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将画像又重新折成纸鹤,不过她折出来的纸鹤无法像斐知画折得那般好看,歪歪斜斜的。没想到那只怪纸鹤居然吃力地摆动起翅膀。
「咦,还能动?我还以为拆了就成了废纸哩……不是只有斐大哥才能让画活起来吗?」天香将歪纸鹤放在眼前端详,歪纸鹤的颈子苟延残喘地左转右转,垂了下去,像被人拗断脖子一般。
果然,不是斐知画,这画术就失效了。
少了一只纸鹤,就如同减少一次寻找鹿玉堂的机会。
她可以感觉到鹿玉堂就在不远,放出了纸鹤,它们会领着他们找人,然而飞了半个时辰最长一个半时辰,纸鹤就会飞回她的脑袋上方打转,最后自己燃烧成灰。
唉。
「不要再哀声叹气了,打起精神来,总有一天能找到人的。」鹿玉楼好一肓安慰她。
天香感激地抬头,看着有些神似鹿玉堂的男人,无法解除她的相思,只会让她更想见鹿玉堂。
「虽然你的嘴唇没有他好看,声音也没他今人觉得心安,但我听到你这么说,还是觉得很贴心温暖。」天香很认真地道。
「楼哥,喏。」鹿玉倌递给鹿玉楼一颗碎石,让鹿玉楼拿碎石弹天香,省得他摸着腰间的大刀,恼羞成怒将不知好歹的天香给劈了。
拜托,人家在软言抚慰她,她还挑剔?!欠打!
「太小颗,换大一点。」鹿玉楼是比较中意妹妹现在坐着的那颗大石,弹起来应该会比较有乐趣——
「我要睡了。」天香见苗头不对,赶忙原地躺平,衣袍一盖,睡遁去了。
「这丫头!」鹿玉楼真拿她没辙。
「无妨,特别打给她当晚膳的肥鸟肉,你我就一人一半分了。」
「说到鸟肉,我真饿了……妹子,熟了没?」
「试试。」鸟腿一扭断,肉香味弥漫开来。
呜,她也好饿,可现在她不好意思再爬起来分食香味四溢的烤鸟肉……还好刚刚藏了两颗鸟蛋,等鹿家兄妹熟睡后,她再爬起来偷吃好了……
这一装睡,天香还真的睡沉了,连饿肚子这种事都无法让她半夜醒过来。
但是,她仍是醒了——被鼻尖不断让人轻轻戳刺给吵醒。
天香迷迷蒙蒙伸手去挥,换来片刻的安宁,可要不了多久,扰人的戳刺又回来了。
「唔……」她强睁开眼,极近的距离看到一团白白的东西停在她挺俏的鼻尖上,因为太贴近而无法分辨那是什么,直到那团玩意儿又往她居心一啄,她不醒也不行。
天香坐起身,总算瞧清赖在她鼻上的玩意儿是纸鹤。那只被她拆了又重折回去的歪纸鹤,它正在半空中吃力振着左右边不对称的纸翼,勉强飞了起来。
「你不是死了吗?」
不对,它本来就是死的东西也不对,先前还算活的,后来被她一弄,明明就像断气,为什么现在又……
难道——
「你知道鹿玉堂的下落?」天香紧张地问。
纸鹤自然不会答腔,只是缓慢且笨拙地飞飞停停,还会回过头来催促她跟上。
天香原本要叫醒鹿家兄妹,但她都还不确定那只歪纸鹤到底意欲为何,万一它只是因为被她折坏了,疯疯癫癫满林子带着她乱窜,若她叫鹿玉楼、鹿玉倌陪着她一块被耍,肯定又要被狠狠教训一顿……思及此,她决定自己先探探情况再说。
她不发出半点声音,跟上歪纸鹤,所幸它无法飞得太快,有时还会从半空中掉下来,让她轻轻松松就能追上。为了避免找不到路回来,她还捡了颗石,沿途写下「天香到此一游」的斗大标示。
天香不知道自己已经走了多久,只感觉丝履下的双脚发出疼痛。
「你到底要飞去哪?」她微微喘气,坐在地上捶打着腿,开始觉得跟它走是件大错事。
那只纸鹤也飞累了,掉在天香前方几步远的石上瘫软,要不是她早明白它只是一张画像折出来的假鸟,她几乎要以为自己看到一只飞到虚脱的鸟狼狈地趴在石上喘气。
「你是真知道鹿玉堂在哪儿,还是耍我?」她怀疑是后者。
纸鹤似乎不服气,翅膀一拍,又抖抖颤颤地飞起来。
天香不动,她的腿好酸,心里打定了主意,不愿再信任这只看来没啥可靠的歪鹤。
可是看它越飞越远,她还是心头浮动,唇儿一咬,起身再追过去。
反正都跟了它快大半夜,半路是耍,继续跟着也是耍,那就勉强再信它一回好了!
