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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场里人来人往。
「呵啊--」
拿着一块写着「欢迎罗尔曼先生」中义文字的纸牌,短发娇媚的石晶溪,就算把一张嘴张到两张嘴巴大,依旧看起来是风情万种,让经过她身旁的男人都频频回眸。
「我不要举这块纸牌啦,好蠢蛋喔!」石晶溪努起红唇,娇媚的五官上,净是一片怨色。「大堂姊,妳确定那个什么『慢慢』先生真的是搭早上八点半抵台的班机吗?现在都十点半了,海关出关手续会需要办理那么久吗?」
「是八点三十分没错。」石品湄自知绝不可能把时间记错,因为她昨晚入睡前可是先行默诵三遍才敢合眼。看了眼腕表:「我们再等……二十九分二十九秒的时间,再去柜台问个清楚。」
二十九分二十九秒?石晶溪往上翻个白眼。「妳直接说十一点不就得了?」当了二十几年的堂姊妹了,有时候她还是会受不了石品湄这种「中原标准时间」的计时方式。
呵啊--
「晶溪,妳三分钟里打了第四个呵欠,平均时间间隔是四十至四十五秒内,说明妳身体欠佳的状态,换句话说,妳昨晚的睡眠时间并不充足。」石品湄视线略低,观察着足足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堂妹。
「嗯哼。」直接问句「妳没睡饱」不是比较简单吗?厉害,居然还能算出她打呵欠的平均时间间隔?「我在网络聊天室里混太久了,差点想通宵了,三点多才睡,七点就被妳的morning call给挖起来了。」所以精神会好到哪去?
「这样的睡眠状态对身体可不好。」石品湄关心又细心地叮咛道:「根据医学报导指出,每个人一天睡眠时间至少得满七个小时,尤其是爱美的女性,如果超过晚上十点入睡,皮肤会提早老化、肝功能会变差--」
「嘿!有人走过来了耶?」石晶溪蓦地打断她的长篇大论,热情地跑了过去。「哈啰,您是罗尔曼先生吗?」好帅的黑发男人,不是意大利的「产品」也不要紧……一朵水漾漾的眼神先媚了过去。
「嗯哼。」黑发男人露出英俊的笑靥,欣赏着对方婀娜的身段。「那……我想妳应该就是Stone企业的接待小姐吧?」
「是的。」笑容更娇更欢,柔荑大方伸出。「您好,我是晶溪?石,您可以叫我的英文名字--妮娜。那么……我可以直接叫您的名字方凯吗?这样比较亲切。接下来,我们要共事好一段时间呢。」
内举不避亲。石回湄找来石晶溪在未来一年里担任这位Stone企业重金聘来的设计师的贴身翻译人员。
「台湾的女人都长得这么漂亮吗?」罗尔曼以一副标准的情圣姿态微笑着,在被引见石品湄时,从容优雅行吻手礼。「我该如何称呼妳呢,漂亮小姐?」
「请叫我石小姐。」一句话,不软不硬的钉子,拉出适当的距离。「请随我们来,罗尔曼先生,希望您会在台湾觉得宾至如归。」
「对呀,台湾可是有许多好吃又好玩的呢!」石晶溪附和着。
石品湄看看她,又看看这位意大利先生……嗯,也许她一点都不必担心「宾至如归」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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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是在Stone饭店的西餐厅接风的,这比她预估的时间多花了四十七分十一秒,主要原因是石晶溪和罗尔曼对满桌餐点是动不到两口就停下来一次,然后石品湄思考两秒钟,终于找到一句虽然看起来很诡异,可是却形容得恰到好处的话--然后他们用眼神吃掉彼此。而且还是一次又一次、一口又一口,永远吃不腻似。
如果不是自己还得在下午三点整前赶回公司一趟,石品湄倒是起了难得的好奇心,不怎么介意留下来多花一些时间来观察他们接下来「吃」的进展。
石品湄走到饭店大厅,总经理立即必恭必敬地趋上前来。
「大小姐,总统套房已经打点好了,罗尔曼先生的行李也送入房内;明天早上将召开记者会的绿厅也已经准备妥当。」
「很好。」石品湄颔首。「辛苦您了,林总经理。」
「呵呵,哪儿的话。」服务了四十年的忠仆用长辈式的慈爱眼神看着她。「还比不上您串苦呢,大小姐。不过您工作忙归忙,可得注意别太累着身体了。」
「谢谢您的关心。」石品湄亦十分敬重这位元老级的老人家。「对了,听说您的孙子即将出生了?预产期在什么时候?」
「还有一个多月呢,到时候,我们请大小姐吃油饭啊!」林总经理笑得神采飞扬。「对了,大小姐有没有男朋友啊?改天带来给我老人家看看吧。」
男朋友啊……
结束了和林总经理的一番寒暄,石品湄在返回公司的车途里罕见地怔忡起来,脑袋空白了约十分十七秒。
男女朋友等于谈恋爱,谈恋爱等于一种变相的时间奢侈花费:甚至有时是不必要的浪费--如果恋爱谈成功了那就算了,但是失败的话呢?该如何索求这种浪费的赔偿?似乎宪法、刑法、民法,两岸人民关系法……没有哪一种法条能够明白指出这一点。
那么,为什么偏偏又有那么多的男男女女肯去汲汲营营于这项没有法条可以保障的事情呢?
