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均匀劲瘦的身影悄然接近她,倏地伸手环住她赤裸的腰际,将她旋过身、架高钳制在冰冷的壁砖上。她踩不到地面,惊惶地晃动双脚,跎起脚尖才勉强找到著力点。
奔流的水从他们头上、身上狂泄而过,两个赤裸的胴体紧紧相贴。对于这种暧昧的状况,沈关月没有心思害羞,因为谢武司眼中的冷凝穿过重重水幕,刺入她的心,让她以为她的心跳脉搏几乎要为他停下。
“放开我……”她抵著他坚定的胸,白费力气地反抗著,企图挣脱他的控制。
谢武司厚实的胸膛不住起伏,依然停留在她体内,感受那种被包容的温暖。
激情尽退,现实的问题再次浮现。
谢武司神色暗沉下来,一把将她抱起,迈开长脚走至卧室,将全身湿濡的她狠狠地丢上柔软的床垫,随即压上她的身,不让她挣脱。
“为什么打探我的过去?”他眯起眼,眼中燃著浓浓的危险气势。
“我没有……”沈关月虚弱地辩解,突来一连串的情绪骤变让她无力招架。
“你的过去我不曾问过,你又凭什么去探知我?”他一把攫住她的左腕。
过猛的力道让她疼拧了眉。然而,让她更疼的是他的话:她凭什么?
“我不知道……对不起……”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无法停止哭泣,语无伦次,反反覆覆全是这两句。
“别跟我说对不起!”谢武司气红了眼。对不起什么?是她对他的遭遇无能为力?还是如果早知如此,她就不会拒绝他?他不需要她的怜悯!
随著怒气,他沉埋在内心里、顾忌著未曾提出的疑虑猛然脱口而出。“你的过去呢?为什么被人强暴的你会是处子之身,?
什么?”
沈关月狠狠地倒抽一口气,盈满泪水的大眼闪著惊惶。发觉他正好握住那银双镯,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下,前尘往事浮上心头,冷言冷语的蜚短流长再次猛烈朝她扑来。
“说啊!为什么你要戴上这银双镯?我只听过你的传言,却从未去证实过,我尊重你,得到的却是这种结果。这银双镯到底在隐瞒些什么?”察觉到在他钳握中的柔荑努力想要挣脱,他反而用力将她的手高举至两人之间。“你不愿说,是不?可惜我找不到像剑了解我般了解你的人,来追查你的过去,我只能靠著自己亲自调查来取得证实。
在了解他的意图后,沈关月睁大了眼,不顾银双镯在柔嫩的腕间划下刮痕,拚命地挣扎叫道:“不要,放开我!别这样对我!”
“你和剑有给过我说不的机会吗?”谢武司逼近她的脸,一字一字缓缓吐出,语音轻柔,但话中的温度却低于冰点之下。
她泣不成声,摇著头,依然做著徒劳无功的反抗。“别这样对我,求你……”他应该知道这道伤痕对她创痛有多大,他不该这么残忍!
谢武司眼里闪过一丝怜惜,但随即又被强燃的愤怒取代,他强拉过她的手,按上扣环,硬生生地将银双镯自她腕间抽离──顿时,两人的动作皆僵在半空中。
冷硬的环边在她的肌肤留下微微渗出血丝的几道伤痕,却远远比不上那泛白、蜿蜒在瘦弱手腕上的疤痕来得叫人触目惊心。
满腔的愤恨报复霎时全从体内消逝,谢武司懊悔地闭上了眼,任她的手自松了的掌中抽出,银双镯滑落,声声压抑过的啜位敲击著他的心坎,严厉地指责他的愚蠢无情。
他拿起放在床边的浴袍套上,拉开丝被轻轻复住全身赤裸、蜷曲在角落啜位的沈关月。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带著自责与爱恋,旋身走进书房,关上门,跌坐入椅中,将脸埋入掌中。
*9*9*9未曾点灯的房间随著日阳下山转?黯淡,慢慢地,漫天昏黄尽褪,柔和的月光悄悄上移,偷偷地攀上了床上的人儿。
沈关月紧紧握住失了遮掩的左腕,光裸圆滑的肩头在冷凝的空气中不住颤抖。
他明明知道这个伤疤是她尽力不去正视的禁忌,却硬狠狠地揭开那已然愈合的伤,再次将它重创!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武比爱他自己还爱你……一个日理万机的总裁为何带箸你四处到纯属玩乐的地方……图书馆里,谢武司那双深邃含情的眸子凝视著她:我喜欢你,沈关月……她泪水如决堤的河,沾湿了丝被,心好痛好痛,却是对他的心疼不舍所致。她的经历和他相比,根本微不足道。她仿佛看见,一个带著超龄思想的小男孩,背负著私生子的枷锁、生活困苦,却努力让自己活得自信飞扬,完全不见丝毫怯懦。
他,是勇于面对现实的,带著自傲、散发著凌驾他人的气势,不向恶劣的环境屈服。
而她,却选择了逃避,把自己局限起来。
当初她因自我恐惧而处处拒绝他的举动,他都能包容体谅,而她如今为什么却不能对受尽苦楚的他释然以待?
