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又是一阵静默,突然,秀勤朝李亚梅看过去,李亚梅再望向桑念竹,桑念竹微一瑟缩,侧过脸去当作什么也不知道,李亚梅蓦然白眼一翻,受不了地大叫一声,猛然放下餐盘。
“小念念的大妈和哥哥也来了啦!”
“他们来了?那又怎样,你们干嘛躲到这儿来?”于培勋不可思议地望住桑念竹。“是你欠他们钱没还?或者他们是来追杀你的?”
李亚梅耸耸肩,“有什么办法,她怕我——这是一定的,”刀叉突然相当无礼的指住于培勋。“也怕你——九成九错不了——去找他们的碴,所以坚持非要躲开不可啰!”
“所以你们就躲到这儿来?这太扯了吧?”于培勋哭笑不得。“谁说我一定会去找他们的碴?你们看我这么绅士的样子,像那种人吗?”
桑念竹依然不敢抬头,只敢用眼角偷觑他,却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像!”
于培勋呆了呆,继而失笑,“你倒很了解我嘛!”他摇摇头。“好吧!我答应你不找他们的碴,这总可以了吧?”
“真的?”
“骗你不是人!”于培勋举手发誓。
“那……”桑念竹咬住下唇,犹豫。“你也不会问我哪一个是他们?”
“我为什么不能……”话说一半又叹气。“是是是,我什么都不问,行了吧?不过你也要答应我,要我当他们不存在,可以,但你也要当他们不存在地好好享受一下,OK?”
桑念竹眨了眨眼,瞅向李亚梅,后者两手一摊。
“你家老大都那么说了,我还能说什么?”
“既然如此,小姐们,请问你们吃饱了吗?”三个女孩不约而同颔首。“好,那么,舞会快开始了,我们……”于培勋很绅士派地把手臂弯向桑念竹。“可以回到前面大厅去了吧?”
桑念竹果真信守诺言,于培勋什么都不再多问,在他的呵护下,她也玩得很尽兴,虽然他们整个晚上都在宴客厅、舞厅与交谊厅之间周游列国。
不用说,每当桑念竹又拖著于培勋急急忙忙逃到另一厅时,他总是会特别留意一下,当时所在的厅内到底有哪些东方人?
老东方女人?有,年轻东方男人?有,而且还不算少。好吧!他的记忆力还不算太差,统统给他记下来,总有机会去探听的。
通常在正式晚宴之后如果续接舞会,那这个会肯定通宵达旦到让你“会”死,所以舞会开始两个钟头后,于培勋便带著桑念竹先行跷头,至于李亚梅和秀勤,她们跳得正高兴,根本舍不得走了。
“愉快吗?”
“嗯!”桑念竹满足地拉紧了皮草大衣,唇畔荡漾著愉悦的笑。“我觉得今天像个女皇!”那些想要讨好于培勋的人都不忘要顺便奉承她一下,这是头一回,不是她怕惹人家生气,而是人家要担心惹她不高兴。
不过最令人感到意外的是大妈和哥哥在乍见她之时,他们的眼光不但惊讶,而且如同以往般的轻蔑不屑;但之后,眼见许多大人物都特地跑来向于培勋和她猛献殷勤,他们开始犹豫了。最后,她看得出来,他们也想过来和她打招呼,却又拉不下脸来。
这种变化真教人惊奇。
轻轻转动方向盘让车子朝肯辛顿大道驶去,“我想那个康纳尔应该不会再来骚扰你了。”于培勋说。也就是说,他不必担心那个威胁性最大的家伙了。
“咦?为什么?”桑念竹讶异地问。
“就说他终于明白抢人家的女友是很不绅士的行为了吧!”
“你又欺负他了?”
于培勋两眼斜睨过去。“不行吗?”
桑念竹笑得更甜美了。“这样我就不必再想借口婉拒他想得好辛苦了。”
“小竹。”他空出一只手去握住她。
“嗯?”她回握他。
“我爱你。”
“我也爱你。”
“不管我再忙,再没有空陪你,你都要相信我,嗯?”
“我相信你。”
这句回答自翌日开始就遭受到最重大的考验!
第七章
正打算出门的人最讨厌碰到什么状况?
找不到合适的衣服?
错。
没有ㄎㄡㄎㄡ?
又错。
车子不见了?
还是错。
下雨?
错、错、错!正打算出门的人最讨厌碰到的状况是——
铃~~~~~~
“真是该死!”犹豫了几秒,于培勋始愤然转回去听电话。“哈啰……见鬼,我是通缉犯吗?追得这么紧干嘛……Shit!那关我什么事……什么,给我的?好,我立刻过去!”
他切断电话,再转按桑念竹的手机号码。“喂!小竹,是我,我临时有事,不能陪你去喝下午茶了……咦?逛书店?可是……好,那就叫她陪你去,我会再打电话给你,bye!”
半个钟头后,于培勋出现在麦尼的办公室里,口沫横飞地大肆咆哮!
