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玄贝勒,你究竟是何居心,为什么要这样加害我的女儿?”
“歌玄贝勒……”
对流梦而言,她眼睛四周的光芒越来越暗、越来越深,而他们慌乱的吵嚷声也越来 越远,直到她的世界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然后一切归于平静,就像秋风扫落叶般,呼啸一片,落叶飘摇,但静谧悠然……? ??
炎热的夏天过去了,时节正值十五中秋的凉爽天候。
以往,在这样的佳节,官场中人势必举办聚会,宴请亲朋好友到府一聚。礼亲王府 当然不能免俗,天色刚亮,整座宅子便活络了起来,有人忙著整理屋内屋外,有人忙著 准备茶水点心,闹烘烘的,热闹非凡。
近午时分,宾客陆续抵达。
放眼望去女眷云集,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争奇斗艳。有的?表现出乖巧、娴雅有 气质的模样,即便簇拥女性长辈,牵著老人家的手在花园里闲逛赏花;有的则尽兴多了 ,几个金兰姐妹聚在一起东家长西家短,聊得不亦乐乎。但她们十分知道分寸,毕竟这 不是她们的私人聚会,就算想放肆也得把持住自己,坐莫动膝,立莫摇裙,在外人面前 怎样也得留一个好印象。
“喂,看见没有,看见没有,我早说左大人的大公子对我有意思,只消我和他同时 出现在一个场合,一有机会他就偷瞄我,你们看他现在看得多著迷啊,嘻!”
女眷中一名略带稚气的格格,以帕掩嘴窃笑不已地向姐妹们现著,被人追求的虚荣 心毕竟令人愉快。
与她们待在一起的流梦闻言,马上朝池塘边的凉亭望去,她当然晓得小格格口中的 公子是何许人也,不过却不觉得他在偷偷张望她,反而以为他是对她身边回山贝子家的 静格格笑。
但她不认为自己有必要站出来反驳她的话,她已经很习惯当最佳的听?,别人讲什 么说什么,她静静听著就好了,那也是一种乐趣。
“耶!对耶,对耶,你看我们一起望向他们那边,他立刻红著脸转开,腼腆极了, 好可爱!”旁边的格格们,笑盈盈地搭腔。“唉,可惜歌玄贝勒没来,否则现在瞪大两 只瞳铃眼拚命偷瞧别人的人,就是我啦!”
有位格格索性不讳言地开起自己的玩笑,逗得大家笑得花枝乱颤。
流梦也被她逗笑。
“??,要是歌玄贝勒今天也来了,那瞪大两只眼睛瞧著他看的人就不止你一个人 了!”
“是啊,至少,我肯定自己也会跟著做。”坐在池畔大石头边的红衣格格笑道,以 帕子插了煽风,想起什么又说:“不过就算他没来,我也能自得其乐,毕竟礼亲王爷的 交游广阔,每每一宴客,来的人不是帅才子就是俊英雄,看得我眼花撩乱,乐不可支。 ”
“是啊,是啊,我也是这样想,原来大家都是一样的嘛!”
一位个性活泼的格格格格笑的搭腔。“你们看,左边那一个,中边那两个,右边那 一个,我都觉得不错,我喜欢有书卷气息的公子。”
包括流梦在内,一票女娃儿马上转头确认对方。
“不不不,我倒喜欢后面聚在一起的那三个,我偏好体格健壮的壮汉子,看起来比 较有安全感。”
“那坐在石桌前摇扇子的那一个,你们觉得怎么样?”流梦忍不住插嘴问,引领而 望的脖子拉得可长了。
“那个啊……”大家蹙眉思索。“我刚刚就注意到了,长得是挺俊气的没错,不过 看起来没什么特色。”个个扁嘴摇起头。“不喜欢,不适合我们!”
“还有啊,我们听说他好像是远从西安来的将军,一想那可是鸟不生蛋,乌龟不靠 岸的内陆,我们就对他敬而远之。”
“流梦,你要对他有兴趣,我们支持你,绝对、绝对不会跟你抢的!”
“是啊,是啊……”
流梦不再多话,陡地由池塘这边望向池塘那一边。
在那里──完美如一尊雕像,一?眼一举手总器宇轩昂的他,正好整以暇地坐在那 里瞅著她,嘴角勾勒出的,自始至终是一抹浅浅的笑。
相对于这边女人们的评头论足,对岸一票子男人的评论,也未必客气到哪去。他们 也懂得搜索美女的身影,也懂得品赏女人的性情、礼仪。
“穆王府的小格格还是一样聒噪,有她在的地方简直就像市集一样。”
“可不是吗?比起她来,我倒觉得她的几位姐姐可人多了。可惜的是,只要我一接 近她们,那个小格格便黏过来,让人很伤脑筋。”
“钦,此言差矣,或许人家对你有好感也说不定。”
“不了,我对小孩子没兴趣。”
“你们在这里说了这么多,敝人的心思始终未曾变过……”
几名熟悉的公子异口同声打断他。“吉梦格格嘛,已经不是消息了。无奈到现在还 不见她的芳踪,不晓得是不是病了,否则依这样的场合,照理说,她早应该出现,且独 领风骚地穿梭在宾客间。”
众人闻言,欣然点头同意。
“希望她快点出现。”
祥德侧过身,假装无意的问起。“她姐姐在,不是吗?”