纸鹤领着她走向崎岖不平的路,越走越难行,好不容易天香登上了山头。看到远方的晨曦探出头,她知道天亮了,也知道自己已经走了足足三个时辰。她无心欣赏美景,只觉得那只纸鹤停在前方看日出让她一肚子火。
她真的被耍了!这只坏掉的歪纸鹤根本就是劣货,
她好想一把冲过去揉烂它,将它狠狠抛到断崖下!
天香愤恨地抓起歪纸鹤的歪脖子,它还在左右挣扎。
「鹿玉堂在哪里?你告诉我鹿玉堂在哪里呀!你大半夜吵醒我,就是要我来看日出?还好我没找鹿玉楼和鹿玉倌一同来,否则鹿玉倌早就一脚将我踹下断崖了!」天香满眼血丝,因为一夜没睡,眼眶下的阴影好大一圈,让此时怒瞪歪纸鹤的她看来像修罗恶鬼,纸鹤挣扎得更急更凶。
「你也知道自已死期到了?很聪明嘛!」天香冷笑。
纸鹤猛摇头。
天香记得自己身上的绣囊里有打火石,是之前好几回被鹿家兄妹故意抛下,她一个人在深夜密林里生火时所准备的,现在倒派上最大的用场——烧纸鹤!
她一脚踩着纸鹤的尾翼,两手开始打火,石头在它上方敲打得咔咔作响。
纸鹤双翅拍得使劲,再不逃,等会就要被烧得半点不剩、
嚓!
火苗窜燃开来的同时!纸鹤逃出天香的脚下,啪啪急飞,飞到了口崖,烧掉半截的纸鹤落下去。
天香半跪在崖边,看见纸鹤以旋转的方式下坠,可是不知道是突然吹来一阵风,还是它用尽残喘之力,拍动快被烧到的双翼,飘往崖边的一个洞穴。
「咦?崖边有个洞?」天香觉得奇怪,如果不是纸鹤活脱脱在她视线中消失,她绝不会看到如此隐密的地方。
她瞧了下断崖,深不见底,摔下去肯定连块完整的肉也不剩。
「算了,反正它就快被烧干净,老鼠冤也算报了,我还是快些回去,万一鹿玉楼他们醒来没见到我,一定不会花功夫找我的……」天香站直身子,拍拍裙襬上的脏污,转身跑了几步,又停下来。
她回头,忍不住走回崖边,从谷里吹上来的风将她的衣裳头发吹乱,她瞇着被风吹疼的眼,有个念头在脑子里衍生——
如果那只纸鹤真的寻着鹿玉堂而来……
如果鹿玉堂存心不让人找到,他自然不会随便找棵大树窝藏。
如果他是个武功深不可测的人,区区一个崖上的洞穴,他要来去自如有何困难?
