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实证明他错估爱情对人的影响力,它会令人抓狂、发疯,甚至动手破坏一切。
一地的狼籍无人敢俯身收拾,流下地毯的咖啡渣早已冷却,斑斑晕散开的鲜血令人触目惊心,他竟用拉弓的黄金手臂重捶强化玻璃,一点也不在乎是否会毁了未来的演奏事业。
是他不懂爱情吗?为何事情的演变会超出控制,连高雅妍媚的茱莱儿所说的柔媚言语也无法压制那股冲天烈焰,整个人硬生生的被粗鲁推开。
可以预见的这场婚礼将会起变动,而他无法判定是好还是坏。
“你最好祈祷我能顺利地找回她,否则我们的友谊到此为止,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的背叛!”
愤怒的摔上门,蓝凯斯带著燎原的怒火快步走向电梯,所到之处焦土一片,没人有勇气阻止他恣意的破坏,造型典雅的盆栽当场摔个粉碎。
他的怒意排山倒海而来,不敢相信自己最信任的朋友居然私下安排一连串的诡计赶走他最爱的女人,毫不顾忌他的感受。
原来他的人生不过是一盘棋,而他是棋盘上任人操控的棋子,谁都有权移动他,一步一步将他移向众人所认同的最佳位置。
婚姻自主权、亲情他已经舍弃,他们还要将他逼到何种地步才甘心,要他当个无血无泪的傀儡吗?
仰望著满天星斗,奔出饭店的他竟不知该往哪里去。他对梅一见钟情却不晓得她的住处,一无所知地在人海中茫然,他该到什么地方找寻她呢?
想起下午的演奏会她并未出席,当时他听信好友的谎言,当她又睡过头,因此不以为意的纵容她偷懒一下,没有急电催促她到会场。
但是一回到饭店他便察觉有异,尤其是错愕茱莱儿的到来,她的出现代表他的刻意隐瞒已然瓦解。
要不是他一再逼问支吾其词的麦修,说不定他还被蒙在鼓里,当她真有事离开一会,而且尚未与他的未婚妻碰过面。
蓝凯斯在心底呼唤心爱女子的名字,后悔未当机立断处理他的婚约状况,才会让她心痛的离开。
人在失去后才知道割心的痛楚,他两眼无神的走在台北街头,梭巡每一张酷似爱人的脸,失控的爱意让他几近崩渍。
他爱她呀!爱得心都痛了,他怎么忍心伤害她,让她独自一人承受为他所伤的心碎,他根本是个该死的混帐。
心在流泪,两脚走得发麻,不知不觉他走到东区的某幢大楼前,电梯开启的声音唤醒他一丝神智,脑中快速闪过一个画面。
魔力居酒屋!
抱著残存的希望他进入电梯,直达十九楼。
“欢迎光临,一位还是两位……咦!你的手受伤了,要不要包扎一下。”大概伤了很久,关节沁出的血早已干黑。
服务生栗海云正为客人送上餐点,不解他为何没什么反应,眼神苍老得像失去一件至宝,而他正急著找回来。
用心的聆听他的心跳声,她了悟的瞟向幸灾乐祸的老板,不为她魅力所惑的男人注定该受点教训。
“给我一杯威士忌,不加冰块。”他想喝到醉得不省人事。
“好,没间题,马上到。”
放下一杯威士忌她笑著走开,忙著招呼其他客人,热情地和熟客寒暄、问候近况,还不时逗趣的制造气氛,欢乐的笑声盈满一室。
但她很快的发现自己变得更忙碌,借酒浇愁的客人忘了身上带伤,威士忌一杯接一杯像是开水似的牛饮,完全没考虑到酒的后劲。
开店当然不怕人家狂饮大吃,消费额越高他们才赚得多,谁不希望每个客人像他一样大手笔。
可是空腹喝酒很伤身,且喝多了容易乱性,要是发起酒疯砸起店可就得不偿失了,她得先预防预防。
老板,交给你负责了。
眼波一交流,款款起身的道子扬起迷人笑容走上前,素手往蓝凯斯肩上一搭。
“喝闷酒吗?先生。”失意的男人最性感,让人好想戏弄他。
“走开。”
呵……要她走开谈何容易?“你需要人陪吧?一个人喝酒太寂寞了。”
“别让我重复第二遍,滚!”他不想和任何人交谈一句。
扬起的手被挡下,想醉却醉不了的蓝凯斯望进一双笑意盈盈的丹凤眼。
“酒入愁肠愁更愁,早告诉过你要用心,你偏是不肯听,这下尝到苦头了吧!”不听老板言,吃亏在眼前。
“你这话什么意思?”眼神瞬地一利,他盯著有一面之缘的老板。
“酒浓情深,有心则灵,多用你的心想一想,我们居酒屋的卖点是心想事成。”她透露一、二地点化他。
魔力居酒屋是具有魔力的,虽然他冷傲、孤僻,又不通情理,但古道热肠的她就是看不惯人家失魂落魄,期盼能点化他。
再说看在那朵梅叫她一声阿姊的份上,她怎能不出力推上一把,那张幸福的笑脸叫人很有成就感。
“心想事成?”世上若有心想事成的魔力,人人都可成为神了。
“别怀疑老天的力量,世界上的无奇不有,在你的周遭也许就存在著令你嗤之以鼻的魔力,人和神不再有距离。”不然哪来的魔力居酒屋。
十九楼的电梯再度开启,一位眼神略显狐疑的艳丽女子踩著三吋高跟鞋叩叩地进入,脸上的表情似乎写著没什么稀奇,不过是一般的日式居酒屋罢了。
她找了个靠近女酒保的位子坐下,东张西望的打量店里的摆设,目光不意地落在似曾相识的背影。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蓝凯斯略感惊讶地一眯眼,金芒毕露地想著心中的人儿。
道子笑著点了点他鼻头站直身子。“再用力的想一想吧!说不定会有人带你去找失落的心喔!”
