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老爷一向一言九鼎。”仆人一脸诚恳地回道。
苏焉烟笑弯了嘴,“好,那好。”仿佛千两赏银已入袋。
她什么时候钻到前面去了?武独温蹙紧眉头问:“苏姑娘,你这是在做什么?”不 希望她的回答跟他所猜想的一样。
隔著人群,苏焉烟雀跃的跳著方得以瞧清他,并且开心的朝他挥手笑道:“我这是 在替你接生意呀!”
他该好好感谢她的。
天啊!武独温暗自哀号,有她一个麻烦就够了:没想到一个麻烦还会制造出更多的 麻烦事来啊!
失算!
“是吗?”武独温犹如哑巴吃黄连,当真是有苦说不出啊!
试想,他能坦白的告诉她,他是神灵吗?他能跟她说他来到人界是因为尚有更为重 要的天职待办吗?
答案是不能!
“那么,请这位公子以及这位姑娘随我回黄府吧!”仆人带领得意洋洋的苏焉烟穿 过人群,来到武独温的面前。
“请。”武独温有礼的回道。
苏焉烟似要糖的小孩般,雀跃的跑跳到武独温身畔,以著他们俩才听得到的音量邀 功道:“我知道你身上早已没了银两,才会买不起发簪送我,我不介意,等到你替黄姑 娘驱走身上的鬼收到千两赏银之后,才买给我。”
她的语气高傲得似经她特别恩准,他方能得到她的垂爱送她发簪。
武独温一头雾水,纳闷喃道:“谁说我没银两?”他都不想告欣她,他的银两可说 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呐!
“你难道不是因为没银两才没买发簪送我的吗?”她变了脸色。
他狐疑的搔搔头,“我为什么要买发簪送你?”无缘无故的送什么礼?
“你!”怒意瞬间爆发,她气得全身发抖。原来她方才替他找的借口全是自己所编 织的美梦,如今因著他的一句话,她的美梦全破碎了!
可恶!为什么是这样?苏焉烟不甘心的吼道:“我喜欢,我要啊!你就不能因为我 喜欢而买来送给我吗?”
她若失去了女人该有的矜持,全是他害的。
“喔,原来你这么喜欢那支发簪啊?”武独温这下子懂了,释然的淡笑道:“那你 方才为什么不直说你要呢?还好那个摊位离这儿很近,就顺路过去买吧!”
“你这个笨蛋!”她涨红著脸,怒意顷刻吼出。
她提点过他了呀!只是他该死的没情趣不懂她的暗示!
如今她明说了就如同是她硬要他买给她的一般,这已失去由他衷心想买给她的那份 喜悦。
没那份心意,皮簪对她也不具任何的意义。
她不要了!
武独温怎么能懂得她的心呢?一脸无辜与无奈的叹道:“都说了要买发簪给你了, 你为什么又骂人呢?”
“走了啦!”再跟鲁钝的他呕气下去,就是跟自已过不去。
“买发簪的路是往这头才对。”
苏焉烟气得七窍生烟,仿佛大地与她有著深仇大恨,双脚重重的踩地,愤然的跟随 黄府仆人而去。
这……又是一叹,武独温苦笑的摇头,移动步伐跟随上去。
第五章
武独温不仅擒妖降魔,这会儿手中应灵笔正画著驱鬼符咒。
“嗯,不错、不错!你武功高强,擒妖一流,驱鬼也在行,跟在你身边我的安全保 证无虞。”苏焉烟笑得开心,磨著墨的纤手亦不停歇。
瞥见她温和的笑颜,武独温心中的薄怨瞬间化为无形,很无奈的叹道:“下回苏姑 娘可别再随意的撕下告示了。”
他的任务是降妖伏魔并非抓鬼。
鬼与人、人与鬼必定有累世的因缘、恩怨方聚首,属情仇轮回,除非鬼已成魔为祸 苍生,否则神灵是不轻易插手管这事儿的。
“都说了上千回,唤我焉烟就好,别苏姑娘长、苏姑娘短的,哼,多生疏啊!”苏 焉烟不悦的嘟起小嘴抗议。
她的好处在于不记恨,方才的气这会儿雨过天青。
“好吧!”拗不过她,武独温只好改口唤道:“焉烟,答应我,下回可别再随意的 撕下告示啰!”
