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去了啦。」小玉懒洋洋地说:「我师姊已经走了。」
「走了?什么意思?」他停下脚步,心也跟着跌了一跤。
「她一回来,收了两件随身衣服就走了。」她对他说话的口气冷冷淡淡,眼神更有着明显的敌意。
「她去哪里了?快告诉我!」他着急得忍不住放大了声量。
小玉耸耸肩。「我是真的不知道,我只见她一直哭,问她怎么回事也不说话,收了东西就走人,我倒还想问你呢,到底发生什么事?为什么我师姊会那么伤心?我从来没见她哭过耶!」小玉双手插着腰,生气地质问他。她这个师姊一向很好强,而且在山上的生活无忧无虑,也从来不需要哭的,今天她却哭得这样凄惨,一定跟眼前这男人脱不了干系!
而东方彦满脑子想的却是,她究竟会去哪里?她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又能去哪里呢?
「你说,是不是你欺负她了?对!一定是你没吃她做的派,师姊昨天忙了一个下午,结果你连一口都没吃对不对?」小玉指着他的鼻子,生气的样子还是很可爱。
「我不是不吃,我……」
「哼!反正一定是你!否则还有谁能让师姊这么伤心?她为了你连忘情派的掌门都放弃了,还违背祖师婆婆的遗训……除了你,还有谁能让她这么伤心!」
「放弃忘情派掌门?这又是怎么回事?」看来,他不知道的事还真多呢。
「你不知道吗?我们忘情派的门规,要是和男人发生过……那件事,就不能再担任掌门了。」
「有这种事?」他惊讶道,锁心对这件事情从来是只字未提啊!
「当然,所以说,我们忘情派可以说是被你终结了啦!」小玉指责他。
「怎么会呢?忘情派不是还有妳吗?」他一双大眼看小玉,所以,怎么能说他是忘情派的终结者呢?
「我……我也不行了啊……」她顿时一阵脸红,立即低下头去。
「为什么?」他不解的问。
「这……你去问你们家小武啊!」还不都是他害的。
「小武?!」东方彦这才忽然明白了,原来小武也是终结忘情派的罪魁祸首之一,所以,怎么能全都怪他呢?但是--
哎,现在这些都不重要啦!
最重要的是,锁心到底在哪里?
「你别这样看我,我是真的不知道,她又没告诉我,你也知道,我师姊她这个人行事一向独来独往的……」小玉看到他怀疑的眼神,赶紧澄清。「我们忘情派的人是不能说谎的,而且,也最讨厌别人说谎了!」
「好!没关系,我自己去找!」他转身出门,就算是走遍天涯海角,他也要把她找到。
「如果你真的有心,一定会知道师姊在哪里,一定能把她找回来的。」小玉若有所指地说着,只盼他真的有心,能把师姊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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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彦开着车子,大街小巷地去所有凌锁心可能会去的地方找,结果却是一无所获。他不明白,在台北除了那个「家」,她到底还有哪里可以去呢?或许就是因为太着急、太紧张,才让他失去理智的判断力。
小玉说,如果他有心,他一定会知道她在哪里的……
对了!他乍然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他怎么会那么笨呢?要不是车子在高速行驶中,他真想一头撞上方向盘。她既然在台北无处可去,那他为什么还要在这个不可能的地方苦苦寻找呢?这世上,她熟悉的地方只有一处,她能去的地方也只有那里了。
尤其当一个人心里受了伤的时候,最想回去的,不就是她真正的「家」吗?
东方彦的车子「叽--」地一声,猛然转弯,调回头,往台湾东部的方向疾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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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东方彦在台北大街小巷穿梭寻找她时,凌锁心已经回到了山上的忘情居。
没办法,虽然知道它还正在改建中,不过现在这世上她能去的地方,也只有这里了啊!
师祖婆婆说得没错,情是断肠毒药,爱是伤心苦果,偏偏她不听话,非要自己亲身尝到了那苦果,才肯相信、才会觉醒……
只是,真的觉醒了吗?
她不知道。
望着这一片熟悉的山中美景,她肩上的包袱虽然轻简,但心中却始终有什么放不下,沉得让她喘不过气,重得令她寸步难行。
走到了忘情居的门口,她抬起头,顿时被眼前焕然一新、雄伟而高雅的建筑吓了一跳,站在门口,久久不能自已。
这里不但工程进度快得远远超过她的想象,连工程之浩大也让她惊讶不已。
说好只是重新整修而已,怎么现在看起来简直像一座大饭店呢?!
