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晓阳喝了大半瓶的酒,脑筋还是清醒异常,酒精丝毫没有影响到她。闻言,她激动地说:“露,你要三思呀,毕竟他是你的骨肉。”
传统、保守的她放下酒瓶,走上前、蹲在夏晓露的面前,不复刚才的激烈,她好言相劝:“生下他,我会帮你养育他、照顾他。”她直视着夏晓露的双眼,眼中闪着坚定而温柔的光芒。“你的小孩就是我的孩子。”
夏晓露瞅着她,轻拍她的脸颊,摇头叹息。
“你这个傻瓜!唉!理智告诉我不能优柔寡断,但在情感上,我又不忍扼杀一个无辜的小生命,所以我才会这么苦恼。”
她伸出双手轻摸着腹部,难以想像有个小生命已在她的体内孕育,“我方寸大乱,本来已决定的意志一再动摇,我真的不晓得该怎么办?”
夏晓娴露出皓齿,“露,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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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答应我嘛!”
“别胡闹了。”
“Sam……”
周文森没好脸色地睨着一身鹅黄色洋装的可人儿。”
夏晓娴怒地拉扯着他,“你怎么忍心拒绝,答应又不会少块肉。”
“对不起,我办不到。”
两道秀眉成了倒八字状,夏晓娴美丽的身躯仿佛黏在地板上似的不肯移步。“你知道小孩没有爸爸多可怜吗?”
周文森反扣住她柔弱无骨的小手,拉着她步行在忠孝东路上。
夏晓娴被拖着走,一边摇头叹息,“书上说,单亲家庭的小孩常常较为偏执,甚至造成心理不正常。而后大部分会成为问题少年,成为社会上严重的社会问题。”
美丽的星期六下午,忠孝东路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原本,周文森还开心地计划着一连串的节目,先是逛街,逛累了喝个下午茶,再优闲地赶场电影,吃晚饭。
没想到自逛街起,夏晓娴就挨在他的耳朵边,叽哩咕噜地缠着他,非要他答应那个荒唐的要求。
“你只是当他名义上的爸爸,为什么不行?让宝宝觉得他和别的小孩一样,有妈妈、有爸爸不好吗?”夏晓娴剑拔弩张地瞪着他。
“那不叫名义上的爸爸,而是具有法律效力的父亲。我又不是他的亲生父亲,父亲上怎么可以填上我的名字?”真是有理说不清。
“那又怎么样?反正不管是名义上或是法律上的,宝宝有爸爸就好了。”她嗔怨地将他推开。
唉!又来了,说着说着她又赖在原地不走,引来路人好奇的眼光。周文森忙不迭地揪着她进一家咖啡厅,不想和她一起丢人现眼。
“你到底答不答应?”夏晓娴凶相毕露。
周文森阴着脸,“如你所言,名义上的母亲是晓露,而我是名义上的父亲,你没关系吗?”
见他像是有点软化,仿佛还有商量的余地。夏晓娴收起满面的煞气,“有什么关系,只要宝宝有父亲就行了。”
不知道她是天真,还是超级大白痴,周文森的脸色犹如踩到狗粪。“原则上,我是宝宝的姨丈,他怎么可以叫我爸爸,这是乱了伦理。”
“这……”夏晓娴舔了舔不点而红的朱唇,表情有些尴尬。
周文森将满肚子的怨气出在侍者身上,口气不甚友善的对站了好一会儿的侍者说:“两杯咖啡。”
夏晓娴轻咬着下唇,这种事该如何安排呢?当初的原意只想到宝宝,想替宝宝找个爸爸,可是,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这……
瞧她忧郁地垂着臻首,周文森点了根香菸。“你就不要操心这档事,晓露自有她的打算。”
“等一等。”夏晓娴乌云密布的悄颜霎时变得晴空万里,“晓露只管生下宝宝,我做名义上的妈妈,晓阳是实际照顾他的妈妈,这不就得了。”
周文森才刚压下的气,又急速往上升。“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夏晓娴兴奋地点头,像是解决了疑惑。
周文森百感交集,自己屡次求婚不果,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况下才有自己想要的婚姻关系,为了晓露肚子里的孩子,这教他情何以堪啊?
夏晓娴不知道他内心的波涛汹涌,兀自欢欣的看着他,“有首歌谣不是说,有妈的孩子像个宝吗?这下宝宝可幸运了,他有三个妈妈耶,简直是宝中之宝,比钻石还珍贵。”
周文森悻悻然地道:“一个妈妈就已经够唠叨的,三个妈,我看他迟早会人格分裂。”
夏晓娴不依地申辩:“才怪,他以后不知会多优秀呢!有我的知识灌溉,将来肯定是学识渊博,有晓阳的细心照料,一定健康活泼,再遗传自晓露的精明聪慧,哇!简直是人中之龙风,完美极了!”她眉飞色舞地说:“国外不是有部电影和我们有异曲同工之妙,三个奶妈一个娃……”
※ ※ ※ ※
能够让天择这个跨国企业的亚洲区总裁撇下一屋子主管级的各部门经理,放下手中的公事,抛下上千万的生意,仅为了一通电话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情妇夏晓娴。
接到电话的周文森,毫不犹疑地下令解散会议,二话不说的驱车前往她指定的地点——重庆南路‘,
下班时分的台北市,人潮加上车阵,真是寸步难行。周文森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能插翅飞奔至亲爱的她身边,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已到嘴边的咒骂,重新稳住自己。
到重庆南路时已经过了一个小时,周文森心急如焚地摇下车窗,急欲找寻倩影。
正当他开始发愁之时,不远处所围的人群吸引住他的目光,人群团团围住看热闹不知是为啥事,他的一颗心全系在他的美艳情人身上,但交通号志转换为红灯,迫使他不得不暂停在一旁等待绿灯。
车外嘈杂的交谈声飘进他的耳里。
“是Baby耶!”