「不管是不是我自己胡乱猜测,我都要眼见尢凭,任何希望都不放过。」
天香握了握拳,从绣囊里拿出小绣剪,将繁生在崖边的粗藤蔓一刀一刀划断,割了三大条,她再将藤蔓编成麻花,牢牢扎住,一端绑在不远处的大树干上,一端绑住自己的腰杆,眼儿一闭,沿着崖边晃下去。
「不可怕……一点都不可怕……藤蔓很粗……我绑得很牢——哇——」她脚下踉跄,小心翼翼踩着的石头松坠,让她身子一下掉得太怏,吓得她刷白小脸,直到粗藤蔓拉回她下坠的身子。
耳边风声吹得急狂,她确定山自己并没有直直摔到谷底,不敢睁眼,咽咽唾液,双手在崖壁上摸索——
「呀,有了!」她摸到崖壁上的缺洞,才敢半睁开眼,抽了口气,「这洞穴比我想的还要大!」
她双脚踩进洞穴,心里才安稳踏实。解开腰上的藤蔓,她等会还要靠它才能回到山顶。
她原以为这只是个小小凹处,其实完全不然。这洞穴几乎有一个人高,而且非常深,她站在穴口,仍无法看清洞的底尽。
她摸黑往里走,扶着石壁的手触到湿意,是壁上渗出来的水。
「千万不要有两三条岔路让我挑,就直直通到底,我可不想被困在这种地方……」
所幸天香的祈祷成真,崖穴内虽然曲折,但都是直直往前方走的路,不用辨认或选择。
洞穴越深就越暗,她的双眼已经像瞎了般,张得再大,也看不到景物及光明——
光明?
天香确定自己没看错,她看到了光明!一处熊熊升燃起来的火堆!
「鹿玉堂!」她高兴的喊叫声响彻山洞,回音一遍又一遍重复她的呼唤。
火堆正燃着,一旁有烤来当晚膳的食物,可是除此之外,没有半条人影。
「鹿玉堂?是不是你在这里?你应我好不好?你出声呀!鹿玉堂……」
明明就是有人在的地方,偏偏死寂得让人发毛。
「呃,如果不是鹿玉堂也出个声好不好?如果不是我要找的人,我马上就走,不打扰你……我也不会同任何人说这个山洞的事……你到底是不是鹿玉堂?」
天香从火堆中捡起一根枯木,就着上头燃烧的小小火焰寻找着,没发现暗处有道身影,紧抡着烧尽最后一丝火花的纸鹤灰,将自己藏得极好,不发声响。
她低叹,好失落。
「算了,至少我有下来找,这样也不会一颗心一直悬着,怕自己错过任何地方。」天香垂头丧气,却又鼓励自己,声音有些哽咽、有些鼻音,但是没有哭。
她又摸黑回到洞口,将那条垂藤绑回腰际,跨出单脚,踩出洞口,准备一步一步往上攀。
「唔?!」天香双脚都已经踩出洞口,却没觉得腰上的藤蔓支撑住她全身重量,她才纳闷想低头去看,腰前的粗结却蓦然松开!
换句话说,现在唯一能保住她的小命、不摔落崖底的,只剩下那一双抓住粗藤的纤手
可是她根本无力撑太久,几乎是腰上的粗结一松,她人也跟着滑跌,纵然双手死握着藤蔓,却阻止不了身子像被人使劲往崖下拖的力量。她手掌磨破,又热又痛,预知自己死亡的寒意透骨蔓延开来……
如果她有遗言,也只是那三个字——
「鹿——玉——堂——」
终章
腰间被人捞住,在半空中失坠的身子有了撑力,像首被紧紧压按在传来沉稳心跳声的厚实胸膛,刮疼脸的风被温暖的吐纳所取代。
天香看着那方才和她以极快速度拉远的山洞,离她越来越近。
发现自己没有往下坠,她抬着小脸,干涩的眼眶蓄积了眼泪。
麻疼的手,忍不住去触碰现在近在咫尺,她寻寻觅买好久好久的容颜。
「鹿玉堂……」忘了自己还在空中,忘了他正全神贯注在崖壁上飞跃,天香高兴地抱住他。「鹿玉堂!」一双手像在回忆他脸颊的每一寸线条,她细细摸着,怕碰坏了他。
鹿玉堂双脚才点落在洞口,平安将两人带回安全地带,颈子就被攀下,软香的唇已经印在他唇上。
