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巧茵心里一惊,她明白了,是她弄错了地方。
大台医院的门诊部门跟住院部门是完全不同的大楼,她竟然跑到门诊这边,难怪等不到人。
“巧茵,你到底……”
詹巧茵候地挂掉主编的电话,发狂似的跑到隔壁栋大楼,却赫然发现她已经来晚一步。
人家老早住进了病房,外头还挂上了“谢绝访客”的牌子。而她,似乎是唯一没有捕捉到任何画面的媒体记者。
她沮丧地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整颗心down到谷底。
完了,她什么也没拍到、什么也没采访到,这下可凄惨了!
“回去好好反省!”被杂志总编辑狠狠训了一顿之后,詹巧茵踩着沮丧的步伐离开Luna超媒体大楼。
即使现在已是晚上九点多,整个办公室仍旧灯火通明,处于备战的紧张状态。因为明天就是出刊日,许多工作人员都还待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赶工,也因此,她心里更觉得愧疚。
虽然说自己只是个小螺丝钉,但螺丝钉也有螺丝钉该做好的本分,说什么热爱新闻工作、想成为最棒的记者,却迷迷糊糊地成了唯一漏掉报导的害群之马。
詹巧茵一路唉声叹气,慢慢走在人潮热闹的街道上。
不知不觉,她发现自己竟然来到了成影的牙医诊所,而恰巧此时正是门诊结束之时,成影关好门,才下楼打算离开,就看到她站在人行道上。
“巧茵……”见到她,成影非常意外,因为她从来没有这么晚来找过他。
詹巧茵的唇角则牵起了尴尬的笑容。
她几乎是无法控制地来找他,她知道他会温柔地安慰她,会给她一个暂时可以依赖的怀抱吧,因为他从来没有拒绝过她……
“心情好点了吗?”
成影递来帮她点好的热可可,随即坐到她身旁。
看到平时开朗活泼的她突然一脸凄惨,除了心疼,也实在不太习惯。
“哎,只要想到事情被我搞砸了,就开心不起来……”詹巧茵喝了口甜滋滋的可可,双眼无神地凝视着咖啡店外的景致。
看来她这次受到的打击真的不小……成影啜饮着黑咖啡,想着该怎么安慰她,不过面对詹巧茵,也许最好的安慰就是听她发牢骚。他不须多言,她就会自动向他发泄。
“我看我还是明天就请辞好了,免得继续给人家添麻烦……”讲到最后,她这么下结论,越想越没自信。
“不过才失败一次就要放弃啊?有时候我们只是欠缺经验,你因为急着建功,才会一时昏了头,我想久了就会习惯了……”詹巧茵凑上前,仔细看着他的俊脸。
“成影,你曾经失败过吗?”总觉得像他这么优秀的人,应该不太能体会那种感觉。
“有啊,我记得念医学院的时候,第一次进手术房就昏倒了。”他神色自若地说,一点也没有谈起糗事的羞愧表情。
“昏倒?你吗?”詹巧茵不禁大惊小怪,好难想像向来内敛稳重的成医生也有那么糗的时候。
“嗯,还是我的好朋友把我抬出手术房……”他顿了顿,想了一下说:“其实后来我也慢慢地习惯进手术房,不过可能因为一开始就是不好的经验,我从来没考虑过要选外科……”
“原来优秀的成影医生以前那么逊喔……”
“如果我那时候因为昏例,便放弃当医生,你会不会为我可惜?”
詹巧茵拼命点头。“当然,你现在是一流的好医生!”
“那就是我现在对你的心情。”
他深刻地凝视着她的视线,令她心跳加速,瞬间竟然忘了该怎么呼吸。
不过,那也只有瞬间而已。
她很快甩掉那股颤栗感,教自己用平常心看待。
成影只是在鼓励一个“朋友”,她没必要想太多……
“哎,成影,你别安慰我了,我哪像你那么优秀啊……”詹巧茵知道他一向体贴,为了安慰她,大概连黑的都能讲成白的。
“我是说真的,我爷爷可是一间超大媒体的执行长,你连他都能说服,还有什么事能难得倒?”
不用处伪浮面的话语安抚,他直接用实证说服她,触动了她的内心深处。
詹巧茵感激地看着他,认识他真是她的幸运。虽然外表英俊亮眼,却没有自视甚高的毛病,相处越久,反而越让人想亲近他。就像好酒一般,越陈越香……
“你真的觉得我适合当记者吗?”她现在只需要更多一点的肯定,弥补她失去的自信心。
“当然,你不是号称有柯南加金田一的敏锐第六感?如果不做这一行,岂不浪费你的天赋。”他用她曾经自夸过的话语调侃她,将她逗笑了。
“可是靠我的天赋,当侦探也不错啊。”
“当侦探可不像记者,可以追逐八卦,这样你不就失去生活乐趣?”
语毕,两人同时有默契地笑出声,詹巧茵也甩开了郁闷的心情。
不过,她忍不住怀疑成影可能跟她在一起太久了,竟然可以将她的心思摸得熟透透,好厉害!
