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胡闹下去,什麽运也帮不了你!」都什麽太空时代了,还迷信什麽帮夫运?看她一副独立自主俨然是新时代的女性,没想到脑子还停留在封建制度的旧社会里,真是太天真了吧!
童凝大叹不妙,怎麽连秘密武器也对他不管用?本以为沈放如果不喜欢她曼妙的身体,也许相处久了,会喜欢上她善良纯真的心灵,再不行,就祭出最後的帮夫运助他一臂之力,没想到全部失效!呜呜呜————
她在伤心难过之馀,垂头丧气地说:「对!我是不懂文案该怎麽写,我也不想成为顶尖的文案高手,因为我是来——」
「来干什麽?」有同事插嘴问她,打断了她险险说出来的爱情告白。
一回魂,才发现怎麽每个人的眼睛都瞪得大大的盯著她看,包括沈放那双炯然深邃的眼神也瞅著她,她一慌,变成大舌头了。
「我——我——是——是——来——来——」天啊,她总不能说:我是来确认一下那个晚上和我翻云覆雨缠绵整夜的男人值不值得托付终身吧?!
沈放看出她的为难,心跳怦怦乱撞的声音,他几乎听得到。她在惊慌什麽?
「你是来打混摸鱼?还是来做大小姐?」其实她工作不但认真卖力,而且常留下来陪他加班,所以以上两者都不成立,她又为什麽欲言又止呢?
她的态度突然一百八十度地转变。「我是来学习的!」她的声音又细又小,像只蚊子飞过。
本以为有八卦新闻可听的同事,脸上的表情显得有点失望。他们以为男的俊,女的俏,而且女的又和前任女友同名同姓,一定会有什麽奸情来满足他们的好奇心,没想到扯了半天,只是雷声大雨点小,什麽也没有。看来那个童凝魅惑男人的技巧有待加强!
沈放疑惑地望著她那透著心虚的低垂脸庞。不对,如果她真是来学习,为何又一副有何难言之隐的样子呢?
此时,李全忽然开门进来,大家的目光全移到他头上去。
「喂,怎麽啦?干麽这样看我,好像我没穿衣服似的!」
同事们哈哈大笑起来,除了童凝和沈放那两张笑起来最美和最俊的脸庞。
「喂,沈放,这次你一定会佩服我的人脉,哈哈哈。」说完拿起沈放的水杯往喉咙里灌,又继续说:「我刚刚透过关系找到了HANDO汽车的协理,你知道他其实就是HANDO汽车总裁的儿子,嘿嘿,他说可以抽空和我们见个面,先看看我们有什麽不错的广告提案。」
「可是——」沈放犹豫了,因为这些都只是半成品的提案,还没经过讨论,比稿的最後作品还没产生呢。
李全看到会议桌上琳琅满目的创意提案,兴奋地大叫。「哇啊,太好了,这麽多!」统统收到他的怀里,连童凝那份「小学作文」也混在其中,然後举起必胜的手势对创意部的同仁说:「我对你们的作品有百分之两百的信心,沈放,我们走!」
同仁们齐喊三声。「总监,加油!」
沈放点头致意。「大家一起加油!」
临走前,又回头望一眼那个来「学习」的童凝。
「你——」
童凝如梦初醒,他还记得她的存在吗?是良心发现了,要跟她道歉吗?
「你等我回来,不准下班!」
「噢!」这还要交代,她哪天不是等到他下班了才走,他都没发现吗?
「走了啦!」李全觉得沈放对她太严格了,不知道是不是爱之深责之切的心态?
沈放一走,大夥就自动散会了。偌大的会议室里,只剩下童凝一个人,表情有点寂寞,因为沈放似乎永远都不懂她的心。
关於那个被批评得一无是处的文案,其实就是她儿时对汽车的一种想望。记忆中,是一个大雨滂沱的寒冷街道,父亲骑著机车载著一家四口往回家的路上,她和妹妹被父母亲夹在中间,冰冷的雨水打在她们瑟缩的小脸上。忽然有一辆汽车从身边飞驰而过,路上的积水溅起如瀑的水花,打在他们一家四口身上,又湿又冷。父亲马上停下来问她和妹妹有没有怎样?两个人侧著身子望著那辆呼啸而去的汽车,车後座有两个同龄的小孩朝她们做鬼脸,她和妹妹一定是不小心露出了羡慕的神情,父亲才会用一种强有而力的语气安慰她们。「等爸爸赚够了钱,也去买一辆汽车,好不好?!」她和妹妹在雨中欢欣鼓舞,忘记了那寒冷的滋味,即使是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很温暖的。
没错,那是她小学时候的回忆,但也不能就这样批评说是什麽「小学作文」!还一副很鄙视不屑的态度。
沈放为何待她如此冷,就像她在儿时遇上的那一场寒雨!
☆ ☆ ☆
在餐厅等待那位协理的时候,沈放很好奇李全怎麽会认识这位重量级的人物?
