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说众人纷纷大笑。
「现在你们觉得很好笑,待会欲哭无泪跑茅房可别怪我没提醒。」何青是卯上命示警。
一根饭瓢准确无误的砸上他的後脑,痛得他哭爹喊娘地迎上一双怪他多嘴的眼。
「要吃的去排队,迟了舔锅底。」丑婶儿冷冷的丢下话,拾起掉在地上的饭瓢搅拌汤汁。
一声吆喝,一队士兵精神抖擞得像是将军来点阅,整整齐齐地拿了碗筷排成纵列,依序进入厨房领了满满一碗大杂烩汤。
看在何青的眼里是不忍睹呀!为了一时的贪吃而断送生命太不值得,可是他能怎么样?人家不听劝硬要找死,他能一脚踢翻汤锅引来众怒吗?
头一关就不好过,丑婶儿人小但力气大,一锅子砸过来还得了,十条命都不够赔。
「好吃吗?」他问得战战兢兢,生怕有人突然口吐白沫地倒了下去。
「唔……偶吃,偶吃,大偶吃了……」士兵吃得烫舌直呼好吃。
不会吧?那一锅……猪食?「肚子会不会怪怪的觉得不太舒服?」
其中一个士兵摸摸肚子,「嗯!是有点怪。」
我就知道一定有问题!出了事情谁负责?苦恼的何青担心军纪处分。
才说完话的士兵拍拍肚皮走向丑婶儿道:「再来一碗。」
何青傻眼了,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肚子怪怪的吗?怎么一眨眼又要了一、二、三、四碗?
士兵的回答是——
「没吃饱当然怪,你没听见它咕噜咕噜的直喊饿。」不跟他罗唆了,先吃完这碗再去要。
「嗄?!」原来如此,是他搞错了。
一队不多不少大约百来人,吃相难看地囫囵吞食大杂烩汤,活像几百年没吃过似的,真有这么好吃?
何青怀疑地看看还剩下不到一半的杂烩汤,一颗心直犯嘀咕,想吃又怕闹肚子,一副垂涎的模样观察其他人有无异样,犹豫要不要先尝一口。
反正就一口嘛!先死的不会是他,决定了。
他伸手一抓饭瓢——
「右副将好。」
士兵们慌慌张张排队站好,人手一碗一筷好不滑稽,脸上还占着汤菜。
「呃,你们不用行礼!吃吧,我来厨房要点东西。」陈威略显局促的挥挥手闪入厨房。
真丢脸,哪来那么多士兵,害他失了一贯的镇定。
何青迎了上去,「右副将要什么?你吩咐一声,小的为你送去。」
「我……大家好像吃得很愉快,我来巡视一下。」他眼睛盯着所剩不多的汤锅。
「巡视厨房?!」该不会右副将发现丑婶儿企图毒死一队士兵吧?
他面上一哂的指指杂烩汤。「将军要我来盛一碗尝尝。」
丑婶儿一听将军两字,背整个僵直地迸出恨意。他早该死了。
「什……什么?将军要吃这锅……汤……」天呀!让他小青子先把自己埋了再说。
「有问题吗?是不是不够大夥儿吃?」总不好抢手下的食物。
「对对对,不够不够,你看锅底就只有一点料,哪够将军享用呢!」何青捡着他的话尾当籍口用,暗中冒了一身冷汗。
是少了点,绝对不够他们三个人吃,但如果只有他一个人……嘿嘿!人不自私天诛地灭。
正当陈威打算为自己索碗汤喝时,丑婶儿一勺子掷向何青。
「小子多嘴,去给我拿柴火来。」杀不死就整死他,试试铜肠铁胃的能耐。
「疼呀!丑婶儿。」准,太准了,同一方位受创两次,後脑准让她砸破了。
「脚边的剩菜剩饭倒下去。」
嗄?!她要谋杀伟大的威武大将军?「呃,丑婶儿,将军对国家社稷很重要,他的存活象徵天龙王朝的盛衰,你懂吧?」
吵。「右副将麻烦了,小青子的右手断了。」
「我没……」咦,他的右手怎么举不起来了?