“告诉我,梅在哪里?”他要他的梅回到他身边,永不离开他,他在心底呐喊著。
梅?!
殷玫瑰突然心有灵犀地想起她的好友,端起酒杯走到看起来很面熟的男子身后,有点试探意味的敔樱唇。
“你要找的梅是青梅竹马的展青梅吗?”那个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谈恋爱谈得把她都给丢下了。
蓝凯斯倏地回头,动作之快叫人咋舌。
但更惊讶的是端著酒杯的殷玫瑰,手一滑将杯中的酒往人家的裤裆一倒,大喊偶像的尖叫一声,差点冲上前,扯下他一撮头发当纪念品。
“你认识梅?”对于湿了的裤子他一点都不以为意,心心念念的都是展青梅的去处。
“如果你指的是竹马兄的青梅妹妹,那么你问对人了,我是她最好,也是唯一的朋友兼死党。”
蓝凯斯激动的推倒椅子,一把捉起她的手急问:“她在哪里?”
“呃!当……当然在家里。”殷玫瑰惊喜交加的吓了一跳,舌头还不小心咬了一下。
“带我去,立刻。”他用命令的语气一说。
不是被吓大的殷玫瑰在惊意过后马上恢复正常的呼吸,眼睛灵活转动,似在打什么主意。
“带你去无妨,可是做白工会显得我很没价值……”总要捞点好处才行。
“你要什么条件?”他立即明了她的话意。
她两眼发亮地露出垂涎目光。“我要的不多,只要你每场演奏会的贵宾席就好了。”
“可以。”他回答得爽快。
“OK,成交。”她伸出手和他达成协议地一握。“对了,我叫殷玫瑰,你可别忘了我喔!”
第九章
一片、两片、三片……他爱我、他不爱我、他爱我……五片、六片、七片……他不爱我、他爱我……他不爱我……九片、十片……十一片、他爱我、他不爱我、他爱我……十三片……十四片……
讨厌,怎么数都数不完,他到底爱不爱我?实在不应该那么冲动跑出饭店,起码要问个明白才甘心,怎么可以因别人的煽动而心灰意冷,先宣判自己的死刑。
感情的事要相互信任嘛!干么要因他人的说法而动摇,要是中了人家的圈套不就得不偿失。
望著满地黄菊花的粉嫩花瓣,愁得直捉发的展青梅将水晶花瓶中最后一株黄菊花取出,重复著先前的动作,先撕下一片片黄嫩的花瓣,再心里自问他爱不爱我。
一向爱笑的脸庞布满忧愁,长吁短叹的责怪自己的不理智,小说里不是常有因误会而分开的桥段,她怎么笨得照书中的走向让坏女人得意呢?
人要是蠢连神仙都没得救,不管怎么样她最少要搞个清楚嘛!把当事人找来对质好过她无聊的揣测。
有未婚妻又怎样,她也有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呀!谁规定未婚夫要就一定结得成婚,没盖章注册就不算数,随时可以反悔的。
可是她气过头忘了这一点,以蓝凯斯的个性是不可能让人传话给她,他真要“抛弃”她的话会直截了当地指著她的鼻头要她滚,不需要理由和一张支票的补偿。
唉!笨太久一时脑筋转不回来,她居然会被这么拙劣的手法给骗了,可见恋爱中的人真是盲目的,听不见也看不见真理,只有一颗酸到令人皱眉头的梅子心。
无缘无故跑出来她又怎么拉得下脸自己回去,肯定笑掉讨厌鬼的大牙,说她没骨气、没节操、没原则,人走了还敢回来求一份施舍。
一片、两片、三片……他到底爱不爱她呢?要不要放下自尊去找他,爱情面前是没有自我的。
唉!唉!唉!好苦恼喔!要如何做才顺心,找人去绑架他吗?