“嗯嗯。”苏焉烟颔首,心情因著他第一次唤她的名而开心不已。“你觉得黄府的 千金黄悠兰美吗?”
“嗯。”他专心于画符之上,随意的点头应著。
其实侵扰黄姑娘的厉鬼早在他踏入黄府时就已经飘离,这是必然的,因为鬼怕仙, 所以要躲。
明知厉鬼已离府,他仍是得做做样子,乖乖画下几张厉鬼见著也要退避三舍的符, 以供丫鬟贴在寝房的四周。
她可不开心了!吃味的扁起小嘴,“那么,是黄姑娘比较美,还是我比较美呢?你 可要想仔细才回答哟!”
武独温蹙眉,不愿得罪任何人的回道:“都美。”
“哼!”她生气了!“你睁眼说瞎话。”这世上绝对没有任何女子的容貌能与她相 提并论的。
叹一口气,他诚实说道:“是你要我回答的。”
几日相处下来,被训练数千回之后,武独温的脑袋总算有那么一丁点开窍,逐渐习 惯她翻脸比翻书还快的脾性。
她脾性急躁了点儿,倒也不会真的做出伤害他人的举动来。
“我要你说的不是这个不上不下、不高不低、如此中庸的答案。”难道他一点也不 懂女人心吗?气死她了!
“那么,你不如干脆告诉我,我该如何回答,方能令你满意?”他无所谓的耸肩, 神情显得相当无辜。
就这张脸,教她生气偏生又教她恋慕不已!她是自找罪受。“好!我要你说我是全 天下最美的女子,你的眼里容不下其他女子,只喜欢我。”是霸道也好,是任性也罢!
她就是要听他说。
“这……”她又扯到哪儿去了?
他愣了半天迟迟不愿回答,苏焉烟有些老羞成怒了,“你说是不说!”
“我无法回答。”不愿说谎,他实话实说。
“你!”她的脾气瞬间爆发,休管桌案上的符咒是武独温一下午的心血,抓来一把 ,激动的撕毁。
“啊!我好不容易写好的符咒全毁了!”他仅是惋惜并未动气,“看来得重新再写 一份了。”
“你为什么不生气?为什么不对我动气?”她已经受够了他无波的心绪,更受够了 老是她一个人在唱独脚戏。
“我为什么要对你动气?”他不懂。
“因为我一下子就撕掉了你辛苦整个下午的心血啊,你当然该生我的气啊!”有时 她真怀疑他的脾性好得不似人该有的。
“喔,再写就好啦,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你!”又……气不下去,也骂不下去了!他们的争吵总是这样,由她而起,然后 以此收场。
苏焉烟生闷气的撇开脸不去瞧他。
“武公子的符咒写好了吗?”黄悠兰的贴身丫鬟以问符之名行好奇之实的自寝房的 内厅走到外厅来。“小姐此刻身子又不舒服了。”他们在吵什么呀?
“喔?”武独温迅速的画下一张符咒,拿起它站起身道:“我进去瞧瞧。”
“请武公子随我入内。”
武独温跟了进去,苏焉烟亦尾随其后,孰料为丫鬟所拦阻,“苏姑娘请留步,我家 小姐只唤武公子入内。”
做什么只唤武独温入内?肯定有鬼!苏焉烟才不管黄悠兰的命令,“我——”
“焉烟。”武独温温和的眸中有著不容反抗的威严。
当真是一物克一物,苏焉烟心不甘情不愿的退回,拉来椅子坐下,不悦的嘟嚷:“ 哼,不进去就不进去,谁希罕!”
可恶的黄悠籣!