李全说:「首先要画出一张族谱,才能把中国人那种一表三千里的复杂亲属的关系条列清楚。」
他马上作势阻止,他的身边现在有一个爱说话的童凝已经够吵了。「既然那麽复杂,就不必说了!」那些什麽二舅妈、三叔公、四婶婆的,救命啊!中国人那种族繁不及备载实在太可怕了!
李全得意地说:「你佩服我了吧,能牵到这条乱如麻的亲戚关系,咱们就赢了一半,」拍一下他的肩膀。「接下来就看你创意总监的功力喽!」
「可是创意部还在讨论阶段,比稿的作品尚未出炉呢!你应该早点通知我今天要见什麽协理——」
「嗨,李协理!」
李全忽然大喊一声,像在呼口号似的,吓了他一跳,愣了一下,原来大人物已经来了。
李全先站起来,左手不忘扯一下他的背,暗示他迎接财神爷的标准程序。先要立正站好,拉直一下坐乱的西装。(哦,这个程序要跳过,因为他上班从不穿西装,讨厌领带紧勒住脖子的压迫感,像要自杀似的愚蠢衣著。)接著点头、微微拉开嘴角,成四十五度的微笑。(别笑得太大,会显得过於谄媚。)然後伸出右手和对方摇两下,握手的劲道要适当,太重太轻都会破坏气氛进而可能影响到一亿元的生意上门,所以务必小心握手。最後才轮到嘴巴上场,通常也只有四、五个字而已,例如「李协理,你好」,这是理字辈的巴结法,包括经理、副理。如果是三个字的总经理,那就是四个字的情况,如上一回那个防水睫毛膏的「陈总,你好」。如果陈总升官了,变成董事长,那还是四个字「陈董,你好」。总之很少超过五个字的,除非对方是复姓。如果你因为老是忘记对方的名字,只记得他的官阶而内疚,那就表示你的逢迎巴结谄媚功力已经达到登峰造极的最高境界了,恭喜你「钱途无量」。
不过,那绝不会发生在沈放身上。
沈放按照正常的标准程序操作一遍。「李协理,你好。」他惜言如金,好像那种阿谀的话多说一字,就要厌恶起自己来了。
「沈总监,久仰大名了,我个人非常欣赏你的广告才华。」
乾笑两声。「谢谢,叫我沈放就可以了。」哎呀,糟糕,犯错了,他的眼角馀光可以感受到来自李全的白眼球在瞪他,因为他忘了在「谢谢」的後面假装谦虚客套地说「李协理的称赞」。
「好,沈放,咱们就不多费唇舌,来看看你为我们HANDO汽车带来什麽样的行销策略和精美的包装?」
他倒有点心虚起来,因为完整的广告创意和策略还没完成呢。
不知情的李全却已经迫不及待地拿出在会议桌上搜刮到的不成熟文案献宝了。那个李协理居然还看得极认真,不时地点头。偶尔也会皱一下眉头,毕竟是未经过讨论的文案,根本还见不得光。
李全在一旁热络地陪笑著。「协理,您看这个提案不错吧?这种尊荣的形象很适合我们HANDO汽车的高贵形象。」
只见李协理摇摇头,表情有点为难地说:「这给人高高在上的感觉,不大适合公司的企业文化。我想总裁比较希望HANDO汽车能平易近人、融入生活,成为生命的一部分。」
「是、是、是,不愧是总裁,一句话就点出HANDO汽车的真谛,教人佩服得五体投地。」点头点到下巴都快掉到地上去了。
沈放差点没当场呕吐,真不敢相信这个狗腿的家伙竟是他沈放最好的朋友兼事业合夥人。他跟李全的性格根本就是南辕北辙的两个人,就像他的前任女友「童凝」和那个有过一夜激情的「童凝」,两个同名同姓的女人,性情也是大相迳庭。天啊!他怎麽又想起那个女人和那个晚上了?!
沈放拚命地摇头,像要把童凝从他的脑海中连根拔除似的。
「你为什麽认为不好?我倒觉得这个创意很棒!」
咦?李协理一脸狐疑地望著他说话。
沈放回过神来,看到李协理正专注地看著他手中认为最优的作品。
李全见他心神恍惚,魂不守舍的,赶紧替他接招,马上笑颜逐开地附议著。
「哎呀,协理啊,搞创作的人都自我要求很高,尤其是沈放的标准,简直高到超出外太空了。像我就觉得这件作品很不错,你说是吧!哈哈——」
李协理说:「我觉得这个创意很棒,重新赋予HANDO汽车家庭的温馨,让HANDO汽车就像父亲一样保护家人的安全,免受风吹日晒……」
最後李协理还露出钦佩的表情称赞他道:「沈放,你的确有两把刷子,比稿那天就拿这件作品去参加,总裁一定会喜欢的!!」
李全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眼睛睁得又大又亮,好像那一亿元的广告预算就堆在他眼前了。
而沈放被李协理那麽一拍,整个人震了一下,回过魂来,忽然想起童凝在会议室里说过的一句话:至少人家算命的说我有帮夫运!
