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当本总管不敢?!」
「哈哈!李总管,本将军可没说你不敢,你敢做的事情可多著!但要想踩著本将军尸体过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你若想紫禁城尸横遍野、若想死第一个,本将军自当奉陪!」
「大胆!」李总管冷然骂道:「这分明是造反!高泪,你不为自己著想,也该为贵妃著想,包庇钦犯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你也敢做?若是传到皇上、传到皇后耳朵里,环贵妃还能安稳地躲在这里当贵妃?」
「多逞口舌无用,今天有我在此,你们就别想踏入寝宫一步!若是不服,尽管放马过来!」
李总管微微点头,他将懿旨交给在一旁等候的小太监,自己则缓缓退下,退到禁卫军之後,蓦地怒吼一声:「给我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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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十三背著昏迷的古衔玉,几度冲杀,好不容易才逃出了古宅。站在城西城墙隐密处,回头一看,只见古宅已经陷在一片火海之中——
古老爷怎么样了?
身陷皇城的古蔫儿又怎么样了?
卓十三茫然地望著那冲天火舌,背上的古衔玉还是昏昏沉沉地不省人事,眼下他该怎么办?
突然间他有种冲动,想带著古衔玉从此远走高飞——为什么不呢?
他救得了谁?也许古老爷已经葬身在火海之中:也许古蔫儿已经死在那被层层高墙包围的皇城之中,他救得了谁?除了古衔玉之外,他谁也救不了……救不了!救不了……
带著衔玉远走高飞吧!
心里有个声音这么一次又一次大声地说著,带著她远远地躲开这一切,去哪里都好,从此忘掉这一切古怪离奇的事情!从此当一对没没无名的愚夫愚妇,从此在不知名的地方安安稳稳地过下半生吧!
不要再去管什么家仇国恨、不要再去想什么诡谲的法术命运!就这么远远地逃开,逃到天涯海角、逃到命运追不到的地方吧!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了,他清楚的知道,错过这次冲动,他们就再也逃不出命运的轮回!
就在这时候,远方传来马匹狂奔的声音,嘈杂的人声也开始靠近。
「快追!别让他们跑了!」
「这里!刚刚看到有人从这个方向跑了!」
「快追!一个活口也不许留下!」
卓十三猛然回头,背著古衔玉朝著黑暗狂奔而去。逃吧!
马匹的声音愈来愈靠近,他背上背了个人又已经冲杀大半夜,如今体力已经明显不济——
他紧靠著城墙,在黑暗中小心翼翼地跑著,努力不发出任何声音,摸索著一条可以离开城墙的道路。眼看著追兵愈来愈近,他心焦如焚……
幸好这是个没有明月的漆黑之夜,冷冷的夜幕包围著四周,但他的神经依然紧绷到了极点——追兵已经到了附近,他可以听到他们的交谈声音如此清晰!甚至可以感觉到马匹踩在地上时所发出的轻微震动!
要是现在被追兵发现,他恐怕没有能力全身而退——蓦地,他眼前突然亮起了火把,来人似乎也被他吓了一跳。
持著火把的小兵呆傻在当场,他错愕地想出手熄掉火把,却已经来不及了!
「他们在这里!他们在这里!」
卓十三恼怒地飞掌劈昏了那名小兵。他竟然让人如此的靠近自己!甚至连对方点起火把的声音也没听到!
他拾起火把往另外一个方向扔去,同时喊道:「他们往那个方向跑了!」
可惜这调虎离山之策并没有成功——
「围起来!」
「快!找到了!快把他们围起来!别让他们跑了!」
顿时四周的黑暗退去,继之而来的是从心底深处所发出的黑暗……
卓十三站定了脚步,知道在劫难逃之後,思绪反而沉静下来。
他好整以暇地将背上的古衔玉稍微调整一下位置,深吸一口气之後,平静地看著四周的官兵们。
真奇怪,走到每个地方,官兵的长相怎么好像都没什么变?他们总是战战兢兢、总是龇牙咧嘴,眼里也总写著仗著人多势众的虚假勇气。他们全长得一个模样,也全都准备死在他剑下。
「反贼!快快束手就擒吧!」
卓十三可笑地望著为首的官兵。「我要打算束手就擒,那又何必跑那么远?」
「现在放下刀剑,你们还有活命的机会,要是反抗就只有死路一条!」
卓十三没答话,他回头爱怜地看了古衔玉一眼,她依然在昏迷之中,平静的脸蛋看起来就像是睡著了。好一个甜美无梦的睡眠啊,真希望可以别惊动她,但眼下大概是不可能了。
官兵们见他模样怪异,又没有放下武器的打算,开始慢慢地缩小包围圈子。这人刚刚杀了不少人,他们不敢大意——
就在第一个人靠近他,在他剑刀可及之处时,卓十三手中寒芒一闪,冷冽青光映照著艳红色火光,寒芒闪处,惨叫声响起!