“成影,我必须承认,其实你还满有眼光的啦!”重新恢复元气,詹巧茵又发挥爱玩闹的个性,朝他眨了眨大眼睛、开玩笑地说。
成影看着她脸上调皮的表情,微微绽开笑容。这才是他喜欢看到的巧茵。
结完帐,两人一起离开咖啡店,詹巧茵心里蓦地有股依依不舍的感觉。
跟成影在一起,整个人就会变得很轻松、很舒服;听见他温和清朗的声音,看到他体贴的笑容,就有种想一直跟他在一起的冲动。
她真的还只是把他当成朋友吗?
詹巧茵抛开心里的疑虑,耸了耸肩。既然成影都不觉得别扭了,她也不需要扭扭捏捏,感情这种事还是顺其自然吧,她只要做她自己就好了。
“成影,送我到这里就行了,我自己搭捷运回去。”走到捷运站,詹巧茵笑着跟他道别,成影仍然有所顾虑。
“你一个人真的没问题?我可以开车送你……”他实在不放心她一个人。
“我又不是小学生,别把我当成小孩子,我可是未来的大记者呢!”
看她总算恢复精神,成影也不勉强她了。
“那我走了。”
“嗯,掰掰!”
她看着他转身,看着他一步一步地离她越来越远,心里又有一股想将他留在身边的冲动,胸口仿佛也因他的离开,感到郁闷难受。
那是一种很陌生、很特别的感觉,以往从未经历过这种近乎——心痛的感受。
在她差一点脱口而出要他留下之前,成影仿佛与她有心电感应似的,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看见她仍停在原处凝视着他,他不禁露出一抹欣喜的笑容。
“成影……”
詹巧茵忍不住喃喃念着他的名字,看他举起右手,握紧拳头,略掀唇瓣,从唇形她似乎听见他正对她说着:
加油!
詹巧茵朝他绽放出最灿烂美丽的笑容。
胸口又重新燃烧起以往的热血,为了他的鼓励,她一定会继续加油!
詹巧茵再接再厉,有了第一次的白痴经验,她现在不再自以为是地鲁莽行事,为了抢功不顾一切。
跑每一条线之前都会仔细弄清楚再行动,第一次的受挫让她向来稍嫌莽撞的个性因此收敛许多。
詹巧茵已经耐心地守候在名女人的病房外一段时间,既然她负责跑这条消息,那么就必须尽力得到独家。
而名女人自从住进特别病房之后,就一直谢绝访客,根本没有媒体能近身访问到她,医院也非常严密地封锁她的病况,连她到底得了什么病都守口如瓶。
结果,后来经过医院某个大嘴巴清洁妇不小心透露,她住院竟是因为怀孕,名女人顿时愤言要办离院手续。
这回,詹巧茵不跟众媒体堵在大门口,而是来到医院后门等待。
依据看电视剧的心得,为了躲记者,这些名人都会来一招“狸猫换太子”。
前门离去的只是分身,本尊一定会伪装自己的外表,偷偷从别的出口离开。
除了她,还有几家也有小聪明的媒体躲在后门堵人。
当前门记者一窝蜂地闪着镁光灯、拿着麦克风,几乎瘫痪医院时,詹巧茵真的在偏僻的后门,等到了将自己全身包成中东妇女般的名女人。
詹巧茵毫不犹豫地拿起长镜头照相机对着她猛拍,甚至还可以拍摄到她微突的小腹!
哈哈,太好了,让我逮到了!
詹巧茵才存心里兴奋地想着该怎么写这篇报导,离去前却在医院急诊人口处,瞧见一抹熟悉的身影,不由得怔愣住。
她刚才好像看到老板,是她看错丁吗?
她急忙跟进医院里,却没看到成充翰的人影。
老板应该是为了成影才装病,不会真的生病吧!
不过,老板年纪也大了,或许只是例行身体健康检查……
詹巧茵虽然疑惑,不过为了赶出这篇新闻,她没想太多,迅速离开了医院。
第六章
詹巧茵在“Luna周刊”待了快三个月,当她以为自己已经熟悉了工作环境,也能独自跑新闻时,却在升大四的暑假,莫名地被分派Luna超媒体底下最主要的电视新闻部门工作,成为一个电视记者。
虽然觉得很意外,上司也没给她调职理由,不过可以因此学到新东西也挺令人高兴的,而且从同事及同学充满惊讶与嫉妒的眼裨,她也体悟出自己好像是到了一个更好的职场。
就跟在“Luna周刊”初次跑新闻一样,刚开始她还不懂在摄影机前要怎么打扮、怎么说话、应对、怎么摆姿势、做表情,花了半个月慢慢摸索,她终于表现得越来越优秀,连跟她搭配的摄影记者小祖都称赞她进步得很快。
“林经理的动作好慢……”小祖没好气地说着,摄影机早已经搁在一旁。
“如果再过十分钟还不出现,我们就直击办公室!”詹巧茵检查脸上的妆容,精神奕奕地说。
今天她负责介绍这间新开幕的高尔夫球俱乐部,建筑采取欧洲风格的设计,大片落地窗延伸出去就是绿意盎然的球场,她此时正坐在球场内的咖啡厅,边喝咖啡边等着待会要采访的大牌球场经理,顺便跟摄影记者闲聊准备访问的题目。反正这种事久了也就习惯了,人家肯让她这个小记者访问就该感激了。
哼,等我以后混出头,就换你跪在我脚边求我!
