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等、等一下!”允泛七手八脚地抵住忽必烈宽阔的胸膛,喘息道:“不行, 会伤到小孩……”
“我会很小心的……”他温存地吻著她的唇、她的劲项与细致的锁骨,“我有好几 天没有抱你了……哦,对了”他笑著对允泛的小腹道:“现在是大人的时间,小孩子赶 快睡觉喔!”
允泛不由得笑了起来,她圈住他的劲项,仰首吻住忽必烈的唇!
旖旎柔情的夜,在星空下展开……※※※
次日,允泛陪同太后前往谷家庄园为谷少翼看诊。
太后走进大厅,庄园的总管──同时也是谷少翼敬为“姨”字辈的美妇人白翠立即 迎上前来。
“少翼的情况如何?”太后急问,一面不停地往谷少翼的寝居走去。
“服药只是稳定了病情,并没有好转的迹象。”白翠忧心地道。
沿著回廊经过庭院,她们看见谷少翼靠在桥的围栏上,微笑地与一个如玉雕似的女 娃儿说话。
太后远远地看著谷少翼,突然心中涌起一阵感伤。
好不容易才找到儿子,他却为病魔所苦;他有些廋了,看在她的眼中,当真是痛在 心里。
她能这样看著他的时间,还有多久呢?
谷少翼不经意的看见回廊下的三个人,俊美的脸上扬起一抹迷人的笑意,牵著小女 孩的手一同走了过来。
“母后。”他微笑地看向允泛,点了点头道:“皇嫂。”
允泛的小睑微微一红,笑了笑。
“怎么不在床上休息?”太后关心地道。
“我还没有虚弱到那种程度呢!”谷少翼笑道,转向道:“皇嫂是来为我看诊的吗 ?”
“是的。”
谷少翼眼眸忽然掠过一抹奇特的波纹,像是有什么话要说,但终于还是选择沉默。
一行人走回凌霄院,谷少翼在太师椅上坐下,闭上眼睛,将左手伸给允泛把脉。
“我的病还治得好吗?”谷少翼突然开口问道。
他的语调很轻,显然不愿意让太后听见。
“你刚刚想说的就是这个吧!”
他之所以没有问出口,就是不想让太后听了之后感伤。
“嗯。”他笑了笑,睁开眼睛,低声问:“告诉我实话,我还可以活多久?”
“一年,最多不会超过两年。”
“御医说我还有三年好活呢!你说的比较短,但是,我相信你的话。”
不到两年……终于走到油尽灯枯的时刻了吗?
“我会治好你的。”
“谢谢,但是我知道那比登天还难。”
就连属于他的“北方第一药堂”──回春堂也没有人治得了咳血症。
“就算比登天还难,我也要试试看。我最近在查医书,虽然找不到具体病因的记载 ,但是,我想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把脉完毕,她提起笔来边写处方边道:“咳血症无药可医,但是可以藉由换血而痊 愈。”
“换血?”
“并不是把你身上的血全部抽走,再注入新的血。而是以另一个人的血作为药引, 使你的血质改变。”
将处方交给白翠之后,她继续说道:“我从医书上得知咳血症的病理,再去慢慢推 测得到这个方法;后来我在,血元记》这本书上也查到一模一样的诊疗方法,据说是华 佗曾经将换血并用针灸治疗咳血症,那是唯一治愈的例子,之后再也没有成功的病例。 ”
“听起来希望相当渺茫。”
“如果有合适的药引,我有六成以上的把握。”
“咳血症的药引是人血……”谷少翼的眉头深深地皱起,并不是只要有血就一定合 适,那么,到底要取多少人的鲜血,才找得到那味药引?
看出谷少翼的想法后,允泛微笑道:“其实药引并不难找,因为──只有直系血亲 的血才合适。”
“这么说……只有太后、皇上、丹芙公主的血──”他摇摇头道:“不,我宁可不 治病。”
让亲人为了他的痛而提供自己的鲜血,那他宁愿一死。
“但这是唯一可以救活你的方法,也是唯一的希望。”
他怎么那么固执啊!
谷少翼斩钉截铁道:“我不能这么做!”
允泛有些灰心。
都已经做到这里了,却要被迫放弃,实在是相当可惜。
“如果今天不是你罹患咳血症,而是你的至亲,你愿不愿意提供你的血作为药引? ”
谷少翼毫不考虑地点点头道:“我愿意。”
“那就是啰!他们迫切希望你康复,想要救活你的心情,你应该可以体会吧?”
“皇嫂。这不一样……”
允泛柳眉倒竖,凶道:“有什么不一样?难道他们的血比较值钱,你的就不值钱吗 ?”
谷少翼沉默了一段很长时间。
“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世间最不孝的事情,这个道理你应该懂吧?难道你真的要太后 眼睁睁地看你日渐憔悴?她老人家这么疼你耶!”
见谷少翼还是没有反应,允泛恐吓道:“你再敢说一句‘不肯治疗’,我就真的哭 给你看喔!你知道孕妇太激动,对小孩子不好吧?”