愈想愈恼,苏焉烟拾起应灵笔随意挥洒而下。
黄悠兰是位嘴歪、眼邪、脸上长满麻子之人!丑死了,丑女。
以笔泄怨,苏焉烟心中的不快顿时烟消云散,心情反倒似恶作剧得逞般的开朗起来 ,“哈哈哈……”
开心、开心,真是开心啊!
也就在苏焉烟开心不已之际,寝房之内传来丫鬟震惊的尖叫声,“哎呀……小…… 小姐……”
“这……黄姑娘……”
黄悠兰清丽的容颜在丫鬟、武独温的亲眼目睹之下,瞬间变化成嘴歪、眼邪、脸上 长满麻子的丑陋模样。
“你们怎么了?”黄悠籣狐疑的问。
“小姐,”丫鬟惊慌失措,不敢明言,“老爷……奴婢这就去找老爷……”一定是 鬼魅又开始在作怪了,丫鬟如是猜测著。
武独温唤住了鬟,“等等,待我先瞧瞧。”鬼魅已离,这不可能呀!
“武公子,我家小姐是怎么了?”若非亲眼目睹,打死她,她都不会相信一个人的 脸可以瞬间变了个样。
黄悠籣发觉丫鬟瞧她的眼神很诡异,不禁好奇的问道:“我怎么了——”
苏焉烟的冲入打断黄悠籣的问话。一进入寝房,苏焉烟所见的正巧是黄悠籣的脸, 而她的脸竟如自已方才笔墨所写的嘴歪、眼邪、脸上长满麻子的模样!
苏焉烟震惊极了!
“哈!”她急急冲上前仔细的打量黄悠兰的脸。黄悠兰的脸好似刻意迎合她所写般 的丑陋,苏焉烟全然没了同情心反倒开心的落井下石取笑道:“哈哈哈,怎么你的脸比 我所写下的丑女还要丑呢?”
“写下?”啊,应灵笔!这就能解释黄姑娘变脸的原因了。“你方才写了些什么? ”
武独温抓住苏焉烟的肩膀急问道。
他抓得苏焉烟的双肩好痛啊!她被他的怒意给骇住,脸色惨白的回道:“黄悠籣是 位嘴歪、眼邪、脸上长满麻子之人!丑死了,丑女。”
可恶!武独温懊恼的低咒一声。
她要如何胡闹都行,就是不许动他的神器!何况又是以他的神器去伤人。“你—— ”
武独温气愤的拉著她急急步出寝房来到外厅。
苏焉烟不敢抵抗,心惊胆战的瞧著武独温盛怒的双眸。
武独温冷冷的把笔塞到她的手中,不容反抗的命令道:“方才你以应灵笔所写下之 咒语只有你才能解除,我要你立刻解去黄姑娘身上的咒语。”
“我……我……”无缘无故,他为什么要对她发脾气?她做错什么了吗?没有啊!
霎时,苏焉烟的心头一阵委屈,鼻头一酸,泪水直直滴落。“我……我……”
见她落泪,武独温竟心软了。
“唉!”长叹了一口气,他语气才稍稍放软,“焉烟,以后别再如此的恶作剧了好 吗?”
若论对错,焉烟仅是恶作剧罢了!她根本不知道应灵笔如此灵验。而他就不同了!
他大意的把应灵笔置于桌案之上,严格说来,错的是他。
“我……我怎么知道……那枝笔……如此灵验……”她哽咽道。自觉错不在已,泪 水就掉得更凶了。
“是我不对,我不该凶你,你别哭了,好不好?”她哭得他手足无措。“诺,你只 要在纸上写下“解去先前对黄悠兰之所咒”,黄姑娘就会恢复原来的模样,相信我,黄 姑娘会没事的。来,别再哭了。”
“好。”
因他些许的温柔,苏焉烟止住泪水写下——解去先前对黄悠兰之所咒。
黄悠兰的脸果真神奇的恢复原来的模样。
“武公子,我家小姐的脸好了!”丫鬟欣喜的奔了出来。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武独温松了一口气,笑道:“把这张符咒烧成灰烬和水 给黄姑娘喝下。”
有那道符的保护,黄姑娘此生绝无任何鬼怪敢近她的身。
“是,我这就去做。”丫鬟一转身瞧到苏焉烟急欲掩饰的泪颜,遂好奇的问道:“ 苏姑娘怎么哭了?”
