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三个月的反省期,你可以暂时转到地勤服务,也可以将这三年累积的年假及一些没放的假期休一休,总之,你暂时不会在飞机上工作了。”
方毓月无言以对,这一切都是那个该死的医生害的!
雪莉喟叹一声,拍拍她的手安抚道:“说真的,我觉得公司有手下留情了,不然,就算你跟高逸乔有私交在,但你终究是空姐,在公司的飞机上服务,怎么说,你都不该拿食物来开玩笑。”
“我跟他没有私交,我——”现在再抗辩有什么用呢,公司已做了处份了!
“我觉得地勤的工作比较辛苦,如果我是你,我会找个地方渡个长假,当然,现在你的情人在这里,你也可以在这儿多待几天。”
“我的情人?”她柳眉一皱。
“高医生啊。”
让她死了吧!她好想哭啊!她咽下喉间的酸涩,“我想休息了,至于有什么打算,我会告诉你的。”
“那好吧,我先出去了。”
雪莉一离开房间,方毓月便频频吸气、吐气以宣泄那满肚子的怒火,工作一向是她的生活重心,而现在她不是选择当地勤人员,就得当个英英美黛子了!
地勤人员面对的是一堆又一堆的如山文件,她从来都没有兴趣……算了,她还是回加拿大去,看看爸妈,也许能为他们两人的婚姻尽点心力……
第五章
月明星稀的夜晚,高逸乔一离开交流协会后,便直奔罗尔酒店找方毓月,但敲了老半天的门也没人应门,一直到一名清洁妇过来,告知里面的房客已在中午退房后,错愕的他再次回到一楼柜台,得到的答案是,方毓月真的退房了!
不死心的高逸乔只得向柜台转问雪莉的房间号码,而在跟雪莉碰面后,得到的答案更令他傻眼,“她离开埃及了?”
雪莉点点头,“她还猜到你会来找我问她的行踪,所以她也没告诉我她要去哪里,只说她要离开埃及。”
“是吗?”高逸乔一脸困惑,“她为什么那么匆忙的离开?”
雪莉看著这名仅穿一件蓝色丝质衬衫就帅俊挺拔的美男子,连她也不确定方毓月躲开这样的极品名医究竟是对是错?
“老实说,她因为在食物加料的事被公司惩处停飞三个月。”
高逸乔愣了一下,“可是这件事为什么会闹到航空公司去?我不是说不追究了。”
“我们的厨师相当生气,主动向上级反应,而惩处也很快的下来了,你知道的,现在航空业竞争激烈,最在意的就是服务的满意度。”
高逸乔无言,却烦躁的爬爬刘海,真是该死,这下子她肯定恨死他了。
“由于这趟转飞到欧洲线的航程,她已被取消跟机了,所以她决定将过去三年未休完的累积假期找个地方渡假、散散心,”雪莉顿了一下,直视著眼前这双魅惑人心的黑眸,“至于她为何走得匆忙,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原因才是。”
高逸乔撇撇嘴角,看来那个冰美人是不愿再跟他碰面了,而她既定的工作被临时取消了,她留不留在埃及,她个人就可以决定了,所以她才会溜得这么快。
他向雪莉点点头,“我明白了,谢谢你,再见。”
高逸乔转身步出客房后,心中思索著,他在埃及还得待上九天,然后再飞回旧金山,再待在圣塔罗医院十天当讲习医生,接著,他得先回到西雅图的私立医院去看诊,而那里也是他的第二个家,身为资深医生的他长期在那里看诊……思绪间,高逸乔已步出罗尔酒店,招了部计程车,往开罗大饭店去。
当医生惟一的坏处是,时间永远不是自己的,大半时间,他是属于病童们的。
而算算时间,他若想有个长假好去追那个冰美人的行踪,那至少得等到半年后,大约是九月时,他才会有三个月的长假,而那便是他回去印第安保护区去,看看家族老少,尽点酋长该尽的责任的日子……“半年?”他勾起嘴角一笑,他渴望她,而那流窜四肢百骸的情欲之火能持续延烧至半年后吗?还是过几日后,火花便逝了?
***
方毓月在离开埃及后,选择的地点是加拿大温哥华的家,只是在回到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两层楼洋房时,她又后悔了。
“……你别想跟那个狐狸精在一起,我绝对不会签字离婚的。”母亲郭玉菁的哭泣声从二楼的房间传了出来。
“我对你已没有感情了,你何不好聚好散?”父亲方忠毅的声音隐忍著怒火。
“我还爱你啊,你怎么忍心?”
“玉菁,你要什么条件,我都可以尽量的满足你——”
“我不要离婚,我不要离婚……”郭玉菁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声。
方毓月就站在一片翠绿枫树的前院,脚边放著两只红白相间的行李箱,父母互相狂吼的叫声不断的刺激著她的耳膜。
她有能力为这个破裂的婚姻加温吗?她自己是个感情的失败者,好不容易敞开心房接受瑞德的追求,成了男女朋友,但交往三年多,瑞德却脚踏两条船,瞒著她和一名护士泰娜交往。
待她发现事实后,他却直言男未婚、女未嫁,原本就有选择的权利,多交一名女友并不过分!