“哇!好漂亮。她本人好漂亮啊!”
“她所广告的伊莉莎,我有买……”
“签名!”
“Baby……”
周文森蓦地回头张望,只见黑压压的一片人头钻涌。他连忙将车暂停至路边,快步走向噪声的来源。他极力想排开众人,突破重围直达核心,两只脚却无法向前移动,推来推去,他还是被挤在最外面。
“推什么推,要签名不会排队啊!”一个女学生不悦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冷不防地,他昂贵的意大利皮鞋上多了好几个鞋印。
周文森足足呆了一分钟,苦无对策之下,他只好扯开喉咙大叫:“对不起,借过!”
周遭的大声鼎沸,完全淹没了他的声音。
他声嘶力竭地大叫数声,喉咙都快哑了,最后他奋力喊出:“夏、晓、娴。”
被人潮从四面八方围住的夏晓娴,听到那声嘶吼宛若听到天籁一般,狂乱的心跳倏地平缓下来。
夏晓娴挂着僵硬的笑容,十分艰难地移动曼妙的身躯。以她为中心的人墙逐渐地向外移。
“Sam!”她隔着人山人海娇呼。
听到情人的求救,周文森不得不打起精神,一鼓作气地向前冲,一推一挡,长手往前像抓小鸡似的一拎,把夏晓娴往怀里一带,没有时间多加考虑,两人就像逃难一样拔腿就跑,迅速逃进车内。
一上车,周文森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按下中控锁,将追逐的人群锁在外面。
夏晓娴气喘吁吁地说:“我的……书……”
周文森心有余悸,大口大口的喘气。“不……要……了。”
历劫归来,大概就是此刻他们俩的模样。
周文森的领带歪了,长裤上有水渍及污泥,光亮的皮鞋被践踏得看不出它的名贵,他的亚曼尼外套更右大大小小的脏手印……
超级名模特儿更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了。一头长发像疯女十八年般凌乱,柔滑白嫩的藕臂上有着深深浅浅的青紫,无袖的白洋装被拉扯得处处可见线头、裂痕,惨白的小脸就像生过一场重病似的毫无血色。
周文森掏出手帕,轻轻擦拭夏晓娴额角的汗珠,拂开她额前的发丝,自责的询问:"Baby,你还好吧!”
夏晓娴犹如——只丧家犬,“刚才在一阵混乱之中,我被偷摸了好几把。”周文森的五官明显地昭显他恶劣的情绪,他震怒的低吼:“该死!”握着方向盘的双手紧握得泛白,激动与愤怒久久不能平复。
夏晓娴筋疲力竭地长吁一口气,“我又不是什么大明星,难不成出门真的还得乔装一番吗?”
周文森爱怜地揉了揉她的秀发、
当车子转入内湖的社区时,两人的谈话突然打住。周文森和夏晓娴互望一眼,两人很有默契地将视线望向离夏家十五公尺处,而那个角度可以清楚地看见夏家人的进出。周文森不只一次开车经过时特别注意车上的人,虽然都是匆匆一瞥,面貌也是很模糊,但是直觉上,周文森就是感觉这个男人并无恶意,至少他绝不是登徒子,说不上来为什么,他就是有这种把握。
连迟钝、没有社会经验的夏晓娴都发觉了,她亦是赞同周文森的看法。
周文森睨了车上的男人一眼,“他会不会是露肚子里小孩的爸爸?”
“有可能。”夏晓娴点头。
“那还等什么?他必须负起男人的责任。”说着,他就要打开车门,上前找那个男人理论。
夏晓娴连忙制止他:“你不要太冲动,毕竟那只是我们的猜测,无凭无据去找一个陌生人理论,如果事情不如我们所预料,你要露的脸往哪儿放。”
周文森用手指爬梳着短发,懊恼地说:“可是,他每天在那儿站岗,脱得了干系吗?”
夏晓娴没好气地看着他,“如果他只是露的追求者之一呢?”
“追求者?”