“不行,不行,流梦格格怎么比得上吉梦格格呢?”立刻有人反驳。“你是从外地 来的,所以不清楚她们的事。”
“哦?什么事?”
“流梦格格和吉梦格格自从到了适婚年龄,上王府提婚的全是?吉梦格格而来,流 梦格格一件也没有,就连前一阵华顺王府的都奇,目标也是吉梦格格!”
“是啊,拿你来说好了,”有人举例说明。“如果那位平庸的流梦格格突然跑来告 诉你说她要嫁你?妻,你愿意吗?”
“我?”祥德以醇厚的嗓音问了一句。
“对,你愿意吗?”
“我啊……哈哈……”他轻狂的笑了起来,不作回答,仅仅一脸神秘的起身扬长而 去。他独自在树林里漫步的身影,最后与从另一边闲闲荡过来的流梦并肩走在一起。
“原来,你的行情真的不太好。”流梦盯著自己的脚步细细地开口。
“你的也不乐观。”
“我们两个真糟。”
“可不是。”他低沉的笑应,悠闲地欣赏沿路风景。“现在肯让我正式向王爷提婚 了吗?”
“阿玛和额娘现在很忙,才没空听你讲这些儿女情长的事呢!”虽然喜欢他,但她 仍不免脸红的推拒著。她若在这种非常时候一口答应,那才奇怪呢!
“是吗?那我进屋等他们,直到他们有空,总可以了吧?”
“随便你!”她佯装撇开头,说得事不关己。
女孩子,毕竟比较忸怩作态。
正厅已到,他风度翩翩的让进。“你请进。”
“哦。”
这可是她家啊,他表现得居然比她更泰若自然?这家伙!
她见怪归见怪,依然小心翼翼地跨进厅内,紧接著她猛一? 头,眼前大变的景致,突地令她叫出来──“阿──阿玛这是怎么一回事?!”
第十章
华顺王府。楔秀苑明亮耀眼的午后阳光照射著园林中的花厅,映在晶亮的家具、地 板,以及雕功精细的木质吊灯上,显得光彩夺目。花厅四周植满各色花草树木,清风一 拂,立即飘进秋高气爽的爽凉气氛。
花厅之内,点心几碟,香茶一壶,歌玄带著私人小侍正与华顺王爷以及几名公子谈 天闲聊。
都奇频频煽动面前的扇子,假意好奇地问:“阿玛,我听说礼亲王府今天一如往年 在家中宴客赏景,他们的兴致可真好,日前不是才听说吉梦格格出游时遇上来路不明的 歹徒,一掌被打入谷中吗?人都还没找到,怎么有这种心情?”
华顺王爷对他投来一抹严肃的目光。“你对这种事倒是挺敏感的!”
“阿玛,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您老人家与礼亲王是同事一场,于情于理多少得关 心一下,免得落人口实说咱们摆谱,没人情味儿。”都奇一副就事论事的口吻。
歌玄越听越觉得有趣,脸色一亮的问:“那么请问都奇少爷,该怎地表现出关心才 好?”
“这……”
“吉梦格格与流梦格格遇难至今已有一段时间,都奇少爷早不关心、晚不关心,偏 挑这节骨眼热络,难道‘别有用心’?”
他那双精明厉害的眼睛瞟得都奇汗流浃背,结结巴巴地说:“胡说八道,我关心就 说我别有用心,那你三天两头登门拜访岂不‘城府深厚’,我完全是忧心吉梦格格,不 晓得她安全与否?”
歌玄淡淡地瞥视他一眼。“连我三天两头登门拜访礼亲王府你都晓得?”
“我……”
“你在害怕什么?”歌玄眯眼问,森冷的气势笼罩花厅,重得几乎令人窒息。
“没有……我没有在害怕什么……我──啊!”都奇颤声大叫。
说时迟那时快,一柄削石如泥的利剑突地朝他的脸袭来,所幸在触碰到他肌肤时及 时停止,否则他势必当场血流如注。
众人飞快转向来者。
“你是谁?”华顺王爷怒不可遏的斥问,在都奇身后竟然是位全身穿著黑衣的蒙面 刺客。
刺客眼中闪过一道冷冰,倏地收束脚步,以便将长剑更加贴近都奇的脖子,吓得都 奇急急喘息,慌得手脚不听使唤,不停地在发抖。“不要……不要,阿玛救我……阿玛 救我……”
“贪生怕死的混蛋。”
黑衣人传来的一句话,让都奇差点从桌上滚落下去──是吉梦!
“吉梦格格,这是怎么一回事?”华顺王爷对扯下面罩的吉梦不高兴地质问,开玩 笑也该有个限度,当?刀剑相向是啥规矩?!
