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关月迅速抬头,往声音来源看去。只见一名高挑的男子斜倚落地童则,修长的双腿悠闲型又叠,两手在胸前交叉,身上白衬衫的袖子卷到关节处,位置背光,沈关月看不清他的长相,却明显感受到他慑人的霸气浑然散发。
沈关月立刻起身,因刺眼的阳光而眯了眼,朝他点点头,不解这名男子于何时进入。
“请问是谢先生吗?”
“我不喜欢在沙发上谈公事,容易使人松懈精神。”他?起下颚往办公桌的椅子一点。“过来这里。”
不论是刚刚的开场白或是现在的指示,语气都过于无礼,沈关月虽然微感不悦,但还是顺从地坐到他指定的位置。
那名男子起身拿起办公桌上的遥控器,按了几个按钮,隐藏式的百叶窗即刻自两旁出现,覆盖住整面落地窗。直至此时,沈关月才发觉室内点著灯,刚刚全让艳阳的光芒掩盖。
沈关月看著光滑的桌面,深吸了口气,准备询问他找她来的用意,一抬头,视线挪至眼前的男子脸上,顿了几秒,美眸圆睁,惊讶得说不出话。他是──见沈关月紧盯著他,男子嘴角勾起优美的弧度。“你这样一直看著我,要我怎么谈公事?”
不,不是他!这名男子的态度满是初次会面的陌生,不该是他!沈关月急忙收拾起满腔的苦涩惊慌,敛定心神,扬起眼睫看著他。
“听家父说您指定见我?”沈关月开口,淡柔清雅。真的好像,像他……“没错。”男子挑眉,目光淡淡地打量著她。“贵公司似乎急欲争取与擎宇合作的这笔生意,是不?”
“是的。”她点点头。
“而磊新的设备规模和现存技术,似乎无法跟上擎宇所需的水准。这一点,编制报表的你应该再清楚不过。”他眼中带著犀利的光芒,点出缺陷。
沈关月僵了一下,点点头,磊新一切皆不如其他竞争者,这一点她早就明白。
“令尊似乎很在意这份合约成功与否?”他再次发问。
“请问你要我来的涵义到底是什么?”沈关月秀眉微蹙,平淡的语气中带著淡薄的怒火。一连串的“似乎”,让她处于被动的地位,至今仍然不明状况。
“虽然磊新如此居于劣势,我还是可以签下合同。”男人拿起桌面上的金笔把玩,轻松地说。“我可以指定擎宇旗下的资讯工程师前往磊新技术指导,直至磊新的水准步上轨道,达到擎宇要求的水准,也可以预付百份之二十的货款让磊新扩充设备。我会与磊新签下擎宇往后二十年的长期订单,如果贵公司能力允许,想接其他厂商的订单也无所谓。这样优厚的条件,你满意吗?”
“什么代价?”沈关月注意到,他所谓的“满意”,是针对“她”而言。她凝望著他,不相信这一切能不劳而获。
“比起古板的令尊,沈小姐果然慧黠。”男子轻笑,随即啊了一声,自桌上精美的名片盒中抽出一张,递到她面前。
“还没有自我介绍。谢武司,请多指教!”
式司──沈关月睁大了眼,感觉整个胸腔里的氧气在一瞬间全然消失,让她透不过气来。
果然是他!
一时间她不知该如何面对,秀丽的容?带著惨白,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沈关月。”她接过名片,报上自己的名字,对于当初伤她极深的他,仍带著丝微期盼。
“你好。”谢武司轻轻点头,口气中的平静令她心痛。
他早就忘记她了。多年前的那一段过往,不过是他用来证明魅力的方式,他的心根本不曾有过她的存在;而痴傻的她,竟被迷炫所惑,伤了自己。事实上,他根本不记得她!
“你没事吧?”发现她的不对劲,谢武司开口问道。
沈关月摇摇头,咬著下唇,怕情绪激动的自己无法言语,直至再次换上平静的面具,才再次开口。
“你的条件是什么?”沈关月抬头,对上他冷傲精锐的眸子。“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谢先生。”他变成熟了,明亮的气息被深沉精明取代,自信依然,却更增添狂霸傲然的气势。
“你将属于我。”语气是肯定的,不容置疑。谢武司眼底闪过一小簇跃动的火焰,随即隐去。
“你是指……情妇?”沈关月顿了一会儿,缓缓开口,并没有他所预估的惊慌失措。
“不,”早在多年以前,他就被人强迫学会无情。亲情?
爱情?哼!不过是些幌人的字眼罢了。谢武司起身绕过偌大的办公桌,足下无息地来到她的身后,俯低身子附上她的耳旁轻语。“我不信任情,更不会把情放在你身上,所以你,不能称之?情妇。”
“不然,该叫什么?”她强做镇定,不让被他刺痛的伤口表露出来。昔日的他如天使,要将她从自我束缚的泥沼中救赎;
而今日的他却有如恶魔,反将她推入糜罪的深渊。难道以前温柔的行?,不过是为了戏耍她而使出的手段吗?
