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只是从未一天医治那么多人,手有点酸。”钟瑶笑吟吟地接过布巾,擦擦 脸上的汗水。虽然费了不少真气救人,不过众人都没事,值得!
“这次多亏凤姑娘,如果没有你,狼族不知要伤亡多少人,”琅玡多发自内心诚挚 地道谢。如果他曾对天凤有任何的疑虑,在此时此刻,那些问题已被抛至九霄云外。
“这点小事只是举手之劳而已,没你说的那么严重。”钟瑶摆摆手,表示不算什么 ,事实上亦是如此,这毒对医木精湛的她来说是有点棘手、但不难。
“凤姑娘过谦了。”琅玡多有许多问题,才想开口,便见宗喇弥带著装红梅丸的青 瓷瓶走进来。
“凤姑娘,我药都发完了,还有一、两个人投有,你再多给我几粒吧。”他递回空 瓶,顺势伸手取药。
钟瑶闻言露出一抹笑,又拿出一瓶药递给宗喇弥,“拿去吧。”
宗喇弥干笑了几声,酸溜溜地道,“哎哟,你好有本事,这毒你都解得了,真是了 不得。我这个巫师的位子该不会得拱手让人?”
“我说宗喇弥大师,你来免太多心了,我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适巧解了这毒,怎 么能同大师相提并论?”钟瑶婉言化解宗喇弥的不平。
“我就说嘛,一个女娃能有多大本事,怎么我解不了的毒,你能解得了。呵呵呵… …”他边笑边走出帐外。
这人也不想想是她帮他解围,让他免于一死,他不但不知感激,还敢暗讽她,改夫 非得整整他。钟瑶在心中暗咒一声。
“啊,时候不早了,我得赶紧回娄别列家,否则阿繁大娘知晓了,又有一顿好骂。 ”钟瑶望了望天色,她已经耽搁不少时间,迅速收拾包袱。
“阿蘩?你怎会住到那里去?”琅玡多皱眉,“我看你就别回去了,我另外替你安 排住处,阿蘩那我会替你说一声。”
“可以吗?我的住处是你们那个敏主儿安排的,你有那么大的权力可以左右我的去 处?”连喀尔东都无法改变她的命运,琅玡多行吗?
富察哈敏!她下手果然敏捷,琅玡多迅速想了一遍,随即点点头,“是有点棘手, 不过我一定会为凤姑娘极力争取,风姑娘是狼族的大恩人,狼族应该以上礼待之,我想 这点无人会反对。请凤姑娘稍待,我即刻去张罗,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不待钟瑶言 语,琅玡多已奔出帐外。
钟瑶来不及喊住他只好先将包袱放下,等待琅玡多的消息。过了约莫一刻钟的光景 ,钟瑶撩不住性子,开始东张西望,才稍微探向帐外,赫然望见前方有一个熟悉的人影 ,身上负著一个人、好像两人都受了伤,正往宗喇弥这里来。
是谁呢?她心中尚在猜测,人已来到数尺之外,她不觉讶然出声,“喀尔东?”
“凤姑娘!”浑身是伤的喀尔东显然也瞧见她,加快脚步走了过来。“凤姑娘,你 怎么会在这里宗喇弥呢?他在不在?”他焦急地问道。
“拓跋魁!”钟瑶惊呼,倒抽了一口气,赶忙跑至喀尔东身畔,慌乱的柔荑爱怜地 碰触喀尔东肩上昏迷的躯体。“出了什么事?他怎么会伤得这么重?”
