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云淡淡地瞟她一眼,才转身面对风征诏。「你明明知道她在撒泼,为什么还由着她?」
「无所谓的,」风征诏温温地笑着。「果儿也只是贪玩而已。」
聂云的五官非常深刻,像是凿刻出来。他有着非常高大的身材,看他严肃的样子,就知道他不好惹。
「她太胡闹了!我平常没时间照顾她,管家又由着她,才会这样。」聂云道。对这个妹妹,他是有着亏欠的。但那并不代表他会允许她如此地淘气。
「果儿也是没心的,不是吗?」风征诏浑厚的声音逸出笑意,很有一笑泯恩仇的慷慨。
「是呀、是呀!」聂果儿点头如捣蒜。
「妳还敢说。」聂云向她一瞪,聂果儿立即又吓得缩起来,原本娇小的身子更彤可怜。
「算了,由她吧!」风征诏笑着拍拍聂云的肩膀,然后他转过头来。「霏霏,妳介意果儿开的小玩笑吗?」
左霏霏愣了一下来说:「不!」
「看,」风征诏顺势拥着她的腰身掉转头,对聂云笑了。「连霏霏也不介意了,你还生气什么呢?」
聂云深邃的眸子在他们两人间流转一会儿,然后才绽开一丝笑意。「进来吧!」他又向聂果儿吩咐。「带左小姐进去休息,知道吗?」
「是。」聂果儿爽快地应着。
风征诏向左霏霏耳边轻轻吹着气。「等我,晚些我再来找妳,嗯?」
左霏霏敢发誓,她连耳根子都红了。他干嘛在人前对她做出这么亲昵的行为,他们又没什么关系。即使是做朋友,也只是做了那么几天而已,不是吗?
「嗯。」左霏霏轻点个头,眼睛不敢看他。
待风征诏与聂云走远,左霏霏还在望着风征诏的背影发呆。
聂果儿扯扯她的衣袖。「走啦。」
左霏霏回过神来。「喔,」走了几步,她突然想到什么。「妳大哥怎么会知道我是谁?」
「我哥是皇上御赐的『天下第一神捕』,他知道妳是谁,有什么好奇怪的?」说到她大哥,聂果儿可骄傲了。
「喔。」左霏霏应了声,没什么反应。
「喔?喔!」聂果儿对她的冷淡反应感到不可思议。「妳知道『天下第一神捕』代表什么意思吗?那是指,只有皇上才可以命令我哥呢!妳知道有多少女子想亲近我大哥都不可能吗?而妳现在有幸可以住进聂府,已是妳前辈子修来的福了。」
看来这个小女娃有很深的恋兄情结,左霏霏淡淡地说:「是吗?那我真是太荣幸了!」
「我知道,」聂果儿对左霏霏的态度非常不以为然,她双手抱胸,凤眸斜睇着她。「妳不喜欢我大哥。」
「妳又知道?」左霏霏想逗她。「我很喜欢聂云。」
「才怪!」聂果儿嗤地笑出来。「妳喜欢的是风大哥。」
左霏霏的脸蓦地烧红了。「什么风大哥、疯大哥?我又不是神经,干嘛要个发疯的大哥?」她顾左右而言他。
「再装就不像啦!」聂果儿笑到差点岔了气。「我一看就知道,妳喜欢他!」
「不要乱说!」才刚踏进客房坐下没多久的左霏霏几乎没跳起来,大声地反驳。
「我怎胡说了?」聂果儿悠闲地啜口茶。「妳很不诚实哦,都不敢承认。」
「根本没有的事,我怎么承认?」左霏霏竭力否认。
「那妳为什么反应这么激烈?」聂果儿不相信地瞅住她,问道。
「我、我只是……」左霏霏努力想要如何地遣辞用句。「我只是太惊讶妳居然有如此严重的错误而已。」
「噢?妳真的不喜欢风大哥?」聂果儿确定地再一问。
「当然。」左霏霏有些生气--气自己回答时的心虚与犹豫。她撇嘴兼摇头。「我才不会喜欢他呢!我才不想和他吵一辈子的架呢!事实上,是妳喜欢他吧?」
「对!」聂果儿爽快地承认。
