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移动身子,无意识的换上衣服,她走出了他的房子——
一切都结束了。
这一次是真的结束了。
* * * * * * * *
司家尘匆匆的赶回来,发现桑亚竟然走了。
该死!又一次的不告而别,除了愤怒外,还多了份怅然……
不知道坐了多久,天终于亮了,漫漫长夜里,他的脑袋始终未停过。他不断的思考、回忆……许多画面如放映机般的在他面前播放——
她熟练的将口中的冰块传送进男人的嘴里……
她搔首弄姿的诱人上勾……
她让人给金屋藏娇……
她有三十八个情人……
她残存在他脑中的那些不堪纪录,硬生生的冻结了在他内疏深处蠢蠢欲动的情愫。这样的女人是不值得他挂心的。从头至尾,他就没想过要对她认真,他只想教训她,因为她不是他所要的女人。
最后,他终于取自己:她走了也好,毕竟她是识趣的。否则他还担心……
担心什么?似乎已没有探究的必要,因为他已决定让她切底的离开他的生命。
* * * * * * * *
离开司家尘那里,桑亚并没有立刻回家,随便弯进一家忘了看店名的KTV,买了三个小时的包厢,尽情、狂野、嘶喊的唱它个够。
时下最流行、专为失恋人量身订作的“我不在乎”,是她此刻的最佳写照。
三个小时里,她一遍又一遍,反覆唱了又唱……
昂首挺胸,倔做的告诉自己
我不在乎
为你失陷了的心
我会重拾回来的
曾有的记忆包括你
我绝不容许再占据我的心
因为我早已不在乎
不在乎
我发誓我真的会
真的会把值得在乎的你
彻底沉封
彻底遗忘
彻底的赶出我的生命
我不在乎 真的真的不在乎……
* * * * * * * *
三个小时里,同样一首歌她反覆唱了三、四十遍。由最初的呐喊、嘶,倾尽全力的高声倾泄,到后来的心痛哽咽……唱到最后,她的喉咙哑了,声音也破碎了——
心,已冷却。
而对他的情,随着她红肿沙哑的喉咙,刺痛苦涩的咽进内心深处的最底层,永远埋藏起来。
桑亚如小暇米般地卷缩在床上。
她不停地诅咒自己越来越觉得不舒服的身体,一个礼拜来持续的晕眩、心悸、恶心,把她整得四肢无力,苍白得像个鬼。
缓缓吐出一口气,抬起沉重、晕眩的头,前方镜子正清晰地反应出她此刻的模样。她的脸色难看极了,而且有明显的黑眼圈。
桑又亚低咒一声,再度把身体卷缩起来。
老天,她到底怎么了?双手下意识的抚向未见任何迹象的腹部——她心里明白百分之九十九的真相,只是始终不敢证实。老妈也常用“你究竟做了什么坏事”的眼神向她提出疑问。
呵!老天爷对她开了一个最残忍的玩笑。
她但愿一切只是假相,不是真的——
她没有……
没有怀孕。
* * * * * * * *
一个月过去了,“好朋友”还是失约没来。
她的所有不舒服症状持续存在。
老爸说:去让医生看看保险些。
老妈说:做了什么坏事就要勇于承担,逃避不是问题。
她告诉自己:不会这么霉……
硬着头皮走进妇产科医院。
经过尿液检查,医生笑着告诉她:恭喜你,怀孕了。
她摇头笑着回答:不可能……
医生为她做了超音波,看到如海马形状的东西出现在屏幕上,医生说是肚里的胎儿。
她不相信。
医生告诉她预产日期,她骂他疯子。跌跌撞撞冲出医院,回到家里,她把自己关起来,扭开浴室所有的水笼头,然后开始大哭、大笑……
桑宜文钥匙开门,把她给拖了出来,她仍旧狂笑不已。
“啪!”桑宜文狠狠的甩了她一巴掌,这是她第一次打女儿。
桑亚终于不笑了,她愣愣的柠着,双眸无神。
桑宜文心痛的将她拥进怀里,“这不是世界末日,别这样折磨自己,亚亚,老妈心疼啊!”
她依旧是面无表情,动也不动地。只有新的泪珠不断自她眼眶涌出、滑落……
“怀孕有什么大不了的,打掉它,趁现在还只是块肉 ...”
桑亚突然的推开她,双眸不可置信的瞪大,“它不只是块肉,它是条生命,是我给它的。”
“你想留下它……”
她还没想到留不留的问题,孩子确实存在她体内的事实几乎令她崩溃,根本还没有想到其他。
“不!亚亚,这件事你必须听我,留下孩子对你没好处。除非他肯娶你……”
“他已经娶了别人。”她虚弱的说。
“这样孩子更不能留。”
她下意识的抱紧腹部,竟觉得微微抽疼。
是孩子在她也抗议吗?他在提醒她不可以给了他生命又随便湮灭“爱他”的证据吗?
