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枫。枫。”他紧紧拥住她。“我爱你呀,从未改变过。”
“你更爱蓝氏。”她埋怨,但伸手抱住他。
“若我是个忘恩负义之徒,你还会爱我吗?”
“你是什么我都爱你。”
“所以了,”他抬起她的脸,用拇指抹去她的眼泪,“我对你的爱亦然,枫。”他柔声低语。“我知道你后来脾气越来越坏,一方面我老是三更半夜才回家,一方面你对自己的行为老羞成怒,才把气出在我们的婚姻上。过去的都让它烟消云散,我们从头开始,好不好?”
“你是说真的?”她小心地瞅著他。
“我不想知道你前些日子都在外面做了些什么。我不问,不是不在乎。我了解你是 一时任性。”他拉起她的手握住,贴著他胸口。“我们认识不到一个星期就结了婚,没 有给彼此一个成长、成熟的时间。我又急著想给你和小荃过舒适的好日子,我们都还没 有准备好,就成了家,当了父母。所有的错误,都当作一个教训。该记的记得,不要再 犯,其他就统统忘掉。”
“仲桐。”她偎进他怀里,用力抱著他。“我太胡涂了。”
“我们都有胡涂的时候。”他搂搂她。“再忍耐一阵子,然后我就辞职,我们一块 儿回南部,好不好?”
“你妈不喜欢我。”
“不会的。她听到我们离婚,难过得都病了。”
朴枫罪恶地抬起头。“我这么坏,你还──”
“我爱你。”他用温柔的吻堵住她。“我要你回我身边。我需要你。”
“仲桐,我也需要你。”她激动地回吻他。“没有你,我的日子好空虚,好痛苦。 ”
“我也一样,枫。我也一样。”
***
蓝(王玉)回家时,希文在客厅等著她。他一看见她就发现她改变了。
完全变了一个人。她的郁郁寡欢、茫然无助已一扫而空。惊喜的叫一声,朝他冲 过来的蓝(王玉),神采飞扬,充满自信,明亮动人。
“希文,你怎么来了?”她抱住他的胳臂,开心地喊。
“这儿也算我半个家呢。”尽管心上一层阴霾,她的明朗使他露出愉快且好奇的微 笑。“唔,看样子你单身生活适应得很好啊。”
“太好了!”她轻快地转一圈,蓝色圆点圆裙飞起一道圆弧。“我现在有一份自己 的工作。安若完全信任我,什么事都交给我负责,而且我没有出过任何差错──”她忽然看到希文的脸色。“怎么了?希文,你脸色好苍白啊,不舒服吗?”
“没事。”他冷静地抬起一手。“你刚刚说……安若?”
“是啊。她本来是我的朋友,现在她是我老板,我当她的秘书快一个星期了。她虽 然是老板,可是她从不对我下命令。她‘请’我为她做事,而且常征询我的意见──”
希文不得不打断她的兴致勃勃。“你以前就认识安若?”
“嗯,是啊。”
“你认识她多久了?”
“差不多有两个月了吧。干嘛?你口气好奇怪。”
“只是问问。”希文背脊升起寒意。
安若,安若,你将蓝(王玉)也放进棋盘了吗?他失望又痛心。
“这家公司,不会刚好叫‘欧梵’吧?”他用随意的口吻问。其实不问也可想而知 了。
“是啊,你怎么知道?”
单纯的蓝(王玉)毫无心机。希文拍拍她的肩。“你在那真的很快乐?”
“嗯。”蓝(王玉)用力点头。“像找到了新生命。”
“说说看安若这个人。你怎么认识她的?”
虽然有点难为情,蓝(王玉)因对希文从来有话便说,于是告诉了他。“她对我极好 ,亦师亦友亦如姊姊。”
会是手段吗?“公司在哪?”
蓝(王玉)给他一张印刷设计十分新颖独特的名片。“你要去看我?”
“也去拜访你的老板。”
“可是她常不在呢!戴洛大部分时候都在。他代安若处理很多事。他对我也很好。 ”
如果希文不是一下子思路掉进戴洛和安若那回在纪先生家,两人亲密亲匿的回忆,他便会注意到蓝(王玉)提起戴洛时的异样甜美表情。
安若认为他和蓝(王玉)是真的夫妻,若他要蓝(王玉)带话,说他要见她,她定躲得 更远。
希文想到了个下下之策。他第二天打电话约戴洛见面,说有笔生意和他谈。
***
“真高兴又见面了。”戴洛进到他们约定的咖啡厅时,希文已坐在桌旁等候。
他感觉到戴洛的眼神,声调,甚至握手时,都带点心虚意味。之前他们面晤时,他 也多有隐瞒,但那时握手诚恳有力,目光直接而自信。
“办公室成立了?”希文问。“一切顺利吧?”
“托福。”戴洛点了茶,直接切入正题。“你说有笔生意?”