喀尔东将拓跋魁背进帐里,安顿好他,便急忙寻找宗喇弥,“说来话长。宗喇弥呢 ?快叫他出来医治狼主,狼主好像中了毒。”
毒?钟瑶这才从讶异中回神,观看拓跋魁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俊颜,果然隐约有一 股紫气浮现,她暗骂自己的粗心大意,竟没马上瞧他的不对劲。
她二话不说,拿起拓跋魁的琉璃小刀,不带一丝犹疑的将尖锐的刀锋用力的划过自 己的手腕,顿时血流如柱。她扳开拓跋魁惨白的唇,将血住入他嘴里。
喀尔东来不及阻止她,骇然惊呼,“你做什么?你给狼主喝血干嘛!”他想扯开她 ,但钟瑶不为所动。
“别紧张,我是在救他。”她专注地注视著拓跋魁,心因为他拧紧的眉头而跟著深 深揪紧。
“喝你的血就可以救狼主?凤姑娘,你确定?”喀尔东的手停在空中,不敢轻举妄 动,半信半疑。
“当然。”她自小将灵丹妙药当饭吃,吃多了的结果,她本身的血液就是一种解药 ,确定拓跋魁喝了足够的血液,她自腰间掏出手绢,将手腕包扎好,手脚之俐落让喀尔 东大吃—惊。
治完拓跋魁的毒后,接著要处理他与喀尔东的外伤,她又打开包袱,亮出数十瓶药 ,开始为拓跋魁疗伤。
“你别站著发呆,你也受伤了,赶紧上药。”她随手丢了瓶紫霜膏给喀尔东,让他 自己疗伤。
她敏捷且熟练的动作让喀尔东逐渐放松,没来由的,他相信她。“想不到你懂医术 ,难怪之前你抵死不擦宗喇弥的药,原来你自己就是大夫。”他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钟瑶没答腔,全神贯注地为昏迷不醒的拓跋魁上药。不—会儿,钟瑶便将拓跋魁身 上看得到的大小伤口都清洗干净、并且上药,最后才包扎。整个过程,拓跋魁未曾哼过 —声,不知他是太过勇敢抑或毫无知觉,钟瑶自是期盼是前者。
当她掀开他的衣襟,忽然见到一道深裂伤口,汩汨的血液仍不停流出。
“你怎能让自己伤成这样!”钟瑶差点失声哭号。居然有人可以将银狼伤成这样, 对手未免厉害得过分。但是……会吗?她突然有种荒谬的想法,或许是……他不想活了 ?不……怎么会呢?
她停止胡思乱想,用甘露清洁他的伤口,再涂一层紫云粉,最后是紫霜膏,用后用 长绸布将伤口包扎好。
将一切收入眼底的喀尔东,不禁为钟瑶眸中那呼之欲出的优郁给深深震撼。她什么 时候对狼主动情的?怎么可能?他们才见过一次面啊!
她才刚完成所有的动作,忽地闯入几名不速之客,火般的怒涛惊扰了帐内安静的气 氛。
“大胆妖女,你在对狼主做什么?又在下毒了是吧!”宗喇弥一把推开钟瑶,钟瑶 一时不察,跌倒在地。
“怎么回事?”钟瑶无辜地问。
“呸!还装傻,你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宗喇弥对她吐了吐口水,一副小人嘴。
钟瑶心里有不好的预感。看看宗喇弥,又望向挡住门口那名火般艳丽的女子,“我 没有装傻,我刚才是在帮拓跋魁疗伤,哪里不对?你们到底想干嘛?”
“疗伤?哼,我看是乘机下毒吧。”
“胡说,我……”她的话被呼天抢地的痛哭声硬生生截断。
富察哈敏泪汪汪地伏在拓跋魁身上,呜咽地道:“魁,你没事吧?魁,没想到那女 人这么狠,毒了族里那么多人也就罢了,居然把你伤成这佯,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讨 回公道。”
她霍地一转身,双眼充满浓浓的妒恨瞪向钟瑶,似千万支箭矢齐射,要将钟瑶刺穿 。那么深的恨意,是钟瑶前所未见的。
“你好大的本事,将我们所有人骗得团团转,以为你当真是天凤要来拯救狼族,结 果……”她冷笑,指著钟瑶,令钟瑶感到一股阴森气息,有整凉飕飕。
“你,就是你,先下毒让我们害怕,接著解毒让我们感激你。取得我们的信任之后 ,再出卖我们,这就是你打的如意算盘。哈!你没想到我会识破你的身份吧?突厥派来 的奸细。“她格外强调后一句话,说得既大声又清晰。
突厥?奸细?“不,你胡说,我不是,我怎么会………根本不可能。”钟瑶不住地 摇头否认。
“还想狡辩,这就是证据。”她晃动著装红梅丸的青瓷瓶。
“红梅丸!”这算哪门子证据!原来宗喇弥方才跟她要药,打的就是这个主意,这 两人都欲除她而后快。
富察哈敏霹出得意的笑,“很好,你知道它叫红梅丸,就证明我没冤枉你,你确实 是突厥派来的奸细。”
钟瑶一个劲儿摇头,觉得自己似乎正一步步走向陷阱而无力自救。
“这种药是西域袄教独门的解毒药,不是袄教的人根本做不出来。所以你说自己不 是突厥的奸细,任谁也不信。”
难道她医术高超也有罪?简直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不是,如果我是奸细, 何必救你们?难道我救了你们也是错!”
