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小鬼!快叫坏小鬼走开!」古衔玉哭喊著,她反抗得愈来愈激烈,但是身上的伤痕却也愈来愈多!
卓十三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只能眼睁睁地看著古衔玉哭喊,却一点办法也没有。他愈看愈著急,於是冲上去将古衔玉猛然抱进怀里——
霎时间,他真的可以感受到鞭子抽在身上的痛苦,那火辣辣的疼痛是那么的真实!
「走开走开!不要打卓大!」
古衔玉气愤地尖声喊了起来,但是无形的鞭子还在持续著,他无力也无法阻拦,只能死命地抱著她,用身体替她抵挡疼痛。
卓十三脑海中一团混乱,这远远超过他的理解范围,现在可是大白天的,怎可能有什么妖魔鬼怪横行?但如果没有,他身上传来的剧烈疼痛又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候,他怀里的古衔玉突然推开他。「衔玉!」
「我叫你们住手!」古衔玉胸口剧烈起伏著,她愤怒地咆哮著,双眼几乎喷出火花。
那些无形的鞭子似乎短暂地停了一下,但随即又以更激烈的方式袭来!
「该死!再不住手,别怪我手下无情!」
这不是古衔玉会说的话,可是她就是说了。只见她双手往空中一抓,像是抓著了什么,她脸色铁青,冷冷地开口:
「我要把你的心挖出来!」
卓十三楞住了!这不是衔玉……眼前的女子,跟古衔玉有著两种浑然不同的表情!
她的手指此时此刻看起来是那么的修长,不是古衔玉那有些胖胖短短的手指,而是修长的……像骷髅一样长的手指往某个看不见的方向猛然伸手——
他的心跳顿时停了!
他可以感觉到!
他真的可以感觉到某个人、某种生物、某个东西身体里的心就这么给活生生地掏了出来!
他不由得惊喘。
她脸上露出一丝残酷的笑容,望著空无一物却又像是握著一颗心脏的手,她先是微微地笑了起来,接著纵声大笑——笑声传得好远好远,而听到的人莫不毛骨炼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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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来了没有?」卓十三不住地问下人,但她们次次给他的答案都是没有,让他又是气愤又是焦急。「怎么会去找个大夫找这么久?古老爷呢?你们是否告诉他大小姐病了的事情?」
「说了,老爷子也命管家去找大夫了。」婢女小月答道。
「他为什么不来看看小姐?这是他亲生女儿!」
小月为难地摇摇头,这该怎么说?怎么说老爷子对大小姐十分的不谅解,怎么说老爷子看到大小姐就头疼?老爷子满心以为大小姐不过是寻常的腹痛,过去多少次都发生过,大小姐贪吃过度,以致於老是闹腹痛。
「快去告诉他!这次非比寻常!」
小月点点头。「小的这就去!」
卓十三又气又急,回头看著躺在床上无助呻吟的古衔玉。
从早上开始她就是这副模样了,她像是突然被厉鬼附身一样,一阵狂笑之後倒了下来,之後便一直嚷著胸口痛,痛得她无法起身、无法走路,痛得她咬牙切齿、一身的冷汗。
这痛来得并不寻常,他去街上找过大夫,却没有人知道古衔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好把她带回来,让古家的人另外去找更高明的大夫。但是一个下午来了两个大夫,却都束手无策。
「疼……」
「衔玉……」
「胸口好疼啊!好像要烧起来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怎么了?」卓十三六神无主地望著她,看著她受苦,那痛苦远远超出他所能想像。
「胸口疼!好疼啊!好像要烧起来了!要烧起来了!」
他不断用冰镇过的毛巾替她拭汗,她的额头烫得吓人,那么高的温度,让她双眼像是水晶一样奇异的明亮!
「我是不是快死了?」
「别瞎说!你不会死的!你只是病了!」
「是吗……」古衔玉喘息著抓住自己的胸口,感觉里面有某种东西熊熊地燃烧著、疼痛著,而那火焰快将她吞没。
「到底什么事?这次又吃坏了什么?」古老爷不耐烦的声音终於在走廊另一端响了起来。他走进古衔玉的屋子,连正眼也不看女儿一眼便道:「老早告诉过你,别成天吃啊吃的,要说多少次你才会明白?」
卓十三按捺住满腔的怒气,咬牙道:「古老爷,大姑娘不是吃坏肚子。」
「那还会有什么?」
「已经看过四个大夫了!」
古老爷楞了一下,还弄不懂其中的含意,古衔玉忍不住又哭嚷了起来。
「疼……胸口好疼啊!好烫好烫!」她说著,再也忍不住地扯开了自己胸口的衣裳——
「出去!全都出去!」古老爷眼角瞥见她的举动,立刻发狂似的嚷了起来,同时没命地将卓十三往外推。「快给我出去!不许叫大夫!让他们走!」
「什么?!」卓十三的脚步原本已经到了门口,但听到古老爷这么一说,他却又不肯走了。「你这是什么意思?衔玉病成这个样子,怎么能不叫大夫?!」
「我说不能叫就是不能叫!」古老爷使劲推他,但是却怎么推都推不动,他又气又怒地咆哮:「姓卓的!你快给我滚出去!」
就在这时候,卓十三却看见了!