“是呀!自从露与那个保时捷的分手后,这男人就苦追着露,大概也有两个多月了,这事阳也知道,而露为了这事很烦。”
“这么说,他是最大的嫌疑者。”周文森抚着下巴,俨然一名侦探般。
夏晓娴的杏眼闪着光芒,“前天我忍不住和他聊了几句……”
周文森双眉一扬,迫不及待地插话:“你为什么单独找他?为什么没告诉我?你应该找我陪你去的,万一遇到危险,万一他是变态的……”他眯起鹰眼,以眼神无声地表示不满之情。
她放软语调:“好嘛!是我不对,我忘了告诉你。”
周文森按下满心的不悦,暗自苦笑着,每次都让她气得头顶冒烟,却又拿她没辙。
望着他锐利炯炯的黑瞳,夏晓娴撒娇地凑上她的樱唇,在他紧抿的蒲唇上轻啄了一下。
周文森当然乐意品尝她的芬芳,意犹未尽地加深这一吻,他不由自主地往前倾,双手拥抱着她。
两人吻得难舍难分,惊心动魄。
周文森被这一吻撩拨得情欲高张,怕自己失控,不得不结束这个缠绵之吻。
像是才跑完马拉松,周文森粗重地喘着气。
两人沉默了半晌,周文森才清清喉咙:“你们谈了什么?”
夏晓娴一时尚未意会过来,怔忡地呆望着他。
周文森咳了几声,用眼角瞟向后面的黑色大车。
她这才恍然明白的摸着额头,呐呐地说:“其实也没说什么,不过他看起来很可靠,很有安全感,我相信他不是坏人。”
周文森仿佛喝下几斤的醋,语气中的酸意浓得化不开:“人不可貌相,你没听过披着羊皮的狼吗?如果他真的如你所说的很可靠、有安全感,他为何会始乱终弃?抛弃露和肚子里的宝宝不顾。”
夏晓娴若有所思地道:“孩子未必是他的,而且问题不在他身上,是露。”
周文森颇不以为然。尽管之前他个人亦认为那家伙无害,但是,他就是不能忍受夏晓娴在自己面前夸赞别的男人,下意识便排斥起那个素昧平生的男人。
夏晓阳在屋里隔着窗户看着车里的那对男女,抬起手瞄了一眼腕表,都过了二十分钟了还不进来,刚才那一幕火辣缠绵的画面到现在还令她脸红心跳。
她不安地偷窥了下旁边那两对肃杀的眼光,不禁有些心慌意乱,暗暗嘀咕:“每次都在自家门口表演亲热戏,非得要人三催四请的才肯进来,现在都九点半了,难道要我自出马才行吗?”
夏晓露见她浮躁不安,示意她莫轻举妄动。
双胞胎两人面面相觑,无声胜有声。
不明就里的夏晓娴和周文森没有想到适才在车上的一举一动全落在屋内有心人的眼中,浑然不知的两人才踏进大门,夏晓娴就惊呼:“爸、妈,你们回来了!”
第九章
夏家的客厅灯火通明,夏家二老、夏晓阳、夏晓露各自品茗、喝水、喝果汁,一派气定神闲,暗地里却暗潮汹涌。
夏家二老两双犹如法官审犯人般的利眸将周文森从头看到脚,再从脚扫回到头部,最后将视线定在夏晓娴身上。
夏父青筋暴跳,脸红脖子粗,想张口却又发不出声音,以致嘴角抽筋似地微微抽动。
夏母一对眼睛亦冒出熊熊的烈火看得两人钉在原地动弹不得、心惊胆跳,
周文森、夏晓娴互相审视着对方,不禁倒抽一口气,此刻两人竟衣衫不整,说有多狼狈就有多狠狈,莫怪夏家二老会有异常神色,他们俩就像是饥渴得大战几回合后的疲倦模样,真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
夏晓阳连耳根都烧红了,宛若犯错的人是她,她羞愧的低着头。
夏晓露吃吃地笑出来,“你们俩在草地打滚啊,也不用这么激烈吧!”
夏家二老以杀人的眼光扫向夏晓露,再直直射向衣衫不整的两人。
夏晓娴咽了咽口水,嗫嚅着说:“不……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刚才……”
夏母气呼呼地抢白:“刚才你们在车上的事,我们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夏父抬起一只手指着她,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完了、完了,他们在车上缠绵悱恻的热吻全部被看在眼里,夏晓娴尴尬地想找个洞钻进去。
良久,周文森收起惊愕,好整以暇地开口:“夏伯父、夏伯母,你们好,我是……”
夏母尖声地打断他:“你就是那个……周……周什么的?”
夏晓阳适时的补充:“是周文森。”
“老二,没你的事,谁教你多嘴。”夏母斥喝着。
夏父、夏母直勾勾地盯住他,一瞬也不瞬的,看得周文森不禁汗流浃背,今天一身的狼狈,他们对自己的印象一定很差。
他忍不住拿出手帕,拭去豆大的汗水。
天哪!夏父简直不敢相信,他的宝贝女儿竟然会做出这种事,下午对老二的话还半信半疑的,现在他亲眼目睹,让他不相信也难;他的脸涨红一直不退,恼怒地想抡起拳头狂殴这占女儿便宜的男人。
一向足不出户的女儿,不正是自己洋洋得意的大家闺秀吗?她的知书达礼正是自己引以为傲的。夏母犹如保护羽翼下小鸡的母鸡,全身充满了攻击的电流,就要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