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猜到,这么一个可以称之为“致命吸引力”的女人,是真的会使人致命。
四年前,他不就差点犯了这种错?!
“这是哪里?”
“福冈。”
原来,在她昨晚昏迷之后,就被人由大阪运到福冈来了。
“这里不是你原来住的地方。”她走到放置餐盘的桌前,跪坐而下。
“在找寻熟悉感,然后计画逃走吗?”四年前,她到过每一个他待过的地方,对他的一切无比熟悉。
亚织耸了下肩,不等他招呼,就拿起筷子开始进食。
从昨天凌晨醒来后,她肚子里装的最多的东西,是咖啡。所以刚刚醒来,她的胃就开始微微地传出疼痛,这让她知道她不能再继续皮下去,否则待会儿胃痛就是自找的了。
然而,当一个阶下囚表现的这么自在时,看顾她的牢头绝对不会感到痛快。
“这栋屋子,包括四周的庭园,都没有太多人看守。我想,你应该不至于真的会有逃走的念头。”他语含警告。
“我清楚自己现在的状况。”她点头,抬眼看他,“我也没有打算要逃走。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那么,至少对你所设的那些保全设施有点信心。”由没有人顾守这一点来想,亚织很快便明白那代表什么意思。
“很好,你很有自知之明。”他冷淡一笑,转开身看著庭园。
半个小时后,她终于将饭吃完,天色也暗了下来。
“这四年来……你过的好吗?”她迟疑地问。
“比起你吗?”他收回远望的目光,转而看著来到他身边的她,目光深沉。
亚织眉一皱。不该问这个问题的。
“比起你在大阪每天辛苦地卖套餐,我想我是好很多。”他盯视著她。“你冒著生命危险执行了任务,也成功地完成了任务,怎么你没有获得应有的奖赏,还必须每天为你的生计劳碌?”
“我做的是正当生意,就算辛苦又怎样?至少我很快乐!”任何人都不能批评她平凡的小职业!
他眼神一变。
“正当?是吗?”他表情讥诮,转身逼近她。“在你眼里,我就代表黑暗与邪恶,法律所不容;而你是高贵正义的官方派员,对吗?”
“我只是一个平凡的人,做我应该做的事,与正义、官方无关。”她抬眼迎视他,不因为他的逼近而退后。
“所以,你毫不犹豫地背叛我?!”
“我没有。”她不承认自己真的背叛过他。
“没有?那么四年前的那一夜,我所看见的一切,代表了什么?难道那是在帮我吗?”
想到他那时无法置信的眼神,她心一痛。“在当时,那是我的职责。”
“职责?!”他嘲弄地一笑,眼神随之一冷。“对我来说,那是背叛。”
亚织咬住唇,忍住到口的歉意。她知道现在的他,不会想听。
“不想再解释了吗?”她的沉默,却让他的怒火更炽。
“我解释,你会想听吗?”她轻声回道,对抗他的怒火。“你能听得进去吗?你会原谅我吗?或者,你不会想再报复我?”
“不可能!”
“所以啰。”再多解释,只是多余。“我已经留给你太多值得愤怒的印象,不想再多加一条──‘死不认错’,让你觉得我连面对过去的勇气都没有。”
高桥信史瞪著她。
她三言两语,轻易消除了他胸中堆积的怒火,莫名地令他想发笑。如果不是一向自制,加上对她累积已久的恨,他真的会当场笑出来。
她一向有令他想笑的本事,不论是过去或现在。
发现自己仍然会受她所影响,他更加怒不可遏。
“回房间去。”他命令。
“不要。”
一记令人胆寒的冷酷眼神,立刻朝她射去,她却朝他一笑。
“你应该知道,我不会是一个太合作的阶下囚。”
“如果你不想自找苦吃,最好别再试图惹怒我。”他眯起眼。
“你已经很生气了,再多一点,有差别吗?”她挑衅道。反正,罪该万死跟罪该一死也没什么差别,都是死。
下一刻,亚织突然发现自己被人拦腰扛起,大跨步地走了出去。
“信史!”极度不适的感觉,差点使她当场吐出来。
他不理她,直直将她扛回房间。
一阵天旋地转后,亚织已经被抛上床,她按著胃部,侧身忍住想吐的冲动。
“脱下衣服。”他冰冷地道。
亚织咬著牙,努力平息腹部的翻绞,不理他。
“亚织!”紧缩的语气,是他发怒的前兆。
“你吵死了!”腹部愈来愈疼,让她想也不想就丢回一句抱怨。
几乎是同一时间,高桥信史震怒地跨上床,翻转过她的脸。
“你说什么?!”他咆哮。
但亚织不知哪来的怒气,她硬是挣脱了他的手,身体被他压著令她无法下床,她只好尽力翻向床沿,对著床下的地板干呕。
高桥信史迅速放开她,神色复杂地望著她痛苦的举动。
察觉自己自由了,亚织立刻努力爬下床,踉跄地朝浴室奔去,高桥信史立刻尾随她进浴室。
呕吐的声音不断传来,迟疑了一会儿,他双手握住她肩,支撑住她不稳而泛颤的身子。
干呕稍止,腹部的疼痛却愈加剧烈,亚织额上泌出冷汗,却仍扯出一抹笑容,回头望向他。
“不用你报复,我也有报应了,这下……你可以省很多……力气了……”她抓著他袍袖的手因为腹痛而更加用力。
高桥信史立刻抱起她躺回床上,然后伸手按向床边柜上的对外通话器,简短下令:
“立刻请神野医生过来。”
第三章
在替亚织检查完毕后,神野医生让她吃了一颗止痛药,替她打了一支针,待她睡著后,医生与高桥信史来到客厅。
“她是怎么回事?”高桥信史问。
“先告诉我,她的饮食习惯是不是不正常?”神野医生先问。
“是。”在他找到她的时候,同时也派人调查了她过去四年来的生活。
“这就难怪了。”神野医生理解地点点头。“长期的三餐不定时,加上空腹时净吃些刺激性的食物,难怪她会闹胃痛。”
“剌激性的食物?”
