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贵开心地接过甜点,又叫又跳的离开,就像是得到难得一见的宝物。
裴少俊笑著摇摇头,小孩子就是小孩子。
这一切全部被躲在对面巷子里的白衣女子给看在眼里,她愤恨的眼光直瞪著裴少俊 ,胸中怒火狂燃。
她卷起左手的袖子,手腕上有道刚痊愈的箭伤。她轻轻摸著那道伤疤,喃喃说道: “你敢伤我,我就要破坏你的好事!”
她就是上次被裴少俊射伤的那只白狐。其实她是修行有成的狐妖,不过看她咬牙切 齿的样子,可能准备要改行当破坏别人姻缘的狐狸精了。
她原本安安分分的待在山林里,谁知道那日却闯进个裴少俊,她只是想吓唬他,要 他早点离开她的地盘,却没想到会被他所伤。
“真不甘心,那天我明明将他们两个一起踹下断崖,没想到他却好端端的,连受个 小伤都没有,这还有天理吗?”
积怨已久,这口气不出她绝不会痛快。
狐妖看著著裴少俊走进刺史府,嘴角噙著阴冷的笑容,“哼,等著看我怎么从中作 梗吧,我绝对会要你好看!”
当然,她不会忘了邬子灵也有一份的。
邬子灵呆呆地坐在布幔后,脑中想的全是裴少俊的事。
他从刚开始相遇时的对立、不屑,到后来见到她真正容貌后的动心、痴迷,这其中 的转变,让她困惑不已。
他是真的喜欢她吗?
从怀中掏出一只锦囊,她将锦囊中的东西全都倒在桌上,一张张精致的纸笺像小山 一样堆叠著。
这些都是裴少俊所玩的花样。
每张纸笺都是用上好的纸裁成,上面画著不一样的图案,有花、有美人、有小动物 ……在纸笺的左下角,裴少俊都会写上一个字。
只有一个字,而且每张都不同。
每一天,裴少俊都会托人将一张纸笺带给她,就这样持续了一个多月,每天送来的 人都不同,有时是小女孩,有时是小男孩,更有些时候是来这占,\的人。
一开始,邬子灵真的不知道,他这举动意味著什么,每张纸只写一个字,她根本就 看不出个所以然。
过了没多久,她突然发现,如果按照裴少俊送过来的顺序排好纸笺,那些字就有个 新的意义。
她将桌上的纸笺一一排好,仔细看著——芙蓉面,似清雪,殷殷檀唇笑,娇容见悦 。
客卿落魄从京别,误入神州,巧遇纤蝶。
慕情唯寄诗笺笺,盼此生,与君结。
“盼此生与君结……”
她脸上微微的发烫,知道现在的她一定羞红著脸。
似是开心,却又有些难为情,她能感受到经由纸笺所欲传递的情感。
他是真心的吗?或许……他的确是真心的……对大家来说,她是个巫女,高贵不可 侵犯的圣女,所以从没有人这么温柔的对待过她,让她感到备受宠爱。
自古以采,巫女只是个工具,没有人会真心喜欢她们,真正的疼惜她们。
但是裴少俊却不一样,他才不管她巫女的身份,在他的眼里,她只是个女人,一个 老是出差错的女人。
看著手中尚未消褪的伤痕,邬子灵又想到,那天裴少俊轻抚著她的手,一脸疼惜的 样子。
他的指尖轻滑过手心的异样感觉,酥酥麻麻的,直到现在她还忘不了。
她脸上不禁浮现甜甜的笑容。
本以为他夸口说要让她心甘情愿的喜欢他,只是在逞口舌之快,但没想到,他会是 认真的。
曾几何时,她开始等待,等著每天替她捎来纸笺的月下老人,等著他们带采裴少俊 的消息。
只要拿到他亲手做的纸笺,她的心就会不自觉的翩翩起舞。
“喷……”邬子灵口是心非的笑著,“真是会讨女孩子欢心……”
她的心早巳不自觉的被裴少俊给牵引,掉入他柔情的陷阱。
或许,在森林里的那次意外,就是一条线,将他们俩给牵在一起。
“慕情唯寄诗笺笺,盼此生与君结……”
她找到真正爱她的人了没?她找到可以托付终身的对象了没?似乎找到,却还不甚 确定。
就在此时,小孩的声音自布幔外响起,“圣女姐姐。”
邬子灵掀开布幔,“阿贵,你怎么来了?”
“这是裴大人送给圣女姐姐的。”阿贵很尽责的将裴少俊托付的东西交给她。
和以往一样,又是一只充满爱意的锦囊。
邬子灵接过它,轻轻抽出纸笺,随即对阿贵说:“你在这等我一下,姐姐马上就出 来。”
“好。”
她转身走进房间,过了一会儿又走出来,将原本装著纸笺的锦囊交给他,“阿贵, 帮姐姐把这锦囊交给裴大人,好吗?”
“没问题!”能帮圣女做事,阿贵神气的点著头。
看到他人小鬼大的样子,邬子灵不禁笑著,“好了,路上小心点。”
“我知道!”