「断了。」丑婶儿倒了半瓶醋加味,扫了一些芹叶、鱼刺和牡丹叶下锅。「右副将,你的左边。」
陈威愣了一下,把左手边一大碗的剩饭交给她,为她脸上的恶疣感到惊奇,那么大的肉瘤一定为她带来不少困扰,难怪口气不太客气。
接着他倒抽了口气,她……她竟把发馊的米饭加入那杂烩汤,调味料随意加,这是那锅美味的原料?
吃了不会死人吧?
幸好他来了,不然傻傻的喝下那锅足以致命的汤,不过……算是小小的邪恶吧!他想看大海猛跑茅房的蠢样,还有将军死霸着茅坑不肯起身的屎样,肯定让他乐上大半个月。
「别忙着起锅,我来帮忙。」陈威奸险的一笑,把未削皮的地瓜和萝卜也倒了进去,很快又注满一锅。
「右副将好胃口。」看来他的心眼满坏的,一脸兴奋的似要毒死主子的奴才。
「应该的。小青子是吧!火不够旺快煽煽,迟了拿你问罪。」嗯!真香。
苦笑不已的何青用左手抱了一捆柴往灶口一丢。反正是死罪,他认了,大家都是凶手。
第三章
一大锅汤几乎快见底了,呼噜抢食的王大海仍贪心地望着残肴,想尽办法要弄到最後一口场,好像不喝个过瘾不甘心。
同样不停筷的单破邪端着碗进食,汤汁沾了发没空理,宛若眼前盛的是仙汤琼液,喝多了可以得道成仙,增强内力。
两人超乎寻常的食量让陈威心虚不已,到口的阻止又咽了回去,希望自己一时的坏心不致害死两人。
嗯!真可怕,他们就这样吃下肚不怀疑,要是有人在里头下了毒……他打了个冷颤,自己丢下锅的废食杂料似乎不太乾净,要是聚成一种毒的话……
嘶!别想了,百来名士兵吃了都没事,不可能有意外,他们壮得很,千万别吓自己。
「将军,味道还可以吧?」他真正的含意是问有没有什么地方开始发疼。
单破邪用着狐疑神色看着陈威,「你不是在厨房吃了三大碗?」
「个人口感不同嘛!你吃得满多的。」黄黄的那个是发芽的玉米粒吧?
「最近的伙夫烧的好菜真不错,值得嘉奖一番。」使得他胃口大开,每餐多用两碗饭。
「是伙妇,将军。」看看将军气色甚为红润,没中毒就好,否则他其罪难咎。
「女的?!咱们军中几时多了个女伙头?」女人家的口味果然和一群汉子不同,重变化。
「来了好一阵子,只是大家不放心她照料将军的饮食,所以只让她负责其他弟兄的三餐。」他们好口福呀!
大海怎么像猪似的猛吃,也不怕拉肚子,他的手艺具有那么好,连嘴最刁的将军都赞不绝口?
