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芸还说,虎少对任何人都很酷,要她不必怕他那副酷酷的面孔,只要把工作做好,他不会刁难人。
不过,她还是好紧张,她上一个工作──旅行社那位林总经理的嘴脸她还记忆犹新,但愿如钱芸所说,这个虎少是个好人。
轻叩门扉后,她走进上司的办公室。
这是她第一次进入这间办公室,顿觉眼前一亮,因为室内简洁大方,几乎有四十坪大,主要的色调是米色系,雅致简单,大型的办公桌后方,坐着一个振笔疾书的男子,他右手拿着钢笔,左手拿着听筒在讲电话。
「抱歉,恕我无法苟同贵公司的作法,沐天集团的持股必须达百分之五十以上,如果贵公司不能展现需要沐天集团重新经营的诚意,那我们也绝不买帐……」
好像是通很重要的电话。朱幸儿定在原地不敢随便乱动,她完全听不懂内容,但她听得懂他语气中的冷凛与强硬。
「……我们势必会裁员,而职员的去留由我们全权决定,绝不可能因为慓悍员工的抗议就妥协,希望林董体悟这一点……不,沐天集团不能再给贵公司任何考虑的时间,我们毋需等你们的答案……可以,请便,相信我们总裁给你的答案会和我一模一样。」
喀地一声,他挂了电话,仍然没有抬头,喜怒不形于色,继续振笔疾书。
「妳是新来的秘书助理吗?」聂少虎的眉头稍微松开,但仍旧眼也不抬。「把咖啡端过来。」
他闻到咖啡香了,喝杯好咖啡可以平复刚刚被人「庄孝维」的不爽心情。
展联集团原已和沐天集团谈妥合作条件,沐天集团也已买下了展联三十万张股票,现在展联的林董事长却要主导内部所有员工的去留,令他相信展联根本没有合作诚意。
「哦──是、是。」朱幸儿先是呆愣,然后才连忙端着咖啡走过去。
她有点被他的强势给吓到了,难怪钱姊说,她们的上司在集团里虽然没有职称,但权限很大,经常代表总裁。
她走近大办公桌,他忽然抬起了头。
瞬间,四目相会,两个人都说不出话来。
朱幸儿的表情震愕,像个呆瓜似的瞪大了眼睛,难以相信昨夜令她辗转难眠的人会再度出现在她面前。
聂少虎先她一步回神,他的嘴角微微上扬,表情依旧严肃。「妳就是新来的秘书助理?」
刚刚一抬眼看到她时,他居然有种惊喜万分的感觉。
这是真的吗?他们竟这么快又见面了!
她是个奇特的女孩,昨晚他送她到她住处的公寓大楼前,她的头一径垂得低低的,只小小声的说了谢谢就匆匆跳下车,头也不回的冲进了大楼里,他足足思索了她的行为五分钟,然后才把车开走。
通常,若是他送异性回去,她们总会优雅的下车,优雅的站在车外对他微笑,轻柔的摆摆手,目送他离开。
但是她,别说目送他离开了,昨晚她像是从他的视线里落荒而逃,连让他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会想对她说些什么,但那样的结局总是很奇怪。
「是、是的。」朱幸儿说得结结巴巴,心慌意乱的垂着眸子,一颗心怦怦地狂跳。
怎么会是他呢?
虽然少虎、虎少只是字面颠倒的问题而已,但跟井底之蛙没两样的她,却压根儿没有联想到会是同一个人。
昨晚,她才在编织属于她的罗曼史,而笔下的男主角是他,今天他就再度出现她眼前,这真是不可思议,上帝竟会送这么美的梦给她……
「没想到妳是我的部属。」嘴里淡淡的这么说,但心里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再度看到她,他的心情会这么好。「把咖啡放下吧。」
拿这么久,手应该会酸了吧。
她大梦初醒的眨了眨眼。「哦──是、是。」
为什么在他面前,她总是不断的出糗?
他们现在可是上司和部属的关系,她不可以再这么少根筋的模样。
朱幸儿提醒着自己,并小心翼翼地将咖啡杯搁在办公桌上,却一个手拙,居然要命的打翻了咖啡杯。
看到咖啡色的液体泼染上文件,她吓得呆住了。
她完蛋了,一定会被开除的……
「手有没有烫伤?」聂少虎迅速绕过办公桌,高大挺拔的身躯走到她身边,关切的执起她的手。
她愣愣的看着他的举动。
他……关心她的手有没有烫伤,不是关心那些文件?
怎么会这样?
有一次,她从微波炉里取出微波好的食物,却因为太烫而失手将盘子摔在地上,母亲冲到厨房里,第一眼看的不是表情痛楚的她,而是地上的盘子,然后不停责备她笨手笨脚,把要给妹妹吃的饭菜给打翻了。
而他居然只关心她的手,她不了解,真的不了解,在这世上会有个人关心她甚于没有生命的东西……
「哈啾!」她忽然打了个大喷嚏。
要命!