“请问你究竟在搞什么鬼?既然已经找到那家伙的老巢了,居然还会被他跑掉,你是白痴啊你?”
被人家指著鼻子当面骂白痴,麦尼肯定很难堪,可是他不但一声不吭,而且连看都不敢看于培勋一眼,只默默递出一张信纸。而后,有好半天工夫,办公室里一点声息都没有,只有冷风呼呼的声音,活像太平间里的冷冻柜。
整整十分钟后,终于,信纸慢慢放下来了。
“下一个就是我了?这下子可好,又找到我头上来了!”于培勋喃喃道。“什么叫做我不肯接受他的善意警告?他的善意放在哪里我怎么没瞧见?隐形起来了吗?”
“我们找到他现在的窝了,是一栋郊区的老屋,附近三哩以内没有其他任何房子,”麦尼解释。“自二十多年前因为一桩灭门血案而空置下来之后,再也没有人住进去过,甚至连原屋主都死了,也没有人出面继承,也就是说,那是栋无主的空屋。”
“意思就是说……”于培勋慢吞吞地说。“我搜集到的线索和猜测结论都是正确的?”
“没错,我们差一点点就抓到他了。”
“难怪,”于培勋恍然道,“难怪他会开始紧张,难怪他要放出最后通牒,恐吓我若是不识相,马上可以坐上下一号目标的宝座。说到这,我倒想要请教你们一下,既然我揪到他的小辫子了,你们怎么还让他给逃了?莫非他又……”他扬著眉。“把房子给烧了?”
麦尼颔首,“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神通,两次都能抢先我们一步,你敢相信吗?他竟然是在前天晚上才把那屋子给烧了!”他懊恼地握紧拳头。“虽然我们竭力想在火场中寻找线索,但是那家伙真是该死的厉害,知道如何才能将一切烧得一干二净而下留下任何线索,所以……”
“所以?”于培勋眉尾轻轻一挑,突然伸出手去搭上麦尼的肩头,片刻后又收回来,发现大家都紧张兮兮地瞪著他看。“干嘛,我看起来就这么好吃,你们都想拿我当饵?”
五张脸红了两双半,十道视线不约而同尴尬地飞到两旁去找蚊子。
“就算我愿意当饵也没用,”于培勋冷笑著双臂环胸靠坐在办公桌沿。“这封信的目的也只不过是希望能像上回那样吓跑我,除去我对他的威胁,事实上,他一直是针对你们而不是我。”
“我们?”麦尼惊讶地环视四个得力属下一圈,“你是说我……”他指指自己,再依序指向其他人。“还有他、他,他、她,这几个?”
“没错,就是你们五个,而且……”于培勋指指他,表情难脱幸灾乐祸之嫌。“他最恨你,不过……”再瞄向其他人。“你们四个也跑不了!”
麦尼五人讶然相互对视。
阿曼达更是冲口而出问:“你怎么知道?”搞了半天,原来那些人会死都是因为他们?不,她无法接受这种事!
于培勋回眸一瞥桌上的信。“他告诉我的。”
“嗄?”
“他在写这封信的时候喃喃自语,不过我认为他是故意要说给我听的,也可以说是给我一个慎重的警告,明确的告诉我他的目标是你们,所以我最好尽早脱身,否则下一回真的会轮到挡在他和你们中间的我了!啊,对了……”于培勋蓦而转向道南。“现在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了,爱尔兰口音,他带有很重的爱尔兰腔调。”
“爱尔兰?!”麦尼满面错愕。“那辆失窃的车挂的是苏格兰车牌,他的口音是爱尔兰口音,人在英格兰作案,这……地缘关系怎么这么复杂?”
“还有,那两栋被烧掉的屋子原主人都是威尔斯人。”罗特补充。
“那家伙是故意的吗?”道南嘟囔。
“绝对是故意的!”阿曼达附议。
“还有,那家伙应该是左撇子,他用左手写字。”于培勋再提供一条线索。
“那个我早就查证出来了,”约瑟巴忙道。“从字迹上。”
于培勋耸耸肩,麦尼凝睇他沉吟片刻。
“现在你打算如何?”
“你呢?你又打算如何?”于培勋反问。
“当然不能放过那家伙,可是……”麦尼小心翼翼地看住他。“你……”
于培勋垂眸,蹙眉考虑半晌。
“我不晓得,虽然这回他的目的只是想吓跑我,但如果我继续牵扯在这件案子中,难保他不会改变主意。”
“我们会保护你!”
两眼不屑地往上一翻,“我可不敢信任你们的保护!”于培勋轻蔑地说。“再给我几天时间考虑考虑,现在你们自己先想办法,我想多少一定还有什么可以让你们追查的吧?”
“当然有,不过……”麦尼望向其他人。
“要不要我回来帮你们?”约瑟巴突然这么问。
“咦?回来?”于培勋纳闷地看看他,再询问地瞥向麦尼。“什么回来?”
