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来这里?”
她斟酌着合理的解释,“我也喜欢鸟,听说这里是台湾蓝鹊的栖息地,所以到这里来。上回真不好意思,我一下子没想到会遇见你……希望我没有打扰到你的观察。”
乔凌濬接受了她的解释,点点头。“没错,这里确实有着为数不少的台湾蓝鹊!”
韩郁岚松了口气,心情轻松许多,“台湾蓝鹊很美,而且它难得的家族观念真的令人赞叹!”
“看来你可不是粗浅的了解而已喔!”她这么牢牢记住他说过的话,让乔凌濬开心的扬起嘴角。
韩郁岚尴尬的笑了,这些都是他曾经跟她说过的。
她解释:“我大学时曾经参加过生态保育社。”他研究鸟类学,所以她后来选社团时也想观察鸟类。
乔凌濬定定地望着她,瞳子里透出莫测高深的兴味。
那是感动、是赞扬,还是欣赏?她看不懂这些复杂的情绪,事实上,她是不敢相信自己所见到的!她做了什么,能让他感动、赞扬甚至欣赏?
他就这么牢牢的锁着她的视线,不发一语,却又交杂许多复杂的表情。
韩郁岚教他审视的目光看得无措地搓搓手,直担心被看出破绽。
瞧出她的不自在,乔凌濬笑笑说:“还是坚持只给我英文名字,洁丝汀?”
韩郁岚回避他的眼神,“……嗯。请原谅——”
乔凌濬不以为意地伸出手,“没关系。重新开始,嗯?”
韩郁岚伸出小手包在他黝黑的大掌里,一种幸福的感觉油然而生。
“很高兴认识你!”心底的希望悄悄萌芽,“重新开始”——多好的机会啊!等他接受她了,到时候告诉他真实的身分,相信他就比较能接受。
她等待他将视线停驻在她身上已经好多年、好多年了!如果这是使坏,神哪!请容许她使坏一次,让她有机会得到他的心,不要只因为“韩郁岚”这个名字就被封杀出局。她相信,他只当韩郁岚是妹妹,永远都是——洁丝汀是她唯一的机会了。
多可笑,明明她还是她,却因为换个样貌、换个名字,就能让他从哥哥看待妹妹的眼神,换成男人看待女人的眼神
她轻锁的眉间让乔凌濬皱了皱眉,想也不想地伸手抚平。
“呀!”韩郁岚让他的碰触吓了一跳。
乔凌濬耸耸肩,对她的大反应不以为意,“我明天要到金门做些研究,你愿意同行吗?”
“我愿意!”韩郁岚开心的说,一说完又觉得自己有些不够矜持,羞恼的伸伸舌头。
她孩子气的动作逗笑了他,开朗的笑声引来蓝鹊哥哥的注意——
“糟糕!”乔凌濬喊了声糟,迅速将莫名其妙的她纳入怀里躲到黑布下方。
“嘘!”他的手指抵在她唇上,眼睛则注意着蓝鹊的动静。
窝在他温暖的保护之下,韩有岚醉了……如果隐瞒身分是不对的,她情愿错这一回,只求换来他片刻的疼爱!
※※※
乔岳逢挑眉听完韩郁岚辞不达意的说辞,清了清喉咙,“你是说——还想多请几天假?”这孩子也真好笑!想请假就明说嘛!一下子说头痛,一下子又说想跟同学出去玩……东扯西拉的就是不肯说真话,嗯,一定有鬼!
“咳,”韩郁岚回避他犀利的眼神,不自在的说:“我的意思是……要是乔爸不反对,能不能再让我多休息几天?”他一挑眉,她赶紧接着说。“我回来会努力工作的!”
乔岳逢先沉吟了一下,直至确定她的心随着他的不语慢慢升高、慢慢升高,直到吊在半空中了,才像只老狐狸似的说:“你在谈恋爱?”