他还来不及开口训她,字字句句全在舌尖就被她堵回来——他不能开口,因为他只要说话,恐怕就会咬伤那撬开他牙关,登堂入室进占他唇齿的丁香小舌。
他想要推开她,可是大掌握着她的双臂,却不是远远将她扳离,而是禁不住收紧手臂,没有任何迟疑地,把那娇小的身子扯近自己,方便她对他的强吻
「我好想你……好想你……」
她在他唇里含糊哭着。她总是这样,事情要一件一件来做,应该要先吻他,吻完再对他倾诉相思,可是心急的她,就是要将所有事情一块做完,又要哭又要吻又要说,不浪费任何时间。
鹿玉堂当然知道她想他,这半年来,她的一举一动,他没有半件遗漏。他知道她找上了他的弟弟妹妹、知道她跟着他们要找他、知道她挨了鹿玉倌多少掴掌、知道一个被人捧在手心的嫩姑娘老在荒郊野外钻是多辛苦的事,以为她顶多撑个十天半个月就会放弃、知道他料错了她的耐心、知道她……是真的追着他跑。
他会离开她,是希望她过得好,别因为他而陷入危险,可是看看她,她把自己弄成什么模样?
娇俏的脸蛋晒黑,执笔的小手不只有厚茧,更是磨粗磨厚,而且她放弃在曲府吃穿不愁的日子,跟着鹿玉搂他们一块踏上旅途上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安危。
当他发现有只着火的纸鹤跌撞飞向他时,本以为是曲无漪或是曲练找着了他,怎么也没料到是她,而且她还不顾生死,攀着粗藤就胆敢下崖来。他没打算见她,想让她以为自己找错了地方,却没料到亲眼见她从藤上摔下,他一心急,无法深思,身子已经奔出洞穴跃下,将她抱住——
唔?她在做什么?!
鹿玉堂察觉腰带被人解开,衣袍被拉敞开来,袍里的儒袄绳结也被粗鲁扯掉,探进一双柔荑。
「天香——」他开口要斥喝,她踮高脚尖,用唇将他堵牢,不让他发一言,在他胸前忙碌的手几乎将他摸遍。
她再也不要问为什么他不吻她这类的蠢话,她追着他而来,可不是为了将时间浪费在那上头,她清楚明白自己要什么——他不吻她,那她主动总行了吧?
「住手——」他没办法严厉教训她的孟浪,他甚至觉得无法招架……虽然只消一掌,就可以将她打飞几尺之外,轻松拈除在他身上扇风点火的淫荡小牡丹,不过他不可能对她出拳,只能她逼进一步他退一步,处处忍让。
孰知地得寸进尺,不因他的容忍而收敛,他退让多少她就霸占多少。
直到鹿玉堂忍耐到了极限,已经是天香将他压在身下,正努力和他的裤头绳结奋战。
她双颊绯红,鲜红的榴花衫滑褪到她的膀子,露出大片肚兜及琼玉般的纤润肩头,轻盈的身子坐在他腿上,凌乱的青丝因她低头而披散,落在她胸前,也长长地垂落他胸口。
鹿玉堂勉强捉住最后一丝理性,双指神速点着她的穴道,将那个已经成功把绳结解开的小姑娘定身不动。
「你又玩这招?!」天香喘吁吁哇哇大叫,那种讨厌的无法动弹感又重新回来了!
鹿玉堂气息粗浓,甚至像兽狺般沉吟,他闭目顺气,好半晌才让浑身的燥热消失,只是他睁开双眸瞅着她时,黑瞳里隐隐约约还有未灭的星火。
「不是交代妳不准看淫书吗?」他的声音沉得吓人,将她大胆的行径全归咎于败坏风俗的淫书艳册。
「我没有看呀!」她只有写而已!
「一个好姑娘是不会对男人做这种事的!」鹿玉堂有些恼,他方才太急于阻止她,竟然挑了现下这种姿势点住她的穴道——她手里握着他的裤头绳,俏臀坐在他腿上,反倒将他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