“废话少说,来人啊,将她抓起来。”富察哈敏大喝一声,帐外顿时进来数名持刀 力士将她围住,进而囚住她。
钟瑶不愿轻易受缚,想动手过招杀出重围,否则落入富察哈敏手中,只怕祸福难料 ,谁知她才一运气使劲,身子蓦地一软,因为体力透支又失血过多,眼前一黑便跌人沉 沉黑暗中。
滴答,滴答,是水滴声吗?她的头好痛,耳鸣得无法听清楚周边的声音,钟瑶缓缓 由昏厥中苏醒,视线模糊得毫无焦距,等她看清四周时,才发现自己是在一处水穴中, 不,不是水穴,阵阵恶臭儿朝她袭来。
她蓦地明白自己在哪,因为这项认知,她再度昏过去。
富察哈敏竟将她置于污秽肮脏的茅厕之下!
雾气弥漫四周,遮掩著视野,迷潆了前路。他究竟身在何处?又为何身在此处?拓 跋魁伸手不见五指,兀自在雾里苦苦搜寻著。
“走,你走!你这个魔鬼,不要再靠近我一点,走……啊……”女子椋恐的叫声划 破了层层迷雾。
一个纠葛他多年的女子,带著婆娑的泪眼怯生生地站在他面前,“魁,为何你长得 与他如此相像?我想爱你偏偏爱不从心,想恨你却教我情何以堪!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命 运,莫非天在惩罚我吗?”女子哀戚地悲鸣,深刻揪著他的心。
他伸手想抱住那双颤抖若秋天落叶的柔荑。
女子猛地感爱,目光迷离的望著他的脸庞,充满戒心地道:“不,你这个天杀的恶 魔,不要再靠近,你再靠近我就死给你看。”
又开始了,他感到受伤的皱起眉,他巳被这样数不清的指责刺得遍体鳞伤,这场梦 魔到何时才能结束?
