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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主,您不要这样子啊……璧月去给夫人磕头,下跪!求她回来……庄主您要振作……”看到古灵一个人在春秋亭发愣,神色寂寥,璧月突然像疯了一般,跑到古灵面前,抱著他的腿大哭,她的哭声凄切,令人鼻酸。
没料到有这一招,古灵愣了一下:“你……这是干嘛?”
“如意她是故意的啊!我们全都误会夫人……我去给她磕头……”璧月哭得乱七八糟:“庄主……您要好好的,全庄的人……都靠您啊!”
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古灵才想拉起跪在地上的璧月。哪知璧月一发难,山房里哪听到亭中动静的仆役可全都忍不住了,三步当两步跑,全都冲到春秋亭,跟庄主求情要把夫人接回古家,因为他们再也看不下庄主的黠然神伤,也受不了满山庄的风言风语,庄主真的会丢下他们不管吗?年纪大的颤抖请求,年纪小的哭得泪水滂沱,求古灵振作。
“你们这是……”古灵愣在亭里,他连这一场“丧事”都无力处理了。
“庄主……”璧月还想讲话。
古灵一手挡住,已经够了,“你的意思,我知道!我会斟酌,你们全退下去。”
璧月见古灵的态度虽然强硬,但巳答应考虑,她只好抹去泪水,领著众仆离去。庄主言而有信!这个大家都知道。
听著众人逐渐退去的脚步声,古灵已经无力收拾自己的情绪了。
任随心的摆动越采越低� �
想他古灵统领古家众多人支配江南经济,商场上要风得风,要雨有雨,今日居然被一个女子影响而不自知,搞得庄内人心惶惶?他算什么庄主?琉璃会知道自己的惨状吗?她会拍手叫好吧?古灵自虐地想著。
对!他是承认了。他不想回寄啸山房,因为山房里的每个角落都有琉璃的声音和气息,每个时辰都有他们之间的温存对话,每个空间都有他们的共处画面……他在春季下聘,盂秋迎她,冬未立下休书……他们共处的时间不到一年,可是古灵却觉得这一生的幸福都已经在那些时候用尽了,现在她走了,便一切都消失了!他也没有所谓的幸不幸福,反正活著的目标都达到,现下只剩古桧的成材训练未达成,等古桧一上路,他就走。
涵碧山庄,他是再也待不下去了!他怕自己有一天会崩溃在仆众的面前,强行抑制的情绪会完全失控,他已经不能没有琉璃,犹存于这寂寥的人世间是多么辛苦的一件事啊� �
偏偏他是到现在才察觉,恍然明白!
没有琉璃的声息,他的日子乏味而沉闷,日复一日,都是重复著查帐、管事,盯古桧功课,他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活著。古灵知道他自讨苦吃,怨不得人!琉璃是他坚持要讨进门的,也是他赶她回家的;他企图夺走她的心,如同南宫庆夺走娘的心,再狠狠地丢弃。这一切他都做到了,却未曾想过自己会在琉璃走后会如此消沉、牵恋,即使把所有时间都花在工作上,心还是忍不住随时间的流动而想起琉璃会在这个时候做什么,琉璃的痴,琉璃的笑,琉璃的泪已经在他不注意时,一点一滴地进驻他的心里,无法抹去!
他要怎么向苍天抗议这个天大的玩笑?
他爱上南宫琉璃了!而且他的爱巳深沉无可见底。
古灵的心里有无声的啜泪,日以继夜的重复著,他根本是欲振乏力,心里的痛一天强过一天,日日强捱著,只怕就要倒下去了。
坚毅地独立亭中,古灵任泪水在无声中滚落……
这噬人的情愁啊!正用捧山倒海的姿态,无声无息地向他袭来。在他未曾忽略时,成功占领他的心绪,一点、一漓。
就连这个无趣的亭子,除了投水的记忆之外,古灵还记得他们也曾在这亭中讨论过怎么把“爱”藏起来……
“夫君,我好爱,好爱你哦!”依附在古灵的胸膛,琉璃轻声说著。
“有多爱?”古灵轻啄著她的鼻头。
“我想想看,嗯!就跟天那么大,书上说无池无涯!那我的爱也无边无际。”琉璃在古灵的怀中,很认真地比了比天的宽度。
爱极这种无忧的矫憨,古灵蓄意逗她,很伤脑筋的沉吟:“那我没有地方藏起耶,被别人看到要怎么办才好……”
“这个嘛……”琉璃跟著一起伤脑筋……
怎么忘怀?怎么抹去?有谁能帮助他?