哔哔哔哔哔--手机蓦地响起,她看了看来电显示的人名,眉头微皱。
手机一接--
「您和小杜先生分手了吗?」一劈头,石品湄就这样单刀直入对母亲发问。父亲去世后,通常母亲会想到要打电话给她这个女儿的时候,也就是和新一任的男友恋爱失败分手的时候。
「噢噢噢,女儿妳不乖,妳的话真是伤透了妈妈的心呀!」手机的那端,钱清美的声音痛不欲生地呻吟,细婉哀切凌迟着石品湄的耳膜。
唉,每个人都有他的天敌……石品湄不自在地欠身,颈后的毛发战栗地抖了一下。
「女儿啊,妳怎么可以开口闭口就问妈妈什么分不分手的问题?即使是……呜呜呜,那个没眼光的臭男人,居然嫌我老?我哪里老了?好女儿,妳来帮妈妈评评理,妈妈三十九、二十、三十六的身材保养多么得宜,每天都花三个小时做全身美白,上回去美容中心做肌肤test,还保持在最青春营养的十八岁美少女状态耶!他嫌我老?哼,我这叫做成熟,懂不懂啊!我都还没嫌他年幼无知呢!女儿啊,我告诉妳,男人都是这么差劲,就像妳那个死鬼爸爸他呀--」
「妈,我在上班。」
「我当然知道妳在上班呀,不过我只再说两句话就好了。想当年,我嫁给妳爸爸时,也才二十岁,正是年幼无知、青春少艾、多愁善感的花样年华……」
「妈。」
「听我说嘛!女儿,妳还这么小,多听听妈妈这个过来人的经验是好的。」
抱歉,她可不想倾听母亲的经验,那太「丰富」了,会没完没了的。
「妈。」已经过了两分十秒了。「五十,二十五。」
「妳爸爸他--咦?」钱清美因女儿的话,突然脑袋转不过来。「五十?二十五?」这是在报明牌吗?
「您今年已经五十岁了。」石品湄淡声解释道:「和小杜先生相差了二十五岁。」
沉默片刻……
「啊啊啊啊!」钱清美陡然发出无比凄厉的尖叫。「妳伤害我了!」讯号随之切断。
呼!石品湄总算松了口气,不徐不疾地将手机放下。如果不这样「当机立断」,她那个「被伤害」的母亲不知道还要跟她讲多久的时间。
不是不想和母亲好好地讲些话,只是--
只是真的不知道该讲些什么话才好。
不是说钱清美是个不好的人,是个会打人骂人的母亲,只是她小时候开始就和父母不亲。因为是企业联姻的因素,石家父母彼此相互约定有着彼此的生活空间,生下她这个女儿也是为了给这桩联烟有个「交代」,结果弄得明明是一家不过是三个人,偏偏又像是三个家庭生活似的--关于这一点,石品湄是再清楚也不过了。
然后,父亲出了车祸去世,母亲更是交过一个又一个的男朋友,声称要弥补心灵上的空虚;而她是忙着学习如何自己照顾着自己、忙于学业与工作……结果这些年来,各忙各的,回过头来看,才发现她和母亲已没什么交集的话题可以讲话。
淡淡一抿唇,看看表,距离公司……应该还有五分钟车程,她还可以好好地在心中盘算一下,待会儿在总裁面前如何做出最完美简洁的公关演示文稿。
双手平放在膝上,右手的食指中指并拢,轻敲裙面,并下意识合上双眼让自己能更加专注于思考。
「滋」--蓦地,一道凄厉的煞车声响起。石品湄倏然睁眼,反射地抓住前座座背,可后座的冲力让她的身子往前扑撞,再反弹回原位。
第二章
「发生什么事了,王伯?」等车子一停稳,石品湄马上凑到前座:「你没事吧?」
「没事……」王伯也是惊悸犹存。「还好我有踩煞车,不然就真的撞到了--喂,你这个人怎么这样?」一骨碌推开车门。「你没看见已经红灯了吗?怎么还冲出来?差点要撞到我们呢!」
「先生啊,你把话给说反了吧?」这边也不甘示弱。「我是要过黄灯好吗?明明就是你要闯红灯偷跑好不好?如果不是我反应够快,及时踩下煞车,早就拦腰被你给撞烂了耶!」恶人还先告状啊?真是够了哦!