左霏霏的心倏地紧缩起来,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般让她有点喘不过气来。
「啊,那,那很好啊!」左霏霏语无伦次地道。她早就看出聂果儿喜欢风征诏了,所以她没理由这么难过的。
「可是妳的样子好象在哭。」聂果儿遗憾地道。左霏霏的掩饰一点也不成功。
「我不是在哭,只是有沙子进了眼睛罢了。」她作势揉揉眼睛。「我怎么会哭呢?我很高兴才对!他娶了妳才好,那么他就可以留在聂府,不用再回通州。而我就不用整天跟他吵架了。」
聂果儿歪头一笑。「可是,那样妳不是会很寂寞吗?你们吵了那么久,如果风大哥不在,妳会寂寞的。」
「才不会呢!」左霏霏想挤出笑容,却只能扯扯嘴角。「我会落得清闲。」
她才不会寂寞呢!不--会--的!
「可是妳的样子却在告诉我,不用等到我成亲那天,妳现在就已经很伤心了。」聂果儿故意逗她,左霏霏太嘴硬了!
「胡说!」左霏霏有些懊恼。「妳为什么一直这样说?妳不是喜欢风征诏吗?既然如此,妳该很高兴我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我才对。妳为什么要作无聊的揣测呢?」她越说越气愤,却说不清是因为自己莫名的难过,还是果儿的态度。
聂果儿看着恼得满脸红潮的左霏霏,心想,让一个女人老羞成怒再发狂,应该是件很可怕的事,因此赶紧说道:「是、是,我只是想确定一下妳对风大哥有没有情意而已。我现在弄清楚了,那,晚安了。」说完,她立即退了出去。
左霏霏望着木门:尘异空荡荡的,好象发完刚刚那场火后,她便再也不会燃烧了似的,空洞的孤寂紧紧地将她包裹起来。
「我不会寂寞的,不会……」左霏霏喃喃自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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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云与风征诏寒喧过后,聂云便直接说道:「东西呢?」
「怕我办不妥吗?」风征诏温笑,从怀中掏出一纸递给聂云。
聂云接过,快速地浏览一下,笑道:「谢了。」
「那人是个什么样的人?犯了什么罪?」风征诏虽然是开书斋,但同时也替好友做收集资料的工作。
「采花贼,他一直在京城犯案。但上次他居然猖狂到连皇上的妃子也想偷,所以--」聂云耸耸肩,不言而喻。
「采花贼?他不会跑到这里来吧?」风征诏忧心忡忡地道。
聂云好笑地睇他一眼。「在担心左小姐吗?」
风征诏对他戏谑的语气不以为然。「天下第一神捕,你是全天下最伟大,最厉害、最神勇的人,你得快点活捉这种人渣呀!」
「私心!」聂云轻哼,对他的抬举嗤之以鼻。
「什么私心!」风征诏反驳道。「我是为了全天下的女子着想。」
「那个左霏霏有什么好,值得你这么用心?我看她身上有些躁气,脾气应该不算太好。」聂云难得好奇。
「有什么好啊?」风征诏想着,思绪重回多年前的某一天--
没见过一个女孩子像左霏霏那样的。她不像其它小女娃那样害羞怕事,或者乖乖巧巧的。她张牙舞爪、逞凶斗狠、嚣张跋扈,连大她多岁的男孩子都打不过她,还要称她为王。
她可是意气风发极了--如果没有他那误打误撞的一推的话!
第一次见到她,她正在与人打架。她的小脸满是汗,头发也湿濡、凌乱地贴在她红扑扑的小脸上;衣服又是沙又是泥,狼狈不堪。但他就是被那样的她所吸引!
