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个人背负过往,让妳觉得很累,何不把那些事都丢到我身上?」轻柔的吻,缓缓印上她的额、她的眉、她的眼……衣砚石给她的是最真、最深的情。
这个男人吶,为何总能如此温柔的待她?教她想不醉在他怀里都难。
「你会永远陪在我身边,永远都不离开我吗?」茉莉将脸孔深埋在他颈窝间,吐出的话语里有丝丝的哽咽。
她很怕,她真的很怕又被独自拋下,那种被独留下来的感觉,真的叫人很难受。
「妳要永远就给妳永远……相信我,只要有一口气在,我就一定陪在妳身边,绝对不会离开!」双手在她腰问相握,衣砚石轻吻着她的细柔发丝。
听出茉莉话语里透出的寂寞及孤单,衣砚石感到十分心疼且不舍。
他不知道她的过往,只知道「茉莉」是她的昵称,只知道「白颖心」是她的本名,只知道她是孤家寡人一个,是个没亲也没戚的孤儿。
当然,他还知道她有寥寥可数的几个朋友,住处甚至是已出嫁的朋友免费提供的……但,除此之外,她的一切都是个谜。
「发誓!我要你发誓!跟我说,就算是『死』……你也绝不会丢下我一个人!」霍地抬首,茉莉的眼里已蓄满了泪。
「嗯?」眉心一皱,衣砚石觉得她这要求有点强人所难。
「发誓啊!你不是说要给我永远?你不是很爱我吗?」双手轻贴在衣砚石两颊边,茉莉执意要他说出自己想听的话。
「正常的情况下,我绝对会遵守自己的诺言,但死亡并不是我所能控制的……」衣砚石向来是有一说一的人,要他做出有违常理的誓言,真的太为难他了。
「我不管!你发誓给我听啊,如果你真的爱我,那就算是『死』也得陪着我……」泪眼迷蒙,茉莉坚持要得到他的承诺。
她的泪不停的往下滴落,衣砚石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不停的淌着血……双手轻覆上她的手背,他抓过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着。
「我答应会陪着妳,就绝对不会离开!所以,可不可以不要再这么不安了?」她的眼底布满了太多的恐惧跟心慌,他看得很难过也很不舍。
「根本没有永远对不对?所以你才不肯发誓……」泪眼相望,茉莉等不到他的响应,因而伤心地落下更多的泪。
「不是没有永远,只是看妳如何去定义它!只要能跟妳白头偕老,那对我而言,就是永远……」
抹着她不断掉落的泪,衣砚石心疼中却又深感无奈。
「那万一呢?万一你突然发生了意外呢?我怎么办?你们从来没想过被留下来的人的痛苦,你知道一个人面对生活,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吗?」泪早已决堤,茉莉气怒的哭喊着。
「你们?」她的话有语病!衣砚石端捧住她的脸蛋,要她看着自己。「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离开了妳,又是谁让妳如此伤心?」
紧咬住红唇,茉莉的思绪回到了好久好久以前……
「那天,爸出门去上班的时候,答应要回来帮我过生日,顺便庆祝我考上研究所。可是,他没有回来……」手背往鼻下用力擦去,茉莉的泪落得很凶很猛。
「为什么?」轻抚去她那成串的珠泪,衣砚石轻声追问着。
「因为爸工作的那间银行发生了抢案,抢匪又碰巧捉了经理做人质……」话说到这,茉莉哽咽得几乎说不下去。
「然后呢?」茉莉的叙述,教衣砚石有些怔忡。
为什么她说的那件案子,听起来会这么熟悉?不!不可能的,这种案子太多了,不可能会是那一桩,不可能!
「然后?能有什么然后?因为蠢警察不相信抢匪会当众杀人质,所以派人从行库后门溜进去,结果抢匪发现之后,我爸就成了第一个牺牲者……」试着想止住泪水,但泪却自有意志的落个不停。
不会这么巧!不可能这么巧!抢银行的案子时常都有,她父亲那件案子不见得会是他负责的那桩……甩去那紊乱的思绪,衣砚石把心思放回茉莉身上。
「爸走了之后,妈就崩溃了,然后她的身体愈来愈差……肾功能衰竭,全身水肿变形……没多久,爸的保险金就全用完了,因为妈的医药费很贵很贵!最后我只好去拜托、去求人……」回忆停在最痛苦的那段时间里,茉莉的眼睛热烫的泪水剌得好痛。
「可是没有人要理我!那些平常跟爸称兄道弟的朋友,没有半个人肯借钱给我,他们说我没有能力还,所以不想把钱砸在我身上,除非我……」说到这,茉莉已经是泣不成声。
「除非妳怎样?」冷沉的声调蕴藏着盛怒的迹象,衣砚石正强忍着怒气。
「除非……把我自己给卖了……」泪眼对上衣砚石的黑眸,但焦距却不在他身上。
「该死!他们怎么敢?」怒火在心中沸腾,衣砚石发现自己此刻竟有想杀人的冲动!
