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在自杀的前一晚,到我房间来,问我我们该怎么办。妳知道我说了什么吗?」谢翔中的声音很木然地。
修泽岚无力地摇头,双手紧紧地揽着他的身子。
「我告诉我妈--我们要报复,要让我爸后悔一辈子。结果,我妈隔天就自杀了。」谢翔中抬起头,眼神空洞地看着她。「妳说--这是不是我的错?」
「当、然、不、是!」
修泽岚哭喊出声,泪流满面地看着他,知道自己彻底沦陷在这个男人手里了。
这男人替他自己造了一道好高好高的自责的城墙,她是唯一到得了城墙内的人。如果她拋下他一走了之了,他将会一辈子都活在灰色天空里啊。
她怎么忍心让他连爱人与被爱的机会都没有呢!
谢翔中抓着床头柜,痛苦地坐起身,猛然扯着自己的头发。「是我的错!是我害死她的!我不该撂那些狠话的……」
「不是你的错!」她急急忙忙捧住他的脸颊,泪水从她的脸庞滴答滴答地掉落到他的脸颊上。「报复可以有很多种。或者你和你妈离家出走、或者你们在报纸上公开和你爸对峙,这也是报复。你没有怂恿你妈去自杀,是她的骄傲让她选择最决裂的道路。」
谢翔中伸出舌尖,尝到泪水的咸味,他疑惑地抚住她的眼。「妳为什么哭呢?」
「你如果一直自责,我就要一直哭。」她在泪眼婆娑间甚至看不清楚他的脸庞。
如果她早知道这件事的话,她就不会在气头上跟他说那些要嫁给明曦大哥的话。他一定很恐惧那些她气头上撂下的狠话。
「我怎么有法子不自责呢?」他的声音微弱地像一阵风。
「当然不可以自责。这就像如果你告诉你的好朋友说,你缺钱,而你的好朋友跑去抢银行,那不是你的错一样!是你朋友的想法偏差了。」她用尽全身力气地揽着他的脖子,恨不得把他所有的自责全都吸入她的体内。
「我的朋友不会去抢银行的。」他说。
「啥?」她抬起头,因为哭得太厉害,她有一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因为我没有朋友,一个都没有。」谢翔中闭上眼睛,被酒气醺红的眼皮,像哭红的双眼。
她扁着嘴,只差一点点就嚎啕大哭了起来。
「你有朋友,我就是你的朋友。」她深呼了一口气,豪气干云地说道,只可惜哽咽的声音破坏了豪迈的语气。
「妳不是我的朋友,是我的女人。」他正经八百地说道。
「你是我的男人,以后我挺你。」她毫不迟疑地接了话。
「那妳为什么还在哭?」他睁开眼,怀疑地看着她。
「因为……」
因为你这个看似寒冰的男人,事实上却是最没有安全感的人。你恨你妈妈让你恨自己,但是你却不敢把这件事告诉别人,所以你用冷漠来自虐你自己的生活……修泽岚想说的话太多,所以她干脆对他撒起娇来。
「反正我哭是都是你害的。」她说。
「其实妳是应该要哭的……」他压低了声音,说话声因为酒醉而有些模糊。「我要毁了我爸爸……毁了……谢翔华……我也要毁了妳……」
「你现在是在恐吓我吗?」她可不怕,她哪有什么好毁灭的?
最多就是她付出真心,对他死心场地了,然后他又对她弃之如敝屣,脚踏两条船……呃,那样太惨了吧。修泽岚皱起眉,阻止自己的胡思乱想。
「妳应该离我愈远愈好。」他抓住她的肩推开她,但是下一秒他又紧抓着她的肩,把她的脸压平在他的胸膛上。「妳不要走……我习惯妳了,妳让我觉得生活没那么糟……我知道妳不是那种爱慕虚荣的女人……」
谢翔中打了个酒嗝,把脸埋在她的颈间,双唇在她的肌肤上无意识地磨赠着。
她轻颤了下身子,全身的知觉都因为他的碰触而敏锐了起来。
「我们之间没有什么配不配得上的问题,我们之间只有尊重与喜欢的问题。」修泽岚拍着他的背,她轻薄的上衣完全没有法子抵抗他光滑的肌理烙上她身子的热度。
是时候了吧,她从来不曾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和一个男人互相拥有啊。
修泽岚深吸了一口气,她低下头,让她的唇落在他的眼、他的鼻尖、他的唇……
「妳还是走好了。」他低喃着,双手却将她抱得奇紧。
「我不走,我要一直陪在你身边。」她抵着他的唇低语着。
「不会有人一直陪着我的。」
「我会。」
修泽岚将他推平在床上,她红着脸坐上他的腰间,在他的注视之下解开了她身上的衣服,直到她和他一样地光裸如初生婴孩。
在他错愕的目光下,她羞涩的手心抚上他光裸的胸膛,双唇顺着他结实的肌理吻下。
他呻吟了一声,一个翻身便将她压平在枕榻间,密密吻住了她的唇。当她开始习惯了他唇间的酒味时,她已经是微醺状态了。
一个被哺醉的女人……不,是一对已经喝醉酒的男女会发生什么事,是谁都无法控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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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谢翔中在头痛欲裂的状况下醒来。
他压着抽搐的太阳穴,痛苦地侧过身子,手臂却撞到了一个柔软的身体。
谁睡在他身边?