第八章
剑拔弩张!
漆黑的夜色里,皇城中空气凝结著,皇城禁卫军分成两边对峙著,他们的脑海里都有著一个不断摇摆的天平——
一边是把持著朝政的正宫王皇后,一边则是最受到皇帝宠爱、即将临盆的环贵妃……
他们的刀刃该向著哪一边?
火炬摇曳的光亮中、包围的军队中,一身白袍的高泪犹如天神降临,想制服他,必须付出惨重代价!
漆黑夜幕中、摇摇欲坠的皇城里,王皇后高踞权位顶端,她能一手遮天、跟她作对的敌人都要死,甚至包括皇帝在内!
他们的刀刃该向著哪一边?
静悄悄地,禁卫军们心中的天平不断摇摆著,摇摆著,摇摆著!
「快给我杀!」德惠宫的总管太监愤怒地咆哮道。
高泪手中的青龙巨戟辉映著火光,闪耀著冷冽青芒——
「动手!快动手!否则统统以叛国罪论处!诛灭九族绝不留情!」
禁卫军其中一名不由得咬牙:「高将军,恕属下无礼了!属下今夜纵然死在您手上也绝无怨言,只求不连累家小便是。」
高泪昂首,眼中闪出一丝遗憾。「你们选错了边。」
「求将军恕罪!」
「求将军恕罪!」
顿时,禁卫军们全都跪地,他们咬著牙说著,刀刃纷纷亮出光芒。
「杀!」
刀光剑影中,几把亮晃晃的大刀劈向高泪,他们既然做出了选择就再也不能回头,人生到头都是死,起码他们护卫了自己的家人。想护卫自己的家人,此时此刻就再也不能留情!
青龙巨戟虎虎生风荡开了刀刀,他进退有度,始终不下杀手,但刀刀一把一把往他身上招呼,他知道他们再不能留他活口!但大家兄弟一场,他何尝忍心教他们丧命在他手上?
高泪痛心疾首,在一次荡开所有刀刀後忍不住仰天长啸。「别逼我!」
「住手!」
他们听不到她的说话,於是她玉手扬起处,无形的丝线飞出,他们手中的刀刀像是被一条看不见的绳索缠住了。
古蔫儿的手高高举起,手指上缠绕著看不见的丝线,她冷冷地望著他们。「此时此刻还有心情内讧?」
他们全楞住了,无论怎么使劲,手上的武器就是动弹不得!
她另一只手指著皇城外的夜空——
他们纷纷回头,眼前所看到的景象比刀刀被无形的丝线制住还要令人惊慌!
狼烟!
皇城四周竟四面八方都燃起了狼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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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烟!
黑暗中,整座京城慢慢、慢慢活了起来,然後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包围著他们的官兵此时也茫然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如果他们继续围攻下去,他一定会不支倒地,他身上已经多了许多血痕!鲜血不断地从他身上滴下,若不是顾忌到古衔玉的安全,他或者还有机会全身而退,但他不能不顾虑到她,只好以肉身去挡刀刀。官兵们看出他的弱点所在,於是所有攻击全对著古衔玉招呼!
就在狼烟冒起的同时,他们感受到地面的震动了,就是那震动让他们全停了下来。
那震动,是有千军万马朝著京城而来,无数的马匹在地面上所踏出的震动!
官兵们就像是被法术定住一样,武器还拿在手中,身体却停住了!就在那一瞬间,卓十三背著古衔玉,拼著最後一口气,别地几个飞腾,直窜向骑著马领头的衙门捕头。那捕头末及反应,只见寒芒一闪,人头刷地飞出,那捕头连哀号的时间都没有——
卓十三飞身、手起刀落、踹人夺马所有动作都在一瞬间完成,那已经倾尽他生平所学,动作之快,令人完全措手不及!待他们反应过来,马匹已经狂奔入黑夜之中,而京城的夜,正扰扰攘攘地渐渐渐渐亮起来。
马匹往京城後方的大门直奔而去,卓十三趴在马背上,因为失血过多,意识已经开始不太清楚,他努力想让自己在马匹上挺直身体,古衔玉的重量此时对他来说已经不堪负荷,但他一只手近乎全废,连马缰都拿不住了。
就在这时候,他身後伸出一只手,握住了马缰。
「衔玉!」他惊喜地喊:「你醒了!你醒了!怎么样?好些了吗?」
身後的人冷哼一声。
倏地,某种奇异的感觉爬上他的背,他想回头,却发现自己僵坐在马匹上。眼看著紧闭的城门就在眼前,他们却没有办法打开门,幸好城墙上的官兵正因为狼烟四起而陷入一片混乱当中,只不过他们也别想出城了,此时此刻谁还会打开城门?