“青梅,你要糟蹋我多少花才肯停手?你要敢碰我那盆兰花,我马上斩断你双手,把你扔到街上行乞。”心疼哟!她真是暴殄天物。
花瓣扫一扫还可以废物利用,用来泡茶也不错。
“厚!老爸,你的女儿不如一盆花呀!”亏她还是家中唯一的孩子,这么不受宠。
“抬脚。不要有气无力的垂头丧气,我展家出产的精品怎么能丧失自信,挺胸。”养兰会冒朵花给他瞧瞧,养女儿只会不孝的惹他生气。
展爸滑稽的拿了比手掌大不了的畚箕和三十公分左右的小扫把,蹲著扫女儿撕落的菊瓣,一边要她抬脚好清仔细,一边拍她的后背要她抬头挺胸,别失了展家人的志气。
年过半百的展爸看起来顶多四十左右,风度翩翩,气度不凡,散发著成熟男人的性感和魅力,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个二十四岁女儿的父亲。
人家干公务员的是宁可做一辈子不退休,反正上班喝茶看报领干薪乐得悠哉,可是他刚好与人相反,不管上头的主管如何慰留,年限一到他立刻办理退休。
好笑的是他还学时下城市人的风雅,故意拿一半退休金在山上买块地种花,三不五时和段家夫妇上山翻土除草,过足农夫农妇的瘾。
所以他闲闲没事做就打两家小儿女的主意,每天催著小俩口结婚,甚至无所不用其极的逼婚,巴望他们制造个红通通的小猴子让他打发多余的时间。
“老爸!你轻一点,要是拍出内伤没药医,看谁替你送终。”八成吃太饱了,力气那么大。
“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你别用怨妇眼瞪我,老爸会活到一百二十岁。”小孩子就是不懂事,不了解老人家的心情。
“什么怨妇眼,你女儿还没嫁人好不好?!你活到一百二十岁像妖怪有什么好,手不能提,脚不能动,躺在床上用鼻胃管喂食,你会觉得快乐吗?”她都几岁了还童言。
“说得有道理。”展爸煞有其事的点点头,一副赞同的表情。“不过你已经连叹了二十七口气了,你还要继续当诗人吗?”
多愁善感。
有吗?她不记得了。“老爸,你真的很无聊耶!干么数人家叹了几口气。”
她叹气是因为心烦,而且找不到方法解决。
“哼!谁叫你不赶快嫁给隔壁的小子生一窝小小子,青梅竹马联姻多风光。”他就是打这个主意,红条子写上:青梅竹马联姻会场
“风你的大头鬼啦!你怎么不想想冠上两家的姓多可笑,展段,斩断,你要斩谁断谁。”斩青梅断竹马自然没戏可唱。
唔!似乎不太吉利,他们要不要把姓换掉?“段家小子不错啦!对你痴情,对我们又孝顺,你嫁给他绝对不会吃亏。”
“他哪里痴情了,风流韵事一大堆,女人换来换去没一个重复,你贪的是他对你的孝顺吧!”棋友兼酒伴,有空还泡两壶老人茶。
“呃!呵……这年头孝顺的孩子不多了,尤其是别人的小孩……”展爸心虚的干笑。
展青梅用哀怨的眼神看著父亲。“反正你和妈还能生,自己再生一个何必假手他人,重新打造一个孝顺儿子不就好了。”
她知道生女儿没有用啦!胳臂肘往外弯,早晚是人家的,何必替外人养孩子。老爸心里一定这么想著。
“咳、咳!老蚌生珠不太好看。”
她假笑的拍拍父亲。“现在很流行越南新娘、泰国新娘,你休妻再娶就不难看了,十七、八岁的外籍新娘任你挑选。”
“死小孩,尽出馊主意,老爸我对你妈可是痴心一片,此情可问天……”虽然娶小新娘的念头很令人动心。
不行、不行,他不能对老婆不忠,连想都不能想。
“爸!别在刚失恋的女儿面前宣示你对老妈的忠贞不二,你的幸福正在突显我的不幸。”唉!为什么她遇不到好男人?
他笑著抚抚女儿的头一脸关爱。“别再叹气了,我展家的女儿岂会因一点小挫折而丧志,困境是用来磨练两人情感的试金石,不经琢磨过的宝石怎会发光?”
“爸……”好睿智的说法,果然是大智若愚。
“勇敢去爱,勇敢去受伤,跌倒了再爬起来,你装笨装了二十四年不会真变笨了吧!我智商高达两百的天才女儿。”他眼睛一眨的朝她笑笑。
“我个性像天才老爸嘛!大公司的总裁不当,跑去当月薪四万七的小公务员。”只为多陪陪他如花的老婆大人。
父女俩相视一笑,不言而喻的心灵相通,了解聪明人的日子虽然多采多姿却也烦恼多多,他们宁可当个惬意的普通人悠哉过日。
看得开的人才能拥有快乐,粗茶淡饭中见真情。
像隔壁的段家男主人也是名门之后,为了爱妻断然舍弃荣华富贵,带著她由日本私奔到台湾,建立一个属于他们的小家庭。
人不必太聪明,幸福就好,这是两家用了二十几年的处世名言。
“咦!你们父女俩又在谈心了,别把我的地板给弄脏了。”清起来可是很费工夫的。
“妈。”
“老婆。”
“你们两个别撒娇,老的去洗手,小的到前院,等一下就开饭了。”奇怪,她怎么老觉得有两个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