谢翔中身子一僵,伸手打亮了床边的小灯。
修泽岚蜷着身子睡在他身侧,薄被间隐约露出香肩与光滑大腿,那模样分明是未着寸缕的。
他瞪着她唇、臂上的吻痕,瞪着那一地凌乱的衣服,他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他掐着自己的额头,努力地回想着昨天发生了什么事?
她忿然离开医院之后,他一个人冲到酒吧喝酒,喝到五分醉时,他拨了通电话给她,结果居然是谢翔华接的电话!
他怒火狂燃,当时只觉得她前脚才逃离他,后脚就飞到了谢翔华身边,酒于是一杯接一杯地吞下肚。
然后……然后……谢翔中脸色铁青地压住欲作呕的腹部,缓缓地下床拿了一颗止痛药,用开水一饮而尽。
当头痛的情况稍缓之际,他开始回想起一切。
该死的!他似乎是把他的所有心事全都一股脑儿地说出来了!
谢翔中板着脸走到床边,看着酣睡中的她。他警告过她离他远一点的,那她为何还是选择了和他上床呢?
这个傻女人。她不该老是把别人的喜怒哀乐往自己的身上堆的。他隐约记得她昨天在安慰他时,哭得泪人儿似的可怜模样。
谢翔中情不自禁地抚着她的脸颊,眸光因为她而变得温柔。
他想她是爱他的,至于是不是因为同情而爱,他居然该死的不在乎了。他只知道他没法子让她离开。
管她的未婚夫去死吧!他们昨天在一起,没用保险套,会发生什么事,谁知道呢?
但是,他忍心让他们的孩子变成第二个「谢翔华」吗?他如果和孙璃璃结了婚,会有另一个「谢翔中」的诞生吗?
谢翔中看着她温婉的脸庞,他的后背陡然冒出了一阵冷汗。
他这样子究竟是惩罚了别人,还是折磨了自己?
一阵强烈的内疚与不安击上他的胸口,他弯下身紧紧地搂住她的身子。
「什么事……」
修泽岚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谢翔中就已咬住她的唇,力道野蛮地让她的神智顿时清醒了起来。
「唔。」修泽岚皱着眉,因为吃痛而想推开他。
谢翔中却乘机吻入她的唇间,吮缠着她柔软的舌。
「啊……」她低泣出声。
她才低吟出声,他便加剧了冲刺的速度。她的全身窜过一阵抽搐般的酥疼快感,一切开始变得混乱,她放弃了挣扎,任由他将两人带至情欲的最高点……
高潮甫落,无力的她被拥入他的怀里,她枕卧在他的肩颈处低喘着,一身玉肤漾着激情过后的红晕。
他在她发上印下一吻,从床头柜取出一只红色天鹅绒盒子。「这只红宝石耳环是我妈最珍爱的东西,一边在我这里,一边在我妹那里……妳……拿着。」
他将盒子放入她的掌心里,表情有些不自在。
修泽岚看着他,她牢牢地握住了盒子,激动地说不出话。
「我……」他并不擅于道歉。「我知道妳不是什么爱慕虚荣的女人。」
「我接受你的道歉。」她拉过他的手臂,在他的手背上印下一吻。「我没有穿耳洞。」她想坐起来和他说话,可是身子还是无力地滑落至床单间。
谢翔中见状,忍不住低头吮住她艳红的唇,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时,才松开了她。
「我希望妳戴着这只耳环,我要妳身上有我的印记。」他霸气地说道。
「你当我是小猪仔啊,身上还在烙印是哪一家人养的啊!」她低头打开了天鹅绒盒子,看着那颗小巧火润的灿红宝石。
「把耳环给我。」在与她说话时,他从床头柜里取出了一片铝箔包装的酒精棉。
他想在她身上留下记号,好让她连忘都忘不了他。
「不是要给我吗?」她把耳环交到他手里,奇怪地问道。
「我是要给妳。」谢翔中握住耳环,对她抿唇一笑,笑容极为占有。
突然,一阵酒精凉意覆上修泽岚的耳朵,她还来不及反应,一阵尖锐的剌痛已经钻上了她的耳朵。
「好痛!」她伸手摀住热辣辣的耳朵,整个人痛得缩成一团。「好痛!」
「没事了,我待会儿拿药膏帮妳搽一下。」谢翔中拉开她的手,在她发红的耳朵上轻吹着气。
她发红的耳垂上已然穿缀上了一颗红色宝石。
「好痛!好痛--」耳廓上那股燃烧般的痛,让她推开他的手,把自己缩到床角,清雅小脸皱成一团。
「妳很适合这只耳环。」他满意地抚过她的脸颊,喜欢她耳间的那抹火红。
「你脑子有问题!」她狠狠地瞪着他,耳朵上的痛,还有不被尊重的感觉让她对他大吼道:「我说过我要穿耳洞了吗?你事先问一下我的意思会少一块肉吗?万一你技术不良,把我的耳朵扯下一块肉来……」