沈关月转头环视空无一人的房间,搜寻著那抹高大的身影。瞥见书房那扇紧紧阖上的门,想走进拥抱他的想法油然而生,心一直在呐喊,但脑中的自尊与胆怯却让她无法移动分毫。
就在理智与情感交战中,她脸上残留著泪痕,渐渐睡去。
迷糊间,被子被掀起的冷意让她瑟缩了一下,随即有一个温软的暖意将她包围,她下意识地朝那股温热靠去,倚上那宽阔的胸,寻求依靠。睡梦中仿佛被拥得更紧,柔软的唇瓣细腻地撒在她的脸庞、她的唇,轻轻地吻去她的泪与痛。
望著怀中的人儿手环上自己的腰,谢武司嘴角微扬、带著满足。他静静地凝望著她,双手紧拥。
以前对她表白时,虽然在她面前表现得自信满满,可心中却半点把握也没有,甚至不敢想象会有拥有她的一天;那日对她称下的傲然绝对,赌的是他的自尊,不成功、便成仁。
可为何现在,佳人已在怀中,却反而刻意伤害她?谢武司闭起眼眸,带著忏悔,将头埋入她的颈窝,激动得无法自己。
第六章
那一夜过后,两人很有默契地绝口不提,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他们之间的关系自外表而言是完美的,外形登对、气质契合、连床上的亲密关系都配合得天衣无缝。
但彼此心中各有芥蒂,谁都想再进一步,却都怀著恐惧,怕轻举妄动会破坏了现有的平衡;两人如履薄冰,深怕任何一方微一逾矩,一切虚幻的假像都将破灭。
谢武司依然跟剑维持联系,虽然怪剑多事,但明白剑所做的一切,出发点全是为了他。
“武,你们现在在哪里?”
“多伦多,遇几天准备飞去巴黎。”
“一切……都还好吧?”
“当然,在我的领导下,公司营运有可能衰退吗?”
“你明知道我指的不这个!”
谢武司殓色一凝,手顿在半空中,许久打不出一个字。见谢武司沉默不语,对方不再痴缠这个话题。
“巴黎最近多雨,保重。”
“我去过多少次,需要你来提醒我?”
“既然你常去,为何这一次又想要前往?别再逃避自己了,武,这样没好处的。”
像是怕被当场揭穿的他会恼羞成怒,谢武司的眉头尚未敛起,剑就已经接著迅速告别。
“我该走了,家父最近的身体状况不好,我必须去医院看顾他。”
“很差吗?我知道台湾有一家医院设备完善,可以把令尊送到那里试试。”
“没有用的,心理困素,谁也无法医,只有尽人事。不多说了,下次再聊。”
“好。”
谈话结束后,谢武司将电脑关上,走进卧室。
微蒙的床头灯,轻轻流泻在沈关月灵美的五官上,衬著纯白软褥,宛如坠入凡尘的谪仙,熟睡在如烟似雾的幻境。
谢武司静静地站在床头看了一会儿,伸手轻摇她的肩。
“关月。”
好梦正酣的沈关月微微皱眉,把脸往枕里一埋,呈现出鲜见的娇嫩模样。谢武司见状低笑,玩心一起,便往她的腋下呵去。
沈关月笑著闪躲,从混沌的神智中清醒过来,立刻反击。
两人笑倒在床上翻滚,与丝被纠缠。逐渐地欢笑停歇,只有深情拥吻的剪影映在墙上,明显地透露出这段双方都鼓不起勇气面对的爱情。
*9*9*9一早,收拾行李,两人前往机场,搭上往欧洲的班机。
经过长时间飞行,终于抵达目的地。进了饭店房间后,两人很有默契地,沈关月将衣物一一置放上衣柜,而谢武司进房的第一件事,就是到书房查看擎宇的最新动向。
沈关月才将衣服叠放至一半,就见他神色阴郁地走进卧室,拿起床头的电话,讲了一连串的法语,口气紧迫异常。
不一会儿,谢武司挂上电话,两手交握支著下颔,定定地看著她,神色凝重。
见他紧锁眉头,沈关月停下手边的事。沉稳自信的他不曾出现过这种神情,难道是擎宇出了什么事吗?
“关月,”谢武司平视著她。“我们要动身前往台湾,你父亲病危。”语毕,即起身往书房走去,心中油然而生的内疚让他不敢看沈关月的表情。
他没有预料到会有这种突发事件,要是关月因此而和沈弥天人永别……谢武司仰头,双掌蒙上脸庞。
良久,他再度接上网路,与剑取得联系。
“剑,我们要回台湾去。”
“为什么突然……”
“她的父亲病重,我有许久一段时间不曾上台湾的分公司的网站查看,一到巴黎,突然想起,便连到台湾的公司网站,才在留言板上看到这个讯息。已经延误一段时间了。”
“她的情形如何?”