「小姐,妳在看什么?现在这里还在装修,还没有开始营业喔!」一个工人经过门口,还以为她是游客,便这么对她说道。
「营业?!」她听到一个奇怪的字眼。
「是啊,这里以后是一间大型五星级度假饭店,不过现在内部还在装潢喔。」工人脖上挂着一条泛黄的白毛巾,年纪应该有四十多岁了。「老板特别交代要拚命赶工,所以大家现在一天都只睡一小时……」工人夸张地形容。
凌锁心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只差没昏厥过去。
难道从头到尾,东方彦都是在欺骗她?!
这里现在不是在重建「忘情居」?而是要改建成观光饭店?那么说,他「好心」请她们搬去他的别墅,也只是他的缓兵之计而已?
原来,这一切从开始就是个谎言,而她竟到把忘情居拱手送人,更为了他违背门规,失了清白之身,原来,这才是事实的真相--忘情派是断送在她自己的手上……
凌锁心脸色唰地变得惨白,四肢也愈来愈冰冷,彷佛全身所有的力量被掏空,忽地,她只觉得眼前一黑,依稀还听到耳畔有人大声喊着--
「喂!小姐,小姐!妳怎么了……」
「天啊!有人昏倒了,快来帮忙啊~~」
大约两个小时后,凌锁心渐渐恢复了意识,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像工人休息室的房间里,她费力地用双手撑起了身体。
「小姐,妳终于醒了喔?刚才把偶们都吓了一跳呢!」是刚才那个工人,还端来一杯热茶给她。「妳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不,没事,我已经好多了。」她接过茶,喝了一口,便起身下床。「谢谢您的照顾,我走了。」
没多说一句话,没多作解释,不改一贯作风的,她就这么洒脱飘然地离开了。
她独自来到后山的某个崖边,远眺着墨绿青山与渺渺白云,低头望向那彷佛深悠无底的山谷。
现在,她彷佛是一个全身伤痕的败者,对爱人的绝望、被欺骗的的伤痛,以及不断的自责……在爱情面前,她体无完肤,现在更无颜面对师祖婆婆的在天之灵,她真的是无法原谅自己。
天下之大,她竟真的没有一个容身之处了。
她双眼一闭,双手垂下,手中的佩剑落地,铿锵一声,回响在山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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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刺耳的紧急煞车声在忘情居门口响起,东方彦以飞快的速度冲下车,在门口抓住一名工人。「有没有看到一个穿白色长袍的女孩?」工人被吓到了,赶紧摇摇头。
他拋下那名工人,逢人就抓住人家衣领问着:「有没有看到一个穿白色长袍的女孩?」
问来问去,始终没人有看过,直到刚才救了凌锁心的那个工人刚好扛着一袋水泥走过门口,被东方彦拦下。
「喔,你是不是说那个高高瘦瘦,长得很漂亮,手上还拿着一把剑的小姐?」
「你看过她?」
「有啊,她刚才来过这里,还在门口昏倒过去呢。」他指着她刚才昏过去的地方。
「昏倒?她为什么会昏倒呢……」他低头喃喃自语,百思不解。
工人倒是听到了。「偶也不知道哇,偶只是跟她说这里要盖一间大饭店,她就昏倒了啊。」
「你跟她说这里要盖饭店?!」他瞠大眼,怒瞪着他。
「是啊,这里是要盖饭店没错啊……」工人无辜地说着。
「去!去叫你们工程部经理出来!」他气急败坏,暴跳如雷,这计划早就已经更改了,这些工人竟然完全不知道……难怪锁心会气得昏倒!
其实,这也不能怪人家啦,他们只是照工头吩咐做事,哪里会知道计划有更改呢?
「算了!她呢?她现在人在哪里?」他着急地问道。
工人耸耸肩,一脸无辜。「偶也不知道啊,偶叫她多休息一下她也不要……啊!我有看到她往那里走啦!」工人指着后山的方向。
这时工程部经理走了出来,一看到是东方彦,立刻趋前迎接。
「东方总裁,您怎么突然来……」
「听着!」东方彦看了一下大门上方,急急交代。「你现在立刻把那个匾额给我挂上去,限你十分钟之内给我弄好!」
丢下话,他便往后山朝那条小路奔去。
那工人却还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只觉得奇怪。「那里只有一条路,啊不过是通往悬崖的ㄋㄟ,不知道她跑去那边做什么……」
东方彦拚命地跑,好几次都几乎跌倒。他的一颗心七上八下、怦怦乱跳,黑色西装下,汗已湿透了衬衫……
东方彦来到山崖边,四周不见半个人影。
他走近崖边,却赫然在地上看见凌锁心随身的佩剑,他的心彷佛突然停止跳动,只能如行尸走肉般地一步步往前走去……
不!不可能!难道他晚了一步?难道他真的完全失去了她?只为了一连串的误会……不!这太不公平了,他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锁心!锁心--」他对着山谷狂喊,泪从他的眼角飙出。「妳不可以这样,这样对我太不公平了……」
他难过地蹲下身子,拿起那把佩剑,深情又哀痛地抱在怀里。
忽然,他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那声音好听得彷佛从天上飘下来似的--
「我哪里对你不公平了?」
凌锁心本来是想一直躲在山壁后面的,但看到他那么难过,真情流露的模样,她又忍不住走了出来。
东方彦猛地回头。
是她?真是她?!
