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避不是办法,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你是要跟我讨论那一天的事吗?」她深吸一口气,心下怦咚又畏缩。
静权蹲在她身边,视线与她齐平。
「我喜欢妳。」他温和却坚定地宣布。
她脑袋瓜轰地一声,双耳嗡嗡然完全当机失灵。
「我从妳念国小、剪着短短的头发和男生打得满身泥的时候起,就喜欢上妳了。」他凝视着她,不允许自己退却,也再下允许她逃避。
这、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真的?
荔女呆住了,痴痴地傻望着他,「可是我是出名的凶婆娘,脾气暴躁……不对,我根本不像女生。」
纵然在这宁馨悸动的当儿,静权还是忍不住被她逗笑了。
「谁说妳不像女生,我就跟他把命拚。」他挑眉打趣道。
「你?」她直觉摇摇头,「算了吧,你这么斯文的人怎么可能会跟人家打架?」
「我那天就破戒了,妳忘了吗?」
她一怔,心头一暖。是啊,那天他为了保护她,被那班小混混打得遍体鳞伤,他还是这样笑吟吟的,从来没有怪过他。
打从她懂事又懂得用拳头以来,就没有人像他那样保护过她,每个人都觉得她很坚强,根本是金刚不坏之体,所以没有人想过她也有她的脆弱,她也有需要人保护的时候--虽然她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时候啦--但是他的保护、包容和疼惜,让她感觉到自己是一个珍贵得不得了的小东西,这种滋味是她前所未有过的。
但她突然想起一事,又愀然不乐地低下头,「可是……你那么花。」
静权呆了一呆,花?是指他吗?
「我哪里花了?」他赶紧低头检视自己的衣饰,白衬衫、黑裤子,腕际的瑞士银色精工表……这样很花吗?
她注意到他的表情,没好气道:「谁说你穿得花?我是说你这个人很花。」
他这下听懂了,顿时大感冤枉。「我不花,真的,我一点一点都不花。」
「是啊,你不是一点一点花,你是一大片一大片花。」她哼了一声,「每次包围在你身边的美女都不是一个一个,是一大丛一大丛的,你真可以去开花店了。」
「她们只是同事……」
「对啦,你对你的同事都是讲话那么温柔,笑得那么淫荡。」她想起来就满肚子的不舒服。
那天在医院里遇到的那群美女空服员的情况只能算是普通,她印象最深刻的是国中毕业典礼那天,他也去观礼了,她正感动得乱七八糟的时候,忽然在他身后出现了十几名大学女学生,七嘴八舌地攀着摸着他,频频叫着「静权,原来你在这里」、「静权,这个小朋友的毕业典礼无趣得很,你带我们去爬山吧」……气得她差点把毕业证书咬碎,还好是祢芽、银当和小纯及时抓住她。
诸如此类的事情可说是层出不穷,他根本就没有办法婉拒那票如影随形的爱慕者。
搞不好他根本就是乐在其中,享受着有人崇拜倾慕追逐的日子呢。
他睁大眼睛,「我几时对同事笑得淫荡?」
不可讳言,他对于同事、朋友或长辈,亲戚都是一样谦和有礼亲切,但这是一种礼貌,难道她要他学EQ低的人,一有朋友靠近就「干嘛啦?滚啦!」吗?何况他自问从未让任何人有过非分之想,更没有笑得淫荡这一说了。
「还说没有?」她瞇起眼睛,不悦的提醒他,「你忘记上一次在你家门口,你们公司最知名的美艳空服员拎了两盒IR的起司蛋糕去给你,你在接过来的时候,啧啧,那眼角眉梢和唇边笑得春风摇曳花枝乱颤,我统统都看见了。」
静权眨眨眼,努力思索着这件事。
「啊,我想起来了,可是我当时是对着那两盒起司蛋糕流口水,因为我很喜欢IR的蛋糕。」
「除了蛋糕外,还有送蛋糕的人让你垂涎吧?」荔女咬牙切齿,登时翻倒醋桶。「三十六、二十四、三十五,她在笑呵呵地报出自己的三围时,我也一字不漏的听个一清二楚。」
静权又好气又好笑,「为什么妳连这种事都记得?」
对他而言,那只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没想到她记得这么牢。
「我当然记得。」她理直气壮的回答,一点都没有发现自己若不是已经深深喜欢上他了,又怎么会小心眼地吃醋记仇呢?
「好好好,那么我答应妳,以后绝对不对任何人笑得那么『淫荡』,我只对妳笑得『淫荡』,好不好?」他好脾气地安抚道。
「不要,反正有那么多漂亮又有气质的女孩给你选,你就去选她们好了,干嘛要喜欢我?」她说着说着又哀怨了起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胸口闷闷的、酸酸的,一想到他可能会去喜欢别人,她就觉得心痛,可是他若是真死心塌地喜欢着她,她又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
啊!不知道啦,烦死了!她真想劈个几块砖来出出气。
静权温柔的托起她的下巴,深情真挚地瞅着她笑。
「我不管外面有多少漂亮又有气质的女孩,我就是只喜欢妳呀!」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笑得无比柔情。
她怔怔地看着他,内心鼓噪着的烦闷奇异地消失了。
「给我一个机会,也给妳自己一个机会好吗?」他轻轻地将她拥入怀里,无限缱绻依恋地问道。
荔女心底深处的那一扇紧锁着的门蓦然打开了,埋藏已久的渴望、希冀、痴慕和期待统统被释放齐涌上心头。
在这电光石火间,她忽然明白了。
她不知从何时开始,就已经盼望这一刻的发生盼望好久好久了。
那个挺拔俊秀的大哥哥,几时才会回头看到我呢?
