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明天吗？」
「当然啰！我现在在竹科工作，星期天得回来新竹。」
「你现在在新竹？」
「我不在新竹在哪里？妳又在神游了吗？今天是星期五，我要上班啊！刚才才跟妳讲过我今天提早走的。」恺政对于时常莫名其妙迷糊起来的语翊，似乎已经感到习以为常了。
语翊不禁感到有些羞赧。「我以为你下班后就回台北了嘛！」
「没有啦，那太赶了。」恺政停顿了下。「明天，怎样？有没有空？」
「嗯，」语翊努力压抑自己狂乱的心跳，勉强自己装出平板的声音响应：「可以啊。要约几点？」
「下午……嗯……」恺政稍稍思考了一会儿。「一起吃晚餐吧。约四点半在新光三越前好吗？」
「好，没问题。」
「那，明天见啰！」
「嗯，明天见。」
带着些许不舍地挂了电话后，语翊的心跳还是狂乱不止。
没想到恺政竟然会直接打电话来给她。传简讯给他后已经过了好些天都没有响应，她都已经要死心了。
明天……明天就要和两年多不见的他见面了。不知道今晚会不会因此而无法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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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语翊！」
语翊在捷运台北车站往新光三越的出口刷卡时，突然有人跟她打招呼，抬头一看，正是她朝思暮想的人——庄恺政。
她扬起带点紧张的笑容迎向他。
「嗨，好久不见。不是约在新光三越前吗？你怎么在这儿等？」
「这里比较方便认人嘛！新光三越前人太多了。欸，妳都没变——除了头发比以前更长，也更漂亮了以外。」恺政打量着身穿T恤、牛仔裤、球鞋，绑着及腰马尾并化着淡妆的语翊，衷心地说。
语翊变漂亮了！这是他的第一个感觉。
以前在学校的时候，虽然没见过她化妆，不过绝对是打扮得干净整齐，即使只是和他或者维仁约在女生宿舍门口拿东西时也一样。
但此刻的她，较以前略微清瘦，也多了一股成熟、婉约之美。
「哪有，变老了。」语翊语带玩笑地说。「你看起来也都没变。」
眼前气宇轩昂的男子，一如印象中穿著V领的POLO衫以及深蓝色的牛仔裤。浅蓝色框的眼镜让他原先有些娃娃睑的脸孔看起来较成熟，也衬托出他的温文儒雅。
笑容依旧，甚至连发型都几乎和她记忆中一般，只是眉宇间透露出的神情仿佛较以前又更加成熟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语翊隐约感觉到他散发出一股淡淡忧郁的气息……
「走吧，找个地方吃饭再好好聊聊。」
恺政似乎很自然地将手绕过语翊的身子，轻轻搂着她的肩。
「走吧！」
他如此亲昵的举动让语翊不解。「恺政？」
「什么事？」
「你的手……」
「嗯？怎样？」
「这样不太好吧？我们又不是……」语翊想说：我们又不是恋人，但话未说出口，就让恺政打断了。
「可是妳以前不也常和维仁这样的吗？」
恺政指的是他大学四年的同班同学、室友兼死党——萧维仁，他们三人同时也是「学友」的关系。
「呃……是没错。但是，我和你没有……」
「那就从现在开始呀！」
语翊轻蹙蛾眉，虽说能让恺政这样拥着，让她心头开心地小鹿乱撞，不过内心深处却隐约感觉不妥。
她对维仁从来就只是朋友，或者说是兄妹的情感。可，她喜欢恺政呀！从大学时期开始，一直到毕业后两年多的现在，她仍旧对他抱持着那样的情感。而恺政以往从没对她如此亲昵过，这样的举动让她心底升起一股不安。
「恺政，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这样比较好。」
「咦？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因为我们不是男女朋友。」语翊轻笑地拨开他的手。
即使自己再怎么喜欢他，如果对方不是抱持相同的感情，那么她宁愿不要有这种让自己产生期待的亲昵。
她已经不是那种十七、八岁，因为渴望爱情就什么都不顾的小女孩了。大学的四年，以及工作了两年多的社会经验，已使她不再像以前一样天真。
「唔，好吧。」恺政在语翊的坚持下只好作罢。
两人在火车站附近，随意找了一家看起来静谧典雅的西餐厅用餐。
解决完餐点后，两人一边喝着饮料，一边天南地北地聊着。
「妳现在自己一个人在台北吗？」
「不，我和弟弟一起住。他在台北念研究所。」
「那妳呢？没打算继续念了？」
「其实有，只是我想到国外念，可以拓展自己的视野，看看其他国家的文化、生活。不过钱方面比较没那么充裕，」语翊露出苦笑。「家里不是有钱人，我得先存钱，不然就是想办法申请奖学金。」
「妳现在有没有男朋友？」