神野医生进一步解释:“咖啡、茶等等都是,非常伤胃。”在他执业的三十年中,因为喝了过多咖啡而闹胃肠病的,并不算少数。
高桥信史沉吟了会儿,“严不严重?”
“以她的情形来说,算还好。只要她别再常常空腹喝咖啡,老是超过十几个小时不吃任何食物,应该就不会有太大的状况。如果她想活得健康又长久,最好开始保养她的身体。”神野医生建议著。“如果可以,等她醒来后,再带她到我的医院,做一次详细的检查。”
“我会考虑。”他该理会她痛不痛苦吗?
谈完病情,神野医生望著他脸上明显矛盾的表情。
神野医生一直是高桥家的家庭医生,与高桥信史的父亲是生死之交,信史等于是他看著长大的孩子,对于四年前的事,他也略有耳闻。
“她就是四年前的那个女娃儿?”神野医生问。
“你知道?!”高桥信史不无惊讶。
“小子,你不会以为你这四年来的反常,我会看不出来吧?”全日本,大概也只有神野医生敢无视于他的身分──握有命令全九州黑帮分子的势力,当面称他“小子”了。
高桥信史闭口不答,表情僵硬。
“即使你恨她,但在你心里,其实还是爱她的,是吧?”神野医生忍不住叹气。这种爱与恨交织的感觉,他太清楚了。
“我对她,只有恨。”
傻小子,没有爱,哪来那么深的恨呢?他是个医生,可不会连她身上的那些印痕代表什么都不知道。
神野医生暗自摇摇头,知道现在不管说什么,他都是听不进去的。
“你已经大了,也经历过一些人生的风浪,我相信你还懂得用心去看每一件事,不会盲目太久。”神野医生只能尽力提醒。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很明白什么是事实。
神野医生再度摇了摇头,拍了拍他。
“如果恨一个人,真的可以让你好过,那么你就继续恨吧。”拿起药箱,神野医生识途地自己找路离开。
这座日式庭园建筑,外表看似简单,但其实里头大很文章,若不是清楚出去与进门的途径,来人很可能在求救之前,就被暗藏的机关枪扫射成蜂窝,以及被高压电流电成人干。
等神野医生离开,高桥信史回到房间,在黑暗里,静静看著躺在床铺上的她。
亚织平稳的呼息,随著她胸上棉被的起伏,传达到他心里。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会收敛起他的霸气与怒火。
静静看著她好一会儿,他举步走近床铺,翻去她的棉被,挑开她身上的白色睡衣。望著她雪白娇躯上深浅不一的痕迹,他缓缓一一抚过……
然后,拢好衣服,盖好被子,他转身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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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岛叔叔,高桥到底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
“你一定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
类似的对话已经重复了五天,但是成田惠子还是不停地追问。
“大岛叔叔,我算是高桥的未婚妻了,他去哪里,难道我不能知道吗?”
她今天非问出个结果不可!
“惠子,你该明白帮主一向不喜欢别人多问他的事,他去哪里,也从来不会主动告诉任何人。”
“那你至少应该知道,怎么样才能和他联络吧?”
“这……”
“大岛叔叔,拜托啦,你帮我问问他在哪里,我只要知道他没事就好。拜托拜托嘛!”惠子仍不死心的缠著大岛谦和。
“惠子,帮主的个性你也明白,没有要紧的事,我不会随便打扰帮主。”大岛谦和迟疑了下,还是摇头拒绝。
“我是他的未婚妻,只是想知道他人在哪里而已,这也算过分吗?”惠子一生气,大小姐脾气立刻跑出来。
“惠子……”大岛谦和皱眉。
“谁给了你权利,让你来逼问我的行踪?”
