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巧,我这次回国处理一些事,刚好在报上看到一则报道,是关于这家餐厅和你,所以,我才能‘凑巧’的找到你!”方恰贤微笑地答道。
“这几天我正好外出,若有什么报道,我大概也没注意。”楚榆在这简短的对话中,已经恢复心绪,平静的看待他,“决定回国发展?”
“还没决定!”方怡贤苦笑道,“我……母亲刚去世。”
“对不起,你一定很难过。”楚榆自己有过丧亲之痛,她能体会得出那种痛楚。
“出国四年,从来没想过会在这种情况下回国,也没料到……”方怡贤顿了一下幽幽地继续道,“以前在她身旁只懂得顺从她,到法国后,我为自己能摆脱她的束缚而感到高兴,但现在,我居然感到不知所措!”
楚榆只是静静听着,她知道他现在只需要有人听他倾诉。
“我自责,这四年来对她的漠不关心,连她生病,生了什么病,我一概不知。甚至我连主动打电话向她问安,也不曾有过。”方恰贤长叹了一口气,“我是个失败的儿子,没有尽到为人子应尽的孝道。更可悲的是,也是失败的未婚夫,给你的只有伤心和痛苦,连当个普通朋友都不够格,我连你的消息还是从报纸上得到!”
“其实,你并没有那么差劲。”楚榆注意到周围的服务生,似乎增加了一些,不,应该说是人数不变,只不过这里,他们所坐的位子,似乎得到特别的关照,尤其以女性服务生居多。
“不打电话给她,我告诉自己,多花那些国际电话费做什么,她不会高兴我这么做。其实我是在逃避,是刻意想忘记她!”方怡贤漠然地说着。
“她!不就是你向来尊敬的母亲?为何现在反而只称呼——她?”楚榆一语道破他的矛盾。
狼狈地望着她,方怡贤苦笑地道。“到现在我还在逃避是吗?”
“你可以停止自责,可以做任何以前你想做而不敢做的事,你不用再顾忌伯母的存在。但是,你不能逃避或是否认她对你的重要性。”
“你跟她好像!”方怡贤失神地道,有十分钟的时间,他只呆呆地望着她。
“愿意介绍、介绍吗?”
昕岳的声音从楚榆头顶飘过,这也才让方怡贤回过神来。
“你好,我是方怡贤,是……”
“是我的朋友。”楚榆立即答道,“这位是冷昕岳,也是这家餐厅的负责人,我们从小一块长大,另一位是贞宁。”
“方先生还没用餐吧!”昕岳手指一弹,立即有服务生过来,“小毅,再加三副餐具,并拿两份菜单过来!”
“是!”才刚来上班三天的小毅,立即照昕岳所言去准备。
“方先生,不介意我自作主张吧!昕岳礼貌地问,“我们可以坐下吗?”
“当然!”方信贤立即起身为贞宁拉开座椅。
“谢谢。”贞宁大方地坐下。
“方先生现在在哪里高就?”昕岳感兴趣地问他,暗中则是注意坐在对面的两人——方怡贤与贞宁。
“这几年我一直在法国,我也是在那里认识楚榆的,我是艺术工作者,专攻雕刻。”
“原来是艺术家,失敬!”昕岳客套地说。
“哪里,只是喜欢罢了!”方怡贤含蓄地说。
“抱歉!”此时,小毅走近他们,他先将餐具摆好,才将菜单分别拿给方怡贤与贞宁。
昕岳注意到小毅的手有些微微颤抖,可见他有多紧张,看他望向自己,昕岳马上回他一个赞赏的笑容,小毅脸上僵硬的神情,顿时放松了不少。
“很抱歉,老板,有你的电话。”另一名服务生过来说。
“抱歉,我接个电话。”昕岳起身去接电话。
“怡贤,你现在有何打算?”当他们都点好餐点时,楚榆问。
“先找一个住的地方吧!那栋房子的回忆太多,昨天才将它卖出去而已。”方信贤苦笑地道。
“还没头绪吗?”楚榆关心地问。
“以前的朋友,四年来早已经断了音讯,也不好意思去打扰别人,说不定找家旅馆先住下吧!”方怡贤淡淡地说。
“楚姐,我能不能暂借住你家?”贞宁问,“方先生既然是你在法国所认识的朋友,一定也是住在你家,对不对?”她最后的这一句,根本不是询问的语气,而替楚榆作决定,而且语调中有着不容忽视的强硬。
方怡贤虽和贞宁不熟,却不喜欢她对楚榆说话的态度,他不悦的表示,“我想楚榆自己能作决定,而且,她说不定并不方便留客人住在家中。”
“楚姐当然方便!她并没有任何亲密的男朋友呀!”贞宁自作主张地说着。
贞宁的态度终于引起楚榆的注意力,她不但替自己决定住处,还替楚榆决定邀请方怡贤同住,原以为她只是十六岁的小女孩,不懂事。不过,她的态度未免悬差太大,在办公室的她,和现在的她,截然不同。
“你怎么会知道?”昕岳刚好接完电话,走回座位时,听到贞宁的话,便质问她。
“嗯……”贞宁不自在的说:“楚姐一点也不像是恋爱中的女人嘛!”
