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许多多的“不再”加起来,应该算是可喜可贺吧?
低低沉沉的浅笑,抑制不住地转为放声大笑。
你怎么了?
“高兴,开心,欢喜,幸福。”他回头睨小女人一眼,更加开心地发现小女人……脸、红、了!
背负娇躯的双臂不着痕迹地用力,让他的小女人更加贴伏在他的宽背上。
他的长安!
静静地背着他的小女人,唇畔逸满了笑,他慢慢走在星空下的大道上。
或许,该是向长安正式道歉的时候了。
虽极度不愿打破这无言的幸福时刻,但该说的还是要说,因为,这是他欠长安的。
“长安……陪我散散步好吗?”
没有回应,只有一双素手悄悄缠上了他的颈肩。
他一叹,顺着回家的路,背着他的小女人,继续慢慢踱回去,
“对不起。”
依旧没有回应,素手却颤了一颤。
“长安,能听我说完吗?”他叹息地低首,用宽颔摩一摩颈上的纤手。
“和你在一起的这几十天来,我想了很多很多。想起了我们过去的那六年,那时我虽说爱你、宠你,可却忘了你也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有自己的思想,也有属于自己的空间,但我却自私地要求你完全属于我,依从于我,霸道地主宰着你的一切,将你禁锢在我一个人的世界——我真的很抱歉。”
她依旧无语,却将手圈得更紧。
“可和你在一起的这几十天,我看着你的开心,看着你的快乐。我常问我自己:什么是幸福?怎样才能得到真正的幸福?还记得那天我第一次洗衣服吗?那时我站在角落,手足无措地被你骂‘笨蛋、白痴’,可心里那种甜蜜的味道——那便是幸福吧!”他低笑。
“这几十天来,这全新的生活、全新的体验、全新的另一种心情都告诉我,这便是幸福,是那种脱离了世俗眼光、脱离了身分枷锁的一种全新的幸福。
长安,我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幸福,你知道吗?你了解我现在的心情吗?
长安,我再也不会强求你迎合我、再也不会霸道地试图主宰你、再也不会用那些可笑又可悲的阶级观念束缚你、再也不会去在意世俗的势利眼光,你就是你,一个平凡小女人,一个我爱如生命的小女人。
长安,不管今后怎样,你依旧可以如这些天一般,做你喜欢做的,一切依着你的心中所想,无拘无束去自由自在地生活。
长安,我只要你开心就好。
长安,如果我能做到这一切,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请求?”
他背上的小女人,将头轻轻枕在他的肩窝。
“我只卑微地请求你,长安,你可以再将我放到你心里,再爱我一回吗?”
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停住了脚步,他的心跳得狂乱而无章法。
长安,回答我吧!
求你,长安。
没有任何的回答,只有一只微凉的纤纤素手,轻轻地、缓缓地,抚上了他紧抖的唇。
“长安!”
他狂喜。
“长安,长安!”
双手用力一拉,他将他的小女人一下子抱到了胸前,紧紧地,狂炽的眸紧紧地盯住那羞红脸的小女人,不知该怎样表达内心的悸动。
“哦!天哪,长安,我是不是在作梦?”
他开心地搂着他的小女人转圈圈,一圈又一圈,飘荡四周的笑声,一如他飞扬的心。
“天哪,长安,长安!”
“长安,哦,长安!我爱谷长安——”
他抱着他的小女人,用尽全身的力气吼过一遍又一遍。
长安只柔柔倚在他怀中,任他拥紧。
“长安,来,笑一个,笑一个嘛,长安,我最爱长安的笑了。”他低下头,一遍又一遍地轻吻他的小女人。
长安的脸,却一下子白了起来。
“长安,笑一个嘛,我最爱长安的笑了,笑呀。”得意忘形的他,忘乎所以。
一个猛地用力,她推开他的紧拥,呆呆地后移几步,而后头也不抬地冲向前方。
“长安?”他一愣,“长安!”却唤不回他的小女人。
他立刻追上去,却见到一道刺目的白光笼住了属于他的女人。
“长安——”
撕心裂肺的狂吼,响彻云霄。
第十章
“怎样?医生,她怎样了?”
“先生,你别激动,你的伤口必须马上进行缝合,你的血也要立刻止住。”
“不!医生,我只想知道我的妻子现在怎么样了,马上告诉我,不然我炸了你们这间烂医院!”
若没有了长安,他的血流光了也不用他们操心。“马上告诉我,我妻子怎样了?”
“她没事,没事!只是轻微的脑震荡,休息几天就好了。现在我们可以处理你的伤了吗?”
“真的?真的没事?”
“先生,我可以对天发誓,你妻子她一点危险也没有!”
“那、那我就放、放心了。”再也承受不住狂乱的心跳,他终于肯放心地昏过去。
“快,快急救!”