床上的古衔玉忍不住痛楚地起身坐了起来,她胸口的衣物已经扯了开来,尽管光线幽暗,他却仍看见那光芒——
古衔玉胸前正燃烧著……像是烛火,却又比烛火更加明亮;像是宝石,却又燃烧得那么炽热!
他目瞪口呆地定在那里动弹不得,耳边只听到古老爷叹息似的说道:
「找大夫来管什么用?她这病天底下没人能治……没人能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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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古老爷替古衔玉拉好被子,无言地凝视著她终於沉沉睡去的脸,感叹道:「时间过得真快,老夫还以为那件事一辈子也不会发生……」
「二十多年前发生过什么事?」
「那时候我跟衔玉蔫儿她们的娘才刚刚成亲没有多久,在京城附近看相卜卦为生。我们古家几代流传下来都是相士,我父亲临死之前告诉我,京城里这栋被贴上封条、荒废多年的宅子原来就是属於我们古家的。我父亲毕生的心愿就是要得回这栋古宅,恢复我们旧有的名声。」
他叹口气,眼光悠远地飘进了过去的岁月。
「我们古家几代以来都是巫卜之家,之所以成为相士是因为後代子孙不孝,无人能参透家传之密。百年前,我的太太祖父得罪了朝廷,惨遭五马分尸之刑,从此古家的密法就失传了,这问屋子也从那时候开始被朝廷查封,再也不能打开。不要说我,就连我父亲也没办法参透密法,得到古家世传的神法。老夫那时候虽然一直将父亲的遗嘱放在心上,但是毕竟资质驽钝、无能为力,日子也就那么一直一直的耽搁下去。
「有一次,我帮一位贵人看相,说他不日将有血光之灾,劝他远走他乡避祸,那位贵人果然远走他乡了,但是不知怎么搞的,朝廷的人却找到我头上来,说我跟那贵人同谋叛国!如今对方人去楼空,他们就要我招出那人的下落,我怎么招得出来?在监狱里被打得死去活来,老夫以为再无回天之望,古家血脉到我这里就要断绝了。没想到我妻子却带来一个女人……」
他说著,不由得打个寒颤。
「那女人的面目至今我仍记得非常清晰!她很美!像是冰雕一样完美无瑕的脸孔、说起话来几乎可以让周围全都结冰!女人跟我说,只要我肯交出我第一个孩子,那么不但我可以逃出生天,古家百年来所受的耻辱也可获得洗雪。你想想,那时候的我是个连活命都没希望的人,怎么会不答应?果然,那女人走之後第二天,老夫就莫名其妙被释放了,没人知道为什么,也没人知道我到底犯了什么罪?为什么又突然没罪了?总之老夫捡回一条命。这还不算,朝廷突然又下了一道命令,说要把旧房子还给老夫,老夫真不知道那女人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有这种通天彻地的能耐!老夫终於得回古家的房子,一年之後,衔玉就出生了……」
古老爷抬起眼睛凝视著女儿,他怜爱地笑了笑,道:
「你知道她为何叫『衔玉』?因为她一出生,这块玉就镶在她身上了。」
他翻开古衔玉胸前的衣裳,露出一角泛著奇异绿光的玉佩,那玉完整无缺地镶在古衔玉的胸前正中央,与四周的肌肤毫无瑕疵地连结在—起,
「就在衔玉出生的那个夜里,那女人又出现了,她交给我三片这种叶子,同时告诉我,衔玉已经是她的人了,从此只能听她的命令,这一辈子都不能动情动念,如果违反了这命令,衔玉就要死!三片叶子能保住她的命三次,第一次是衔玉的娘死去,第二次是现在……现在只剩下一片叶子,要是衔玉再动情动念,她就非死不可了。」
那叶子看起来与一般的叶子无异,只是看起来鲜嫩异常,好似刚刚从晨雾弥漫的树上摘下来似的。摸上去有些冰凉,闻起来有一股沁透心扉的清凉甜香。
卓十三听著这故事,望著古衔玉沉睡中的脸庞——她的天真、她的稚气,原来都是为了换回父亲的一条命跟这栋破烂宅院?