第九章
“你希望我拒绝?”楚榆不安地望着冷昕岳,希望他为她作决定。
“你是成年女子,自己有权决定一切!”昕岳面无表情的回答。
“你不高兴!”楚榆逼视他,斩钉截铁地说。
“没有!”他坚决地矢口否认。
“你有,不然你怎么会一句话都不说。”楚榆烦躁地说。
“你希望我说什么?”对于这种无理由的指控,昕岳早已经习以为常了。
“什么都可以。”楚榆嘟着嘴说,“不满啦!疑惑啦!不安啦!
“我看是你有问题吧!”昕岳了然地看着坐在身旁的她。
“我会有问题?”楚榆不满的冷哼一声。
“不然,你今天怎么会大方的把房子让给别人住,自己却跟着我回来!”昕岳讪笑地问。
“我是为了保护你!”楚榆大言不惭地说。
“保护我?”昕岳顿时瞪大眼睛。
“当然是为了你,今晚用餐时,我看你对方怡贤好像很感兴趣,一直问他的兴趣、职业、喜好!”楚榆不满地说。
“那只是礼貌上的对谈,第一次见面不都是谈这些吗?”昕岳捺住性子地说。
“万一他是以为你对他有意思呢?”她有些吃味地说。
“他是男的!”昕岳提醒地点点她的鼻头。
“哼!”楚榆一把抓下他的手,“就因为你是男的,他才会感兴趣,别忘了,他是同性恋!
“还有呢?”昕岳反抓她的手间。
“还会有什么?”楚榆扭捏不安地问。
“我还以为会看到一位不修边幅的艺术家,或者是柔弱不堪的娇柔男子。结果,我看到的是英俊潇洒、风度翩翩的美男子,他还有着恰能展现体魄美的肌肉——你的第二任‘前’未婚夫!”
“我也从没形容过他是不男不女的呀!”她不依地反驳。
“好啦!我们不谈这些。他会找到你?我记得你说过,他并没有你在T省的地址。”昕岳轻抚着她的手,轻划着她手掌上面的纹路。
“报纸,”楚榆将手掌握拳,不让他再轻划,她娇嗔道:“会痒!”
“我还以为你常在厨房做事,手一定粗糙不堪,没想到还是这么柔细。”昕岳柔情地说。
“别转开话题,你认为我该拒绝他吗?”
“没有必要,再说,在‘治疗’的过程中,有他的介入,或许可以提醒你不要再重蹈覆辙。”昕岳将她的手摊开,手指交叉握住她的手。
“他的母亲去世了,这是他此行回国的目的。”楚榆主动将他们今晚的对话对他叙述。
“这也是他来找你的主要原因。”昕岳终于了解地点点头。
“怎么说?”不等他回答,楚榆自己自问自答说:“我懂了,他希望再找一个跟他母亲相似的人,来控制他,控制一切,像以前一样。他已经习惯如此,而且这样可以减少他的愧疚与不安。”
“没错!”他投给她一个赞赏的眼神。
“今天就是因为我们聊的太久,你才出来找我们?我还以为贞宁不想让人看到她呢!”楚榆把心中的疑惑说出来,“她好奇怪!”
“她是有些表里不一。”昕岳认同地点点头。
“你也发现了。”楚榆高兴地道。
“你那位艺术家未婚夫也发现了。”昕岳淡淡补充一句。
“怡贤?他有吗?”楚榆讶异地问。
“艺术家向来有异于常人的敏感度,否则,他怎么会愿意留他自己一个人和贞宁住在同一间房子里。”昕岳想到今晚方怡贤的保护态度。
“这倒是真的,我还以为是我自己多心,原来你们也有这种感觉。”楚榆轻吁了一口气。
昕岳还隐瞒了一件事没告诉她,今晚所谓的电话,其实是庄志维有话要告诉他。
※ ※ ※
“冷先生!”昕岳来到柜台时,庄志维连忙叫住她。
“来找小婕?接她下班?”昕岳含笑地问,并将手伸向柜台准备接过电话。
“没有电话,没有任何电话找你!”小婕赶紧求助地看着庄志维。
“是我叫小婕用这种方法请你过来这趟!”庄志维坦言道。
“有事?”昕岳不解地问,似乎嗅出空气中诡异的气氛。
“可以去办公室谈吗?”庄志维慎重地说。
“请!”昕岳手做邀请状,两人进到办公室后他立刻开口问,“什么事这么神秘?”
“那个女孩是叫王贞宁吗?”