“我是阿魁,你不认得我?”他放柔声音,不愿吓到她,不著痕迹地接近她。
“阿魁?”秦若水露出迷惘的神色。
“是啊,阿魁,你的儿子阿魁。”
“儿子,阿魁,嘻,我的儿子阿魁,我有个好乖、好可爱的儿子也。”她是记起了 ,展开眼笑的好不开心。
“娘,我是阿魁呀!”他站在她面前,但她始终未转有向他。
秦若水仿佛抱著婴孩在胸前摇晃,万分慈爱地低喃著,“阿魁乖,娘带你去买糖葫 芦吃,再去找鄂索图玩。”
拓跋魁一愣,双手颓丧地放下。是啊,向来是这样,母亲永远只记得昨日尚是婴孩 的儿子,却对长大后日益酷似拓跋平的他惧怕恐慌,甚至会不自觉地称呼他魔鬼,他永 远也冲击不过娘心中的鬼魅——拓跋平,他明了母亲疼爱著自己,但是她没有办法面对 他。再次体会这个事实,他依旧如往常一般心痛,甚至更疼。
秦苦水瞥见近在咫尺的他,同—次放声大叫,“魔鬼,魔鬼,不要靠近,你不要靠 近,我不准你接近我。”她防卫地后退,紧抱住想像中的婴儿,“我不准你接近我的阿 魁,他是我的心肝。拓跋平!人间的恶魔,你休想阿魁会像你一样丧心病狂、泯灭人性 。”
她的身影和她的话语愈飘愈无,拓跋魁在后面苦苦追赶,但是两人始终有段距离, 终于——雾气又将他彻底包围。
高烧一波波向拓跋魁袭来,他浑身滚烫,却不曾呓语、不曾喊疼,教人钦佩他至死不变的坚强。
小喜儿坐在床沿,用冰水悉心擦拭著拓跋魁灼烫的肌肤,口里不住祈祷,“狼主, 我求求你,你得快快好起来,你要是就这么一命呜呼,敏主儿一定会把我一刀卡嚓,我 一条小命就没了。”她做出被割脖的手势。
“还有喱,”她偷偷瞄瞄四周,确定并无旁人,才安心地在拓跋魁耳旁轻语,“我 跟你说,敏主儿不知为了什么,将琅邪多将军关在地牢里,而且还将天凤姑娘关在地洞 ,不给吃不给喝,你要是再不醒来,我看他撑不了多久。狼主啊,你要是听得见小喜儿 说的话,就快醒来救他们。”她眼眶蓄著泪珠,“不然的话,琅玡多……”
帐幕微微牵动,小喜儿赶紧拭去泪水,故作轻松地替拓跋魁盖好被子。
“小喜儿,狼主的烧退了吗?”宗喇弥端草药入帐,面色不善地探问询问。
小喜儿摇头,照实回答,“还没呢,狼主还是烧得烫人。”
“哦!那真是糟糕。”宗喇弥颔首,眼眸闪过一抹精光。他将草药往拓跋魁苍白的 嘴里缓缓倒人。
小喜儿隐约觉得不对劲,却无法阻止,谁老乡宗喇弥是族里的巫师呢。
纵然千百个不愿意,钟瑶还是从昏迷中再次苏醒,黑暗中她点燃了火拆子照亮四周 ,趁著暂时火光迅速望了望目前的所在,是个狭窄得只能容她一人的地下密室,她怒火 顿生,“富察哈敏好狠的心,居然把我关在这个地方,等我出去后非好好跟她算这笔帐 不可。”
火光熄灭,钟瑶的肚皮不争气地叫著,她怜惜地抚慰干瘪的肚子,“唉,可怜的肚 子,真是饿昏了。好呀,敢招惹我紫狼的人,我是绝对不会轻饶的。”
可是怎么出去呢?闻这尿骚味,上面九成九是茅厕,当真呕心得紧!不过,虽然呕 心,构造却不是十分坚硬,要出去倒是不难。
钟瑶强忍著呕吐感,幸亏肚里无物,否则早就吐出来了。她轻甩衣袖,袖里倏地滑 出一根软若小蛇的软鞭,就叫软蛇鞭,原先鞭子紧缠看她的手臂,方便她随身携带。
她轻触机关,软鞭霎时坚硬如铁,成了可披荆斩棘的利器。她用鞭子往上挖,身子 微弯以避开因挖掘而掉落的土堆,但依旧有不少土堆击中她。幸而不用多久,钟瑶隐约 可以望见一丝光亮由土中穿透。
钟瑶不禁为这样的光亮满心雀跃,正想加快速度好脱离窘境时,上面的土中露出一 个小孔,映人眼帘的是一只紫色的狼。
“禳,你来救我了!”钟瑶不禁欣喜若狂,禳亦回以一声低吼。在一人一狼的合作 下,钟瑶不一会儿便从囚牢中恢复自由。
一出地牢,钟瑶立刻亲热地拥住它。“禳,真好,我又见到你了。”禳亦亲睨的摩 挲主人的脸庞。
钟瑶忽然听到咩咩咩的叫声,眼尾一扫,赫然发现后角有一群羊正畏怯地挤成一团 ,它们大概是害怕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