“老妈,我不知道……”
桑宜文斩钉截铁的说:“不!你知道的,你一向理智,这种事难不倒你的。”
“别逼我……”
“拿掉孩子,你还是情人满天下,将来玩腻了,找个好男人结婚,你想生多少就生多少,何必挂意这一个不该存在的小生命。”
“我不想要好男人……”此刻的桑亚,脆弱无比。
“莫非你还惦着孩子的父亲?”
“……”她一辈子都会惦着他呵!
“他已经是别人的丈夫,再也不可能属于你了。”桑宜文残忍的说。
“可是……他是孩子的父亲。”她傻气的说。
“那个妇产科医生?”
桑亚突然捉住母亲,“我爱他,老妈,我这辈子只爱过他,只有他一个男人,可是没有人相信,连他也不相信....”
“不相信就算了,是他没有眼光,没有福气拥有你,干脆把他打入冷宫好了。”她早料了这个妇产科医生会颠覆她女儿的生活。只是没地是这样无奈的结局!
“你错了,老妈,被打入冷宫的人是我,而且这冷宫还是永难翻身的炼狱……”桑亚含泪苦笑。失去他之后,也已忘了置身天堂的滋味。
孩子啊孩子,你来得真不是时候……可是教我怎么忍心放弃你呢?
突然有了决定。 “老妈,我决定了,”擦干颊上的泪水,她但愿从此可以不再掉下一滴眼泪。
“喔?”
“我决定把孩子留下来。”
“我不准!”叠宜文厉声反对。
“你没有权利不准,”摆脱方才的脆弱悲伤,桑亚的倔脾气又回来了。
“我是你老妈,对你我有任何的权利。”
桑亚唇角泛起一抹深意的笑容,“唯独这件你没有。”
“我……”突然心虚的哑口无言。
“你知道我只是有样学样。”她知道这么说对老妈残忍了点,可是为了保住孩子,她不得不如此。
“你只是想气死我,我但当初没有留下你。”说完,气得掉头而去。
望着她的背景,叠亚在心里说了一遍又一遍的对不起。
对老妈的感情甚于对老爸的千万倍,她并不是真心思伤害她。
她只是想留下这个孩子。
桑宜文哭得一双眼睛又红又肿,任凭孟伟达怎么劝都没有用。
“好了,宜文,快别哭了,你存心让我心疼死,是不是?”
“你不知道那丫头说的话有多大逆不道,有多伤人……”她的声音硬咽着。
“我知道,我统统都知道。”在这之前,她已对他一遍又一遍,重复不下二十次。“可是女儿都这么大了,又有孕在身,你总不好让我把她吊起来打吧!”
“再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既然她坚决留下孩子,就随她去吧!她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你懂什么?你没有经历过,根本无法了解一个女人未婚生子及独力育子的悲苦与辛酸……”说到伤心处,她的眼泪掉得更凶。“你只会说风凉话,二十三年来你哪天尽过责任、哪天辛苦过?只知道当现场老爸,现在遇到问题又只会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来作为推卸责任的藉口——”她抡起拳头打他,“我为什么这么倒楣,碰上你这种男人?”
“好好好,都是我不对,统统都是我的错。”他低声下气的讨好她、顺应她。
“本来就是你不对。当初若不是你守我背负未婚生子的罪,今天我不会在亚亚面前一点立场跟尊严都没有,你是最大的罪魁祸首。”
他是招谁惹谁了?二十三年前的错误让他需付出“备上所有罪名”的代价。
唉!真是悔不当初啊!“我该怎么赎罪呢?”
“叫那丫头把孩子拿掉,再叫也来向我道歉。”
天啊!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任务,不过他仍是得硬着头皮去办。
于是在经过两个礼拜的努力,孟伟达软硬兼施,终于让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女人达成共以,各退一步,让事情圆满解决。
桑宜文答应让桑亚留下孩子;桑亚也答应向老妈道歉,并保证只要让她留下孩子,日后什么都听老妈的。
这晚,孟伟达夫妇房间。
“想来想去还是我吃亏。”桑宜文对丈夫道。
“怎么说?”
“亚亚对我这样大逆不道,我竟只接受她的道歉,还让她留下孩子,根本违反我当初的原则。伟达,你去告诉她,孩子非拿掉不可,否则她的道歉不算数。”
“好了,亲爱的,她不也保证日后什么听你的,留下孩子这件事就别计较了。”
“日后什么都听我的有啥用?还有什么事会比未婚生子更严重?”
“你不也这么过来了?而且从今以后将会比任何女人都幸福,正所谓苦尽甘来……”
“对方已经有老婆了,根本不可能给亚亚任何的名分与幸福。”
“是女儿自己选择的路,我们除了像你父母当初对你那样加倍爱她之外,还能怎么样呢?”