谷少翼微微地苦笑了。
“考虑得怎么样啊?”
“好,我接受治疗。”
威胁得逞!呼!真是好不容易!
“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治好你的!”
她以爷爷神医之名起誓。
第六章
从谷家庄园回到她的水月居,允泛惊讶的发现忽必烈坐在她的书桌前,翻阅她整理的 病理记载。
“皇上什么时候对学医有兴趣了?”允泛微笑。
“从认识你之后。”他笑著搂住允泛,然后正经地道:“七月的‘那达慕’已经决 定在两天后举行,地点在呼和浩特,预计举行四天,你还没有去过朕的故乡呼和浩特吧 ?那里有一望无际的草原,还有美丽的蒙古蓝天,你一定会喜欢那里的。”
那达慕是每年六月或七月在呼和浩特举行的竞技赛,为的是不让蒙族人沉湎于享乐 ;而忘记老祖宗在马上求生活的本事。
除了举行驯马、击马球等马上竞技之外,尚有摔角、射箭等十数种比试,胜利者可 得牛羊各一百匹,并且还可获得象征蒙古勇士的金腰带。
“皇上要带我去?”
“嗯,我陪你乘马车去。”
允泛有身孕,不适合骑马。
“但是我打算要为毅王爷‘换血’。”
“哦?”
少翼的身子比较重要,所以他不勉强允泛与他去。
“药引找到了?”
“就看他肯不肯给了。”允泛笑得狡猾。
“谁的血?”
“每天坐在御书房,一边批阅奏章,一边诅咒的那一个。”允泛笑看著他道:“就 是皇上你呀!”
“我的血?”
“药引必须是病患的直系血亲,我不能要太后流血,那是大不敬;丹芙略微织瘦, 并不适合,所以,只有你啦!”
“要多少?”
他不介意用他的血当药引,只要能救少翼。
“两只茶杯八分满。”
那可不少啊!
“你要我怎么做?现在就割腕?”
允泛笑道:“不会那么残忍,而且也不是现在。我需要干净的‘活血’,采用针灸 放血的方法,一放出你的血,就要立刻注入毅王爷的体内,半分也拖延不得,所以啦, 我希望你明天陪我去一趟谷家庄园。”
割腕流出来的血是“污血”,并不适用。
“如果是明天一下朝的话,我有两个时辰的时间。”
“谢谢。”允泛展眉而笑。
这么一来,前置工作差不多都完成了,成功与否,就看明天了。
忽必烈点住她的唇,轻语:“不要这么说,我才该向你道谢。”
“等毅王爷痊愈之后再向我道谢也不迟。”
虽然有六成把握,但还有四成的变数,所以话不能说得太满。
“少翼的命就握在你手里了,允泛。”
他相信允泛可以做得很好;她不仅聪明,同时也是一个用功的大夫。
“我一定会治好他,一定。”
这不仅是她的希望,更是她坚决不移的信念。
※※※
戌时时分,允泛沐浴过后走回水月居,宫女燕儿便迎上前来。
“刚才万岁爷来过了,皇上要奴婢转告季姑娘,请季姑娘先歇息,皇上与参议中书 省事及知疏密院事前往议事阁。”燕儿恭敬地道。
“哦,谢谢,我知道了。”
“桌上的鸡汤是皇上吩咐厨房熬的,请季姑娘务必记得喝。”
允泛笑著点点头道:“你可以回房休息了。”
“是,燕儿告退。”
燕儿退下后,允泛对她的贴身侍女香奴道:“很晚了,我还要再看一点书,你回房 歇著吧!”
明天就要为毅王爷换血了,允泛打算再看一次前几天整理出来的记载。
“奴婢不敢。”香奴欠身道。
主子没有休息,做下人的怎敢偷懒?
“没关系,我还要看好一会儿的书呢!而且,皇上一会儿就会回来了。”
“那,奴婢告退了。”
香奴走出水月居,带上房门。
允泛端起鸡汤啜了一小口,觉得火候适中,因而特别美味。
果然皇宫御苑的大厨就是不一样,想她季允泛虽然对学医领悟力高,还曾经“不小 心”考上过进士,但是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远庖厨者”。
想一想,身为女人的她,似乎颇为汗颜的。
但是──她安慰自己,忽必烈不需要她下厨,所以就姑且把“厨艺不精”的罪名, 全部推到忽必烈头上好了;反正缺乏练习,技巧就会生疏嘛!这是解释得通的。
不知不觉将鸡汤喝完了,允泛打开,血元记》准备重新把关于咳血病的那一个章节 再复习一次,没想到不到一刻钟的光景,她便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此时,漆黑的窗外传出了极细微的交谈声──“她昏过去了没有?”
“鸡汤已经喝了,应该睡得很熟。”
两抹黑影迅速地闪了进来,抱起沉睡的允泛就往西苑奔去。
来者像是对宫中路径十分熟悉似的,躲开有怯薜军守备之处,如暗夜的鬼魅一般, 没有多久便抵达皇宫西苑的昆宁池畔。
“上面的人交代把她丢进池梩。”
“这样不妥,最好死不见尸,免得落下把柄。”
“昆宁池水与外界相连,水势湍急,绝对发现不到尸体。”
接著是一声“扑通!”,显然是来者将允泛投进池里了。
暗夜的水声惊动了怯薜军。
“什么声音?”