「衔玉出生之後刚开始也跟一般小孩无异,可是等她长到四、五岁,我们就发现她不对劲了。她什么也没学就能召唤风雨,她只要看一眼就知道人的过去未来,她什么都不怕,死亡在她眼中像是家常便饭一样。她可以念我一辈子也学不会的古怪咒语,操纵纸人鬼魂更是轻而易举!老夫真是被她吓坏了,有时候看著她的眼神,会觉得那根本不是一个小孩子,而是一个冷血可怕的妖物!老夫跟她娘想尽了办法,请来无数有道的高僧道士,但是都没有人有办法,直到衔玉她娘死的那一天……那天,衔玉发作得特别厉害,她好像被厉鬼附身一样,就在那时候,那女人又出现了,她封印了衔玉,说时机妥当的时候衔玉自然会醒过来,从那时候开始,衔玉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後来接著出生的蔫儿也跟衔玉有著同样的能力,可是蔫儿却很正常,她需要学习,尽管她在十二岁之前已经远远超越老夫的能力,但是起码她是正常的。老夫这一生只有两个孩子,两个都有著不同凡响的能力,只不过一个被封印,一个却面临了无法超越的困境。我们古家的命运……老夫真不知为何会如此坎坷啊?」
他说完,长长地叹了口气。
「时间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老夫一直以为衔玉这辈子都会是这个样子……谁知道……」
谁知道衔玉会醒来?
「你已经有了蔫儿,自然不去理会痴呆的衔玉了是不?」
「当然不!你怎么会这么想?衔玉终究是我的孩子!我会不希望她好吗?但是你不明白……你不明白以前她那个样子有多可怕!」古老爷摇摇头,想起过去她身上所出现的那种眼神……他不禁打个寒颤。「老夫宁愿衔玉就这么傻一辈子,纵使老夫得养她一辈子也没关系!」
可是,世界上的事往往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就算他们都愿意、就算古衔玉也愿意,又有什么用?该来的还是会来。
就在这时候,外面吵吵嚷嚷地乱了起来,管事没命地狂奔进来:「老爷!老爷!」
「什么事?」
「外面来了一大群官兵,他们到处抓人,说二小姐意图谋刺王皇后!古家的人全都要抓走,不听话的人立斩无赦!」
「什么?!」古老爷错愕地楞在当场。
「老爷!快走吧!他们杀进来啦!」
屋外,吵嚷的声音愈来愈大,他们开始听到官兵屠杀无辜者的声音。
古老爷将手上的叶子往卓十三怀里一塞,他咬著牙回头看了女儿一眼,当机立断说道:「快走!快带衔玉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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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时分,贵妃寝宫外突然浩浩荡荡涌入一大群禁卫军,为首的乃是皇后德惠宫的总管太监。他们将寝宫外围层层叠叠包围个密不透风!
贵妃寝宫的小太监们受到这突如其来的包围,个个吓得面无人色,他们仓皇地叫醒了贵妃跟其他人,顿时寝宫灯火通明,太监与宫女乱成一团。
只见总管太监大摇大摆地闯进了贵妃寝宫前的小庭院,摊开黄布,他开始宣旨:「奉皇后懿旨前来捉拿大逆不道、妖言惑众、危害朝廷,且意图以巫术谋刺皇上及皇后的叛徒古蔫儿!不相干人等尽速离开,违者以同谋论处!」
「什么?怎么会这样?他们来抓相者!」
「快禀告贵妃……」
「古蔫儿,你还不快快出来束手就缚!难道要本总管亲自进去拿你吗?」
寝宫内,古蔫儿无言地坐在贵妃床边,两人沉默地对坐著。
环贵妃握住古蔫儿的手,眼神惶惶不安——还不行啊!她的孩子还没到时间诞生!现在她不能走!不能就这样离开她!
古蔫儿微微一笑,安慰地拍拍她的手。「别害伯,听我的话留在这里,这孩子会平安的。」
「不……别走……你走了我该怎么办?再没人能保护我,他们会杀了我!会杀了这孩子的!」
「不会的,只要你听我的话。」古蔫儿凝视著环贵妃的脸,渐渐的,她好像有点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舍命帮她——这是某种无法抗拒的命运吧?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力量将她们连结在一起?但就是连结在一起了,就在环贵妃走进古宅的那一刹那,她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只是此时此刻,她多希望能再回到那小屋子,那镇日檀香缭绕的小屋子里……
「蔫儿……」
「我得走了,没必要跟他们做无谓的纷争,孩子就快诞生了,以後只能靠你自己,知道吗?」
「蔫儿——」
蓦地,外头传来一声怒吼,她们全都楞了一下。
「放肆!此乃环贵妃寝宫,你们未经允许擅自进入,该当何罪!」
是高泪带著一小队人马,从外面赶了进来。他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於是马不停蹄地从皇城外围冲进来,一路上竟也没人敢拦他。
只见他手拿青龙战戟挡在寝宫口,威风凛凛,一身银白色盔甲,模样竟有如天神降临。霎时,奉命前来的禁卫队竟不敢妄动。
奉命前来传旨的皇后总管太监气得跳脚,往前踏近一步骂道:「高泪,你好大的胆子!区区一名禁卫小队长,竟敢违抗懿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