现在他仔细回想一下,她还好像真的有帮夫运呢?
从她进公司那天,陈总指名要她当女主角,那个防水睫毛膏的广告才能顺利接到手;现在她那个「小学生作文」的广告提案很可能又会帮他拿到上亿元的大CASE!天啊,这个女人简直是他的福星!
☆ ☆ ☆
帮他们挑选好比稿文案後,大忙人李协理便先行离开了,他和李全继续留下来,饱餐一顿,李全还开了一瓶香槟,说是预先庆祝。
很久没接过大案子了,两个人都掩不住兴奋,酒也多喝了几杯,心情也放开不少,微醺的时候,让人想讲真心话。
沈放有点诧异,喃喃低语著。「没想到她真的有帮夫运?」
李全根本搞不清那句话的头尾。「你在说谁有帮夫运?」
沈放拿起酒杯一仰而尽,酒入愁肠,有点反胃,心头很空虚,脑子都是童凝。
下午开会的时候,他还狠狠地训了她一顿呢,没想到她又帮了他一个大忙!
「那个广告文案是童凝写的。」他已经开始在烦恼著明天要如何面对他的「恩人」。
李全大叫一声。「童凝?哈,太好了!」
「你在兴奋什麽啊?」他一想到童凝,简直苦恼得心乱如麻。
李全忽然拍一拍他的肩膀说:「叹,有帮夫运耶!那你还不赶快把她娶回家来,以後公司就靠你们夫妻两个,我可以高枕无忧了!」
沈放板起脸来驳斥。「李全,你是喝多了是吧?算命的说她有帮夫运,就要我去娶她,你乾脆叫我去把那个算命的娶回来好了!」一点都不了解他的心情,他现在连和她谈个小恋爱都有所顾忌了。
李全突然端出很正经的表情,证明下面要说的不是醉话。「沈放,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帮夫运,我只知道她很喜欢你,你不会看不出来吧?」
「我又不是白痴!」怎麽会看不出来!
「那你还在犹豫什麽?」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沈放不说话,点了一支菸,徐徐吐出一圈烟雾,他在烟雾中找答案。
「童凝和我分手那一晚,我喝醉了。睡到半夜,有个女人走进来,我以为是童凝回心转意又回来了,就和她——」说到这儿,他的脑子里全是那一夜的回忆,还有童凝那火热的躯体。
李全知道沈放很含蓄,那种事他不会详加描述的。「我明白了,然後呢?」
然後呢?沈放又吸口菸问自己,心里浮起童凝那张甜美的睡容,以及被他紧紧拥抱在怀里的裸体。
「隔天醒来,发现她不是童凝——」想到他那时的慌。
李全露出一脸羡慕的表情。「为什麽我喝醉酒的时候都碰不到这种香艳刺激的事?对了,那女孩到底是谁?」
沈放把刚才被HANDO汽车协理看中的那件文案卷宗,丢到李全的眼前。
李全一时没反应过来,莫名其妙地看著沈放。「干麽丢童凝的文案给我?」
沈放仰起头来,眼睛望著昏黄的灯,吸入最後一口菸。「那个女孩就是她!」
李全的嘴巴应声张大,大到像在牙医诊所里看牙。「你是说你和童凝——哇噢,我只能说——好羡慕喔!!」
羡慕完了,李全有点不平衡地说:「哼,你们还真会装,连我都看不出来,原来两人早就有一腿了,我还鸡婆地想促成你们呢!」
「她不知情。我走的时候,她还没醒来,只有我在装,而且装得好辛苦!」他把菸按熄在菸灰缸里。「现在你知道我在犹豫什麽了吧!」那种想爱又不敢爱的内心挣扎,真是要命的难受,比失恋还痛苦!
李全叹口气,抿著嘴,耸耸肩,无言以对,不过至少心里比较平衡了,艳遇有时候也会变成「厌遇」!
心情茫乱的他,百思不得其解,也许身经百战的李全知道他该怎麽做?
「你想她发现事实之後,会怎样?」讨厌他?恨他?找人扁他?还是会告他性侵害?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不过,也许你可以试著忘记那一夜的艳遇,而且你也不是存心要占她便宜。事情既然发生了,就别再浪费时间内疚,把握住现在比较重要吧,何况她又那麽喜欢你!」
他扪心自问,真的能忘得了那一夜吗?
李全又劝他。「总之呀,别再对她那麽严厉,一天到晚想把人家凶走。」
他做得这麽明显吗?「我——哪有?」反驳得有点心虚。
李全像是在替童凝击鼓鸣冤似的。「你还狡辩?就像今天下午开会的时候,你最後跟她说的那一句『等我回来,不准下班』,」李全还学他当时的威严表情。「啧啧,好凶喔,可怜的童凝——」
「其实——我只是不想当著同事的面前称赞她,想等下班後,再私下——」说到这里,他忽然愣了一下,神情倏的焦躁起来,大喊一声。「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