原来,这就是她总像只刺猬的主因?先攻击人,就不会被人伤到!她不过是在寻求自我保护罢了。
而,原来,这些也就是她不安的主要因素?因为太害怕失去,所以才会如此的惶惑不安!因为太害怕再度被遗留下,所以要求他生死相随?
看清了这一切一切,衣砚石对茉莉只有满满的心疼……
「无所谓了,他们说的也对,当妳什么都没有的时候,至少还有身体可以卖!但是,他们想也别想,我就算去『站壁』也不会接他们的生意!」想起当年的屈辱,茉莉就恨不得剥了那些人的皮!
「我不懂,妳并没有真正下海过不是?」这件事,他最清楚,因为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当然,也会是唯一的一个!
「那是我运气好,刚进Double H时,我是真的得接客,只是那天刚好遇到了老板,所以他才伸手拉了我一把。」故事到这,茉莉的恨意才稍稍平息。
「为什么项天云要对妳这么好?」她口中的老板,他自然知道是谁,只是……一个老同学、老朋友,无端端怎会对她这般好?
「可能是同情吧?说真的,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项天云甚至把店里不服的小姐全汰换掉,就只为了让她店长的身分能够站稳。
「或者……他有可能是爱妳的?」一个男人不会无端对女人示好,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不可能!」伸手用力拭去眼角的泪,茉莉轻摇了下头。「项天云从来不把我当女人看,他不可能会看上我……」
「如果他看上了呢?」这个问题很蠢,但衣砚石却很想知道答案。
「他要真看上,我就给他。」抬眼,拭干了水分的眸底,只有一片的澄澈。
「妳说什么?」眸子在瞬间变得很冷沉,衣砚石没想到她竟然回答得这干脆!
「因为他,我才有办法付妈的医药费……虽然妈最后也丢下了我,但我还是感激他!所以,如果他真的想要我,我当然不可能,也不会拒绝!」茉莉说的是恩情,但衣砚石却还是没办法接受这样的答案。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谁还兴『以身相许』那一套?」虽然,他也很感激项天云对她的好,但他还是没办法听她说出这样的论调。
「就算我要以身相许,人家也不会要!因为项天云早就娶老婆了,而且他很爱他老婆……你到底在气什么?」话题愈扯愈多,也愈来愈乱,茉莉巳经不晓得现在到底该进行哪一段对谈了。
「呃?他结婚了?」衣砚石为自己的多疑,感到有些许的抱歉。
「对啦!」今天一天过得好累,先是生气后又高兴,接着又是哭哭闹闹,搞得她真是心力交瘁……嗯?等等,她说了这么多,结论到底是什么?
「慢着慢着!你把我搞乱了,你让我说了那么多,那么……你该给我的承诺呢?」双手抵在他胸前,茉莉想起自己崩溃前所要求的誓言。
「等等,妳先回答我一件事,然后我们再来讨论妳要的『承诺』。」经茉莉这么一说,衣砚石也才想起自己心底的疑虑。
虽然,他极不想做那样的臆测,但他还是得作个确认……
「什么事?」见衣砚石以严肃的神情面对着自己,茉莉不由得皱起了眉。
「妳父亲的事……抱歉,我并不想再惹妳伤心,但是我一定要问!那是哪一年的事?还记得是哪家银行吗?」问题一出口,衣砚石这才知道自己的心有多忐忑。
「怎么可能不记得?八十七年十月X日,就在中山北路上的中X银行……这辈子,我都不会忘记那天的事!」茉莉的话才说完,衣砚石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巧的事??又为什么……为什么是让他遇到?
脸色早已惨白一片,衣砚石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又或者该说他根本不敢,也不想去面对……
第十章
八十七年十月X日,就在中山北路上的中X银行……
那一年的那一天,他正好在领队,也正好在她说的那个地方……
天,为什么要让他遇上这种事?!
那次的任务,人质死伤不惨重,抢匪也全部就擒,这在上头的眼里,算是圆满的结局,但--他却开心不起来!
领队数次,他总是在零死亡率、高破案率的掌声中度过,他也曾为此而自豪。但,那次的任务,却将他完美的纪录打破了。
虽然,他还是得到了掌声与无数的感谢,但他却没办法忍受有人死在他面前!
他在意的不是纪录被打破,他在意的是一条人命,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就这样消失了!