“是啊,吉梦,你醒来了我很高兴,但你不需要以这种惊天动地的方式出场啊…… 你快把剑放下,刀剑无眼……”
华顺王爷一片劝斥声,歌玄仍一迳闲闲地饮茶摇扇,一副局外人看好戏的闲逸模样 。
身边随行的小侍,忍不住扯扯他的臂袖,低声问:“贝勒爷,你不帮忙吗?挺严重 的耶!”
“这种情况只会越帮越忙,倒不如做个称头的观?。你乖,别吵。”爷竟还有心情 揶揄他!
“吉梦格格请自重,否则此事传出去对你未必有好处。”
华顺王爷加重语气。
听完他的话,吉梦的眼睛由华顺王爷的脸上缓缓瞥向都奇,抬起右手,想也不想就 往他脸上狠狠掴下一巴掌,清脆的响音令都奇目瞪口呆,讲不出一个字。
吉梦怒气还没出够,回头又是另外一掌,甩得都奇眼冒金星。这时,她才扭头睐向 华顺王爷,毫不客气地道:“那么请问你,唆使下人把我推下断崖这事传出去对你华顺 王府又有多大好处?!”
都奇讶异的瞪大眼。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华顺王爷粗声问。
“什么意思?!”吉梦傲慢一哼。“来人啊,把那几名贱奴才拖进来!我让老王爷 看看是什么意思。”
都奇骇然转过头,看见一向由他使唤的仆役,个个鼻青脸肿地教她带来的手下拖进 来,模样之邋遢与狼狈,令他这做主子的深感羞?。
“跪下!”他们被踢跪在地。
“都奇少爷!”嘴歪眼斜、脏兮兮的仆役们一看见他,立刻俯在他脚边。
“你们……”
三名仆人苦苦哀求地说:“都奇少爷,你大人有大量快救救咱们兄弟,吉梦格格扬 言要揭发我们杀人未遂的罪行,把我们统统送进官府,砍了咱们的脑袋,都奇少爷,你 救救咱们吧!”
“都奇少爷,咱们一向是你最忠心的仆人,对你鞠躬尽瘁,这次会犯下误伤格格的 滔天大罪,也全是为了你!”
都奇听得脸色惨白。“住……住口!你们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走开,走开! ”
他抵死不承认,拚命踢动两脚企图与这群倒霉鬼划清界线。
可几名仆人,越是抱得老紧,无论如何也不放手。
“都奇少爷,你怎么可能不懂呢?那天是你先询问老爷在不在府邸,我一告诉你老 爷要到入夜之后才会回府,你立刻下令要我们去绑架流梦格格!”
“我哪有?!”这下子,他可吓得屁滚尿流了。
“你说绑架吉梦格格万一不小心伤了她你会很心疼,所以就要我们绑架流梦格格, 等到事成之后,再把一封故弄玄虚的信寄给从西安来的祥德将军,公然与他大玩斗智游 戏!”
另一名仆人哭哑了嗓子说道:“你还说凭你的聪明才智,那位四肢发达的将军绝对 不可能找到遭绑架的流梦格格,这时候你就可以在吉梦格格的面前英雄救美,轻而易举 解开信中谜底救回流梦格格,藉以证明他的聪明才智远胜于西安将军。”
“怎么晓得……在绑人的过程中,竟接连把一名老嬷嬷及吉梦格格推下崖去摔成重 伤,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等我们向你回报闯下大祸,你就警告我们不准泄漏半个字,否则杀了我们,还要 我们祈祷吉梦格格永远别醒来,都奇少爷这些全是你教我们做的,你怎么可能不知情呢 ?”
“你真狠,要不是我福大命大,昏迷了半个月又奇?似的醒来,我岂不是不明不白 的死在你手中?!”
吉梦的话撼然震住他的心脏,教他不自觉的干咽数下。
“知道为什么我一醒来就知道是你布下的鬼计吗?”她瞪著他又问,一双眼睛冷得 令人发寒。
“什……什么?!”
“因为就是有你这样的笨主子教出一堆笨仆人!多亏他们的笨,才在加害我的过程 中叫出你的名子──都奇!你以为我没听见吗?告诉你,我牢牢的记著!”
“我……”都奇浑身一震,整颗心都死了。
华顺王爷闻言心头一绞,一掌重重打在桌上。“岂有此理!
真有此事?!”
完全呆掉的都奇,到现在还反应不过来,只能空茫的摇著头,自知证据确凿,他死 定了……“真是丢人现眼,我堂堂华顺王爷怎么会教出你这种败家子?!”他气得拳头 不停发颤,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儿子竟然是这种卑鄙小人!“来 人啊,把他给我拖进大厅,家法伺候!”
“是!”仆役们立即上前。
“阿玛,饶了我……我知道错了,阿玛,阿玛……”
遥遥呼唤的声音软化不了华顺王爷,反而加速激发他的怒火。“不要叫!你休想教 我放过你这臭小子!今天我不抽掉你一层皮,我誓不众人!”
“阿玛,不要啊,阿玛……”
收回目送他们父子的视线,歌玄将目光转而集中在吉梦身上,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 晌。“流梦醒来了吗?她还好吧?”
他问。
吉梦蹙起眉心,不愠不火的回道:“她当然好喽,差点没被你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