刚松懈下来的急诊室,立刻又开始忙得人仰马翻……
幽幽转醒,立刻有一种无力感传遍了全身,她忍不住哼了两声,便觉自己的手似乎被什么紧紧握住了,
她勉强地睁开似有千斤重的双眼,映入视线的是雪白的天花板——
这是哪里?她又怎么了?
唇张了张,却挤不出一点声音来。
“长安,好一点了没有?还有哪里不舒服?这里是医院,你忘记了,昨天晚上我们被车撞了?”
是吗?
凝眉想一想,却忆不起当时的情景,只记得她似乎十分悲哀——悲哀,为什么呢?
“长安,渴不渴?饿不饿?我帮你削个苹果好不好?”
你烦不烦呀?
嘟一嘟红唇,她努力扭过头,望向噪音的来源。一望,不由瞪大了双眸。
这是谁呀?满头的白色绷带,颊上还挂着擦伤的血痕,左臂打上了石膏——帮她削苹果,用脚趾头来削吗?好想笑哟!
却在瞥见那人脸上隐藏不住的大大笑容时,心顿时沉落深谷。
笑!
长安,笑一个嘛,笑一个,我最爱长安的笑了。
上勾的红唇轻轻又折了回来,平静无波是她脸庞上唯一的表情,瞠圆的双眸悄悄收敛,掩住了一身的悲哀、酸涩。
好……险哪,那个爱的陷阱,她几乎又不察觉地一头栽进去了。
“长安?长安,你哪里不舒服?告诉我,告诉我啊。”
焦急的话语、担忧的哀求,只让她心中冷冷地一笑。
告诉?她用什么来“告诉”?她是一个哑巴!哑巴,没有任何的话语。
慢慢地转头,她合上眼,不听不闻,不察不看。
守好她的心,一切都伤不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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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
她抬起头,望向开了一条缝隙的门口,红唇抑制不住地弯起,连忙招一招手,请她的新朋友进门。
“你在做什么?我在花园等了你半天,也不见你去找我!”快步走进来的女子,素静的容颜上挂着深深的不满。
缝个布娃娃送你。
长安举举手中正缝制的小花裙,柔柔地一笑。
命运真是不可预料!她车祸住院,倒因祸得福地多了一位贴心朋友——楚雁潮。
相仿的年纪、相仿的性子、相仿的喜好,让两个难友很快便由陌生转而熟悉,进而结为知交好友。
“呀,好漂亮!”蹲坐在长安的身旁,一把抢过即将完工的小裙子,楚雁潮惊喜地大叫:“真的是送我的吗?我手术那天能不能见到呀?”
明天就送你。
“哇呀,太好了!布娃娃呢?,先让我看一眼,可以吗?”楚雁潮高兴地笑眯了杏眸,兴奋地左找右找,开心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即将上手术台的人。
不行。
“为什么?”楚雁潮有点泄气。
还没做好,不让你看。
“我又不会笑你。”三十岁的女人了,竟开始撒娇,“让我看一看啦,看一眼就好!求你了,长安——”
“阿潮!”
大步冲进来的年轻男子一脸的气恼,“再两天就要手术了,你不乖乖休息,又跑来闹谷小姐,皮痒了是不是?”
“啊——”楚雁潮耸一耸肩,“被逮到了。”
“走吧!”一把抱起自己的妻子,男子一脸的无奈及歉意,“抱歉,打扰谷小姐了。”
没关系的。能等一分钟吗?
“好呀好呀!”楚雁潮立刻笑眯了眼。
男子瞪她一眼,没说什么,只静静站在一侧。
长安从床柜中翻出一对小布娃娃,将小花裙往其中一个身上一套,又飞快地缝了几针,然后放到楚雁潮的怀中。
一个穿牛仔装的男娃娃,一个穿小花裙的女娃娃,手牵着手,很可爱地眨着大眼睛。
“谢谢,”年轻男子不由得缓缓笑开,拥紧了怀中看呆了的妻子,轻轻退了出去。
长安也笑着挥一挥手,心中一阵阵的伤心。
阿潮的手术成功率不过百分之二十,却笑得那般开心、那般从容,这也是爱情的原因吗?
生死与共,生死相随——这是阿潮的爱情。
可她的爱情哪……
摇一摇头,缓缓漾起苦涩的笑,发怔的双眸痴痴凝住阻隔外界的木门,她的爱情,便在门的那一侧吗?
她不知道。
住院的这些天来,早已心灰意冷的她,偏还是抛不下心头的那一道影子。她记得那天晚上他所讲的每一句话,记得清清楚楚,一辈子怕也忘不掉。
你就是你,一个平凡小女人,一个我爱如生命的小女人。
做你喜欢做的,一切依着你的心中所想,无拘无束去自由自在地生活。
如果我能做到这一切,你可以再将我放到你心中,再爱我一回吗?