所以,那次过后,他再也无心领队,于是才会请调至内勤单位。
「你干嘛?」茉莉发现了衣砚石的异状,不禁跟着站起身。
「我……」茉莉的问话,将衣砚石自震惊的世界中拉回,只是这一次,换他不知该怎么开口说话了。
「干嘛一副见鬼的样子?」伸手,茉莉想为他拂去那份苍白,但却教他给闪了开来。
「妳恨当年那些警察吗?」走向客厅右侧的落地窗前,衣砚石抑郁地望着窗外的世界。
「你问这干嘛?」茉莉走到他身后,怔怔地盯着他的背影。他的神情很怪,怪得教人不安。「你担心我会讨厌警察?」
「如果妳会讨厌,那也是正常的……」声音很轻很柔,却有着淡淡的无奈跟哀伤。
「我没有……」茉莉胡乱挥着手,试着想说些什么,但衣砚石却打断了她的话。
「害妳吃足苦头,害妳日子过得那么辛苦,这些……我真的很抱歉!」大掌抵在窗旁的墙沿上,衣砚石深深的自责着。
「你干嘛啦?我从来也没说过我讨厌警察啊!更何况,让我过得这么惨的人,又不是你!」茉莉伸手拽过他的手臂,要他看着自己。
「是我!」对上茉莉的眼,衣砚石突然冒出两个字。
「什么东西是你?」茉莉皱眉看着衣砚石。
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后,衣砚石才缓缓睁眼看她。
「当时领队的人……是我!」
「什、什么啊?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即使答案已经很明白,茉莉却选择不愿相信。
「是我让人从后门攻进去的。当时我想让队员悄然潜进,然后再来个里应外合,但我忘了交代他们,进去后要等我的指示行动,所以才……」
他以为训练有素的队员,都该知道要等候指示,但……他错了!
只是,一个「错了」,能弥补什么?Nothing!什么也弥补不了!
因为受伤的人质里,有人送医急救,却再也救不回一条命。
而,那都是他的错!
不过是三名抢匪,不过是几把旧式的改造手枪,不过是一些乌合之众……他却还是让人送了命!
「对不起!我没想到那个人……就是妳的父亲……」她的姓氏这么特别,他怎么会没想到,她就是那个人的女儿?
「你、你不要开玩笑了,这种事很难笑耶!」茉莉步步往后退去,整个人看起来有点狼狈。
「白崇敬,是妳父亲没错吧?」衣砚石笑得无奈。他也希望这一切只是个玩笑,但,事实终究是事实……
退到无路可退,茉莉整个人摔进身后的沙发里。
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茉莉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豆大的泪珠滚出眼眶。
不应该是这样!怎么会是他?怎么可以是他?
走到她面前,衣砚石蹲下身子与她平视,他伸手想为她拭去颊上的泪,也为自己拂去阵阵的心疼……
「不要碰我!」挥开衣砚石的手,茉莉还是不停的摇着头。
这种时候,她怎么还有办法接受他的温柔?这种时候,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收回手,衣砚石缓缓站直身,哀伤的眼神却始终没有离开过她。
「我不要求妳的原谅,但如果妳肯给我机会赎罪的话,请记得来找我,好吗?我会等妳,一直等妳,直到妳来……」转身,衣砚石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去。
这一走,他不知自己什么时候能再来,但唯肯定的是,除非她愿意为他开启大门,否则他将永远被拒于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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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家--
冷风飕飕,可惜衣家里头没有种点樱花什么的,要不给这冷风一刮,铁定是落花缤纷,美不胜收!
「喂,砚生啊,你去!」衣母伸手推了推小儿子。
「女人,妳去!」衣砚生则是用脚顶顶自己的老婆。
「不要叫我去啦!妈,妳去嘛!」衣家小媳妇,罗少芸把皮球推回给婆婆。
「谁都不用来,我去书房好了。」知道自己给家人很大的压力,所以衣砚石很识相的自己走人。
「呃?」三个挤在沙发上的人,不约而同地看着他,同时送上一副尴尬的笑脸。
「我们没有赶你的意思,真的没有,你不要误会哦!」六只手用力摆,大家急急忙忙地解释。
「没关系。」衣砚石说话的声音很冷,就连离去的身影,也像被冰气给罩住了一般。
衣砚石离开后,剩下的三人还是不敢放开音量,只敢小小声的相互交谈着,「该不是工作上出了什么事吧?」衣母好担心。
「是有听说老哥最近操人操得很凶,可是我有叫人去问,大家都说没事啊!」衣砚生不解地皱起眉。
「你很笨耶!有事又不是用嘴巴说的,你没看大哥那么闷,他怎么可能会跟外人说心底的事啊?」罗少芸一掌往老公后脑巴去。
「喂!妳敢扁我?妳是不想活了妳!」怒眼瞪住老婆,衣砚生的拳头高举在半空中,但却没胆落下。
「来啊!你打啊!」挑衅的把脸送上,罗少芸就是吃定自家老公没那个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