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有用吗?」凌君堂苦笑不已,耻笑着自己的自作多情。「我对她这么好,好到连我自己都嫉妒,但她却对此一点都不动心,这有用吗?」
「如果她不动心,你有可能裸着身子从她房里出来吗?你还年轻,你可以单纯的只考虑爱或不爱的问题,但你要想想你们之间的问题不只这么单纯,澍恩是个死心眼的孩子,她一旦要了哪个男人,就不可能再更换,你认为她会像你一样爱了就说吗?你比她年轻,女人的青春一旦错过,就不会再回来,谁知道你现在不介意,未来会不会嫌弃她的年纪?」
「我不会!」他激动的吼,「澍恩死心眼,难道我爱她爱了四年就不死心眼吗?我既然打算要她,就不可能嫌弃她的什么,更不可能换人!」
凌罗安纵使满意于儿子的答案,但还是没有松口。「还有,你现在还是个靠家里生活的人,哪里有那个能力养活澍恩?不要说是澍恩本人,就连我这个哥哥也不可能答应让你和她在一起。」
「爸,我知道你其实很赞成我跟澍恩在一起。」他冷冷的刺破父亲的面具,倘若他真的不允许他跟澍恩在一起,不可能愿意和他谈这么多。「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不必用暗示的。」
「那好,我就直说,我希望你离开,到国外去发展。」凌罗安顿了顿,清清喉咙才继续说道:「现在正好有个机会,你母亲帮你向美国的一间学校提出申请,内情我就不清楚,只知道对方是同意的,你正好可以藉这个机会出去冷静冷静。」
「我不能绍在国内吗?」他不想离澍恩那么遥远,不想。
即使美国到台湾的距离因为便利的交通工具已经缩短很多,但他仍是备感遥远。
凌罗安摇摇头,「你留在国内,只会忍不住冲动和渴望的纠缠澍恩,出国念书才不会让爱情占满你整个脑袋,才能冷静下来。我不是不让你们在一起,而是我认为现在的你不能和她在一起,你能给她的安全感还不够。我希望你可以离开一阵子,让彼此冷静,你也要乘机加强自己的实力,让自己在个性和能力更为成长,你年纪比她小,如果不能成长成一个让她可以倚靠的男人,就算在一起,迟早有一天会把热情给磨掉,最后什么都不剩。
「再来,你母亲那边也是个问题,她对我们父子俩都有很强的独占欲,现在你妈才刚开始和澍恩相处,她对她还是充满敌意,如果你贸然就硬要和澍恩在一起,你妈那边做何感想?她是不是会反对到底?是不是会更讨厌澍恩?给你妈一点时间,让她学着去接受澍恩、和澍恩相处,这样以后你们就算要在一起,也不会有太多阻碍。」
「我不想离开她。」他眉间硬生生的打了层皱折,强调着他的不甘不愿,「我不要。」
「你这样就算在一起,也不会有幸福的结果。」
「那如果我离开了,她却和别人在一起怎么办?」凌君堂再次按捺不住激动的怒吼。
「喔?」凌罗安轻轻问:「你紧紧守在她身边,就可以保证你永远不会失去她?她永远不会和别人在一起?」
凌君堂无言。
他是不能,他也知道父亲提出来的这条路应该是深思后的结论,但是他……他不想离开澍恩,他已经压抑太久、等待太久了,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要他毅然决然的放弃,太为难、太苦。
见到儿子左右难为,凌罗安也不好受,「君堂,我们要爱一个人,不是只有爱她就好,还要为她着想,就算你紧缠住她,缠到她爱你,但她的不安全感仍然存在,仍然挞伐着她的心,你宁可爱着这样的她吗?你想用这种方式爱着她吗?如果你离开了,给她也给自己时间、空间成长和思考,就算最后你们没有在一起,但是你仍然可以大声的说,你没有用错方法爱她。」
凌君堂深深叹气,想起她的泪、想起她要求他恨她、想起自己隐燃已久的揪痛感,他再度忽略心头叫嚣着不肯离开她的言语。「我去。」
「你需要多久的时间准备?」凌罗安松了口气,其实他也没把握自己可以说服儿子,看来他真的很爱澍恩,才愿意为了她连自己的意愿都不顾。
「不必给我时间准备,既然都已经决定要走,就不需要给我时间。」凌君堂勉力一笑,隐隐忍着自己已经油然而生的思念,还有胸口那抹越见明显的疼痛。「越留,意志力只会越薄弱,还不如赶快离开。」
他望向远方,极力想忽略痛楚与爱恨思念纠缠的感觉,他别无选择,只能再次压抑,然后……
离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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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叩。
「进来。」
凌澍恩忐忑不安的开门进房,她不想单独和大嫂相处,但君堂忽然不见了,大哥又不在,沈总管也一问三不知,她只好鼓起勇气,主动找大嫂询问君堂的下落。
「是你啊,来找我做什么?」
吕千蓉坐在沙发上看公文,见到凌澍恩,仅只是淡淡的挑眉。
「大嫂,我想请问……君堂呢?」凌澍恩怯怯的开口。
「喔?君堂啊……」一说起儿子,吕千蓉就眉开眼笑,心情大好。「还记得上回我提过的客户女儿吧?」