她一千个、一万个愿意啊!
当初她的逃离,也是因为那令人窒息的生活,也是为了寻回快乐的那个谷长安啊。
如果,如果爱情能重新来过,她当然心甘情愿再爱一回,可——
笑一个嘛,长安,我最爱长安的笑了。
他到底是爱哪个她?
一个单纯的谷长安,还是一个替代品?
“错失了一份感情,你难道不会难过?”
阿潮曾谆谆劝解过她。
错失一份感情?
会吗?
她想要明白,她想要弄清楚这一切。
再也不想什么,她抓起纸笔,冲到了门外。
他在哪里?
“咦?谷小姐,在找唐先生吗?他好像去花园了。”护士好心地指她一条明路。
她立刻又冲向花园,她今天要完完全全地弄明白这一切。
啊,在那里!
眼一亮地瞧到了矮树丛那边的高大身形,她飞奔过去,却在转过树丛之时,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女音。
唐夫人!
雷同的电影镜头,又要再次上演吗?
她凄然一笑,悄悄蹲下身来,压住心中的酸涩,再一次充当窃听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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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沂泱,回家吧!唐家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难道忍心看我和你父亲老来无依?”唐母的脸庞上再也寻不到那曾有的高傲。
“以前,我们错了,真的。我和你父亲这半年多来一直在回忆以前的一切,你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思想、判断,能独立地处理你的情感,我们根本不该插手的,我们错了,你不能原谅我们吗?”
“妈。”
“沂泱,我们是不该有什么门第之见的,现在是什么时代了,上下尊卑的观念早已不存在,可我和你父亲还这么可笑,你能原谅我们吗?”
“妈……”
“这些天来我和你父亲想了很多很多,我们一直以为你爱的是梅清,可这次你为了长安,几乎送掉你的命,我们这才真的看清楚,你真的很爱很爱长安,不是因为她似梅清的声音。
其实,你早就明白长安的声音与梅清的并不相像,只是不想去用心思考,不想将娶长安的缘由推翻。”
“妈,不要再说了。”
“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前两天你梅伯父打电话来,说让你带长安去他那里住两天,还让我替他向你及长安道歉。”
“我知道了。”
“沂泱,你真的爱长安吗?”忍不住,唐夫人小心地再次求证。
“爱,爱得要命,”他自嘲地一笑,“其实,我也有许多不对的地方,我不该因为……因为觉得愧对梅梅,便不敢承认又爱上了另一个女人,一直用痴恋长安的笑声来掩饰这一切。
我也不知从何时爱上了长安,只是这几年与她一起生活,让我渐渐有了幸福的感受。梅梅给了我人生最初十八年的美好记忆,可我二十六岁以后的生活,开心也罢,幸福也罢,却都是长安给的。我从现在直到生命终了,所有的喜怒哀乐,也全由长安来掌握。妈,你会不会笑你的儿子没出息?”
“不会,绝对不会!”
“我不反驳,我确实喜欢听长安的笑,所以才给了你们一个印象,我离不开长安,是因为她似梅梅的笑。”他痴痴地望向天空,湛蓝的苍穹之上竟没有一丝的杂色,一如他现在的爱恋。
“因为,是她的笑声,将我从梅梅的回忆中拉了出来,带我远离了自责,将我引出了恶梦的沼泽;也是她的浅笑,让我的生命有了一个新的开始。
每次倾听着她的笑声,我的心中总是温暖的;每次听着她的笑声,我总是一次又一次地感动。是她的笑,让我明白,我的生命是彩色的、是崭新的。除了梅梅,我还有那么多的人要去爱,有爸爸、妈妈,更有陪我一生的妻子,我不能因为生命曾经消沉过,便再也不肯张开眼,再也不去爱这世界。”
“沂泱——”
“妈,从此你和父亲都不必再替我担心了,我不会再沉迷于回忆,因为我有你们、有长安,你们都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
“沂泱……回家来看看我和你父亲,带着长安,你替我们向长安道个歉,就说我们老糊涂了,以前都是我们对不起她。你告诉长安,这一回,她真的是我们唐家的儿媳了,永远是!”
“妈,你们不嫌长安带不出门了?”
“沂泱!你是想让我羞愧而死吗?我明白了,不一定要是名门千金、大家闺秀,长安朴实、素净、稳重而大方,是我们唐家高攀了才是,有这样一位儿媳妇,我在外人面前才骄傲自豪呢!”
“真心话?”
“真心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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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抱膝坐在地上,拿着笔无意识地在小纸片上画呀画的,可模糊的视线,总瞧不清自己画了些什么。
她……没有错失这一份感情啊!
“终于找到你了。”
她抬眼,泪中含笑,迎上了那一双盈满笑意的炽眸,乌瞳中闪现的是她含泪的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