“伴游,陪侧,侍寝。”谢武司靠著桌角,把玩她将秀发绑在脑后的辫子。“这些工作,你都必须负责。期限一年,期满互不相欠,而且,我还会给你一笔优渥的退休金。”
“如果我不答应呢?”沈关月抬头,瞪著他的眼神带著反抗。她不懂他为何如比……“绝对不可能,你会答应的,沈关月。”谢武司俯视著她,带著不容人抗拒的气势,一如当初他在图书馆中,对她宣示的自信。
沈关月心痛得闭上眼。当年离去的勇者,化身为暗夜撒旦,张开他的羽翼,盘旋城池上空,这一次,他将攻掠一切,不留寸土自由。
*9*9*9近午,沈关月跨进磊新大门,走到自己的位子,跌坐下来,拿出手帕轻拭著额角上的汗。
“关月,喝水吧!”尹凯雅递过一杯水,知道一向?公司著想的关月,一定是转了好几趟的公车,才到达擎宇门口。离磊新最近的站牌路程约二十分钟,在毒日的曝晒下,关月居然还忍得下去?要是她,早就伸手招来计程车向公司请款了!
“谈得如何?”在董事长室里的沈弥听到声音,立刻奔到沈关月桌前,一向以沉着自居的他眼底闪著急切。
沈关月哑然,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搞砸了一切!”见沈关月不语,沈弥怒吼,双手在半空中挥舞,强调他的狂怒。“我就知道不该让你独自前去。你毁了我,毁了磊新!从小你就没做过一件好事,让我?面丢尽,如今磊新的重要关键居然还毁在你手上,我生你做什么?”
沈弥越想越气,手掌扬起,就要挥下。一旁的尹凯雅见状急忙抱住沈弥粗壮的手臂,对两个在后头看得目瞪口呆的新进工程师求救。“还不快来帮忙!”那两名工程师才如梦初醒,急忙上前拉开。
沈关月闭起眼,感到心冷心死。谁说无不是的是父母?如今伤她最彻底的是谁?罢了,心中下了决定,就当做偿还父亲生她的恩情吧!
她拉开尹凯雅,力道不大,却沉稳异常,脸上的冷绝让尹凯雅惊讶,连暴怒的沈弥都被震得不由自主地停下动作。
“谢武司同意签约,他要你打电话去跟他洽谈细节。”沈关月缓缓丢下这段话,拿起挂在椅背的皮包。“我先走了,我累了。”
得到喜讯的沈弥欣喜若狂,对于沈关月反常的无礼并不引?
杵,立刻回到办公室,拿起电话拨给擎宇。
“关月!”尹凯雅抓住沈关月的手,带著忧虑。
“公司以后会很忙,还要请你多多担待。”沈关月按上她的手。“我走了。”
尹凯雅望著她单薄的背影,反覆思量关月隐藏大多涵义的话语。
*9*9*9沈关月并未对谢武司的条件给予应允或拒绝,只是用饱含大多情愫的眼神看著他一会儿后,无言离去。
自她走后,谢武司一直坐在总裁座位上,双手交握支著下颔,眸光缥缈地落在远方。良久,才将置于手旁的手提电脑移到面前,连上网路,指尖在键盘上飞快舞动。
“剑,你在吗?”剑是一位谢武司相识多年的网友,两人至今仍未曾谋面。
“什么事?”
“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女孩吗?”
“怎么,你找到她了吗?”
“我跟他父亲签下了合约,我公司在台的所有资讯设备。”
荧幕画面停顿了一段时间,字再次浮现。
“别跟我说这和那个女孩有关。”
“她是交换条件,一年。”
“武,别把你父母的破碎预设在你的身上,世上仍然存在著感情。”
看到对方所打出来的字句,谢武司立刻僵直了背,仿佛被人触中了心中的伤。感情是什么?他的父亲已经让他见识到一切无情,所谓的亲情、爱情不过是场虚幻,永远敌不过光阴世事的变换!
“别对我说教,剑。我对感情无常的体验,比任何人都要来得深刻。”
此时,桌上的分机响起。“总裁,有一个沈小姐找您,您要接吗?”
“我接。”谢武司迅速与剑道别,把网路连线切断,持起话筒,却不言语。
另一端的沈关月知道他已接起,在内心武装自我后,才缓缓开口。“我是沈关月。”
谢武司闷哼一声,等待她的下一句话。
“你应该已经接到家父的电话。”沈关月深吸一口气,才有余力吐出询问。“何时订定合约,你和我?”
谢武司闻言轻笑,带著冷揄。“怕我吃完不付账吗?”
“公事公办罢了,注明起讫时间与条件,双方才不会有争执。”沈关月尽量保持声音的平稳,企图让自己听起来更冷凝无情一些。他并不要情,不是吗?