苏焉烟以袖挥去泪水,倔强的扯出个笑容,“没……没……我是欣喜于黄姑娘的脸 能这么快就变好。”
“多谢苏姑娘。”丫鬟狐疑的道完谢后,旋即入寝房办事。
待丫鬟走后,武独温方轻拍苏焉烟的肩头,真心的说道:“焉烟,你是我所见过的 女子之中最美的一位,你比仙子还美。”是无心的实话。
然而对苏焉烟而言却有著不同的意义,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这会儿又滴落了下来, 不禁又哭又笑的轻声嗔怨,“你早说……了不就没……事了吗?”
真是个迟钝的讨厌鬼!
此刻,她的心是甜的。
◎ ◎ ◎
“焉烟,都说了上百回,教你别老是这样莫名其妙的搂抱住我四处乱摸,你到底有 没有把这句话记在心头?”武独温恼怒的拿开她在他身上乱摸的纤手。
好几日了,教他忍无可忍。
苏焉烟眨动如扇的睫毛,反驳道:“你可别诬陷我毁去我的名节喔,人家……人家 哪是莫名其妙的去搂抱住你?你也瞧见了,我的脚方才被石头给绊到,若不赶紧抱住你 ,非跌痛不可。”
“石头?”经她一反驳,他更有理由生气,“石头在哪儿?”他可没瞧见眼前有任 何一颗足以把人给绊倒的大石。
“那里。”她蒙混的随便点指。
“嗯哼?”他挑高眉,叉起腰决定与她说清楚,“可不可以请焉烟姑娘你清楚的、 明确的再指一回?”
啧,他做什么这会儿脑袋变得这般灵活?苏焉烟翻了个白眼,就著地上最大的石子 一指,“诺,就那一颗啰!”
“哪一颗?”武独温逼近她,为求确定的问道:“真的是那一颗?”
“嗯,呵,是,就那一颗。”苏焉烟心虚的笑应著,“呵呵呵……”
武独温的大掌瞬间敲上她的头,不理会她吃痛的哀号质问道:“请问焉烟姑娘,一 颗比半个拳头还小的石头如何能绊得倒你?”
说谎不打草稿。
“它……它就是绊倒我了呀!”苏焉烟耍赖的狡辩著。
她之所以会有事没事便找机会往他身上摸去是有原因的,无意间发现他身上的宝贝 ,她当然想借来一用。
与他相处的这些日子以来,他总是心如止水,要他爱上她似乎是不可能,若能借来 他的神笔一用,他就非爱上她不可了。
这么做虽然卑鄙了点儿,但为了爱,要她使点手段有何不可?
她天真的脸庞、耍赖的模样煞是惹人怜爱,武独温真的不晓得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在客栈有椅脚、桌脚会绊倒她,用膳时她更可以为了闪躲伙计手中的饭菜而闪入他 怀中,在还算平坦的林间她可以被在树上吵嚷的马儿给吓得飞扑入他的怀……凡此种种 多不胜数,她到底想做什么?
真是够了!
武独温实在是没有心力去揣测她无聊的举动背后为的是什么?语重心长地问道:“ 焉烟,你一个姑娘家总该知道名节的重要吧?离开烟雨山庄近半个月,该瞧的你也都瞧 完了,你是不是该倦乌知返,别老跟著我一名男子四处游荡?我送你回烟雨山庄,可好 ?”
他总要回丹穴,不可能照顾她一辈子。
“不好!”苏焉烟瞬间变了脸色,厉言吼道:“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我离开是 吗?”这就是他,道他耿钝,还不如道他是无心到近似冷血,比谁都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