看来他有做菜的天分,哪天不任军职就去开间小饭馆,肯定生意兴隆钱滚滚来。
「你吩咐下去,以後我的胃就交由她打理。」这是单破邪在边关吃得最饱的一餐。
「这……不好吧!」她好像不按常理煮菜,一切随性得很,恐怕迟早会煮出问题。
「陈副将,你在隐瞒我什么?」瞧他从一锅汤放在食桌开始就很浮躁,眼神不敢直视人。
陈威尽量笑得很自然。「将军多疑了,属下的赤胆忠心可表日月,死而後已。」
「当真没骗我?」他绝对有藏着秘密。
「真的。」有骗。
可他能说出口吗?说他们正吃着猪都不碰的馊食。
「将军,你不吃了吗?那我逾矩了。」王大海趁单破邪稍有停顿时,一口气把所剩无几的汤汁倒进大口里。
「大海你……」可恨,不留一点给我。懊恼不已的单破邪低咒了数声。
「呼!好饱、好饱,要我现在死去都甘愿。」痛快一餐犹胜神仙。
「呸呸呸,猪嘴吐不出黄金,一顿大杂烩就收买你的命呀!」真贱命。
「陈威,你干么老找我碴,让我好好的吃一顿不成呀!」他一定在嫉妒左副将比右副将得人缘。
谁教他太奸诈,使得人人都防他算计。
「我是怕你死得不明不白,半夜来找我下棋。」还能大声说话表示这锅汤吃不死人,陈威这下才安心了些。
棋?他只会喝酒和打仗。「喂!你心肝真黑,咒我早死呀!」
想他王大海一手能撑百斤杆,左右开弓大破贼子营,一马当先地为将军开出一条血路,谁不赞扬他是一条铁铮铮的汉子。
论起文诌诌的诗词歌赋他看了就烦心,大口吃肉大口饮酒才是男子汉的表现,谁理棋子怎么走,横冲便是。
敢来挡道就一杆子捶去,脑浆四溢、身首分家才快意,天龙王朝的大将在此,冒犯天威就是死罪,他是一身忠心为国家。
比起这个只会说大话的右副将,他王大海的存在可就扎实多了,军民有信心护城保家。
「心黑看得见呀!陈某佩服你的异能。」陈威半是嘲弄地拱起手作揖。
「你……你分明看不起我王大海,咱们来较量较量。」他打架绝不输人,除了将军。
陈威可是聪明人,和一身蛮力的莽汉较劲,岂不自寻死路。「将军,我有军情禀告。」
「说。」单破邪有点头痛,他的左右副将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爱胡闹。
「塞拉族近日有不明的族民移居,逐渐聚拢在城墙十里外。」瞪吧、瞪吧!谁理你。陈威用挑衅神色回视一下王大海。
「想挑起战争?」未免太高估自己的实力。
「我看未必,是来分些好处的。」他猜测是如此。
「在边境捞好处,是想抢劫来往商旅吧!」单破邪冷冷的一嗤。
「这是一因,他们称为过路费,少则百两,多则千两,已有不少关内皮商反应过。」
单破邪皱皱眉头,「另一因不会是指我吧?」
「你和人家的圣女上过床了吧?」陈威小心的看其脸色。
「一个荡妇罢了。」
他有需求,而那天宴会他换掉被酒弄湿的衣服清洗完毕後,见她正好光着身子躺在床上等他,是傻子才会放过这等机会,从营中调来军妓可得等上好一会儿,凑合凑合也好。
虽然她身上的味道骚了点,但服侍男人的技巧同样浪得发骚,似乎不把他榨个精光誓不罢休,折腾了大半夜才把人遣走。
不过也就那么一夜,然後他遇到她,一个有冷媚眼神的女杀手。
她让所有的女人都失去了味道,让他提不起那方面的兴趣。
「在咱们眼中她是荡妇没错,但在塞拉族她的身分不只是圣女还是位公主,而你玷污了她。」这是项严重的指控,由塞拉族提出。
耻笑不已的单破邪起身一视窗外。「在我之前她不知已有多少男人,她当自己是圣洁无比的处子吗?」
「民风不同,看法自然也迥异。他们认为你该为圣女负起责任。」至少在游民眼中是圣女呀!