每多边一日,古灵脑海中的影像就越清晰,每一句话都在撞击著他此刻孤寂的心灵,让他无法顺顺利利地活下去。琉璃初走的那几日,古灵只要在夜晚上妓院把时间消磨,一切便可依著平时的步伐解决;可是时日一久,琉璃的影像居然挥之不去,不仅在夜晚干扰他的心,连白天也同样侵蚀著他的心。
他感受到自己的时间越过越缓慢,除了思念琉璃,他无法度日。
那日,琉璃投水时,他的心除了慌,还有对她更深切的怜惜。现在呢?他几乎可以领略到琉璃那日的绝望,失去爱情的疼痛。只是那日,他的爱还在他的掌控中,他便错估琉璃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不说分明地执意要把旧日的愁与恨快意解决!但苍天是有眼的,容不得他一直欺负琉璃,便帮她报仇了。他想笑……
古灵在角落自尝噬人的痛楚而无法言语!
“大哥,嫂子一定还在等你回去找她。你去带她回来,好不好?”古桧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入春秋亭,体恤地抹去他面颊上的泪,古灵才蓦然惊觉自己真的失态了。
第一次在人前有进退不得的窘况,古灵继续沉默。
“大哥,我不会乖乖接下涵碧山庄的!我情愿看它倒。如果你执意自苦,等我成材,你会发现我在管事面前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你相不相信?”古桧不在乎地威胁古灵,这是他首次用这种口气和兄长说话。
古灵的俊容一变,反手扣住古桧的手腕:“你敢?”
“你都敢丢下山庄,我为什么不敢看它倒?咱们都姓古,倒了正好,我可以心安理得当画师,你可以躲到山上隐居,各得其所。我乐得轻松!”古桧一点也不怕武艺高强的兄长在瞬间要了自己的小命,大逆不道的话继续播放,还怕兄长听不清楚,贴到他的耳旁复颂。
“你……”古灵没想到尚未成年的么弟已经有本事要胁他了。
“大哥要是觉得我不乖,我让您罚!我是大哥救出来的,我只听您的话!但不表示我会帮著大哥虐待自己。您和嫂子情投意合,璧人佳偶!既然现在知道是误会嫂子,接她回来,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嫂子既然一进门就任您摆弄,也没有理由一出门就忘记和您的共同记忆。大哥,大家都希望您接嫂子回来。”古桧跪在古灵面前,苦劝。
熬不住一季以来相思的煎熬,众人的游说,古灵终于点头,“我会去!你不准再耍花样。桧儿,当家的本事你再学不会,我让你活著比死还难受!”
古桧咋舌:“找不回嫂子,大哥想收拾心思修理我可能也不大容易吧!”
没想到自己的心思已被么弟看穿,古灵不知要高兴还是忧愁,脑筋里轻轻一转。笑著回应:“德记钱庄的老板在问我怎么处理你的利息,我在想……’
古桧脸色一变,忙著答覆兄长:“大哥诸事缠身,我保证乖乖,什么事都不惹你费心,似不用再想我的利息该怎么办了!”
“那你可要记得今天说过的话!”轻笑著,古灵迳自走了。
看著兄长孤绝的背影,古桧猛拍胸脯,压惊!太可怕了,和素日敬爱的兄长对恃是种惊险的画面,要不是现在情况紧急,说什么也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太可怕了!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他一定要想办法避免。古桧开始很认真地想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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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
一把捉住小厮的衣襟,古灵的脸色惨白,声音微露著些许的颤抖。
“报……报告庄主,叫了老半天的门,都没人来应门,我……我看不到半个南宫家的人,问了街坊……才知道两个月前,他们……就搬走了。诚记让给别人做了……南宫家在苏州已经待不下去……都搬走了……”小厮吓得结结巴巴,一面大舌头,一面说话。
顿时,古灵的脑海一阵空白,他感到脑袋一阵摇晃,恍然间……
“庄……主!庄主!”小厮惊声大叫,强力搀扶著突然昏倒的古灵,不知该死如何是好。
“怎么了?”
闻风而至的总管看到古灵昏厥,吓得魂飞魄散,赶忙要小厮呼叫庄内的大小管事,快请大夫,这下可非常不得了,天大的不得了,古家的擎天柱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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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后
“似儿,似儿!别跑那么快嘛,等等娘。”
正月初七,再一天就要举办一年一度的大腊了。今年负责腊祭的家族正好在城南郊的天神庙外,他们快忙翻天了,一大堆家丁、壮汉忙进忙出地搬著东西。一对面貌可喜的母子在庙外追逐,这真是一幅赏心悦目的画面。
“小弟弟,这里很危险哦!”一个身穿紫色儒袍的少年男子才从庙里走出来,就一把将正在奔跑的幼童拦腰抱住,替追逐的妇人省了不少事。
“哈!爹爹,爹爹!我看到爹爹了哪。”幼童看到面貌如玉的少年,好像看到自己的亲人一般,直接著少年的颈子叫爹,亲密的模样可比一般父子,窘得少年的脸已像煮熟的虾子般通红,不知该如何是好。
“对不起,对不起……,这孩子没见过他爹,嗅……”妇人赶忙过来道歉,一只美丽的大眼却和抱著儿子的少年相接触。
“嫂子!”少年抱著幼童,眼睛都直了。
“小桧!”女子的眼睛更大了,直视著著小叔。没错,这个妙龄少妇就是古灵当年休掉的南宫琉璃。
古桧看到怀里呢著自己亲热的幼童,百感交集,警戒的眼神望向昔日的嫂嫂,客套问起:“嫂子近来可好?”