青春记忆中的一页像是被风轻吹翻起,她看见国小时趴在墙头上的自己,对着他和校花远去的身影时,那疼楚划过心头的悸动--
而今,幻想成真了。
荔女鼻头一酸,情难自己地搂住他的颈项。
「好。」
这一次,她决定拋开一切的理智与疑猜,勇敢地接受这份渴望了十几年的爱恋。
静权激动狂喜地将她抱得更紧、更紧……
在年轻的时候,如果你爱上了一个人,请你,请你一定要温柔地对待他。
不管你们相爱的时间有多长或多短,若你们能始终温柔地相待,那么所有的时刻都将是t种无瑕的美丽。
第八章
荔女大剌剌地坐在起居室的地毯上,抱着抱枕对着窗外的一树桃花傻笑。
长发鬈曲蓬松如云的银当边吃着石榴,边疑惑地瞥了在一旁翻看著书的祢芽,忍不住用手肘轻撞下她。
「荔女怎么了?」
大口咬着初蒸出的泛香玉米的郝纨俏皮地接话,「她思春啊。」
祢芽还来不及回答,荔女已经迅速转过头,笑骂地把抱枕扔过来,「闭上妳的大嘴巴!」
「哈哈哈……」郝纨闪过抱枕,笑倒在另外一堆刺绣抱枕软垫上。「好恐怖,我以为妳谈了恋爱后会变得比较温柔耶!没想到还是一样的德行。」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祢芽自书上抬起头来,慢吞吞地下了一句注解。
「妳们好奇怪,为什么就只针对我?」荔女大感不公平,小脸却难以自禁地发红起来。
「因为妳最近喜上眉梢春色动人,不讲妳要讲谁?」郝纨说着又啃了一口玉米。「银当是已经死会了,她跟沈大哥甜蜜恩爱得要命是不用说的了,我和阿芽也没啥新鲜事好说。」
「哎呀,很烦耶。」荔女鼓起腮帮子,又想气又想笑。
「谈恋爱是一件好事,尤其对象又是温文儒雅的房大哥,妳真是作梦也该偷笑了。」郝纨边大口啃着玉米边说。
「有什么好笑的?谈恋爱真的好烦。」荔女忍不住哀怨地道:「像他昨天又飞伦敦了,没有个三、五天是见不到人的,我打从昨天开始就满脑子都是他,连帮客人剪头发都剪成了狗啃过似的,这种感觉真的很不好受,心上老是悬着个东西,怎么也静不下来,好烦好烦啊……」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祢芽轻声道。
「对对对,就是这种感觉。」她拚命点头,「还有呢,我昨天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要报考空服员的念头,吓得我接下来连睡都睡不着了。」
「这就有点严重了。」郝纨沉吟。
「妳也这么认为吗?」她一张脸更苦了。
看着荔女垂头丧气的样子,银当连忙撞了撞郝纨的腰间,「不要乱讲啦,等一下惹哭荔女怎么办?」
「妳嘛卡拜托一下,荔女怎么可能会哭……」说到这里,郝纨一口玉米差点呛进气管里,她瞠目结舌地瞪着眼角泛出点点泪光的荔女,「不、不会吧?妳不要真的哭啦,妳从七岁起就再也没有哭过了耶!」
「谁说我不能哭?」荔女用袖子胡乱抹了一把,吸吸鼻子愤慨道:「我也是人,掉眼泪犯法呀?」
银当急忙抱住她,抓过面纸帮她擦眼泪,「别哭、别哭,都是我们不好,不应该消遗妳的……不过妳为什么哭呢?」
「不知道。」她忍了好几秒,最后终于坦承说出心里的忧虑,「飞机上的美女空服员那么多,旅客里哪一国的美女都有,他又长得还不错……」
「是很帅的那种啦!」郝纰插嘴。
「郝纨!」祢芽和银当同声警告她。
郝纨连忙吐吐舌,躲到一边啃她的玉米,免得被三个女人联手开扁。
「我觉得我很没有自信。」她闷闷道。
「妳不要这么说,其实妳的优点很多,容貌也清秀可爱呀,房大哥能拥有妳是他的福气。」银当连忙安慰她。
「可是我的脾气那么坏。」荔女支着下巴,头一次发现自己也会心慌,也有脆弱的时刻。
原来她内心深处依旧会担忧,害怕他在比较后会发现她的不足之处。
「妳心肠好哇。」银当一脸正经的说。
「心肠好算是一种优点吗?」荔女怀疑地瞅了她一眼。
「当然,这是最重要的。」祢芽语气平静地开口,「没有好心肠,纵然美如天仙也没用。」
「妳们真好,果然是死党,都会这样安慰我。」她感动极了。
「不然死党是拿来干什么用的?光吃东西不说话的吗?」银当忍不住瞪了眼猛啃玉米的郝纨。
郝执无辜得要命,「是妳们要我闭嘴的。」
真是倒霉到连蹲在旁边啃玉米也会被流弹波及。