希文觉得对方希望快快谈完正事好离开。嗯,他也不想浪费时间。
“是。不知‘欧梵’对投资时装公司可有兴趣?”
“看情形。你说的是哪一家?”
“丝筑。”
“丝筑!”戴洛大吃一惊。“那是──”
“我的。”希文点头。“如何?以李梵女士开精品服饰的卓绝眼光,凭‘丝筑’在国际时装界的名声,应不致辱了李梵女士的品味。”
“哦,希文,你误解我的意思了。”茶送来,戴洛喝一口,压下他的震惊。“‘丝筑’的名声和地位,我如雷贯耳,因此一时难以置信。你──当真要卖?”
“千真万确。”
“希文,莫非财务上有困难?我绝无冒犯之意。但,怎么会呢?不是听说明年就要 有个春装发表会吗?我了解这次展示还邀集了几名巴黎、伦敦名模特儿特别客串呢。”
“阁下消息真是灵通。不错,这将是一次大规模的巨星级演出,而且它要如期推出 。只是这场秀耗资颇钜,协办单位财力有限,我本人,不瞒你说,确有经费见肘之虞。 同时这场秀办完之后,我反正有意结束公司,现在不过提早拿来议个价。无论如何,我 在‘丝筑’投注了不少心血,若能将它易主李梵女士这样艺术家眼光的人手中,也不算 糟蹋它的成就了。”
“这……我要和她商议一下,才能给你答覆。”
“当然。另外,若李梵女士有意买‘丝筑’,下次进一步谈细节时,我希望和她本 人面商。我这样说你不会介意吧?”
“不会,不会。我了解此事的慎重的必要。请放心,我一定尽快回你消息。请原谅,希文,我办公室还有事。”
两个人同时站起来。希文伸出手。
“谢谢你抽空来这一趟,戴洛。”
“别客气,这是我的荣幸。”
这次他的握手真诚多了。
***
安若的沉默令蓝(王玉)不知所措,想到她或许从此会失去她的友谊,她深感恐慌。 自从和安若有较多机会相处,她的倾听和建议,鼓励和支持,当蓝(王玉)做好一件事时 ,她给予的肯定和赞美,蓝(王玉)这辈子未曾活得如此自信而充满希望。她不再觉得自 己终日彷徨茫然,麻麻木木。
还有戴洛。他是那么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绅士。他幽默、风趣,充满智慧的谈 吐,他的翩翩风度,他明亮如晴空的蓝眸中有意无意的情意,无不教蓝(王玉)神迷心动 。
两天前,蓝(王玉)在办公室等一封英国的电报等到半夜,戴洛陪著她,直到凌晨两 点多。然后他送她回去。
蓝(王玉)邀他一块上楼到她家稍坐时,完全是出于自然的反应。她累坏了,相信他 也是。公司刚成立,每天似乎都有做不完的事。但她精神很高昂,而且她喜欢和戴洛聊 天。
进屋后发现屋里空无一人,戴洛曾问及她丈夫。蓝(王玉)很意外他知道这事,不过 也许是安若告诉他的。
“他很少回来。”蓝(王玉)支吾以对。
和希文一样,她很少想到他们的婚姻,因它对他们皆不具实质意义。戴洛问及希文 ,她方察觉在他看来,她是已婚女子。即使她不是,半夜邀个男人同处一室,也不恰当 。蓝(王玉)终于意会到自己无意识的行为可能令戴洛减轻对她的尊重和喜欢时,心里开 始不安及自责为何如此愚蠢。她以前很怕男人欣赏、爱慕的眼光,憎恶追求她的男人。 生平第一次,戴洛,一个异性是否喜欢她,对她变得非常重要。
她紧张不安的在厨房拿杯子要泡茶时,失手打破了瓷杯。戴洛闻声进来,蹲身和她 一起捡碎片,看到她的手颤抖得拿不稳一小片破瓷片,他握住她的手,那触电般的震颤 穿透了她。
戴洛和她四目相视,她在他眼中看见自己像要昏厥的表情。她接著便倒进他怀里。 他吻住她的刹那,她淹没在一股爆炸性的冲动和渴望中。
***
她挣扎了两天,决定告诉安若,因为她觉得对不起她。她考虑过,害怕过眼前的结 果。安若生气、伤心,对她失望,然后再也不理她。
“安若,你说话好吗?”蓝(王玉)向脸上毫无表情的安若恳求。“骂我也好。”
“我为什么要骂你?”安若的声音出奇柔和,含著担忧。
“你对我这么好,我却背著你和你男朋友……”蓝(王玉)低低垂著头。
安若发出温和的笑声。“戴洛和我只是好朋友和很好的工作伙伴而已。”
蓝(王玉)抬起的脸露出笑意。“真的?那么你不怪我?”
“关键不在我。”安若表情变严肃。“你是有丈夫的人,还有个情人,现在又扯进 戴洛。蓝(王玉),你不觉得你把自己的私生活弄得太复杂了吗?”