「我很清楚要用什么力道划破人体皮肤。」他冷静地说道。
「重点是--我没答应要让你穿耳洞!」她气得小脸胀成通红。
「已经来不及了,耳洞已经穿好了。」他关心地倾身想察看她的伤口。「真的那么疼吗?」
修泽岚抓起一颗枕头,狠狠地甩上他的脸。
她迅速地冲下床,想冲出门口,却立刻意识到自己未着寸缕的状况,便抓起棉被,转而跑向浴室。
嘟嘟嘟……
谢翔中的手机声乍然响起,单调的铃响在深夜里显得极为吊诡。
修泽岚在浴室门口停下脚步,看了一眼时钟--现在是凌晨五点啊……
「谢医生,有一栋公寓发生火灾,有一批病患被送到我们医院急救。」电话里的说话声音镇定但急促地。
「我马上回去处理。」谢翔中挂上电话的同时,立刻下床开始用最快的速度走到衣柜前,换穿上一套干净的衣物。
「怎么了?」她还来不及阻止自己,问题就已经脱门而出了。
「公寓火灾,医院里进来一批要急救的人。」话才说完,他已经着装完毕了。
「我……能帮得上吗?」她揪着薄被,直觉地问道。
「妳好好在家休息。我那边处理好之后,再回家带妳去吃午饭。」谢翔中拿起玄关柜上的钥匙,头也不回地说道。
修泽岚想出声唤他,又想起他现在是要去救人。
她咬住唇,整个人沿着墙壁滑下,耳朵还是痛得像被人划了十八刀一样。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修泽岚摀着自己发痛的耳朵,觉得好迷惘。
这个男人真的适合她吗?
他实在太得寸进尺了!
第八章
在谢翔中离开房间后,修泽岚洗了个澡。
她原本想正襟危坐地等他回来,可是身子很累、精神很倦,所以她取下耳环,抱着枕头,告诉自己她只是小憩一番。
结果,她这一睡就睡到了十二点。
等她惊醒后,还赖在床上懊恼自己没有利用时间好好想想她与他之间的问题时,套房的门已经被打开了。
谢翔中蹙着眉,一脸疲惫地走了进来。
「你还好吧?」她直觉地从床上跳起来,关心地上前询问道:「那些人的伤势都没事吧?」
「都是小问题。不过,站了几个小时,脚倒是有些累了。」谢翔中说道。
「累就坐着啊。」修泽岚伞推半拉着他,把他压入沙发里坐好。「当医生都这么累吗?我每回看医生,他们都只用一分钟时间就打发我了。」
她好奇地睁着眼,觉得他真是下可思议。一个昨晚喝醉酒,凌晨五点起床的人,现在双眼还能这么有神,实在不能算是正常人吧。
「别科医生我不予置评。不过这几年来,因为怕吃苦、怕手术关系到人命,现在那种医不死人,又有利润可赚的科系才是热门选择。选择外科的人变少了,医生要承受的压力也相对变多。所以我们院里的外科医生经常保持着睡眠不足的状态。」他简单说明道,没有抱怨、也没有自满。
「我觉得你好伟大喔。」她眨着眼,崇拜地看着他。
她的双手自动自发地伸到他的肩膀上,使劲地按摩了起来。
「我喜欢动手术,我对寻找血管和病变的过程感到很有兴趣。」他有些失笑地享受着她前所未有的特殊礼遇。
「停。我不喜欢听手术过程,太血腥了。」她扯出一个紧张的笑容,急忙摀住他的唇。
「不喜欢听,那我们先去吃饭吧。我下午两点有门诊,还得赶回医院。」
他举起手抚着她的头发,觉得单是这么看着她,他的疲惫就退去了泰半了。
「你这么累干么还一定要出去吃?」她奇怪地瞥他一眼。「在家里随便吃一吃就好了。」
她把这里当成……「家」?谢翔中瞪着她,抿紧了唇。
他有多久不曾把「家」这个字挂在嘴边了?或者,他就从来不曾真正地想拥有一个家庭,直到--他遇见了修泽岚。
「家里……只有泡面。」谢翔中嗄声说道,胸口窒闷地难受。他想给她最好的一切,但是他却不能给她一个名分。
除非,他愿意拋去他的「恨」。
「泡面正好是我最擅长的食物。」修泽岚调皮地一笑,走到小厨房里,打开橱柜挑了两碗。「葱烧猪肉面和韩式泡菜你选一个。」
「妳帮我选就可以了。」他坐到沙发上,目光紧跟着她,心里却是天人交战。
「你确定不要自己选吗?我最不喜欢人家未经我同意就决定我的决定。」修泽岚手里拿着两碗面,觉得她的右耳又开始痛了起来。
「我不过是要妳帮我选碗泡面。」他拧着眉,口气倏地变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