谢武司探头自半掩的门缝望去,只见那抹窈窕的身影倚在窗台,秀发衣裙随风飘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还好吧,我。我已经订到了往桃园的机票,明天出发。”
“武,我父亲去世了。”
“怎么那么突然……”
“上次和你通过话的隔天,他的病情突然加重,医生们抢救不及,就这么走了。”
“剑……”
“别安慰我,我很好,连后事都处理好了。很奇怪,我居然不怎么难过?他的一生布满不平及悔恨,走了对他反而是种解脱。别担心了,想想你们到台湾的事吧!总该让我看见见你的真实身份了,武。”
“说的也是,也该是见面的时候了。你也具有耐心,相识八年,从来不遇问我的其名,来自何处,连我的公司名称也不曾问过;该说你真的不在乎呢,还是你不喜欢探人隐私?”
“当初你不愿明说,我也就不过问。网友,不就是如此?
不需要太过强求,机会到了,总是能见面的。你不也不知道我的资料吗?”
“说的是!”
“你几点到台湾?我去接你。”
谢武司说了时间,面带微笑。“见面的时候到了。”
“终于,等了八年。到时怎么碰头?”
“给我你的行动电话号码,用手机联络。”
“OK,到时见了。”
“好。”
*9*9*9在十几个小时的飞行里,沈关月没有合过眼。她的眼睛一直盯著座前的荧幕,看著里头的人物景象变换,上演著喜怒衰乐。
眼睛干涩得流不出泪,心头像梗了块大石,沉重得喘不过气。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该难过还是欣喜?她以为自己对父亲是绝望了、再也无法对他激起任何情绪波动,没想到突闻父亲病危的消息,却依然让她慌乱得失了分寸。
沈关月看向身旁闭上眼睛歇憩的男子,精明的鹰眸被低垂的羽睫掩住了光芒,浑然不似平时的霸气凌人。他一得到消息,即当机立断地立刻拨电话到航空公司,即使最近的班机已全数客满,他仍然不放在眼里,短短的几句话就获得了机位。
他不曾犹疑,不曾芥蒂现在正处交易时期,尽心尽力地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她送回台湾,从遥远的法国,只为了她。
原本干涩的眼开始湿润,看著荧幕上的飞行距离逐渐缩短,心也跟著一寸一寸揪紧,开始对踏上国土?生抗拒。毕竟,在台湾所发生过的一切,全都是不堪回首的,家乡的人事物,皆令她思而却步。
如果不是因为父亲重病,如果谢武司不曾立下决定,如果他事先征询她的意见,或许……她会想待在法国也说不定。
他想过吗?一踏上台湾,意味著梦醒时分,所有在国外的进展与美好回忆,只能湮灭;在现实的逼视下,一切将无所隐藏。他是不重视她,对彼此之间的关系并不在乎;还是过于重视她,为了她,愿意放弃两人共同维护的现状?
她不懂;她对他日渐加深感情,而他对她的深情,从他的眼神动作也可清楚读出,然而,两人间的隔阂却与日俱增;感情越重一分,距离越加远一些。难道,这次回台湾,代表一切都已结束了吗?
弯长的黑眼睫轻煽了几下,原本紧合的眼眸透出醉人的慵懒,他轻轻发出一声喟叹,望向正对著他凝思的沈关月说道:“休息一下,还有好几个小时才到台湾,你这样撑不回去的。”
沈关月不语,轻咬下唇。
他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低声安慰。“别多想了,睡吧!”
直至她放松身体倚靠在他胸前,谢武司才闭上眼,吸长了气、再缓缓吐出。
不安的情绪横互在各怀所思的两人之间。
*9*9*9飞机抵达中正机场,出境后,他们所搭乘的航空公司的一名空服员叫住了谢武司。
“谢先生!这趟旅程不知您是否满意?如果有什么地方服务不周,请告诉我们……”
为了行动方便,他们只带了一只小登机箱的衣物。沈关月将行李拖到一旁,静静地等著,她望著被人缠上、对连串客套话感到不耐、却还得颔首点头的谢武司。
“关月!”一声惊喜的声音令她回头。
“哥!”沈关月看著眼前突然出现的沈智渊,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自从哥和父亲因理念不合大吵一架、愤而出国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了,没想到今日居然在机场遇见。
她先是惊喜地踏出一步,倏地又忆起现在的身份,突如其来的羞愧让她未多加思考,慌得想逃,脚步直觉急往后退,转身奔去。
“关月!”没料到她会突然往后跑,沈智渊急忙追上,跑了一段距离才握住她的手腕,让她停下。“为什么看到我会让你吓得拔腿就跑?这段时间你上哪去了?我怎么也找不到你。”
沈关月因急速奔驰而呼吸急促,双唇紧闭不语,别过头去。叫她怎么说?说他的妹妹卖了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