「难不成要我娶她?可笑至极。」咦!那个背影好似当晚的她。
「将军料事如神,他们是有此打算,近日必会提出联姻一事。」怕是自取其辱。
入主将军府不外是找了个便利通行的靠山,以为多了一层姻亲关系就能掌控边城的一切,进而摸清防守路径好大举进犯。
关外生活太贫脊了,人人都垂涎关内的大好江山,一心要占为己有,塞拉族人不在少数,只要一联结周边小部落,犯关的可能性大为增强。
为了能更加确保不受阻碍,他们派出塞拉族第一美女为饵,企图擒获边城战龙的心,好瓦解来自他的力量。
先联姻,後杀夫,黑寡妇的作风。
「放出风声,就说我的未婚妻近日会来边城与我成亲。」他就不相信塞拉族公主真能厚颜为妾。
「镇国公主要来?」怎么没人知会一声,他好及早做迎宾准备。
单破邪没好气的睨陈威一眼。「她是那种娇生惯养的金枝玉叶,你想她肯屈就什么都没有的边城小地吗?」
「可将军你说你的未婚妻要来……」他没弄错呀!年届二十的镇国公之女便是将军的指腹妻。
「欺敌之计你没听过吗?要不要解释一番?」越看越像,十分肖似。
汗颜的陈威面上一腆,「将军教训得是,属下愚昧不长智。」
「你本来就笨还故作聪明,镇国公主乃是千金之躯,咱们小庙哪供得起一尊金菩萨。」王大海终于找着机会刮他一回。
「大海兄,你是指将军配不上镇国公主吗?」他们可同是皇室血脉。
当年先皇传位予二皇子,亦即是当今圣上之父,曾引起大皇子的不悦兴兵造反,因此宫中一阵大乱,圣上之胞妹曾流落民间一段时间才寻回。
尔後战乱平定,救回凤羽公主的将领因此与凤羽公主相恋,在新皇登基时为冲淡手足阋墙的不幸事件,封该将领为镇国公,并赐婚于两人,在月後拜堂成亲。
凤羽公主与夫婿甚为恩爱,生有一子二女,长公主尚未出生前已订下这门亲事,自然是门当户对,天赐良缘之佳侣。
「陈副将想曲解我的含意吗?是公主配不上将军才是。」他曾随将军回皇城面圣几回,公主的骄气令人难以承受。
「嘘!这是砍头的大罪,你还要不要命!」凤羽公主可是圣上的亲姑姑,长公主则是她的掌中肉。
王大海不怕死的说:「我宁可打光棍一辈子,莲姬公主那种性子的女人我死也不娶。」
「你喔!一根舌头害死人。将军,你好歹说说他。」不想替他收尸呀!吵吵闹闹好些年,上了战场还是兄弟。
「嗯?你说什么?」没听仔细的单破邪着魔似地盯着背着他洗衣的身影。
陈威瞧他魂不守舍的望着窗外一点,不免好奇地顺着他的视线一瞧,「咦?那不是厨房的丑婶儿。」
他认得那身粗布衣。
「丑婶儿?!」是面丑还是名字中有个丑字?
「咳!就是为你料理这一锅杂……美食的伙妇。」他本来想说是杂食。
是她。「为何她会成为军中伙妇?」
「说来话长,丑婶儿早年丧夫,中年儿媳不孝,不得不挽起袖子为人煮羹汤,她的际遇十分凄凉。」陈威不由得唏嘘。
「她嫁过人了?」单破邪听完不知为何心里乱不舒服,不太符合他想像中的印象。
「将军若嫌她碍眼,属下去赶她离开便是。」自古人皆以貌取人,鲜有例外。
疑惑的单破邪以手势要陈威勿轻举妄动。「我有说她的存在不适宜吗?」
「将军不是瞧她面丑而大为失神吗?她是颇为惊人……」老实说他初见她时也暗吓了一跳,但一相处又觉得她怪得有风格。
「你说她长相丑陋,所以才唤之丑婶儿?」单破邪实在不能接受一双美瞳的主人是丑妇。
「嗯!她的脸上长了个巴掌大的恶疣,胆小的人见了只怕会作恶梦。」唯一长得好看的眼睛却冷冰冰。
人要惜福。
以前陈威老觉得自己的脸型不够刚强,体格不若王大海剽悍,在应敌时总受尽士兵嘲讽的眼神,不当他是副将他违抗军令。
若不是自己有几分真材实料压制住这些士兵,恐怕早死在马蹄下无人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