“我只知道她叫贞宁。”昕岳没想到庄志维竟然是要和他谈贞宁的事。
“如果和她不熟,你们最好和她保持一下距离,她……”庄志维将他所知道的说了出来。
“居然是这样,和她告诉我们的正好相反。”昕岳惊骇地说。
“从她以前辉煌的纪录看来,说谎是她最简单、最轻的犯罪行为罢了。”庄志维警告地说着。
※ ※ ※
“她为什么会来投靠你!”在客厅里昕岳忽然这么问她。
“投靠?有趣的用词。”楚榆轻笑一声,见他一本正经的神情,她马上收起开玩笑的态度,“如她所说,因为钟文奇不甘心是我主动解除婚约的。”
“如果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呢?”昕岳略有暗示地问。
“我不懂你这句话的意思。”楚榆不解地道。
“等我弄清楚这一切,我再告诉你,你先休息吧!”昕岳一把拉起楚榆,送她到整理好的客房,“晚安!”
“晚安!”心中虽然有许多疑惑,但是甚于对他的信任,楚榆仍乖顺的听话不再发问。
※ ※ ※
这两天,昕岳和庄志维一直暗中调查贞宁,结果如志维所言,贞宁和他记忆中的那个人吻合。
“要告诉楚小姐一声,请她防范。”志维坐在昕岳的车上叮咛着,他顺手递出一份资料。“这是我查到的另一份资料,只怕你看了会更加惊讶!”
昕岳仔细看过资料后,拿起车上的行动电话,立即拨号。
“我刚打电话给方怡贤,约他到餐厅见面,既然证实他的出现和贞宁的出现纯属巧合,或许我们可以请他助我们一臂之力。”昕岳主动解释他方才的行为。
“这两天,你在餐厅和家里的时间并不多,楚小姐会觉得奇怪吗?”
“我想她是松了口气吧!而且,我安排一位女朋友和她聊聊,她只会以为我是尊重罢了。”昕岳发动车子往餐厅方向开去。
这两天,他请瑶芸和楚榆聊聊,据他所知,瑶芸也曾有过某些‘心结’,只不过她的心结全因外力引起。因此,她也看过许多心理书籍,而且纵使她不能对楚榆有何帮助,至少也能让楚榆倾诉心中的话,她们能以同为女性为出发点交谈。
而且,昕岳可以发现楚榆这两天确实有些改变,他欣慰自己走对这步棋了。
他们在餐厅约等了十分钟,方怡贤才满脸讶异地出现在餐厅。
“没想到你会打电话约我!”方怡贤开场白颇为特殊且真诚。
“我相信我们能成为朋友,而且你值得信赖。”昕岳直截了当地说。
“我相信你绝不是看上我,而是为了楚榆吧!”浑身是肌肉的方怡贤,此时言谈间竟有股娇媚。
“没错,你……想交什么样的知已好友,我没意见,但我们只能是……朋友!”昕岳尴尬地解释,他既不想方怡贤误会,也不想失去方怡贤这位‘可能’成为朋友的朋友。
“我懂了,看来楚榆已经告诉你。找我来是因为贞宁吗?”既然一切豁然开朗,方怡贤亦大方地直截了当地问。
“我就说,艺术家有异于常人的敏锐,你应该也感受到她身上不稳定的特质。”昕岳将心中的话直接表明,“我怕她对楚榆怀有敌意。”
“我原以为只是纯粹女性的嫉妒,但看来并不单纯!”方怡贤用手轻抚着下巴,“愿意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吗?”
“我来说吧!王贞宁以前是我辖区内的一名问题少女,在师长面前她是一位内向的女孩,不过同年龄的男同学都知道她有狂野的一面。她的第一次性经验据说是在十二岁时,对象是她同学的表哥,而后,她至少和十个以上不同的人发生过性关系。
“有一次临检时,她在宾馆被查获,那年才刚满十四岁,虽然她宣称她是被人口贩子协迫卖淫的,不过据嫌犯的供称,他手下的水女只有她是自愿加入的。她告诉人口贩子,她只要有对象,至于金钱要与不要都无所谓,她只要求隐密性要高。
“对于人口贩子的话,主管们是半信半疑,后来还是王贞宁的父母出现,直说她女儿是被逼的,她才被领回。根据事后我向心理分析家请教的结果,她大概是因为内分泌失调的关系,所以性欲特别旺盛,以至于……”庄志维耸耸肩的表示,“这也算是一种病吧!”
“这和楚榆又有何关系?”方怡贤终于知道这两天王贞宁对他为何如此,煽情极具挑逗之能事。
“那一次临检后,她不再对外找寻对象,而是以特定的对象为主。其中,她最喜欢的是一位叫钟文奇的男子,他正是楚榆的第三任未婚夫!”昕岳直接解释,“当楚榆发现未婚夫和未成年少女……她立即要求解除婚约,为此钟文奇相当生气,但却又无法拒绝,所以当楚榆离开他以后,他将气全部出在贞宁身上。”
“所以,王贞宁现在打算转而将气出在楚榆身上?”方怡贤以为自己说对了,没想昕岳和庄志维却同时摇头,“我猜错了?”
“答对一半。她是把气转嫁到楚榆身上,但主要因为钟文奇对楚榆念念不忘,而她,竟然迷上钟文奇那种极具危险的爱。”昕岳不屑地说。
“极具危险的爱?”方恰贤不解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