一道低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大岛和惠子同时回头。
“高桥,你回来啦!”惠子一脸粲笑地扑向他,变脸像翻书一样快。“我好想你,.”
不过他没有让她扑进他怀里。
即使被挡在他身前,惠子也不以为意,一样笑容明媚。
“谁准你来这里?”高侨信史越过她,走向屋里的沙发。
“人家找了你五天,都找不到,只好来问大岛叔叔。”知道他不喜欢别人追问行踪的个性,惠子小声地解释。
“哦?”只有这样吗?
“大岛叔叔不肯告诉我,所以我……我不小心才会跟他吵起来。”她愈说愈小声。
高桥信史望向大岛谦和,大岛恭敬地站到一旁,不作任何解释。他相信帮主在进门的那一刻,就已经清楚屋里的情形。
“以后没什么事,不准你再到这里来。”
“为什么?!”惠子一脸不平。
“这里是大岛处理事情的地方,你要问的事如果与帮务无关,就不该到这里来。”高桥信史淡淡说道。
“我也是帮内的一分子,要问的也是帮里的事,为什么我不能来这里?”惠子不耍脾气,反而一脸泫然欲泣。“高桥……你不要忘了,我爸爸为了你,现在人还在牢里……”
大岛翻翻白眼。就因为这件事,所以她现在才能平安站在这里,否则以她胡闹的态度,早被帮主赶了出去。
“你父亲的事,我不会忘,但那与你现在的行为,并不相干。”如果她想挑起他的愧疚感,那是白费心机。
“你、你……”惠子没想到他会这么无情,当场让她难看。
“回去。”
“我才不走!”她扑到他坐的沙发旁,紧抱住他手臂。“我只是太在乎你,高桥,我担心你呀……”
高桥信史无动于衷,抽回手臂,起身走到窗口。
“大岛,派人送她回去。”
“是。”接到命令,大岛立刻叫了两个人进来,“护送”成田惠子小姐回家。
“高桥信史,你为什么对我这么无情!”惠子跺跺脚。
高桥信史背对著她,不理会她的叫嚣。
“你、你别以为你有多了不起,要不是我爸希望我嫁给你,我才不管你到底去哪里!”惠子口不择言。
然而,高桥信史依然相应不理,只是摆摆手,让大岛去处理;大岛谦和意会,立刻让人硬将惠子给带离开。
“高桥信史,你、你敢这么对我……”惠子恼羞成怒,骂声不断。
对于惠子失去淑女风范的言行,大岛谦和只能摇摇头。
惠子的父亲,也是帮里长老之一──成田达山。四年前与帮主一同到长崎港口清除违反帮规、私自贩毒的叛徒时不慎被警方所捉。成田达山一肩扛下所有罪行,也没有供出帮主的身分,让帮主免于被警方追捕──这份情,帮主一直记在心里,也才会如此容忍成田惠子的行为。
“关于成田的事,有结果了吗?”清场后,高桥信史才问。
“没有。”大岛严谨地回答。“我们提出的上诉申请被驳回。”
“请律师团尽力而为,继续提出上诉。”这种结果,并不在高桥信史的意料之外。
走私贩毒,再加上拒捕、袭警,又是现行犯,条条都是重罪,无可抵赖,要免除罪刑虽然不可能,但念在他也算替自己担下罪,高桥信史至少得努力使他不被判太重的罪。
“是。”大岛从令,转而请示:“帮主,惠子最近的行为越来越逾矩,也以帮主的未婚妻自居,帮主……不作任何表示吗?”
不是大岛故意要找惠子的麻烦,实在是她最近的行为太超过,时常利用帮主对她的包容为所欲为,如果不适加阻止,无论对内或对外都不好。
高桥信史沉思了下。
“如果她太过分,就以帮规制止。”
“那婚约的事……”那是半年前,帮主去看成田达山时,成田达山提出的要求。以他对帮的忠诚,再加上惠子对帮主一往情深,要求帮主娶惠子为妻。
当时帮主并没有反对。
“在帮里的仪式尚未正式举行之前,任何人说的话都不能算数。”他淡淡回道。他没反对,并不代表赞成。
他是青龙帮之主,的确有传承之责,原本他考虑娶惠子来解决这个问题,但经过这段日子的观察,他可以肯定惠子绝不适合当青龙帮的帮主夫人。而经过昨夜后……
也罢,高桥家并不只有他一个孩子,或许也该让那个逍遥在外的弟弟有点事做。
大岛谦和立刻懂了。
“帮主若无意纵容惠子小姐,需不需要属下将话传下去?”这也算正式澄清帮主并无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