阿贵一溜烟的消失在长廊上。
她从怀中掏出裴少俊今天送来的纸笺,一样只写著一个字,她开始期盼,接下来他 会送她什么样的诗句。
望著放在书房案上的锦囊,裴少俊心里有些疑惑,迟迟不敢打开来。
子灵为什么把锦囊送回来呢?
他托人从京城带来上好的纸,再绘上精致的图案,打算用这种方式慢慢软化她的心 ,让她感动,以求拉近两人的距离。
是他的认知有错?不过就裴少俊的了解,这种温婉柔情的作法,应该很容易打动女 孩子的心。
“该不会是我写的诗、我花的心思完全没用,都白费了吧?”
应该不会,他好歹也是进士出身,文笔会差到哪去,京城内不知有多少女子希望能 收到他的诗笺呢。
但子灵不是个普通女子,不能与京城那些花痴相提并论的。
他伸出手想将锦囊打开,却又迟疑著不敢行动,内心挣扎了良久,最后,他深吸几 口气,准备面对现实。
他将封口处的丝带轻轻解开,命运的一刻即将揭晓。
裴少俊一愣,因为锦囊内所装的东西,和他想像中的不一样。
本以为她是直接将锦囊原封不动的送回,没想到放在锦囊内的,是另外一样东西。
一块粉色的绢布,上头有著两行秀雅的字迹——片片笺兮字逐开,官郎闲兮忒悠然 。
岂无事兮忙频走,竞成日兮逗奴欢?
“这……呵……”他开心的笑著,心中疑虑全数消去。
送了那么久的纸笺,今天是第一次收到她所回的诗句,虽然是在笑他无所事事,只 会逗弄她开心,但有反应总比没反应要好。
无情的人,对别人表达情意的举动根本甩都不甩,又哪会特意作诗,若有似无的挑 逗对方呢?
裴少俊可以感觉得出来,邬子灵的心里渐渐有他的存在,她已经开始试著接纳他。
假以时日,他相信绝对能得到她的芳心。
绢布上带有淡淡清香,那香味与邬子灵身上的香味相似,就好像她在他身边一样。
有这样的进展,裴少俊已经觉得心满意足了。
叩叩!门口传来敲门声。
“大人,有客人来访。”
“有客来访?”裴少俊眉一皱,想不出此时会有谁来访。
“你先把他带到厅内伺候,我随后就来。”
“是。”
将绢布放入怀里,裴少俊得意的笑著,这可是他仰慕的女人第一次写情诗给他,怎 能不好好珍惜?
第五章
令狐茎环顾大厅内,心里有些讶异,因为这里的布置,和他所设想的差异颇大。
原本以为会很简陋的大厅,倒是被布置得十分雅致。
花瓶摆饰不说,这些应该是裴少俊自己带过来的,他所注意的是,墙上所挂的字画 ,这些全是裴少俊亲笔所绘。
“没想到他过得还满惬意的,竟有心情吟诗作画。”他还以为裴少俊会生不如死, 度日如年呢。
看来是他多担心了。
裴少俊跨进大厅,看见来人是令狐荃,不禁兴奋的走到他身边。
“师兄,怎么会是你?”
令狐荃微微一笑,“我不能来探望你吗?本以为会看到你落魄的样子,但瞧你现在 这模样,我是没好戏可看啰。”
当年裴少俊为了强身健体而拜师学艺,正好拜于令狐荃父亲门下,两人成了师兄弟 ,后来裴少俊参加科举入朝为官,令狐荃却不知为了什么原因,成了隐身在翔灵公主身 后的影子使者,专门替她处理各种秘密任务。
简单来说,令狐茎就是让翔灵公主的势力在朝中日渐坐大的祸首之一。
原本想与久未见面的师兄叙旧,但只要一想到令狐荃的出现一定和翔灵公主有关, 裴少俊不禁后退一步,神色戒慎的说:“师兄,该不会……长公主又想对我玩什么花招 了吧?”
令狐荃佯装一脸惊讶,“少俊,没想到你如此善于洞察人心。”
“这根本不需要什么洞察力,你是长公主的爪牙,只要有你出现的地方,绝对有长 公主的阴谋存在。”想唬弄他,门都没有!。
“你有必要这么大惊小怪吗?”令狐荃轻皱起眉,“谁说我一出现就代表有阴谋, 相反的,我今天是带了好消息来给你。”
“什么好消息?”
“长公主打算让你官复原职。”
闻言,裴少俊愣了愣,“你说什么?”
他是不是高兴到傻了?“我说长公主打算让你官复原职。”
“她要我回京?”
“没错,别太感谢我,等你回京后再亲自向长公主道谢吧。”
裴少俊扯扯嘴角,脸色紧绷,“我会向她道谢才有鬼。”
不待令狐荃有所反应,他一反常态的将令狐荃给推出门,“我就知道你一出现准没 好事,果然不出我所料。”
“喂!你在发什么疯?”令狐荃一脸愕然,“你没听懂我说的话吗?”