「什么?你在说什么疯话……」
嗯?这个声音有点耳熟……石品湄看看情况不对,两个大男人居然吵起来了,便下车一探究竟。关上车门后,她先在原地停留了几分钟张望,再走向那两个正吵得不可开交的男人。
四周的车流正绕过他们而继续往前行,王伯背对着她,而另一男子则面对着她。看着她出现,那男人先是表情一呆,然后露出一抹恍然大悟的奇异神情。
「哈,又是妳?!」他对着她吼叫着。「妳!妳妳妳妳--」手一举用力比着她。
石品湄困惑地回视他。这个男人很高,石品湄惊异地发现自己素来「鹤立鸡群」的身长竟还矮上他十公分左右。她很少有这种必须仰颈抬头看人的机会……不过,「又是妳」是什么意思?他们见过吗?
「先生是……」石品湄客气地点一下头,很顺利地接手王伯的位置,和这个男人面对着面准备进行谈判。
没错,就是这个女人!章朗健开始不得不相信有「孽缘」这种说法,否则又该如何解释此种情况和她的再次相遇?
看见对方一脸的悻悻然和投过来的卫生白眼球,石品湄心中虽然纳闷着,但仍然恭谨地奉上名片。
「先生,您好,我是石品湄。」
「Stone企业公关经理?」啧,这名片上的来头真大!气闷闷的章朗健哼了一声。「石小姐?幸会幸会。」
「幸会幸会。」石品湄一本正经,尽管纳闷对方突兀且不友善的态度,也没表现出来。「先生怎么称呼?」
「我只是个摆路边摊的啦!」不知道为什么,得知这女人身分的「重量」后,心情更加恶劣了。
「大小姐,这件事我来处理就好。」王伯一见自己的主人不被敬重,急忙上前肋阵,接手换人。「喂,小子!我们的话都还没说完呢?刚刚明明就是你的错,可别想赖到我们头上来,别以为这样『勾勾迪』就可以拿得到什么好处,石家可不是你惹得起的角色!」
「王伯!」石品湄喝阻得太慢了。她知道王伯忠诚的心意,但是表现得太不得体!
「谁在勾勾迪啊?」讲这种话?太瞧不起人了吧?「什么石头家啊?哼,姓石头的有什么了不起?!」章朗健勃然大怒得几乎要抡起拳头。「厚!明明就是你们闯红灯,差点撞烂我的车,好,你们今天如果不跟我说句对不起,情理不明、气死闲人,我就拿着这张名片,去请律师告你们那个什么『死冻』企业!」死冻--Stone也。
「你这个小子--」
「对不起。」
嗯引石品湄这句突然的道歉,把准备还嘴的王伯和章朗健都给吓到了,两个男人互瞪对方一眼,再齐齐看向她--自己的耳朵可没听错吧?
「大小姐,我们不必怕这个小子,我们并没有错,我可没闯红灯。」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王怕慷慨得像人权斗士。「大小姐,妳要相信我!」
「我相信您。」石品湄点点头。
「喂喂!那妳就是说我在骗人了哦?」换边抗议了,章朗健激昂得像神风特攻队。「我说的都是真的!」绝对不是煮的。
「我相信您。」石品湄的头又点点点,然后在两造男士差点齐声连名抗议前,又及时说了句:「因为你们谁都没有错。」
两个男人不解地同时望住她。
「我刚刚观察了横行红绿灯一分十九秒,又观察了直行红绿灯一分十九秒,发现两方切换灯号的速度不能密切配合,产生了三秒钟的差距,导致一场意外险些发生。所以,这位先生,您说您要过黄灯是对的;王伯,您说他闯了红灯也是对的。所以我们应该对这位先生说声对不起,而先生,您也该对我们说声对不起。」她仔细的陈述有助于真相的大白。
是这样吗?两个男人不敢相信事实是这样的……有点简单,又有点好笑?
随着石品湄的陈述,两颗脑袋忙着这边转过来、那边晃过去--好象事情真的就是这样子呢!
「这个……」反省一下下,自己刚刚真有那么点仗势欺人哦?王伯主动拉下老脸:「对不起。」
「呃……」章朗健看着眼前的老人家,也反省了一下下,自己刚刚好象有那么点得理不饶人哦?「对不起。」
石品湄松口气。这会儿没事了吧?她对章朗健再微微一笑,欠身示意,便打算回到车上去。
「喂喂喂,那个--」也不知道为什么,章朗健出声喊人,还喊得又急又大声。「那个--」快速瞄了眼方才被塞入手心中的名片。「石--那个石小姐啦!」他扯开多年叫卖锻炼出来的嗓门。「那个石小姐啦!」
好大的声音……石品湄定步、转身,看着他追到自己的面前。
「还有什么事吗,先生?」最好是能够在两分钟内就解决的事,否则她和总裁会晤的三点之约就真的要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