“好。”谢武司眼底闪过一抹怒色,随即平复。“明早九点,到我这里。”
“明天见。”
握著回响空音的话筒半晌,谢武司才把它放下。
为何事情如预想中顺利,而他却感受不到丝毫喜悦?她的语音虽然平静,依然无法将她的伤痛完全掩盖。而她,心中不再存有任何情感因子的他,听到她的声音,却无法舒展眉头。
他用力甩头,企图甩开心中那股软化心智的柔情,伸手按下通话键,对秘书吩咐。“帮我把严律师找来。”
另一边,沈关月挂上电话,盯著手上的银双镯,不知这个决定是对是错。她走出公共电话亭,买了一张电影票,是什么片子她根本没留意,只是想把自己沉溺于黑暗中,将悲哀无助深深埋入。
第四章
在飞往洛杉矶航途中,沈关月偷偷打量身旁假寐中的男子,回想起她和谢武司签订合约时的情景。
他们之间的买卖合约订得很简洁,履约期自磊新与擎宇合约实行时开始,?期一年;期间中,她必须配合他所有的要求与命令,不得有异;期满后,她将获得一千万做?分手费。
接过那纸合同时,沈关月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那时,谢武司突然问她有没有护照?
她轻轻点头示意。她有一本护照,上头有多国签证,日本、美国、欧洲各国等琳琅满目,却独缺出入境记录。因为她父亲不可能让她远离他的视线,所以她只能看著签证,藉著想象环游世界、置身于不同的国境中。
谢武司看到她的回答,不置可否,只是要她带著护照及一些简单的行李。
就在合约开始的第一天,她拎著一只小登机箱,里头装著几件换洗衣物,就毫无准备地被谢武司带到桃园中正机场。他不说,她也不问,跟著他,走进空无一人的头等舱。
俊美又多金的他,是机上貌美的空中小姐急欲表现的对象。在对谈间,得知头等舱已被他整个包下。
他是无所不能的,她想。就连公民训练也从不让她参加的父亲,也被他用出国进修的名词给说服了。
对她一向冷漠的父亲,在她的桌上丢了一些钱,说:“跟著谢先生去国外学习,认真点,别让沈家蒙羞。”
她盯著桌上那笔不知?数多少的钞票,心中对父亲已毫无感觉……“第一次出国,怕吗?”身旁传来谢武司懒洋洋的语调。
沈关月回神,抿著唇,摇摇头。在谢武司接过她的护照时,他只挑挑眉,但她知道,他已明白她那堪称幼稚可笑的行径、知道里面的签证不过是一种假像。
谢武司斜靠著椅背,手支著颔,双眼微眯,观赏她故作的冷做与镇定。
“在我面前,长发必须放下。”他伸过手,将她脑后丰厚的发辫松开,让柔细的发丝自他指间流泻而过。
“这是第一个命令吗?”她淡淡地问,看著他的目光含著讥讽。
“或许。”他耸耸肩,倏地攫住她的脑后,脸逼近她,两人相距不过一公分,她可以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落在她的肌肤。“上班第一天,你要如何证明你的工作能力?”
“工作能力?”沈关月低垂眼睫,小心地开口,怕唇瓣会触碰到他。
“你忘了你的工作性质了吗?”谢武司轻笑,带著蓄意的残酷。在交易开始的第一天,他必须厘清双方的分际,以免日后纠扯不清,怕自己情难自禁,也怕她付出感情;他划分界限,为了让双方都不逾矩。
“伴游,陪侧,侍寝。”沈关月一字一字轻吐。她忘不了当时他说出这些话时,脸上的表情有多冷冽。
“看来你记得,不过我可能需要先引领你进入状况。”
*9*9*9
出了境,立刻有一名黑色西装打扮的男子接过她的行李,将他们引上候在门外的车子。车内座位宽敞,两人各据一方,各怀所思。沈关月望著车窗外起伏交会的宽广公路,贪婪地想将在美国的每一个印象刻在脑海。
随著街景的流逝,车子驶入一幢大厦的地下停车场。谢武司真的很富有!到达顶楼的电梯门一开?,看到眼前预备起飞的直升机时,她是这么想的。
沈关月对于行程完全一无所知,一切都操控在谢武司手中。她只能自窗外俯瞰出去,看著带著绿意的地面转换成沙漠地形,远方是光秃的高原,黄沙环绕。
在夜幕低垂之际,直升机飞入了绚烂之都──拉斯维加斯。
进入位于顶楼的总统套房时,沈关月难掩好奇的眼神不住打量。房间很大,大到连书房、会客室都一应俱全。
谢武司见了她像孩子般的举动莞尔一笑,但只是一瞬间,随即便又回复他惯有的冷硬,往书房走去,取出手提电脑与行动电话,开始处理公事。
沈关月走到浴室,首先见到的是偌大的更衣间,一层层的毛巾柜里置满了大小不一、膨松饱满的白色浴中、毛巾与手中;一面和人齐高的更衣镜镶在墙上,映出一名神情迷幻的娉婷女子。再往内走去,光是一个浴池就有她家一个浴室那么大,池中水流滚动,散发著清芳的淡雅花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