左霏霏虽然狼狈,但她的双眸却非常地有神采,就像一个霸王正在捍卫着自己的领土与人民。她在打架时所进发的那种光彩,如一簇小火焰燃烧着对手,也燃亮了他郁暗的心。
原本他的爹爹是巡抚,与聂云的爹同是官宦。他爹是一名好官,当年却被人陷害而被贬谪。当时他真的好恨,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恨自己的爹爹如此懦弱,不会反抗只会隐忍。
他真的很郁卒,觉得天就快要塌下来了。毕竟他爹为宫多年,他也当了多年的娇贵少爷,如今却突然从「少爷」跌到「平民」阶级。加上见识过官场的黑暗,他也不想再当官了。然而多年的寒窗苦读,不就是为了一朝能博取功名的吗?
但现在他连做官也放弃了,那他读那么多书又有什么意义?最惨的是,他除了读书,什么也不会。现在爹爹突然被眨,他也才知道从头开始有多么地艰难。
由此可知,他当时的心情有多么的糟糕。但,他遇见了左霏霏。她从来不怕比她大、比她高壮的男孩,她勇敢地前进、勇敢地维护着拥戴她的人。她虽然小,却已经那么地强悍与坚强,这是他望尘莫及的。即使后来他让她碰掉了牙,让她恨透了他,他也甘之如饴。
因为他已找到了人生的方向--从头开始并不困难,只要他有勇气,毕竟他还年轻。而他是从一个小女孩的身上明白道理的。自此,他便开始留意她、想结识她。可惜他用错了方法。多年下来,吸引却越来越深,自己内心对她涌起的情愫已经到了无法忽视的地步。
「她的好,我知道就可以了。」风征诏笑着说,眼底是藏不住的温柔。
「我怀疑她是不是傻子,居然会看不出你眼里的温柔。」聂云早已得知左霏霏似乎从来没把他当异性看过。
风征诏揪起眉头。「她当然不是傻子。傻子会自己照顾自己吗?」咦,这句话好象有点耳熟。
「好、好,她不是傻子。」聂云深知好友已被左霏霏迷住,他要是敢说左霏霏的坏话,风征诏很可能会跟他绝交。「那你打算如何?」
「当然是娶她啰。」这个念头,他从未怀疑过。
「是吗?那我祝福你。」聂云微笑地道。
「谢谢。」风征诏开心地说。
第五章
风征诏依旧没告诉她,他是如何与聂云相识的。而左霏霏为免聂果儿「误会」她对风征诏有多关心,所以也不多问。
这天,左霏霏要去狮峰山的茶庄买茶。风征谱当然不放心她一个人去,坚持要跟着去,毕竟采花贼还未捉到嘛。
左霏霏辩个过他,只好同意了。
「是他自己跟来的,与我无关喔。」临出门前,左霏霏跟聂果儿郑重表明。
「知道啦!」聂果儿说道,料不到左霏霏居然还真的以为她喜欢风大哥,也不看看风大哥眼中的温柔只有望着她时才有,她聂果儿是没机会啦。
「只去狮峰山吗?」风征诏与左霏霏一同坐在驾驶座上,沿途的风光秀丽灵秀,鸟语花香,令人心旷神怡。
「嗯,今天只去狮峰山,明天再去梅家坞。」左霏霏答道。
「哪个地方的西湖龙井比较好?」风征诏再问。
「嗯,每个地方出产的龙井都有其特色,很难说。」左霏霏说,眼睛瞟也没瞟向他,好象她正在和路边的树木说话。
风征诏掉转头来,睇视着她,「妳怎么了?怪怪的。」
「哪有?没有啊!」左霏霏没来由的一阵心慌。
「是吗?」风征诏凝视着她,定定地、久久地不移开。
左霏霏很不自在地蠕动身子。「呃,我们还有多久才到?」这个话题应该比较安全吧。
「大概还有一个时辰。」风征诏配合地答,但双眸还是死盯着她。