蓝(王玉)脸一红。“我好一阵子没和朴枫在一起了。开始在你这上班后,我找都没 去找过她,也没有想过她。”
“这是表示你要结束这段同性关系吗?”
“我要。”蓝(王玉)从未对自己要做的事如此肯定过。
安若点点头。“你要如何处理你和戴洛及你丈夫之间的关系,要考虑清楚。我不希 望你们之间任何一人受伤害。而你如果拖太久,受苦的是你。戴洛也不会好受,但他既 然做了,我想他应有心理准备面对后果。”
“我应该告诉希文吗?我也没有告诉戴洛我和朴枫的事。”蓝(王玉)神情苦恼。“ 我似乎只会惹麻烦。”
“要不要告诉他们,你自己决定。”安若拍拍她的肩,站起来,微笑。“你只是不 大会处理私人感情的事而已,工作上,你的表现非常好。我想没有你帮忙,我恐怕一个 人没法把一切做得这么井井有条。”
她自己又何尝懂得如何应付呢?当感情凌驾理性时,她这一生唯一的一次,她便胡 涂得一头栽进去,跌了一大跤,至今平复不过来,听到希文的名字,她仍会心痛。
而当戴洛告诉她和希文约谈的内容,她的心更是翻覆不停。
她对“丝筑”做过透彻的调查。它唯一会有财务危机的可能,是希文拿它的既有财 力去协助蓝氏。拿江河补海洋,结果自然是越补越流失得又多又快。这是她收拾蓝氏的 计略,“丝筑”最初也在她的计画中,如今眼看一切顺理成章,就要大功告成,她全无 胜利的成就感,或达到目的的快意。
“他要见你本人。”戴洛告诉她。
安若沉思著没有回答。
“我想我要退出了,Ann。”戴洛首次露出低沉的情绪。“我要回英国了。”
安若直直看著他。“为了蓝(王玉)?我早上和她谈过。”
他坦然回望她。“我没有占她便宜。”
“我没这么说。但是你知道她是有夫之妇。”安若心平气和地说。
“但你可知她仍是处女?”
安若愕然。“你说什么?”
“你听见了。”戴洛缓缓摇头。“我初识她便奇怪她何以时常表现得宛如天真、纯 洁的女孩。她是那么地羞怯,楚楚可人。我想不出她丈夫何以不要她。”
尽管脑中思绪混乱,安若保持著冷静。“而你打算就这样抽身走掉?”
“Ann,我要退出的是‘欧梵’。我无法再旁观这场杀人不见血的战争了。商场上 大鱼吃小鱼的现象比比皆是,但由你一手操纵主持,我看了心里难过。我想我也许一辈 子不会知道你为何非要弄得蓝氏颓倒以致破产,你甚至把蓝(王玉)玩在掌中。如今费希 文也眼看要和蓝氏同归于尽,接下来呢?我不忍想像,若蓝(王玉)愿意和我一起,我会 光明磊落地和她丈夫说。但我不会趁人之危,夺人之妻。”
她脸色苍白,神情不变。“我无法向你解释,事情到此地步,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 得清的。我只能告诉你,我对蓝(王玉)没有恶意。你要离开,我不强留,虽然我会舍不 得,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对你的协助,我衷心感激,无以为报是我最大的遗憾。若将来 能有机会回报──”
戴洛扬手阻止她说下去,痛苦地摇头。“我心甘情愿帮你,无憾亦无悔。但是听我 忠告吧,Ann,若你果真当我是好朋友,适可而止。费希文是正人君子,我看得出来。 蓝季卿以前的威名,及他如何以不择手段的骠悍作风达到目的,我曾听闻。然而强中自 有强中手,你掠倒他,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可是你可曾想过,这场战争所殃 及的无辜好人?费希文即是其中之一。今天和他会面,我觉得自己像个冷血帮凶。”
安若闭上眼睛,胸口急遽起伏。当她张开,她眼中盈著泪光。“相信我,戴洛,我 并不好受。”
戴洛有些许吃惊。“你从不表露真正情感。”
“我必须如此。”她停住,稳定波动的情绪。“我也给你一个建议,不管是否继续 留在‘欧梵’,你暂时不宜离开蓝(王玉)。她的情感很脆弱,而我想她爱上了你。在她 想明白她该如何处理她和丈夫及你的问题之前,她会需要你的支持。”
戴洛注视她良久。“认识你这么久,Ann,我依然不明白你。听起来你是真心关心 蓝(王玉),但过去几年,你对蓝氏是那么地无情,恨不得打击得它片瓦不存。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对不起,戴洛。我孤单太久了,不习惯与人分享我的想法和感觉。”
“你不孤单。我一直是你的朋友,也永远会是。你必须先打开心胸,接纳别人。你不是看不见,感觉不到我的关心,你始终执意地拒绝。”戴洛声音满是挫折。“事业上,你是个连男人都要望尘莫及的勇士,斗士。面对你自己,原谅我这么说,你却是个懦夫,一个弱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