她居然打喷嚏?
她居然在他表情这么严肃的在关心她的手有没有烫伤时打了个大喷嚏?
「妳好像有点不对劲。」聂少虎本能的举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蹙起了浓眉。「妳在发烧,妳自己没感觉吗?」
朱幸儿微愣。「发烧?」
从起床后,她就有点不舒服的感觉,可她一直以为那是因为睡眠不足的关系。
难道是因为昨晚的冷水澡?
想到这里,她的眸子黯淡了。
他专注的看着她,看到了她在想什么,也看到她那令人同情的处境。
「走吧!」他于心不忍,想也不想就拉起她的手往外走,但他未征求她同意所传递出来的讯息却是毫不怜香惜玉的。
她反应不过来,愣愣的让他拉着走,走前,她还不安的瞥了桌上那迭被咖啡浸湿的文件一眼。
那些文件不要紧吗?他不先处理吗?
「钱芸,里面的文件弄湿了,妳处理一下,有事手机联络。」聂少虎面无表情的对秘书室里的钱芸吩咐。
钱芸错愕的看着上司拉着朱幸儿进了电梯,虽然疑惑,但两个当事人都跑了,也只能等幸儿回来再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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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饭菜端到房里吃吧,妳在这里吃,万一传染给尚霖怎么办?」刘芳如嫌恶的看着大女儿。「还有,在妳感冒好之前,都不准跟我们一起吃饭,没事就待在房间不要出来,以免空气散播病毒传染给我们。」
朱幸儿默默的端起碗走进房里,进门前,她听见母亲还在不满的嘀咕。
「真是的,扫把星,要生病也不会挑时间,尚霖在准备考试,福儿要准备报告,都是重要时刻,要是有什么差错,看我怎么治妳……」
她关上房门,无力的坐在床沿。
她只是感冒,又不是很严重的传染病,一定要这样对待她吗?
她食不下咽的吃了半碗饭,最后还是因为毫无胃口而作罢。
拿出装着感冒药的药袋,她的心情才恢复晴色。
这是聂少虎带她去看医生拿的药。
中午,他们还一起吃了饭……回想起吃饭时的情形,虽然两人的话都不多,她又很紧张,身体还因为发烧而不舒服,但她的心情却很高昂,那种兴奋与快乐的感觉她不会形容。
后来,他接到一通重要电话,事情好像很紧急,必须要他亲自处理,吃完饭后,他把她送到沐天大楼门口,要她自己上去,然后他就赶去别的地方了。
她一回公司就主动向钱芸说明拾获了他的皮夹之事,钱芸听完只觉得颇为巧合,也没多说什么,只吩咐她整理几份文件。
下午,她吃了感冒药,昏昏沉沉的在整理文件中度过,直到下班前,他都没有再进办公室。
那种想见他又没见着的失落感觉,她也不会形容,但是,她好期待明天上班,上班就可以见到他了。
「小灰,你知道吗?他居然是我的上司耶。」朱幸儿抱着小灰熊,作梦般的微笑起来。「这真的好奇妙不是吗?昨晚我才在想他,今天他就出现了,以后我们还会天天见面,你说,这是不是跟梦一样?」
「幸儿!」
外头传来母亲高八度的叫声。
她连忙把小灰熊放好走出去。「妈,有什么事?」
难道是终于想起来她也是她的女儿,要关心她的感冒了吗?她又期待又怕受伤害,心跳得好快。
刘芳如淡淡的看了朱幸儿一眼。「妳去7-ELEVEN买关东煮给尚霖吃,这孩子在准备明天的考试,忽然想吃关东煮,妳每样都买一份,快去快回,冷了就不好吃了。」
「知道了。」希望顿时落空,朱幸儿无精打采的穿上外套,拿了钱包出门。
迎着大楼灌进来的冷风,她吸了吸鼻子。
怎么搞的,她好没用,居然又想哭了。
她老早该觉悟到母亲是不可能关心她的,可是为什么,她就是无法彻底死心,一直心存着一丝希望?
每一次,母亲只疼弟妹不疼她的作为都让她元气大伤,她不知道自己还可以承受多久,或许等到她受不了时,她就会真的死心了吧。
回程时,手里拿着热呼呼的关东煮杯,但她的心却是凉冷的。
她真的不是捡来的吗?