「噢。」左霏霏随口应着,拚命想找话题驱散弥漫在他们间的那种窒息的气氛。
「聂果儿,真是个好女孩,不是吗?」她说,心底却涌上一阵阵不舒服的感觉。
「是啊!果儿挺可爱的。」就是刁钻古怪些。
左霏霏又沉默了,因为她发现自己居然很不高兴听到风征诏称赞聂果儿的话。
他们两人都没再说话,只有沿路鸟儿的啁啾声,清脆低啭,让静悄悄的路途不算太沉静。
「喂,你停一下可以吗?」突然,左霏霏扯住风征诏的衣袖,样子有些尴尬地道。
「有事吗?」风征诏拉停了马,关切地问。
「我、我……我要……我有些不……」左霏霏俏红了脸,吞吞吐吐地。
风征诏顿时明白。「妳到那边吧!」他指指右方的树林。
左霏霏点点头,跳下马车、跑了几步又顿住。「你要转过脸去,不许偷看。」
「妳以为妳是谁,还偷看!」风征诏用平常调侃的语气来消除她的尴尬。
「最好是这样,不然我会要你负责的。」左霏霏龇牙咧嘴地恐吓。
「我会负责的。」他恨不得呢!
左霏霏只当他在开玩笑。他要对聂果儿负责呢,她不会忘记的。
走进了树林,左霏霏解决了自己的需要。整理好衣裙,左霏霏走了几步,却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她疑惑地抬头--
「哇--」
惨叫声还未落下,风征诏已一个箭步向声音处跑过来。
不会有采花贼吧?早叫聂云抓人,他都已经那么辛苦地帮他搜集资料了,聂云怎么还每天在家里逛?如果左霏霏有什么事,他一定把聂云的「天下第一神捕」的头街给拆了!
跑进树林,风征诏吁口气;还好没看到采花贼。只是,左霏霏一脸惊恐是为何?他顺着她的视线往上移。
原来树上有一条六、七寸长的蟒蛇盘着,长长的蛇信正对着她吐呢!
「你、你不要过来。」左霏霏对着蟒蛇叫道。
「我不认为牠会听得懂妳的话。」风征诏又好笑又好气。
左霏霏这才发现风征诏的存在,她真是既高兴又激动。「太好了,你在,快来救我。」
「妳慢慢地移动,不要惊动那条蛇。」风征诏轻声指示着左霏霏。
「要移动又要不惊动蛇,怎么可行嘛?」左霏霏认为这个方法是不智的,死也不肯移动她的脚。「蛇正在我跟前呢!」
蟒蛇挪动身躯,向下滑下两寸,与左霏霏相对,血红的蛇信在左霏霏跟前吐着。
「啊--」左霏霏吓得脚软。
「拿起勇气来,妳打人的时候不是很有魄力的吗?这只是一条没毒的蟒蛇而已。」风征诏对左霏霏的害怕感到愕然。
他说得可容易!左霏霏哭丧着脸。「人家以前曾经被蛇咬过嘛。」她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啊!
风征诏向左霏霏慢慢移过去到她身畔,他执起她的手。「放心,我不会再让妳被蛇咬了。」
左霏霏望着他,恐惧暂时被忘却,心窝窜起阵阵温暖。每次她有危险,他都会奋不顾身地来救她。为什么呢?他们只是普通朋友不是吗?
「现在,我们慢慢走。」感到左霏霏瑟缩一下,他巨大的手掌安抚地紧握她的小手一下。「别怕,有我在。」
他的话让她安下了心。他们极缓、极慢地移动着,风征诏的眼睛紧紧盯住蛇,就怕它一下子咬过来,他好能立即反应。
就在此时,左霏霏不知踩到什么,惊叫一声。「啊!」并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