“什么话?屁话!”裴少俊直把他推到厅门外才罢手。“我在这里过得好好的,别 想叫我回去。”
“少俊,你到底在想什么,在京城做官是每个为官者最大的希望,能处在庙堂之上 就表示自己处于政治核心中,你是哪根筋不对了,竟然说不想回去!”
“我好得很,没病也没痛。倒是师兄你,别老是与长公主狼狈为奸,替她荼毒我们 这些老实人。”
“狼狈为奸?荼毒?”令狐荃倏地板起脸,沉声道:“你敢在我面前说这些会掉脑 袋的话?”
裴少俊心中暗暗一惊,差点忘了令狐荃虽是他师兄,却也是翔灵公主的人,如果他 将这些话告诉翔灵公主,那他可是会吃不完兜著走的。
“这个……”
裴少俊赶忙放低姿态,说话态度也和缓了不少,“师兄,其实刚才的话……我都是 有口无心,你最好马上将它忘了,可别一路记回京里去呀。”
“嗯哼。”令狐荃故意板著脸,他就知道一抬出翔灵公主的名号,没有人不会屈服 的。“那你最好老实告诉我,为什么不想回京任职?”
“因为……这该怎么说呢?”如果将原因一五一十的告诉师兄,他绝对不会认同他 的作法的。
站在庙堂上的确是每个为官者最大的心愿,谁不想发挥自己的长才,在朝廷中大放 异彩?
如果早些时候问他想不想回京,他绝对毫无犹豫的点头,但现在他心中有了一个牵 绊,这个牵绊让他不想离开,宁愿待在这离京城有千里之遥的边陲之地。
富贵荣华对他已经没有任何吸引力,他现在所想的,只是想办法抓住邬子灵犹豫不 定的心。
裴少俊轻叹口气,一脸为难的说:“师兄,我真的不能回去,但是原因我说不出口 。”
“为什么说不出口?如果是正当理由,我想长公主应该会通融的。”
令狐荃不解的说。
“通融?我可不这么想,她大概会想也不想就先痛斥我一顿,再把我贬到哪个偏僻 的地方吧。”为了儿女情长而抛弃禄位,别说是翔灵公主,连不认识的陌生人也会骂他 不知好歹。
瞧著师弟略显失落的神色,令狐荃非常好奇,是什么事能让他抛弃大好的前途,安 于现状的留在这里?
“既然这样,我也不好勉强你了。”
闻育,裴少俊眼睛一亮,“师兄,你不强迫我回京?”
“嗯,不过我希望你能多考虑一段时间。”令狐荃边说边披上披风。
“过段时间我再来看你,希望到时你能想清楚,该选哪一条路才是最好的。”
“是,我知道……”
他知道,就算让他有再多的时间思考,他的决定还是不会改变。
今天邬子灵又来到城里。
按照惯例,只要她一出现,城里的百姓便会围著她嘘寒问暖,或是请求她帮忙看病 等,总是让她忙得团团转,没时间想其他的事。
但是今天,情况却有些不同。
众人如同以往的多又热情,她依旧是忙得分身乏术,但她的心却一直没有办法静下 来。
环顾围在身旁的人们,看不到裴少俊,这令她有些失落。
“不知道他在哪?”
“什么?”靠她最近的妇人听到她的喃喃自语,不解的问道:“圣女,你是在说谁 呀?”
邬于灵这才发觉自己竟把心里的话说出口,连忙摇摇头,略显尴尬的说:“没事、 没事。”
她一直在等待裴少俊出现,她想他应该会趁这个时候见她一面,有好一段时间没见 到他,总觉得生活上少了什么,心里有些空虚寂寞。
虽然裴少俊每天都会托人送一张纸笺给她,但这只会让她更想见到他。
只见其诗不见其人,那种相思的感觉,邬子灵终于是尝到了。
每天只会望著纸笺发呆,想著他现在人在哪、在做什么,整个脑袋装的全是裴少俊 ,其他的什么事也装不下。
为什么会把自己弄得魂不守舍的?说实话,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就只是很想见到裴少俊,很想、很想……脸上挂著笑容,与众人谈笑应答,但邬心 灵心中有股失落,没见到裴少俊,对她来说,是此行最大的一个遗憾。
他们俩就在同一座城里,却无法见到面。
一位围在她身旁的女子兴奋的问道:“圣女,听说咱们大人非常爱慕你,这是真的 吗?”
“呃,这个……”
“我还听人说,裴大人每天都会写诗送给你,这是不是真的?”另一名女子也好奇 的询问著。
“如果我能遇到像裴大人这么好的人,不知道有多好。”
第三名女子一脸痴迷的说著。
“对呀、对呀,像裴大人那种长得好看又有文采的人,提著灯笼也不一定找得著, 圣女,你可要好好把握呀。”
“如果你不要的话,那让给我好了,奇货可居呀。”
“喂,你怎这么不要脸,我才是排在圣女之后的人!”
“你凭什么,排第二的人应该是我!”
“什么你,你们都没资格啦……”
一时之间,大家为了裴少俊的事大吵大闹起来,邬子灵直到这一刻才知道,原来裴 少俊的魅力如此大,大到连生了好几个娃儿的妇人也来插上一脚,用说的过过于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