“可是……”她仍然忧心忡忡。
孟伟达的双唇立即贴上她的,“你忧虑过多,话也太多了,有点杀风景喔……”
* * * * * * * *
产房外,清晰的听见桑亚呼天抢地的哭叫声,哭声之大圣所有产妇之冠。
孟伟达夫妇焦急的等候着。打昨晚阵痛送到医院产,至今已整整十二个小时过去了,桑亚还在和她的疼痛抗战着……
桑宜文来回走着,嘴已叨吟不停,“自作孽不可苎,咎由自取,活该!早劝她不该留的,现在受这种罪......”
“从小她就怕痛,这会儿怎么承受得住?”虽然是生气,但是心疼的成分多。
“挨痛跟留不留着孩子有什么关系?即使当初拿掉这孩子,将来结婚生子时还不是要过这一关 ?”
她反啐他,“至少有男人陪在身边,可以减少许多生产时的恐惧与疼痛,你懂什么?当初我一个人躺在生产台上孤军奋斗时……”
“好好好,我知道你们女人是最辛苦伟大的人。”孟韦达赶忙安抚她;免得她又重提当年的事来勾起他的罪恶感。
她瞪了他一眼,接着把注意力转到产房。——
“早该生了……天啊!该不会是难产……”桑宜文惊呼。
“你少想像力丰富了,第一胎总是需要较长的时间。
“你又知道了。”
“这种普通常识我还有。”
一个医生自他们面前走过去,桑宜文紧盯着他。
孟伟达语气酸酸的说:“干嘛这样看人?莫非你对人家有意思?”
“你少三八了,我是在找那个王八蛋…”她目光盯着已经走远的医生不放。
“哪个王八蛋?”
“害们女儿受罪的王八蛋。喂!你也帮忙找找——”
“你见过?长什么模样?”孟伟达的目光也跟着她往医生背影瞧。
“我没见过,只知道是个妇产科医生。”
“妇产科医生成千上万,哪知道是谁?”
“看起来健硕英俊、气质不凡的准没错。”桑宜文笃定的说。
“女儿告诉你的?”
桑宜文摇头,“我猜的。”
“什么?”孟伟达让这天才老婆逗得眼珠子差点凸起来。“你没见过人家,竟能猜出他长什么样子,而且还企图找出这个人?”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你没听过知女莫若母吗?没有相当做人的条件,咱们女儿看得上眼吗?所以这个王八蛋一定是个不凡的家伙……”
若不是女儿还在里边孤军奋斗,孟伟达真是宁愿昏倒算了。
* * * * * * * *
天啊!没有任何疼痛比生产痛更椎心刺骨了。
这不是人受的!
桑亚全身汗涔涔,十二个小时以来,她已被备不堪,而且浑身无力了。可是医生警告她:若不再继续用力坚持到底,孩子将会有危险。
他们一直不断地要她吸气、吐气、闭一口长气。用力......
她真的不是故意不合作,而是真的没有力气……她真的好痛、好害怕、好无助……该死的司家尘,你怎么忍心这样弃我于不顾?怎么忍心让我承受这样的痛?我需要你啊!我需要你来教我如何吸气、吐气、闭气、用力……我需要你来拯救我和宝宝……
是我们的孩子呵!家尘——你的双手迎接过无数小生命,为什么独独错过了你的亲生骨肉?
她轻声的啜泣起来……
“小姐,你不能哭啊!你要用力——”护士对她吼叫。
“你想害死孩子是不是?”医生骂她。
没有人了解她的悲哀,她又痛又累,完全使不上一点力。连她最需要的人心无影无踪……
如果这样会害死宝宝的话,连她也不想活了。就让她和宝宝就这么死去吧!反正他也不会在乎……
她感到昏沉……
“喂!你醒醒……”
有人拍她的脸颊,她极力欲撑开眼皮……可是,眼皮好重。
隐约中似乎听见医生说:没办法,只好剖腹。
“什么蒙古大夫,好端端的竟然在找女儿漂亮的肚皮上划一刀。”桑宜文一听到是剖腹生产,激动得欲找执行手术的医生理论。
孟伟达连忙拉住她,“若不是情况危急,人家也不会这么做,母女平安就好,你就别计较了。”
“可是我女儿白白挨了一刀……”桑宜文无限心疼。
“那一刀可不是白挨,我们多了一个漂亮外孙女,不是吗?”
她终于破涕为笑,“就看在宝贝外孙女的份上,饶了那个蒙古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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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亚看着老妈霸着外孙女不肯让老爸抱的模样,唇角不知不觉泛起一抹知足感激的笑容。
当初反应最激烈的老妈,却是始终霸着外孙女不放的人。她的理由是:小宝贝由我来教养,免得二十年后历史重演,重蹈她老妈和外婆的覆辙。看得出来老爸和老妈真的是爱惨了这个小外孙女儿。
在这个家庭里,女儿是幸福的,有疼爱她的外公、外婆、妈妈,她相信她一地平安幸福的长大。虽然没有父亲……这是个遗憾,也是个亏欠,但她会有用来弥补。
幸好女儿只有鼻子像他,其余皆来自自己的翻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