“西苑那边有人影!”
两个杀手对视一眼。
“快走!”
跃上皇宫围墙,趁著夜色为掩护,失去了踪影。
宁静的夜因为允泛的失踪而风云变色……※※※
忽必烈从议事阁中走出来,正想返回水月居,却听见西苑方向迈远传来骚动的声音 。
不待忽必烈下令,五卫亲军──同时也是忽必烈贴身侍卫的普达克,便要手下前往 西苑查明原因后回报。
不多时,侍卫便回报道:“西苑发现可疑的人影,目前已在搜寻中,请皇上宽心。 ”
忽必烈一颔首,对普达克道:“小心戒备,若有可疑人物详细盘查。”
“是!”
忽必烈返回水月居,香奴满脸泪水地奔过来,趴跪在地上,全身发抖。
“皇上,奴婢该死!季姑娘她……不见了!”香奴哭喊著。
忽必烈呼吸一窒──“你说什么?”
“季姑娘不见了!”
“你不是在她身边吗?她怎么会不见了?”
老天!他的允泛……“季姑娘要奴婢退下,因为她说皇上一会儿就回来了……皇上 恕罪!皇上恕罪!”
忽必烈狠狠地闭了下眼睛──现在追究责任已经于事无补了,重要的是把允泛找出 来。
忽必烈机警的将允泛的失踪与西苑的骚动联想在一起──是了,潜进宫梩来的人目 标是允泛!
“来人!”
“在!”
“传令下去,就算翻遍整座紫禁城,也要把季允泛找到!”
“是!”
为什么要针对允泛而来?对付允泛可以得到什么好处?她没有封妃、没有实权,还 是──为了挟持允泛而要胁他?
忽必烈的脑袋迅速地找出问题的疑点与线索,然后,他看见放在允泛桌上的一盅瓷 碗。
他拿起来看了一眼,问香奴道:“这个碗之前装了什么?”
“是鸡汤啊!”香奴不解地回答:“燕儿说这是皇上特地吩咐厨房熬的。”
他没有要厨房熬鸡汤!所以这盅鸡汤显然有问题。
忽必烈伸出食指往碗的内缘轻轻一划,以舌尖轻尝──是迷药!因为鸡汤一变冷, 迷药特有的味道便尝得出来。
有人对允泛下药!而且剂量非常高,分明是准备让允泛长睡不醒!
允泛有危险了!
忽必烈对香奴大吼:“把燕儿叫来见朕!”
“是……奴婢马上去……”
香奴吓得魂不附体,跌跌撞撞地奔了出去。
她从来没见过忽必烈如此暴怒的模样,就连以往季姑娘离开他时都不曾!
她没命的跑去佣人房找燕儿。此时普达克走了进来,递给忽必烈两件东西。
“皇上,士兵在后花园往西苑的路上找到了一方绣帕,在昆宁池中则找到这只粉紫 色的秀鞋。守夜的侍卫曾听见重物落水的声音,目前已经命人打捞中。”
刺客为什么会往西苑的方向跑?普达克不断地猜想著。
西苑根本没有出口,若要遁逃,也只能利用轻功跃上一丈高的围墙。
不过,能跃上一丈高的围墙者已属少数,若再加上一个人的重量,根本是不可能的 事,因此,季姑娘很可能是被投入池中了。
见到这两种东西,忽必烈几乎崩溃──那是允泛的东西!
难道──允泛真的出事了?!
忽必烈奔了出去,发狂似的往昆宁池奔去。
黑暗中,他望著水势湍急的昆宁池,什么也看不见。
不,不会的……他的允泛虽然看似荏弱,但是她有一般女人所没有的坚强,过去无 论经过多少打击,她都可以站起来,无比坚强的继续活下去,她没有道理就这么轻易送 命!她不会的!
“启禀皇上,属下在昆宁池出水口处打捞上一只紫水晶镯。”
犹如五雷轰顶般,震碎了忽必烈所有的知觉!
那只紫水晶镯是她从不离身的宝贝,是她十五岁及笄时,季夫人送给她的纪念,他 明白这只镯子对她的意义。当她做男装打扮时,她还细心地将那只镯子打上绳结流苏系 在腰间,恢复女装之后,她就把它戴在手上,当她想家时,就摸摸它。
允泛片刻也不会与这只镯子分离,只有在一种情形下,她才会让紫水晶镯离身── 那就是……死亡……“允泛!允泛!允泛!允泛……”他发狂地大吼。
老天,她真的出事了!不!
允泛是他唯一深爱的女人,他绝不容许她离开他!心碎的滋味他已经尝过,他要去 找她!
他不要再一次体会那种如坠入地狱般的痛苦!
忽必烈迅速翻上昆宁池的围栏,就在他要跳下去的那一刹那,一双手使劲地将他拉 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