恺政突如其来的一问，让语翊原本搅着饮料的手顿了一下，抬眼看向恺政认真的睑，她微笑地耸耸肩。
「没、有。认识那么久了，你也知道我是怎样的人，我不是男人理想中的女朋友类型。」
语翊觉得，恺政在听见她说「没有」后，眼眸似乎闪过一丝光芒，是她的错觉吗？
「不会啊，我觉得妳是个好女孩呀。妳上次不是说，妳经常整理现在住的地方吗？这也是一个优点啊。妳不晓得，现在很多女孩子可是很邋遢的。」
「我弟可不像你那么爱干净，我不整理还得了。」在语翊的印象中，恺政一直是个爱干净的男孩。在大学时期，不管何时到他寝室，总是十分整洁且有条不紊。
「我才不爱干净呢！我现在的房间乱得很，妳也找个时间来帮我整理一下嘛！」
语翊疑惑地看向恺政。他今天真的很奇怪。刚才是举止亲昵地要搂她，现在又开口要她去做「女朋友」该做的事。
「别傻了！叫你女朋友还比较快。」
恺政的脸色突然黯淡下来，沉默了一会儿后才对语翊笑着说：「我没有女朋友啦。」
「骗人！你就算有也都说没有。」
「就真的没有啊！」看着恺政一脸无辜，让语翊不禁想要相信他。
「好啦，不讲这个了。明明是在讲妳，怎么变成讲我了呢？」停顿了一下，恺政继续说：「其实，我真的觉得妳是个好女孩，以前妳对我和维仁都很好。我还记得妳常买消夜给我们吃呢。」
「难道你忘记我以前也常跟你们吵架吗？」语翊笑着问。
「记得，当然记得，我还被妳挂过电话呢！」恺政想起以前的回忆，也不禁露出笑容。「可是，那只是因为妳比较直率、坦白罢了。」
「换句话说，我、不、温、柔。所以啰，交不到男朋友。」语翊有些自嘲地低头轻啜口果汁。
「那我当妳男朋友好啦！」
闻言，语翊不禁微愠，她一直认为恺政知道她的心情。但为了避免友情破裂，即使他对她没有那种感觉，他也不曾点破。也因此，她从没想过要告白。只是，他现在这样算什么？
「你别开玩笑了！」语毕，语翊才发现自己的语调因激动而过于高昂。「这玩笑不好笑。」
「我没开玩笑，我是认真的。我是真的希望妳能成为我的女朋友，甚至，」恺政以真切的眼神直视着语翊，让她有些心慌意乱。他握住语翊的手说：「我希望妳能成为我的妻子。」
第二章
六年前
大学里的一切，对于刚进学校没几天的语翊来说，一切都很新鲜。所有的人事物，真的只有「新鲜」二字可以形容。
看了学校发给新生的社团简介后，她发现学校里不仅社团数目众多，服务性社团的数量竟有十个以上。这对自高中时期以来，就一直向往参与服务性社团的她来说，不啻为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小春，晚上有没有空？要不要跟我去参加社团迎新？」
小春是语翊的室友陈春芯，个性十分活泼大方，两人在初见面后就很投缘，开学至今不到一星期，两人就已建立不错的情谊。
「哪个社团？」
「快乐儿童社。是一个服务性社团，对象是中、高年级的小学生，感觉好象挺有趣的。」
「嗯，小学生啊？」春芯有点迟疑地说：「可是我对小孩子很没办法。」
「去试试嘛！我也不一定对他们有办法呀！」语翊试着说服春芯。
「好吧，那我们就一起去看看怎样再说吧。」
「嗯，我就知道妳人最好了，那晚上一起去啰！」语翊对春芯露出开心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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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团迎新结束后，语翊和春芯并肩漫步走回宿舍。
「语翊，妳在想什么？」春芯好奇地问着静默的她。
「没什么，只是在想，我应该会加入吧。我觉得这社团的学长姐人都挺好的。妳呢？要不要一起加入？」
「好啊。我也挺喜欢这个社团的气氛，我们一起加入吧！」
「那我们以后可能会一天到晚都黏在一起了。」语翊笑说。
「是呀。希望不会因此被认为我们俩有『问题』而交不到男朋友。」春芯打趣着。「好不容易上大学了，我一定要交到男朋友，才对得起自己。」
「这么快就思春啦？真不愧是名字中有『春』字的人。」语翊打趣道。
「怎么，难道妳不想吗？」春芯反问语翊。
「嗯……当然想。」语翊腼腆地轻声响应。
不知怎地，语翊的脑海里，突然浮现今晚遇到的一位同是大一新生的男孩。那男孩大概和她弟弟一样高，一百七十公分左右吧。剑眉星眸，英挺的鼻子，亲切的笑容，让她不自觉地悄悄注意起他来。
在迎新活动中，她像个思春的小女孩般，时常偷看着他。在玩男女成双游戏时，还因一度与他一起进行，弄得她脸红心跳的。
她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记得他就读的科系，更不晓得以后还会不会再见面。只是真的很希望能再见到他、认识他。