「安搭咕噜·汗·西哩码库萨!烈焰招来!破!」
轰!
一声巨响,城门就在马匹到达之前给炸上了天。
卓十三瞪著眼前被炸得飞上夜空的巨大城门,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比度卡鲁码·虚空·北度卡鲁码·蛇差古塔码西达!风神招来!虚空!」
黑暗中,他们的身影隐匿在风中,再没人能看见,就这么毫无顾忌、若无旁人地驰骋在通往城外的大道中。
卓十三凝视著眼前的黑夜,他看不到狼烟、看不到四周的景物,他全心全意都在身後那个陌生女子身上。
奇异的,怎么会有种想哭的感觉?
他跟古衔玉大难不死,终於逃过大劫,但是他却一点高兴的感觉也没有,那悲哀啊,层层叠叠压在他心上,他不敢回头、没勇气再开口说话——
他的衔玉……他那贪吃活泼、傻里傻气的衔玉啊,是否已经烧死在浓烟四起的古宅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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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对她倒是好,并没有让她变成阶下囚,反而是囚禁在王皇后的宫殿里,奉如上宾。
除了没人跟她说话之外,其余的待遇都跟在环贵妃宫里没两样。她好像不是被抓来,而是被请来的贵客,既然如此,真不明白他们为何要大费周章抓她来?
没人跟她说话倒也无妨,外面的情况说不定她还比他们更清楚。
这个京城眼看要保不住,诸侯四起,包围京城,之前的暗潮汹涌如今已经变成权力倾轧的角逐战。因为皇帝就快死了,诸侯们不满王家把持朝政,他们美其名前来探视重病的皇帝,实际上就是不让王皇后一手遮天。
「皇帝几时要死?」
王皇后此时正坐在她面前,好整以暇地喝著上品茶叶,她看起来冷静自若,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皇后道术高明,皇上的生死之辰想必都掌握在皇后手中,怎又来问民女?」
「呵呵,话中有话。」王皇后赞赏地看了她一眼。「知道本宫为何不杀你,反而待你如上宾吗?正是因为本宫赏识你,你是唯一有勇气、有能力反抗本宫之人……不过,你别得意忘形,本宫想捏死你,你就不会死在刀下,明白吗?」
「明白。」
「皇帝什么时候死?」
古蔫儿淡淡一笑。「民女不知。」
王皇后的脸色依然不变,她对左右侍女使个眼色,没多久,宫外便传来凄厉惨叫声。
古蔫儿的心脏顿时停住,阻後狂跳起来,她脸色惨白。
「我再问你一次,皇帝什么时候死?」
「我姊姊呢?!你抓了我父亲,那我姊姊呢?!」
惨叫声越发凄厉不绝而耳,她不敢想像年迈的父亲究竟受到什么酷刑折磨,痛苦中,她掩住了耳朵。
王皇后如冰霜雕成,完美无瑕的容颜靠近她,那双漆黑犹如黑玉的眸子闪烁著冷冷的光芒。「最後问你一次,皇帝什么时候死?」
「後天!後天午时!」她哭道。「放了他!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个平凡的老头子!」
「那平凡的老头子如今却是我手上的王牌了。」工皇后冷冷一笑,对左右交代:「继续招呼他半个时辰,可不许弄死了他,否则你们一个个人头都要落地。」
「王若华!」古蔫儿咬牙切齿怒道:「你会不得好死!」
皇后挑挑眉冷笑:「是,我必定不得好死,但是你猜,谁会陪著我?」
「你不要得意!我不会永远受你摆布!古家的人没这么容易被击倒!」
「尽量凶狠吧!等我把书弄到手,全天下的人包括你,都要匍匐在我面前恳求我的慈悲。」
「不!」古蔫儿大惊失色,她喘息著尖叫,冲上去徒劳无功地试图拦住她。「你不明白!那本书不能动!万万不能动!」
王皇后回头,眼里没有慈悲、没有感情、没有任何人性。
「为何不?你不是说过我必定不得好死?本宫知道,本宫清楚得很哪!但是你忘记我所说过的话了吗?我必定会死,但……天底下要有多少人给我陪葬?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王若华!求你听我说!你别走!别走!」
古蔫儿激烈地哭喊了起来,四名宫女强力压制著她,她们手上拿著泛著冷冷银光的奇异绳索,让她无法念咒、无法挣扎。但她不能放弃,她不断地呼喊著,不断尖叫著!
「王若华!你不能动那本书!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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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好得出奇的日子,绵绵细雨终於离开,湛蓝得犹如水晶的天空里缀著几片棉絮似的白云,金光灿烂的日轮高挂在天上,但是却只是温和地照抚著大地,迎面吹来宜人凉风。
若不是他心实在太寒冷,若不是他十分明白自己身在寒冷的京城,他会以为这是个醉人的江南之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