她站在山壁旁,山风吹着,白袍裙襬随风飘动,还是那么的美。
「妳……」他惊讶不已,狂悲后已经无法思考。「妳不是……」
「你以为我跳下去了?」凌锁心怨怼地看着他。「我没办法,我做不到……」
她以为自己能像古墓派小龙女那样,勇敢地跳下去,可是在那一瞬间,她突然想通了一些事。
她问自己,她后悔吗?后悔认识东方彦,后悔爱上他吗?
不,她并不后悔,即使受了伤,可是她并不后悔爱过他……
那么,既然不后悔爱过,又何必做这种傻事呢?想想师父秦寒月,受那么重的伤,也是无怨无悔,坚强地走下去啊!这才是为自己负责的方式啊!
于是,她在山崖前坐了下来,看着这千古不变的风景;心,也渐渐开阔起来。
直到听到有阵急促的跑步声渐近,她才起身躲到山岩后面……
没想到,她竟看到东方彦这样至情至性的举动。
「这时我才终于明白,原来,我心里还是舍不得、放不下……」
东方彦彷佛根本听不进她说的话,起身走到她面前,忽地将她抱进了怀里。
「天啊……」此时,他的感受已经是无法言喻,再拥抱着她,是这一生中最幸福的感觉。「妳怎能这样折磨我?妳怎么能?!」
他责怪她,一边却不停轻吻她的脸、唇、眼睛……
「是你先对不起我的,你居然骗了我,还骗了我这么多事。」她眼眶红了起来,蓄满了泪水。
「为什么不给我一分钟的时间?只要一分钟的时间我就可以解释这一切问题。」他深情凝视着她。
「你现在可以说了啊!」
是啊,女人总要等到发完脾气、闹完别扭、做尽傻事,才肯听人家解释。
「早上跟小龙女……哦不,是刘美惠的事,是她设计的,我发誓我和她绝对没什么,而且我会和她见面也是因为妳……」
「可是,你还给了她一百万的支票。」她嘟起了嘴。
「那是私下和解的费用,谁叫妳要用玉蜂针打伤她,她拿着验伤单说要告妳,我当然只好私下跟她和解啦!」
原来是这样……
难怪那天他会突然跟她说,要她以后别再用玉蜂针伤人……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是不想妳烦嘛,不过如果早知道不说会更麻烦的话……总之,我以后什么都会告诉妳了,好吗?」他一手撑在山壁上,一手扶起她的下巴。
「还有,」她这回可是真的瞪着他了。「你骗我说要重建忘情居,结果却是要盖大饭店!」
「走!我们现在就去看看,我到底有没有骗妳?」他不由分说拉起她的手就往回走。
「喂,你放开我,你--」
不管她一路怎么嚷着,他就是怎样也不放手。
这一生,他是再也不会放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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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走回那座全新的建筑,东方彦把凌锁心轻推向一即--
「哪,妳自己看吧!」
凌锁心仔细地看着。没什么改变啊?就是一间以现代禅风为主的优雅建筑,设计简单大方的度假饭店嘛。「有什么好看的?」她不明白。
「看看大门口上面啊!」他往上一指,锁心这才抬眼一瞧--
只见一块精致的铸铜长匾,上面铸着三个大宇--忘情居!
咦?这又是怎么回事?这里怎么会挂上「忘情居」的牌子?不是要盖饭店的吗?她张着嘴,一脸迷惑,回头望着东方彦,等他给她一个答案。
「来,让我跟妳说清楚吧。」东方彦拉着她的小手,来到门前的阶梯上坐下。
「本来呢,我承认,我是要了一些心机手段,想弄回这块土地,盖一间大型饭店。」他现在相信说实话,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可是我认识妳愈久,愈发现我不能这么做,于是我改变原订计划,工程照样进行,但是这里仍然是妳的忘情居,妳喜欢怎么做就怎么做,像妳这么爱做派,我们可以开一间『忘情派』专卖店,怎么样?」
「神经!在这种地方开店,谁会来啊?」她骂道。
「或者我们可以以忘情派的精神和宗旨为根本,来融合现代人对休闲生活的需要,我们可以开放忘情居,让人们来这里静修,让人家知道度假不一定要热热闹闹的,也可以选择这种清静的方式啊!」他说得头头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