“嗄?!”韩郁岚惊愕的不知道如何回应。
瞥见她颊上红晕,他憋着笑,正经八百的问:“如果一起去玩的对象不是我儿子——就不准假!”呵呵呵,他可是用尽几十年混商场的功力,才能做到这般情绪不形于色。
这鬼丫头!他还不明白她的心事吗?要这世上除了凌濬,还有哪个人能让她笑得眼眯眯、眉弯弯,他才不信!只是这两个孩子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居然瞒着他?哼!不可原谅!
眼看躲不过逼问,韩郁岚脚儿一跺,“乔爸,你怎么欺负人家啦!”
哈哈哈!乔岳逢忍不住大笑,点点她鼻子,“你喔!斗不过我就赖皮!”
“人家害羞嘛!”
“哈哈!好!冲着你的重要约会,再让你多休息几天吧!”乔岳逢装腔作势的说:“可怜我一把老骨头了,还得凡事亲力亲为,这担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放得下来喔!还是老张命好,有儿子接衣钵,不像我……”九分作态一分可怜。
“好啦好啦!”冲着他那渺小的一分可怜,韩郁岚温驯的帮他捶着背。“我帮您按摩,让您消除疲劳,好了吧!”
呵呵呵!乔岳逢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屋子里。
依心,咱们儿子总算发现郁岚的好了!
※※※
清晨七点,韩郁岚准时出现在松山机场。
她一眼就望见在人群中卓然而立的他,他穿过重重人群,走到她面前,拿下墨镜,接过她手中的行李。
“早安。”他掂掂她手中的行李,“你带的行李很俐落。”
她灿烂的笑道:“早安。习惯了,况且赏鸟也不需要带太多累赘品吧!”
直到他真切地站在她的面前,韩郁岚才发现自己一直提着心,不敢相信这全是真的!原来只要卸除真实的身分,他就会愿意把视线留在她身上!
她今天同样穿着一身轻便的淡色衣裤,衬着素净的脸蛋更惹人疼惜。蛰伏已久的怜爱在胸臆中复苏,这次再也没有什么能让他踌躇的了。
他们并肩朝航空公司柜台走去,在走到队伍后方时,乔凌涪拿出证件及机票递给她。
“我在这里等你,去Check In吧!”他体贴的避开她当着他面亮出身分证的忐忑。
直到坐在飞机上,韩郁岚依旧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道,这是她第一次单独跟凌濬哥出来玩呢!以前出去玩总还有乔爸一起,从来没有像这次一样只有他们两个人。
飞机慢慢爬升,钻出云层,她的心也跟着飞在云端,窗外白白柔柔的棉花堆砌出幸福的感觉,甜入心头,韩郁岚仿佛看见他们携手奔跑在云朵上,追着跑着,她的脸上也跟着笑着。
“你在笑什么?”乔凌濬低沉的声音响起,他不知道观察她多久了。
韩郁岚想也不想地直接说:“我在想我们如果能躺在云层上面,一定会很舒服!”话一出口,她就让自己未加修饰的话给惹红了脸。
好丢脸喔!凌濬哥会不会笑她?
“傻气!”他没笑她,温厚的手掌包住她的小手,幸福的感觉持续加温。
※※※
到了金门,他们租了车子代步。
开往慈湖畔时,韩郁岚突然兴奋的大喊:“喜鹊!是喜鹊!”
乔凌濬停下车让她看个仔细,“没错,台湾难得一见的喜鹊可是金门的留鸟呢!不只如此,鹊鸲、班翡翠等七种在台湾不曾有过发现纪录的鸟,在此地也常能见到。”
“为什么呢?是因为金门位于东亚重要的候鸟迁徙中继站吗?”韩郁岚歪着头问,接着又顺着他的手势望向树上的鸟窝。“好大的鸟窝!”比一颗篮球还大耶,就高踞在木麻黄顶端树枝岔处。
“那是鹈鹕的窝。”乔凌濬将视线移到她发亮的笑脸上,只需要一个鸟窝、几只鸟,就能让她获得满足,“除了你说的那点,还有一个原因是金门已经绿化成功,因此会引来鸟类聚集。”
他发动车子,她依依不舍地跟喜鹊挥手道别。他笑了,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喜欢鸟儿。
接下来的时间他们还看到了戴胜、罗文鸭及红色长头羽的苍翡翠,乔凌濬--停车,并在有需要时详细记录,小小的金门到处都是令人惊艳的鸟类。
从榕园回程,乔凌濬收好笔记,“好了,我要做的记录大致完成,接下来可以放心的玩了。你想到哪去玩?”