「总之,妳不要胡思乱想,房大哥不是那种会轻易被美色所迷的人,要下然他也不会喜欢上妳啦!」银当苦口婆心的劝她放宽心。
荔女哭笑不得,「谢谢妳喔,可是我怎么觉得妳不像是在安慰我?」
干脆直接说她没有美色不就得了。
「啊?呃……哈哈。」银当干笑几声,尴尬地抹了抹汗,「妳多心了,我没有别的意思。」
「不过跟妳们讲讲话以后,我心情真的比较开朗了。」荔女又恢复了过去的生龙活
虎,咧嘴笑着,「嘿,我肚子饿了……银当,妳房间里有没有零食?拿两包来嗑一嗑吧。」
「有有有,甜的、咸的、香的、辣的,统统都有。」银当眉开眼笑,总算放心了。
郝纨在旁边突然冒出一句--
「沈大哥还缺不缺小老婆?冲着这么多好吃的东西,我决定住进来了!」
「妳皮痒啊?」另外三人顿时又笑又骂,扑过去猛捶她。
郝纨边大笑边逃,顽皮地喊道:「哎哟,人家是开开玩笑炒热场子嘛,不要当真啦--」
「小妖女,不要再解释了,看妳往哪里跑?」
「哇,救命啊!」
一时之间乒乒乓乓,又是笑声又是追打声,热闹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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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敦
静权与空服员都住在同一家与航空公司签定的饭店里,饭店等级还不错,离Heathow机场也颇近,所以他一进到饭店房问里,不暇先喝杯热咖啡就急急地拨了国际电话回台北。
直到电话那头响起了荔女微带睡意的声音时,他脸上的倦色瞬间被喜悦与思念所取代。
「有没有吵到妳?」他柔声地问。
「房大头?」荔女倏然清醒,兴奋地叫道:「你到英国了吗?」
「是的,我在伦敦的饭店里,没有别的事,只是想要告诉妳我很好,妳放心。」他微笑的说,边讲电话,边动手煮起咖啡。
「你一定很累吧?」
咖啡沸滚香气渐渐释放开来了,静权深深吸了一口气,心满意足地道:「还好,本来有点累,但是听到妳的声音与闻到咖啡的香味后,现在整个人精神都好起来了。」
「那你赶紧去睡吧,我很好,我爸很好,房爸、房妈很好,恭喜和发财也很好,春风美发造型室里的每个人都好,你也大大放心吧。」
他不禁莞尔,「可是我很想妳,好想听听妳的声音。」
荔女在电话那头不由得心软了下来:心头甜孜孜地道:「嗯……我也是。」
「妳想要什么伦敦的纪念品呢?」他笑问。
她想了想,「嗯,基本上我对伦敦有什么一点概念也没有,就给我一张明信片好了。」
「只要这样吗?」
他有一丝惊讶,以前的学妹就常常托他带一些名牌精品,要不就是化妆品,后来她们发现其实在台湾买反而比较便宜后,就较少托他买这个买那个了。
「这样就好了。」她有一些害羞地道:「我是觉得……我比较想要你这个『纪念品』回来啦。」
哎哟,羞死人了,没想到她鲍荔女英雄一世,也会有这么肉麻恶心到掉渣的一天。
但这些话就是那么自动的打她嘴里跑出来,还自然得非常天经地义。
「真的吗?那么需不需要我在头上打个大红蝴蝶结?」他笑得好开心。
没想到她还认真考虑起来,「蝴蝶结吗?」
「呃,我是开玩笑的。」他赶紧声明。
「啐,没诚意。」她笑了起来,「好了,长途电话好贵,不要再讲了,等你回来再说……你该不会十天半个月后才回来吧?」
「不,我明天下午的飞机回台北,航程大约十七个多小时就到了。」
「十七个多小时?」她像是在听天方夜谭。
「并不算太远。」他微笑,斟了杯热腾腾的黑咖啡,啜饮了一口,蓦地心一动,「荔女,妳想不想出国?」
「你是说跟你一起吗?」她心儿怦怦乱跳起来。
;田然。」他兴奋期待得俊脸发亮。「妳喜欢到哪个国家玩?我可以安排机位和行程,而且我是个很不错的导游,以前我大学的学妹们组团到荷兰,也是我……呃。」
她在电话那头挑起眉,有点不爽地道:「怎么不继续说下去了?我是那种爱吃飞醋的小气鬼吗?」
「不。」他硬着头皮道:「只是……没有必要再提起了,毕竟是好几年前的事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妳想要到哪个国家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