「啊?嗯。」凌澍恩点头,却不知道为何大嫂要谈到客户的女儿。
「君堂一直不肯答应帮我招待客户的女儿,所以我干脆向她就读的学校帮君堂提出留学申请,一方面让君堂出国见见世面,另一方面君堂初来乍到,肯定有很多地方需要熟人关照,这正是他们相处的好机会……」吕千蓉神秘的微笑,停顿了下。「总之君堂他爸爸不晓得和他谈了些什么,今天一早就迫不及待的飞美国去啰。」
凌澍恩如遭雷击的站在原地,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我倒是对他们乐见其成,君堂这个孩子就是这样,如果他不想,那无论是什么理由他都不会接受,但如果他想,什么困难都阻碍不了他。」
「是……是啊……」凌澍恩仅只能勉强自己微笑附和。
她应该高兴的,她狠狠的伤了君堂,所以他选择出国念书,选择尝试接受另一个女人,这不就是她希望的吗?这样,他就不必为了她继续痛苦下去,她也不必被理智和情感两边撕扯。
这样的结果,对他们而言都是好的啊。
但为什么她的心还是很痛很痛,痛到发麻呢?是她自己选择要伤害他的,就不应该暗自埋怨他不告而别,埋怨他这么快就能斩断对她的情丝,孑然一身的离开,这是她自己选择的啊。
只是,谁知道她做这样的选择,心里有多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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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澍恩茫然的睁开睡眸,忍住想吐的冲动,一手抚着小腹,懒洋洋的半坐起身。
转眼间,凌君堂离开已经两个多月。从他什么也不留的离开后,她像被撕裂成两半,一半欢喜于他及时抽身,不必沉溺在令他痛苦的爱恋中,一半则感到失落与悲伤,他带走的不仅仅是他,她的心也随着他的离开而挖出一个大洞。
多矛盾?!
希望那个人留下,又希望他离去。就像玫瑰一般,尽己所能的展现娇艳,让人想接近,却又狠狠刺伤接近自己的人,只为了保护自己。就像她,渴望着他的吻、他的接近、他压抑已久的爱恋,却又不敢接受,害怕着他们之间种种的差距,只敢背对着他说出拒绝的话,伤人伤己。
想起见到他的最后一眼,他是多么痛苦,那画面,就不停重复刺伤她全身。
「我也想恨你,但我恨不了……」她紧紧咬着下唇,忍痛重复他绝望的话。「恨不了,恨不了……恨不了……」
她痛得流出泪来,痛得浑身颤抖,几乎窒息。
她爱他,她爱着他啊……伤害他的同时,她连自己也伤,甚至比他的痛还痛。她总算了解他的压抑、他的苦、他忍耐到几欲爆发的情爱有多可怕。
而他总算是如自己所愿的离开了,就像电视肥皂剧播的那样,女主角狠心伤害男主角,男主角决定离开,到离她远远的地方去疗伤。只是,电视剧里的女主角最后都会等到男主角,而她呢?她却不敢多想他们还会在一起的可能性。
突然胃部一阵翻搅,凌澍恩惊慌的跳起身冲向厕所,才刚抱住马桶便是一阵狂吐。
「呵……呵……」她喘着气,眼泪悬在眼眶边,双手紧紧抓住马桶盖。
她错了,其实他并非什么都不留,他留给她一亩沃土、一个宝藏——他们的孩子,默默揩去因呕吐而流出的泪,想起孩子,凌澍恩又是喜悦又是无助。
她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才好;她不知道一个人该怎么面对新生命的到来;她不知道该怎么忍受失去他的痛苦;她不知道,为何思念在无助的时候,会变得加倍苦涩……
忽然,她意识到浴室里不只她一个人,凌澍恩缓缓抬起头,泪珠还悬在眼眶边。
一道人影拉长,斜迤在浴室门口。
第六章
六年后 夏天
怀着志忑不安的心情,凌君堂再次催促计程车司机加快车速,望着窗外疾速掠过的景色,既熟悉又陌生,他还记得六年前它们是什么样子,还知道什么东西变了、什么东西没有变,这是种很特别的感受,他自己变了,却一样样的数着故乡里事物的变化,还私自盼望着它们都保持原貌,一如他离开前的以往。
通过管制站,凌君堂摇下车窗,示意警卫不要通报。
计程车顺利通过管制站,直奔他六年来日思夜想的家,正确的说,应该是直奔他苦苦思念的人。
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他希望她很好,希望她还是像从前那样快乐、单纯。父亲当初的忠告没错,他是需要离开,需要时间和空间让自己成长、成熟,这样才能拥有足以守护她的力量。
计程车在家门前停了下来,凌君堂付过车资,提着简单的行囊下车,站定在离别已久的庄园前,久久不能自己。
忽然,有只小小的东西揪住他的裤管拉啊拉的,凌君堂不解的低头向下望。
「叔叔,你为什么要站在我家前面?你是小偷吗?」小男孩摇头晃脑的问,这个叔叔长得太高大了,他怎么摇也看不清他的脸孔。
「弟弟,你说这是你家?」凌君堂干脆蹲下来与男孩对视,不然他看这个小孩子会摇到头昏。「这是我家才对。」
「这是我家!」男孩生气的指着家门。
「是我家才对。」凌君堂气定神闲的逗起孩子来了。
「才不是!」他从来没有看过这个奇怪的叔叔,这里怎么可能也是他家?