“你的调查都结束了吗?”韩郁岚不放心地问。
“嗯!这趟到金门主要是补强论文中关于鸟类迁徙的引言,现在已经都够了,回台北将资料补上去就可以交论文了。”
“这样啊……”韩郁岚想到,“那你不就快博士毕业了?”他今年才博二,“这么快?!”
乔凌濬不讶异她对他的了解,笑着说:“比起一般人是快了些,感谢蓝鹊家族的大力帮忙,让我节省了许多时间。”
那凌濬哥不就很快就可以回乔氏了?韩郁岚一方面欣喜于他终于完成学位,另一方面又有些担心他一回乔氏,自己的身分将无法继续隐藏下去,心里又忧又喜,充满复杂的情绪。
“怎么啦?”他问,不解她的心情为何急转直下。
“没什么!”她过急的回答让他挑了挑眉。匆忙中,韩郁岚随便抓了个借口:“我只是有点累了,我们可以回去休息了吗?”
回饭店的路程中天色慢慢转暗,韩郁岚的心情也跟着变沉。但她并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她乐观的想着:经过今天的独处,她相信凌濬哥对她是有感觉的,只要时机成熟了,她就会坦诚身分,相信到时候凌濬哥除了诧异,应该不会生气才对。
※※※
第二天一早,韩郁岚神采奕奕的出现在乔凌濬的眼前,他拉拉她的帽沿。
“今天要带你走坑道,这顶美美的帽子可没有用武之地喔!”
他的好心情也感染了她,韩郁岚皱皱鼻子:“哪会!从这里到坑道还是得经过烈日的照顾,你要不要戴帽子?我借你。”说着便拿下帽子,踮脚放在他头上。
阳刚的他顶着粉红色帽子,整个画面好笑极了!
“等一下!”她制止他想拿下帽子的动作,抄起挂在肩上的相机,喀擦一声照下。“嘿嘿嘿……”她笑,“这是呈堂证供,看你拿什么来赎!”
“嘿嘿嘿……”他学她的语气,不怀好意的接近。“那我得不计一切代价啰!”
韩郁岚在小小的房里闪躲挨近的他,一个不小心绊到地上的背包——
“啊!”眼看着就要撞向电视,他眼明手快伸手一拉,情急之下力道却大到让她往他这边倒,他腰一扭,让两人一起落在床上,避开跌进浴室的惨剧。
他半个身子俯躺在床上,怀里是紧紧护着的她,两人形成相当暧昧的姿势。
惊魂甫定,韩郁岚撑起上身,想要撑开跟他的距离,这个举动却让站在他双脚之中的她的下半身更加贴紧他。
腰间是他温热的掌,大腿两侧贴着他的腿,两人的脸庞只有十几公分的距离,她甚至可以感觉得到他的气息,轻轻地、柔柔地吹拂过她细致的脸。
韩郁岚怔怔的望着他,这么近的距离,她可以看清他带着琥珀色的眼眸,还能看清楚映在那眸子里的她的影像。
他们的眼里只有对方的存在,时间仁慈地停住,让他们看清彼此,以及彼此眼中的自己。
曾几何时,他满布不驯及潜藏眸光深处的悲伤,再也不复存在,而她澄澈良善的眸子里则多了眷恋,明显得让人心动!