她当然不会接受这样的论调,所以她主动退出这场三角习题,但瑞德却不愿放弃她,不管她飞到哪里,鲜花礼物绝对不少,而他也尽可能的搭她的班机想要旧情复燃,但她心已寒,绝不可能吃回头草!
而他的耐心也没有持续多久,在她对他的攻势不理不睬半年后,他便累了,而她也从友筑那里听说,瑞德跟那名护士的感情加温了不少,好像是好事近了。
不过,近几个月来,她倒没有听到他的消息了,因为瑞德跟那名护士同时请调到温哥华的一家规模颇大的圣华私人医院。
“你要我签字吗?那我愿死!”
郭玉菁的哭吼声唤醒了陷入沉思的方毓月,而随之而来的碎玻璃声,更令她的心头一颤,在她抬起头来的刹那,母亲跳楼的身影跟著碎裂的玻璃窗一起往地面坠落,方毓月下意识的冲向前去想接住母亲下坠的身子,但还是晚了一步,母亲跌落在地上昏厥过去,而后脑勺则晕开了一大片刺眼的汨汨鲜血。
方毓月的心凉了半截,不在乎那满地的碎玻璃,色如死灰的她跪跌在地上,任那碎玻璃刺入皮肤也无所觉。
她颤抖著手,探视母亲的鼻息,而在感到微弱的气息后,父亲跌跌撞撞的冲到她身边,惊慌的道:“她还好吗?我已叫了救护车。”
她冷冷的看著这张年近五旬,却依然沉稳、散发著成熟魅力的银发父亲,“这就是你对一个苦心经营婚姻的妻子的回报?”
“毓月。”方忠毅无言,当年两人是政商联婚,并无感情。
救护车很快的来到这间豪华的独栋洋房前,医护人员快速的以担架将郭玉菁抬上救护车,随行的医师在救护车上便开始做起止血的急救动作。
方毓月看著陷入昏迷的母亲,她苍老许多,发根处满是白发,脂粉未施的脸可见皱纹,黑眼眶下仍有泪水……她咽下喉间的酸涩,独生女的她会有今天的冷漠个性,其实完全是拜她母亲之赐。
母亲缺乏安全感,对父亲的一举一动是看得紧紧的,而稍有个不顺心,她便一古脑儿的将她的不安及担忧向她倾诉,不管她还只个孩子,或者她长大也有自己的麻烦事,但她从来只倒垃圾,却从不听她的困扰与无助……随著日子一年年过,她变得更加独立,母亲却变得更加依赖,而在她成为空姐四处遨游后,母女两人相处的时间更短了,感情也更淡漠了……方毓月看著母亲,再看看坐在一旁面露忧色的父亲,也许将心比心!她也受不了一个紧粘住自己的另一半,父亲这段感情的外遇,母亲其实是个始作俑者……***
高逸乔结束了埃及的十天医学交流,返回美国圣塔罗医院后,第一件事便是找朱克雨喝咖啡。
两人在圣塔罗医院旁的一家小咖啡馆里,高逸乔的神情还算神采奕奕,但朱克雨却是一脸失意。
高逸乔找他,自然就是想多了解冰美人的家世背景,近十天没见到她,他觉得日子无聊透了,原想找雪莉那一票空姐、空少打听她的消息,但他们早比他一步离开埃及了。
“克两,怎么你一脸失恋状?”
朱克雨的心情郁卒透了,他闷闷不乐的道,“友筑离职了。”
“友筑?”他对这个名字很陌生。
朱克雨喟叹一声,啜了一口咖啡,“她是我妹的好朋友,也是方毓月的好朋友,更是我暗恋了十多年的对象。”
“十多年?你也太能撑了吧!”
朱克雨一张俊秀的脸跟个苦瓜没两样,“你能相信吗?她在那天的变装晚宴遇到一个心脏内科的权威周蔚伦,两人好像有了一夜情,隔没几日,她就辞职跟随他回日本去了。”
高逸乔皱紧了浓眉,“看来他们进展得很顺利嘛!”
“才不是!”他俊脸一沉,“周蔚伦的冷酷精悍在日本学界是出名的,是个坚持不婚的沙猪主义,友筑只是一相情愿,她一定会受伤的。”
他耸耸肩,“那是她活该,不懂得要你这个守了她十多年的男人。”
“不,活该的人是我,我实在不该去办那场秀,那她和周蔚伦就没有机会碰面,也不会有这后续的事了。”朱克雨真的好后悔。
高逸乔摇摇头,“可是我很感激你办那场秀,不然,我也碰不到方毓月。”
“是吗?这句话好熟——”愁眉不展的朱克雨想了一下,“对了,康敬之也很感激我。”
“康敬之?不是在这次医学团里被人戏称‘花花公子’的牙医权威康敬之吧?”