她好希望自己是捡来的,那么她就可以坦然的怀抱着感激母亲收留她的心情,无怨无尤的接受母亲的偏心。
但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她和福儿长得相似,还有,他们兄妹弟三人,血型都是较罕见的AB型,她不可能是捡来的。
走到巷口,一部熟悉的银灰色房车映入眼帘,她的心忽然咚地一跳,血液加速了运行。
聂少虎从驾驶座走出来,夜色中,他的视线与不远的她相交。
她朝他走过去,一时之间只知道心跳得不像自己的,脑袋一片空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他先开了口,用陈述法,语气淡淡然。「我打妳的手机没人接,以为妳这么早就睡了。」
原来她是去买消夜啊,看来她的胃口已经恢复了,中午他们一起吃饭时,她脸色苍白,食量小得像麻雀,现在他可以放心了。
「这是──」她清秀的小小脸庞蒙过一层晦涩,避重就轻地说:「我弟弟要吃的。」
就算告诉他,他也不能理解吧?一个被生母讨厌的人,有时她连自己也会讨厌自己。
但太迟了,他已从她的眼里看到她悲凉的思绪……
他嘴角微微一扬,睇着她,心里关心,但口气很严峻。「药,睡前别忘了再吃一次。」
他也觉得不可思议,刚刚才结束沐天旗下一间子公司的会议,他已经有点疲累了,却还特地绕过来看她。
他不想剖析自己的心态,或者,他只是因为同情她才来的,她柔弱的肩上,扛着许多她无法负荷的重担。
听到聂少虎的话,朱幸儿眼睫一抬,愣愣的看着他。
他的叮嘱虽然不够温柔,却像梦一样,因为,不知道已经多久没有人这样关心过她的健康了。
她不明白,仅仅只是这样不痛不痒的一句话,他的表情甚至还酷得很,但她心却跳得好快好快,快得像要会飞出胸口。
「快上去吧,关东煮凉了不好吃。」他上了驾驶座,降下车窗,刻意不看她,薄唇酷酷的逸出三个字,「明天见。」
希望明天她的病情会好一些,希望她吃了药会有一夜好眠。
「谢谢你来。」朱幸儿的目光追随着他俊挺的侧颜。
车窗升高了,她看不到他的脸,咻地一声,他风驰电掣般的飙走了,他把车开得好快。
目送着他的车身在瞬间变小消失,她总算有了一点真实感。
虎少──她的顶头上司,真的来找她,这不是梦……
喜悦的感觉慢半拍的涌入她心头。
她忽然觉得夜风不冷了,胸口也不再因为在寒夜里被母亲派出来买弟弟的消夜而酸涩涩的。
她好期待赶快天亮,她好期待明天的上班……
第五章
由于钱芸请事假一天的关系,朱幸儿忙坏了。
她试着不要出错,把她会做的事先做好,但一个上午过去之后,结论是──她还是个不及格的秘书助理,专业程度有待加强。
偷了个空档,她吁了口气,连忙拿起茶杯啜了口茶,眼睛出神的瞅着秘书室后头那扇紧闭的墨色门扉。
她的上司在做什么呢?
早上她只匆匆看到他一眼,他像有什么重大急事要处理,神色严峻的快步进入办公室后就没出来了。
然后,他一直待在里面,要联络的事情透过内线电话吩咐她,也没叫她进去,所以了,如果她想见到他,必须等到他自己走出来。
他什么时候会走出来呢?
她不知道。
或许直到下班他都不会出来了吧?
在公司里,他好像是个很重要的人物,她也是直到早上去别的部门送文件才知道,原来他也是沐天集团的继承人之一,现任总裁就是他的亲大哥,而副总裁则是他二哥。
他的家世显赫,又长得出色,难怪连不说话也有种她说不上来的气势,跟她过去认识的异性都不一样。
听说,他是沐天集团的财务长,一手掌控上百亿资金的流动,只要他决定的资金运用,就连总裁也不会过问。
又听说,他具有特许财务分析师的资格,那是一项很严格的考试,考试共分三级,由美国投资管理与研究会负责运作的一个专业制度,最快也要三年闯三关才能通过考试,而根据统计,能在三年内考过三级考试,并顺利取得证照者,只占全球所有考试者的三成。
换言之,那是她永远无法想象的境界,他好优秀……
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唯一的交集是她好运的捡到他的皮夹,又好运的透过思渝的介绍来到他担任上司的部门工作而已,他们就像天与地、云和泥,永远不可能被放在一起……
蓦地,她一直出神望着的那扇墨门开了,聂少虎步履迅捷地走出来。
毫无预警他会突然走出来,视线还与他对个正着,朱幸儿傻住了,手里拿着茶杯,不知如何是好。
「妳跟我出去。」他挺拔的身躯停在她的办公桌前,好像在看着她讲话,但黑眸事实上并没有看她,定焦偏了她一点点,落在她桌上的小盆栽上。「带着钱芸的外出公文包,替我做记录。」
她应该没有看出他的局促与不安吧?
迟疑了一个早上,也装忙装了一个早上,好不容易想到这个可以跟她自然相处的方法,他觉得自己有些卑鄙,因为他假公济私。
昨晚没头没脑的去找她,早上他一跨进办公室,就发现自己想与她轻松相对却无法办到,只得迅速进入办公室,在里面苦思对策。
偏偏,钱芸居然又请假没来,于是他只能看着门扉苦笑,几度想把她叫进办公室吩咐公事又打住脚步,任时间溜过一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