这样迷人的她会引来多少垂涎?而他居然以为自己可以随缘!乔凌濬为自己的大而化之微微一惊,握在她腰间的手一用力,立刻引来她的轻呼,倏地,她的轻呼消失在他的吻里。
乔凌濬飞快的亲啄她的唇一下之后就放开了,含笑望着她。
韩郁岚后知后觉地红了脸,手忙脚乱的直起身子。
他则在她起身之后坐在床沿,用着毫无芥蒂的笑脸说:“走吧!”
※※※
韩郁岚偷偷瞄着他,刚刚蜻蜒点水那一吻还印在她脑子里,直到进入静谧的坑道,她仍忍不住偷偷望着他微扬的唇瓣。哇!凌濬哥的唇形好美喔!
被他捉到她在偷窥他,韩郁岚回避他带笑的眉眼,抚摸着花岗岩壁,装作无事的说:“哇!当初这坑道是怎么挖出来的?”
他好心的放过她,“没办法,战备时期再难完成也得完成。”她酡红的脸好迷人!
韩郁岚点点头,一双眼好奇地东张西望,瞧瞧转角的睡室。“这么潮湿,住在这里的阿兵哥真可怜!”
“嗯。”他眼里只顾着注意她,“小心脚下!”边说边扶着险险跌倒的她。
“谢谢!”稳住身体之后,韩郁岚吐吐舌头。“这地面好滑!”
“是啊,所以要小心些。”他的手从她的手臂滑下,握住她的手心。
来自他掌心的温度让她的脸颊不由得又添上两抹红,韩郁岚庆幸坑道里光线昏暗,没让他瞧见她大惊小怪的脸红。
其实他看到了。居高临下的乔凌濬很容易透过灯光,看清楚她脸上细微的表情,之前躲着,正是因为他总是会忍不住想注意她,这傻女孩始终没有发现。
倾倒了藏在心里的暗恋情怀,她的心脏不争气地大声鼓噪着——咚咚、咚咚、咚咚!她偷瞄身旁的他一眼,生怕他听到她如鼓击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越往坑道深处越静谧,她的心跳声再也无法遁藏!
“你——”
他才一开口,她立即回答:“没事!”
乔凌濬好笑的望着她,“我是看你一直低着头,问你要不要看看我这边清澈的海水?”
韩郁岚暗骂自己的笨拙!每次只要在他身边她就会失去理智、无法抑制地乱想。真糗!
她拉出尴尬的微笑,“对不起,我刚刚分心了。”
他笑而不语。
为了回避他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神,她故意专心的看着坑道旁的海水,却被清澈的海水吸引。
“这水真的好清啊!好像大溪地那里的水!你看,那筏好像是浮在半空中耶!”
她探出半个身子在栏杆外看,乔凌濬站在她身后温柔地扶住她的腰,让她能专心的看个够。
“这水会不会很深?”她半转头问。
“当然深!战时整艘战舰都能航行进来的。”他望着她的后脑勺答,眼里是满满的宠溺。
“哇!”似乎除了赞叹,她说不出其他的话宋。“听说意大利有个蓝洞更美,洞口的蓝光辉映着澄蓝的海水——去过的人都说美如仙境!”她跳下栏杆,拉着他的手。“我们下回去蓝洞,好不好?”
“好!”他忍不住捏捏她兴奋时会微微翘起的鼻尖,“下次带你去蓝洞。”宠她,其实很容易,一方美景就能让她整张脸都亮了起来。这样纯真无饰的脸蛋,如何能在奸诡的商场上尔虞我诈?
“你喜欢你的工作吗?”
韩郁岚想也不想地就摇头,“不喜欢!”因为不必考虑真实身分的负担,她坦白的说:“我原本想考中文系的,学商太市侩!”
“是吗?”
“嗯!举例说喔,像我跟佳……”她突然惊觉不能说出佳蓉的名字,话锋一转,“跟家人、朋友出去吃东西时,读中文系的朋友都不会斤斤计较于这次谁请了,下回又该谁请这种小事。可是,企管系同学就不一样了,拆帐拆得可清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