“哦!约瑟巴一开始是分配到行动组来的,但是起初他……呃……”回答的是阿曼达。“有点……有点……不习惯,所以麦尼要他先到搜证鉴识组去帮忙,没想到他倒是颇有鉴识方面的天分,在那儿干的有声有色的,好多案子都是因为他所提供的线索而破案,所以我们一致同意让他继续留在那儿发挥。”
“原来你也是行动组的人啊?”于培勋惊讶地上下打量浑身贴满标准英国绅士标记的约瑟巴。“还真看不出来哩!”话说回来,007不也是这种专骗女人的绅士作风吗?搞不好这家伙也是同一款的。
“不,这种时候我们更需要你留在鉴识组”麦尼表情严肃地否决了约瑟巴的建议。“你了解吧!约瑟巴?”
约瑟巴也很严肃地点点头。“我了解,你放心,我会竭尽所能帮助你们。”
一旁的于培勋看得不禁两眼一翻,真是受不了这种正经八百的英国人,在鉴识组工作实在是埋没了他,他应该去当贵族宅邸里的管家才对!
“要演舞台剧随你们,我要走了,没兴趣看,过两天我再……”随手搭上麦尼的肩,要告辞,却突然停住,旋即改口。“麦尼,请我喝下午茶。”
麦尼愕然。“呃?”
“我说请我喝下午茶!”于培勋不耐烦地又重复了一次。“圣马丁教堂地下室那家餐厅听说不错,又便宜,走,我让你请!”
“你让我请?”麦尼哭笑不得。“我为什么要请你?”
“我免费为你们工作这么久,吃没吃好,睡没睡好,你请我喝一顿下午茶会死啊?”于培勋恼火地顶回去,硬拖他走。“快走啦!”
“说的也是,好吧!我请你,可是……”麦尼可怜兮兮地摸著瘦骨嶙峋的皮夹。“一份就够了,你不要太贪心给我吃个两份、三份喔!”看来他也早就摸清棼于培勋爱占便宜的“小”毛病了。
“我偏要!”
“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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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加牛奶吗?”
“我喝茶从不加牛奶。”
“哦……咦?慢著,那是我的姜汁蛋糕!”
“那我再叫一……”
“好好好,给你!给……欸?我的奶油松饼……”
“我再叫……”
“别叫,别叫!这也给你,这也给你……可是……我吃什么?”
“黄瓜三明治给你。”
“……好吧!总比没有好?”
于培勋和麦尼并没有真的跑到圣马丁教堂去,而是就近在附近巷子里找了闻古雅传统的小餐馆。
“培迪。”
“嗯?”
“你突然拉我出来喝下午茶,不是没有原因吧?”
毕竟是久经阵仗,回锅几百次的老油条,立刻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可是于培勋仅是瞄了他一下,便继续吃他的……不,麦尼的蛋糕和奶油松饼,直到他吃光麦尼的份,开始吃自己那一份时,他才咕哝了一句话。
“他要杀我。”
“……”麦尼突然扔下吃一半的三明治,抓起茶壶来猛灌。
一块奶油松饼刚咬一半,于培勋不觉愕住,看得目瞪口呆。“很抱歉打扰你‘品茶’的兴致,不过天气虽然仍旧很冷,但是那茶喝进肚子里还是很烫的,而且……喝茶不是应该用杯子喝吗?”
连瞪他一眼的空闲都没有,麦尼继续猛灌茶,好不容易终于把梗在喉头的那团三明治吞下去,这才放下茶壶拚命喘气。
“你……你见鬼的刚刚说什么?”他粗鲁地横臂抹著嘴问。
于培勋眨了眨眼,耸耸肩,低头继续吃奶油松饼。“他要杀我。”
“可是你不是说他是警……”麦尼气急败坏的低吼。
“起初是。”于培勋懒洋洋地打断他的怒吼。
麦尼一愣。“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于培勋斯斯文文,优优雅雅地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好像故意表演给麦尼看似地。“那家伙写那封信给我的时候,的确只是想吓唬吓唬我而已,但是……”放下茶杯。“当他发现我并没有被他吓到,而且可能不会那么轻易退出这件案子时,他就下定决心要除掉我了!”
“你在胡说些什么,我们刚刚才……”疑惑的眼蓦然大睁,麦尼的脸色瞬间降到零度以下,严酷无比。“你是说,我的办公室里有……”
“也许是你的办公室,也或许是你们身上。”
麦尼安静了几秒,骤然起身。“我上盘盥洗室去一下。”
五分钟后,他回来了,坐下,摇摇头。“我身上没有。”
于培勋耸耸肩。“那就是办公室里,或者是其他人。”
麦尼沉默片刻。
“什么时候?”
“后天。”
“哪里?”
“我的车子。”
麦尼双眉高挑。“炸弹?”
于培勋点头。
“是吗?那么……”麦尼摸著胡须沉吟。“待会儿我会在办公室里对大家宣布你决定退出这件案子,看他会不会改变主意。”
“我看我就这样退出吧!”于培勋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