他苦涩一笑,“是啊,他缠住我那个单纯得跟张白纸没两样的老妹,我爸妈是严阵以待,因为那家伙最自傲的就是能在一小时内就跟看上眼的女人上床。”
高逸乔勾起嘴角一笑,“那这个康敬之跟我比较像,不过,阿纳克印第安族人有一条限制情欲的传统束缚,那就是除非你要娶那个女人,否则你不能跟她上床,而这也是我迟迟没有上了方毓月的原因。”
闻言,朱克雨觉得自己在做白工,连同自己的妹妹在内的三名美人,都跟极品名医扯在一块了,而自己却不是其中一个。
“谈了太多其他事了,我想知道方毓月的事,你可以多少谈一些吧?”高逸乔挑高了一道浓眉,看著心情郁卒的朱克雨。
他摇摇头,坦白道:“我比较清楚宋友筑的事。”
他抿抿唇,“那好,我找你妹,我能跟她谈谈吗?”
“不行!我妹有极度的恐医症,虽然你不是她最害怕的牙科医生,不过,她现在正努力的躲避康敬之,我想她不会有心情跟你谈方毓月的。”
四处碰壁!高逸乔真是失望,不过,方毓月是西北航空的空姐,要查到她的资料应该不难!
不过,再来的日子是一日比一日忙碌,高逸乔心中有谱,要再见美人可能得等到几个月后了。
***
三个多月后,一身鹅黄色长裙的方毓月手持一束白色郁金香走入温哥华圣华私人医院,上了电梯,抵达十二楼后,她步入长廊,朝母亲的那间豪华病房走去时,一个身影冷不防的出现在眼前。
她柳眉一皱,随即不悦的撇撇嘴角,冷冷的对著前男友瑞德道:“有事?”
身著医生白袍的瑞德深情款款的看著这名冷艳绝伦的前女友,从三个多月前,她母亲脑部撞伤送入医院后,两人在大厅重蓬,他是震撼惊喜,她却一脸冷霜。
而这段日子,他也多次邀约她出去,但都被她拒绝了。
“没事的话,我要去看我母亲了。”她越过他身旁,他却轻柔的握住她的手,她不悦的抽回自己的手,“有什么话就说,别动手动脚的。”
褐发蓝眼的瑞德喟叹一声,“你还不肯原谅我?”
她冷笑一声,“就我所知,你女友泰娜也在这间医院服务,再说,我昨天恰巧从我母亲的主治医生口中得知,你跟泰娜的新居已布置好了,下个月就要结婚了。”
瑞德的那张俊颜瞬间飞上一抹尴尬的红潮,“原本是决定好了,新居也在半年多前就开始布置了,可是三个多月前,你又出现了,我发现我的心开始动摇——”
“够了!”她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她根本就不想听。
“毓月,我是认真的,我觉得我爱你比较多。”
她咬咬牙,“是吗?既然如此,当时为什么还跟泰娜交往?”
“我——”他被问得语塞。
她直视著他,“我母亲在这里住院三个月了,我也见过泰娜好几次,虽然没有交谈,但我觉得她是个好女孩,而你已伤了我一次,就别再伤害她的心。”
“毓月——”
“别再说了,我不想再谈感情的事了。”冷冷的说完话后,她便转身朝母亲的病房走去。
一进入这间五星级的病房,方毓月的心情就更加沉重了。
宽敞明亮的房间里,装潢得雅致豪华,但纵然这里嗅不到一丝病房的味道,但这里终究只是病房,只是她母亲这会儿患的是心病,至于她身上及头上的伤早就痊愈了。
“毓月,你来了,你爸呢?”气色看来颇佳的郭玉菁仍躺在床上,而她的手上还吊著点滴。
方毓月在床沿坐下,看著母亲那张脂粉未施的脸孔、刻意不梳的长发后,还有她这些日子以来坚持穿著的医院睡衣。
心理医师说,她的这些行为是要让自己“看来”更像个病人,好让自己可以依赖他人,更可以以一个弱者之姿博取同情……“你爸呢?他今天不来看我吗?我今天身体又不舒服了,医生还为我打点滴。”郭玉菁楚楚可怜的看著自己的女儿。
方毓月握住母亲的手,“妈,你逃避现实的做法反而会失去爸的爱,你知道吗?”
郭玉菁愣了一下,眼眶随即泛红。
“你身上的伤早就好了,你迟迟不肯出院,在这里装病人——”她摇摇头,“爸一开始对你真的很愧疚,可是你知道人的耐心是有限的——”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一离开医院,他一定要我签字离婚的。”郭玉菁的眼眶快速的盈满了泪水。
“所以你打算一辈子待在医院里?”
郭玉菁无言,她的世界就是丈夫,丈夫没了,她的世界也垮了。
“妈,老实说,我觉得好累好累,我己跟公司请了长假,我想四处去走走。”
“连你也要离开我?”郭玉菁顿时泪如雨下。
方毓月无言的看著母亲,她并不想在此刻增加母亲的心理负担,可是继续留在这儿,她很担心自己会毁了泰娜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