她阿Q地安慰自己,欣赏着咖啡厅里打扮得光鲜亮丽的俊男美女,仿佛就连穿着休闲服饰都要比较谁有品味似的,不过也真要手中有点闲钱才会来这里打发时间吧,难怪有八卦节目说高尔夫俱乐部是个狩猎豪门小开的好地点。
只可惜自从进了电视台,她更忙了,谈恋爱这码事好像离她越来越远……詹巧茵不禁哀怨得想抹眼泪,看来今年要交到男朋友的心
愿又要落空了,鱼与熊掌果然难以兼得啊!
“成医生太客气了,你的技术实在很高明呢!”一阵甜腻腻的女声没有随着踏入咖啡店而降低音量,吸引住其他客人的注意力,当然也包括了詹巧茵。
她用眼角余光稍微瞥了过去,双眸顿时发亮。
那个人不是成影吗?
她现在太忙了,有一阵子没见到他,这意外的邂逅简直像上天赐给她的礼物!
她欣喜地起身想上前跟他打招呼,然而才踏出一步却立刻停下,因为她发现成影不是一个人。
他身边还陪伴一名浓妆艳抹的女子,穿着极为暴露,隐约还可以看到乳沟。她亲昵地挽着他的手臂,整个人几乎要贴上去了,詹巧茵内心油然升起一股厌恶感,莫名其妙地想冲上去骂人。
这股冲动连她自己都觉得意外。
难道一阵子没见面,就会对“普通异性朋友”也产生这么强烈的占有欲?
成影那么优秀,个性温柔,外表又英俊,有女人喜欢他,或是有女朋友都不奇怪吧,反而是她自己会介意才不正常……
当詹巧茵还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困惑时,成影已经发现她的踪影。
他低首跟身边的女子说了几句,随即不顾女子的挽留,迅速地朝她走来,一脸开心的表情。
“巧茵,你怎么在这里?”有一阵子没见面,直至此刻他才体会到,光是看见她就令他感到心情雀跃。
“我……在工作……”她也没想到会碰见他。
“原来是工作……”成影突然觉得自己很傻,怎么会以为她是为了见他而来,那根本不可能。
“那你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今天有牙医师的聚会,我是会员,偶尔跟几个朋友来运动……”他很高兴她也会关心他的事。
“那……那个女人是你的女朋友?”她试着让自己的问话显得轻松自然,却依旧感觉到心脏因紧张而怦怦乱跳,真不晓得自己在紧张什么。
成影莞尔一笑。“不是,她只是偶遇的女病患,曾经到我的诊所看病……”
原来如此。她自己都没发现,听到成影这么回答时,她唇边无意中竟漾开一抹笑容,不过她很快地又想到……
“成影,你是不是喜欢性感的女人?”简直在问废话,哪个男人会不爱性感的女人,但她就是在意!
詹巧茵忍不住低首,端详自己的外表,两件式的针织衫上衣搭配开岔及膝裙,脚蹬高跟凉鞋,感觉是比以前成熟多了,然而一脸属于学生的稚气,仍旧让她像个小女孩。不知为何,这令她蓦地感到沮丧。
成影深深地凝视着她。他当然也察觉到她外在的转变,这一阵子她开始忙碌起来后,就没时间再抽空到诊所找他,想见她竟然还得透过电视机……虽然心里不免落寞,但想到这正是她一心追求的,他也只能压抑思念的情绪,默默祝福她。
“其实,我比较喜欢可爱的女孩子。”就像她一样,有着永远用不完的精力,一张红嫩脸蛋总漾着灿烂的笑容,看见她,再怎么不舒服的心情都像遇着了阳光,雨过天晴。
“可爱的女孩子?”盾巧茵瞠大眼睛,像要确定他的话似的又多问了一遍,感觉自己刚才郁闷的心情瞬间就烟消云散了,真奇怪啊!
“嗯!”成影点点头,他考虑了一下,随后又补充道:“就像你一样……”他实在不想继续跟她维持“朋友”关系,不由得试探起她。
跟她一样?!詹巧茵差点脱口而出:那你追我啊!但,她突然顾虑到成影也许只是打个比方吧,自己未免想太多……
“原来如此,成影,你喜欢像我这样的女孩子,真的很有眼光,我以后碰到跟我气质很类似的无敌美少女,会记得帮你介绍……”为了掩饰自己的心情,她只好转移焦点。
成影一听,头上顿时飞过一只呱呱叫的乌鸦,不敢置信她竟然可以如此曲解他的本意,难道非要他直说?或是,她真的对他始终如一,就只把他当成普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