这是一见钟情吗？她不确定。也许过几天后，她就会忘记那个让她怦然心动的男孩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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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姐。」
语翊走到和学姐张晴蓝相约的东门口，见到学姐正在和一群人聊天，虽有些胆怯，还是靠近和她打招呼。
「语翊，妳来啦！来，我跟妳介绍，」晴蓝笑着向她介绍身旁的男孩。「这是妳学友萧维仁。维仁，这是我学妹——卫语翊。」
语翊和维仁互相打过招呼后，晴蓝又继续说：「语翊，妳今天就让他载。此外，妳还有一个学友，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大概被他学长带走了。等一下到家聚地点后，找再帮你们介绍。」
「嗯。」语翊乖巧地响应，却也不解地问：「学姐，怎么那么多人？」
「因为今天是『迎新大家聚』啊！除了你们这些大一新生，大二到大三的学长姐，甚至念研究所的，能来的都来了。今天大概来了十三、四个人吧。到时候可有妳记得啰！」晴蓝微笑着解释。
「喔。」语翊也微笑以对。虽然紧张，但对于大学里特殊的「家族、学友制」，她倒是挺期待的。
不久后，家族的人集合的差不多了，就以机车两两相载，前往学长姐预订的餐厅。
短暂的车程中，语翊发现维仁是个很健谈的人，今天不过是第一天认识，维仁就很热情地和她攀谈。
不过，语翊并不感觉讨厌。也许是因为维仁是她的学友，未来的四年，他们要互相扶持吧；也可能是因为维仁给她哥哥的感觉，这对于在家中是老大，只有一个弟弟的语翊而言，这样的感觉十分特别；也或许，就如同她和春芯一样，就是「投缘」二字吧。
进入餐厅就座后，晴蓝拉着她的学友，要他跟语翊介绍他的学弟——也就是她的另一位学友。此时，语翊才发现，她的另一位学友，竟然就是社团迎新那天让她心动的男孩。
「妳好。」男孩露出爽朗的笑容，并大方地伸出右手表示友好。「我叫庄恺政，和维仁是同班同学，也是室友。请多指教！」
语翊顿时感到心跳加快，双颊也隐隐发烫，微微颤抖地伸出自己的右手，笑着和他对握。
「你好，我叫卫语翊，今后请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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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上二年级后，社团中各营队队长的职务都转交给二年级的旧生担任，恺政因思虑清晰，能力强又尽责，因而让同级生推选为冬令营队长。语翊则因为美宣能力受到学长姐称赞，顺理成章成了冬令营的美宣股股长。
「语翊，妳可不可以帮我的小队写名牌？我们小队的辅导员都不会写。」恺政坐到正在努力绘制海报的语翊身边，半哀求地问着。
「名牌啊……」语翊皱着眉思考着。
除了正在进行的这幅海报是明天正式营期第一天就要用到的东西以外，今天一定非完成不可的，还有「相见欢」的十张游戏用板子、相声课程要用的大幅教学海报……虽然写名牌很简单，但总得画上一些简单的边框加以装饰，而现在已经接近十一点了，所有美宣股股员赶工赶得几乎快忙翻天了。
她还有时间帮恺政写名牌吗？
「恺政，我……」她露出苦笑。「我不知道有没有时间帮你耶……」
「拜托啦！」他双手合十恳求道：「只要写上名字就好，否则我们那一小队的小朋友会没有名牌可用。」
「你们可以试着自己写……」语翊有点软化。
「可是，这样他们会很可怜耶，有全营队最丑的名牌！」恺政继续哀求着。
「这……」语翊不禁心软了。「好吧。可是我要先说，到时候不见得会很漂亮喔。说不定只来得及写名字而已。」
「谢谢！」恺政忙跟语翊道谢。「我就知道妳会答应。只有名字也好，总比让我们这些不会的人鬼画符要来得好。那一切就拜托妳了！」
「嗯。」
恺政将空白的名牌纸留下后离开了。语翊也继续画着未完成的海报，但内心却是复杂的。
自大一的迎新家聚后，她和维仁、恺政一直维系着良好的关系。三人之间亲近、密切的互动，常让旁人觉得不可思议。例如，她不止一次因为维仁说心情不好，在三更半夜时陪他到学校的成功湖畔散心聊天。又或者，她心情不好时，也会跑到维仁和恺政的寝室找他们，待到凌晨时分才疲累地回宿舍就寝。
但他们总是对外宣称，三人之间只有「友情」，很纯粹的友情。
语翊不禁苦笑，她对维仁的感情的确如此，维仁对她亦是。但是她对恺政……早就不是朋友那么简单的情感了。只是，无法说也下能说，她并不想破坏和恺政的「朋友」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