「就是我家,我才想问你是不是小偷咧。」凌君堂坏心的伸出食指,钻了钻小鬼头的圆胖脸颊。
「我才不是小偷,妈妈说当小偷是不对的,我才不是。」
「喔?那你叫你妈妈来啊,看看你是不是真的住在这里。」凌君堂懒懒的扯出一抹笑,亮亮手上的钥匙和磁卡。「我可是有钥匙的喔。」
男孩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又黑又亮的瞳眸里有着明显的不服输。
男人与男孩,眉宇间的硬气和不服输的个性很是相像。
「快啊。」凌君堂懒洋洋的催促。
小男生原本笑着的胖胖脸忽然一皱、嘴一扁,既洪亮又可怕的哭声从他小小的咽喉里窜出。
凌君堂吓了好大一跳,瞪着眼前这个小肉包。
肉包才哭了两分钟,马上引来屋内的人一阵骚动,凌君堂冷眼看着自己的家人和仆人一个个的冲了出来,围着小肉包又哄又问的。
却没人发现他回来了。
「均安,怎么了?跌倒了吗?跌到哪啊?」
一堆人七嘴八舌的边问,一边将男孩转来转去,想要检视他身上的伤口。
「我……我……」他抽抽噎噎的望着一群大人,然后胖胖的小手指向凌君堂,指控着他的谎言。「那个小偷叔叔说这里也是他家!还说这里不是我家!」
众人这才发现凌君堂正懒懒的微笑,站立在一边望着他们。
「嗨,我回来了。」
「君堂……你总算肯回来了……」吕千蓉第一个回过神来,冲到儿子面前抱住他。「坏孩子!连过年回来看妈一下都不肯。」
「少爷好几年没回来,成熟好多啊。」
「今晚要来加菜。」
那群大人把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凌君堂身上,惹得小肉包挺不高兴。
「奶奶,他是小偷叔叔,你怎么可以抱他?」小肉包摆动着身体,想把吕千蓉从小偷叔叔身上「拔开」。
吕千蓉好气又好笑的蹲下身,「均安,这个是哥哥,他出国很久没回来,所以你没看过他,不能叫他小偷叔叔喔。」
「哥哥?」
一大一小异口同声道,凌君堂的眉心狠狠皱起。
「是啊,君堂,这是澍恩的孩子啊。」吕千蓉面带微笑的解释着,「我没想到澍恩竟然会跟英瑞看对眼,还瞒着我们偷偷办结婚,要不是肚子大了起来,我们还不知道呢!」
吕千蓉几句话,把凌君堂打入地狱。
她结婚了,而且对象就是她当年欣赏不已的英瑞……
看来……当年真的是他自己一相情愿,是他逼着她痛苦,是他霸道的对她予取予求,甚至要了她的身子……
凌君堂痛苦的闭上双眸,双拳握得死紧,胸口像是被丝线密密缠住,一分分的拉紧,疼痛得无法喘息。
「今天是怎么了?怎么都跑到外头来了呢?」
澍恩含笑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教他的心痛更剧,他缓缓转过身,饱含痛苦的眸子瞅住她的不放。
凌澍恩看见那张熟悉却又与从前有些不同的脸,差点哭了出来,她命令自己站在原地不准动,命令自己不准扑到他身上去紧紧拥抱他,只能放纵自己用贪婪的目光一寸寸的将他看个仔细分明。
她有多久没见到他?寂寞究竟蚕食了她多久?她都忘了,只记得每夜压抑着自己的思念有多痛苦,她见不到他、也不能寻他,只能抱着他留下来的衣物,在那上面寻找他的气味,逼着自己假想他还在身边、假想衣服上仍有他的体温,久了,他的衣服上再也没有他的气味,只剩下她眼泪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