪的吗?”
舒蠫羞气不已地朝他肩膀连捶好几拳,君维顺势抓住她的小手,无限温柔深情地瞅着她。
“我是很高兴被你捶啦,不过你不会饿吗?中场休息,吃饱后再继续让你扁我,好吗?我知道巷子里有一家很有名的牛肉面小馆子,我们去那里吃吧!”
舒蠫没有异议,只是沉默地跟着走,任由他紧抓她的手,然而她的心中仍有一片阴影挥之不去,她悲喜交错的眼神中,也透露出一丝心事重重的神情。
***
两人走进牛肉面小店,君维自作主张地点了牛肉面、水饺、馅饼和五盘小菜,单是小菜就已经把小桌子占得快满了,等着面上桌、水饺下锅的当儿,刚才一直喊饿的君维却没有抓起筷子来大快朵颐一番,反而一脸正色地凝视着舒蠫。
“有件事我这几天来一直想告诉你……我的家人是想把我和席文莉送作堆,但是我并没有答应,而且我跟文莉除了是从小认识之外,我对她一点男女私情也没有。”
君维说得恳切而真挚,舒蠫的心中却仍然充满着矛盾迷惑,她故意避开他的专注目光,轻说:“噢,她家跟你家是门当户对,而且她又长得那么漂亮时髦,笑起来就像个小甜甜……”
君维听得出她话中的醋味,啼笑皆非地说:“拜托你别破坏我等一下要吃饭的胃口好不好?什么小甜甜?我倒觉得她患有痴心妄想症,老是要把我跟她说得无中生有。搞不好再过几个月,她甚至会说已经替我偷生了好几打小娃娃了!”
“啊?你有吗?”
“当然没有哇!舒蠫,请你相信我,我这辈子还不曾对一位女孩产生过爱意,直到我遇见了你。”
舒蠫羞答答地把脸垂下来,窃喜归窃喜,她依然保持理智地说:“我何德何能?论家世背景,我没有;论钱财地位,我也没有;论身材……呃,我是还不错啦,可是你爸妈中意的是那位在几个月内可以帮你生好几打小娃娃的甜甜小姐,我又算哪根葱头大蒜——”
君维伸过手来按住她的手臂,深情不移地说:“不!你是我心目中唯一中意的女孩,我知道情字这条路不好走,前面还有许多坑坑洞洞,但是我不怕,只要你在我身边,我需要你!”
舒蠫叹了一口气,心绪紊乱。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的心乱得很,我需要一点时间好好地想一想;我们现在暂时先别谈这件事,好吗?”
君维欲言又止地顿了片刻,最后轻说:“时间可以证明一切,不管你需要多少时间,我都愿意耐心等待!”
然而人可以等,电话却不能等,这时候挂在君维腰际的行动电话突然响起来,他长叹一声,然后取出电话机。
接下来的电话对谈,舒蠫虽然听不出什么,但是从君维脸上越来越凝重的表情,她多半也可以猜出一丝端倪,铁定不是什么令人高兴的消息。
“我下午就过去一趟!”君维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收了线。
“什么事啊?”舒蠫关心地问。
“没,没什么……你不要担心!”
舒蠫哪肯就此罢休,她沉住气地又说:“君维,如果是跟你那位失踪的朋友有关,别忘了,你是嫌疑犯,我是共犯,我也有权利知道一切吧?”
君维沉吟半晌,最后才点头同意她的看法。
“方组长说:他们警方接获报案,在淡水河上面发现一具浮尸,而且在上游的河岸旁边,找到一堆吴锡安的衣服,里面还有几张他自己的名片,锡安的太太已经去认尸,确定是他没错。”
“那、那警方找你去干么?”
“除了再去指认一次之外,他们要再问我几个问题……唉,这下子我麻烦更大了,这件案子只要不破,我就一直在警方黑名单上登记有案!”
“那我不就也一直有共犯的嫌疑?”
两人百般无奈地相视一眼,连胃口也都一下子给搞坏了,真是一波未平,另一波又起……
第六章
刑事组。
在宋舒蠫的执意坚持之下,沈君维只好带着她一起去找方组长;不过两人才同时出现在刑事组,方组长即表情很诡异地问道:“我还以为你们以前互相不认识,没想到现在已经在同进同出了?”
君维觉得这句话很刺耳,而且也充满了暗示,于是他也半带挑衅地故意回道:“现在我在追她,法律上有规定这是犯法的吗?”
舒蠫没好气地推了君维一把,方组长则是一脸悻悻然,便切入主题直接说:“尸体在太平间,你是要看尸体,还是要看照片指认?”
在君维尚未回答之前,舒蠫但感一阵反胃恶心地插嘴急说:“看照片就好,我才刚刚吃饱!”
君维投给她一抹温煦的安慰眼神,然后转向方组长恳求道:“方组长,能不能由我看就好?再说你也没有请宋小姐过来,而且她根本就没有见过吴锡安!”
方组长沉想了一下,最后点头。
“好!暂时没有请宋小姐看的必要。喏,照片在这里,请你看仔细一点!”
方组长把一叠惨不忍睹的照片往桌上一丢,舒蠫马上闭起眼睛转过头去,君维则强忍住反胃的恶心感,冷静沉着地翻阅一张张照片。
“尸体是在下游被几名学生发现的,捞上来时全身赤裸没有穿衣服,他的衣服则是在上游的河岸边找到,那里显然是弃尸的地方!”方组长径自解释着。
君维强吞了几口口水,半晌才勉强发出声音问道:“他的脸几乎可以说是面目全非了,连手指头都被一根一根剁掉了……”
舒蠫顿时惨叫了起来,她捂住耳朵说:“君维,你非得把那些恐怖的细节都说出来才可以吗?”
君维一迭连声道歉地说道:“对不起啦!我是想问方组长,这照片上的……呃,人都已经是这款地步了,要我怎么指认?”
方组长一边喝着热茶、一边慢条斯理地说:“他的脸被刀子划得像市街地图,可以看他的身体其他部分的特征呀!还有,手指头虽然被剁掉了,还有半截嘛,你认不认得那只戴在无名指上的镶钻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