没料到会在这里遇到成长后的古桧,看到他的言行举止,无一不像日思夜念的夫婿,琉璃的心泛著些许的苦涩,举手想抱回孩子;“很好,很好……”
“孩子的爹呢?没一起来?”古桧方才没听清楚琉璃的话。他想把幼童还给琉璃,无奈这孩子看到他,就好像蜜蜂看到花一样,使劲黏著,不肯离去,更别提琉璃想抱回他了。
“嗯!没来。”看到孩子死缠著古桧,就像自己当年死黏著夫君一样,琉璃的眼又蒙胧了。
看到嫂子温婉依旧,古桧心里不禁叹息,难怪大哥为她神魂颠倒。他可没忘记琉璃刚离开的那一年,全家愁云惨淡的日子,大哥莫名其妙地倒了,总管和娘不说分由,便把自己推出去代大哥接下古家沉重的家业。大哥经过一年的休憩,才慢慢恢复像往常那般,却当然不能让他再接受任何有关昔日嫂子的刺激,所以这个怀中的幼童最好也和嫂子一样,去之无影,消之无踪。
“古桧,你在忙什么?里面事情一堆,你倒在外边穷搅和?”古灵巳站在天神庙门口,神闲气淡地询问,但口气不善。
“啊?大爹爹!”幼童一看到站在庙口的古灵,可不得了,双手齐来,猛拖著古桧要下来,两颗龙眼大的眼睛直盯著古灵,那个才是爹爹!那个才是。
“我……这个……”古桧慌了手脚,想求怀里的小鬼不要吵,一个不小心,却让他滑出自己的怀里,琉璃看到夫君,早忘了眼前的古桧和孩子,直愣愣地看著前方那个俊逸不减的他,而幼童跌倒到地上,却忍住痛,七手八脚地挣扎起来,往古灵的方向直冲,他要爹爹抱。
“爹爹抱!爹爹抱!”幼童直奔古灵,两手环住他的脚,仰起小脸,满怀希望地看著他。
古灵莫名地抱起站在自己脚边的孩童,心里涌起一阵毫无来由的疼惜,悄声询问:“你娘呢?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
“爹爹!爹爹!”孩童兴奋到满脸通红,直搂著古灵大叫,一张小嘴直亲著古灵的俊脸,娘说的果然不错,来这里可以见到爹爹,跟家中的画像不一样,会抱似儿、会疼似儿、会喜欢似儿。
“你叫什么名字?”古灵笑意渐浓,没想到他这么有孩子缘。
“似儿!我娘说我是相似爹爹的儿子。”
似儿用力抱著古灵的颈子,他快乐疯了,爹爹好高,把他抱得好高,他可以看到娘的头。他不用表舅舅抱了,他也有爹会把他抱得高高。
“哦?你娘呢?”古灵没想到怀中的小孩如此伶俐,还会跟自己解释名字的来由,更喜爱了。
古桧看情形不对,大哥好像很喜欢孩子,赶忙过来,“孩子的娘在那边,大哥先进去吧!我把孩子还给人家。随后就进去!”
“好吧……”
古灵想把怀中的孩子交给古桧,哪知道怀中的孩童马上放声大哭,死也不让古桧抱走,只是盯著古灵大叫,“似儿要大爹爹抱!似儿不要走,似儿不要走……”
“这个……”没有哄骗过小孩的经验,古灵和古桧两个人都傻了,怎么这孩子这么黏古灵?才见面,也不怕生就冲上来要他抱?
琉璃不知在哪时也走过来了,她感觉到古桧不愿意自己接近古灵,也没多说什么,只有强忍住泪水,伸出手,温柔地对儿子说:“似儿乖!爹爹好忙,你要乖乖听话,爹爹才会疼你。”
听到熟悉的声音,古灵身体一震,“……琉璃?”
“古……大哥,别来无恙?”
不知该如何称呼昔日的夫君,南宫琉璃的声音既颤抖,又略带结巴,宜愣愣地看著古灵,梦中低回千次,幻想百遍,如果再遇上他,自己该说什么?如今真立在自己面前,琉璃已经说不出任何话,只是看著他。
“呃!是……你的孩儿?”古灵的气息有点混乱,怀中的孩童是琉璃再婚后的孩儿吧?都这么大了?
“是我的孩儿。”琉璃的泪水还是忍不住滑下了,似儿是她一个人的。
“娘不哭!似儿乖乖,娘不哭!”似儿看到琉璃流泪,他的小嘴也憋著,大声呼喊,但两只小手仍不愿放开古灵,扳得死紧,就怕他的爹爹又跑了,那似儿就没有爹爹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