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唱片制作人。”元芯蓝提点道。
“对!”经元芯蓝这么一提,卫宵桦紧蹙的眉心解开了。“原来是名制作人海先生,失敬失敬!”他伸出右手,欲与海尘安一握。
海尘安冷冷地看著他的手,一点想动的欲望都没有。
元芯蓝尴尬地笑著,手肘暗暗撞了海尘安的腰骨。
要死了!这家伙怎会这么不懂分寸啊?欠扁!
被她这么一撞,海尘安心不甘情不愿地伸出右手与卫宵桦一握──该死!回去要用消毒水消毒十次!
“我们在国外都听海先生制作的CD,品质好得没话说。”卫宵桦很是兴奋,能认识名人让他与有荣焉。
那还用得著你说?海尘安心里冷哼著,嘴角却不由自主地泛起得意的浅笑。
卫宵桦和元芯蓝又聊了几句,约定了明天见面的时间地点,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去,而海尘安和元芯蓝也才由餐厅后门离开。
一路上海尘安安静得紧,让元芯蓝不习惯到了极点。
这家伙是怎么回事?平常话多如牛毛,怎么今天晚上嘴巴装了拉链,紧得跟蚌壳一样?
“你今天话真少。”由于餐厅距离元家不过二十分钟路程,因此他们选择用散步步行回家,走了大约一半的路程,元芯蓝终究忍不住开口说了。
“要说什么?”他还闷呢!闷她没有给他个名分。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啊!”以往不是都这样?他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她往往扮演听众的角色,怎么今天换他来反问自己该说什么?他真的吃错药了。
“我什么都不想说。”他抿抿唇,赌气。
元芯蓝愣了下,莫名有种受伤的错觉。她低头瞧著自己步行的鞋尖,浅浅地应了句。“喔,那就算了。”
接下来除了窸窣的脚步声之外,周边几乎没有任何声响。风不动,树也不动,似乎连空气都冻结了似的,沉闷得令人沮丧。
“你为什么不跟他说我是你男朋友?”或许是海尘安也忍不住了,他吐了口气,打破沉闷的氛围。
“什么?”元芯蓝怔忡地看他一眼,羞窘地挤出微笑。“别闹了,我有自知之明,不会把玩笑话当真的。”
算你认分!海尘安暗忖,心头却泛起怏然不悦。
通常女人见了他,加上知道他的身分之后,往往都黏著他不放;唯有她,他都说试著交往看看了,她还将之当成玩笑。
虽然当初他也是带著开玩笑的心情说交往,但由她嘴里说出那些是玩笑话,他心里就是不舒坦,非常不舒坦。
“如果我说那不是玩笑呢?”该说是凭著一股冲动吧?话脱口之后,连他自己都感到诧异。
比他更为诧异的是元芯蓝,她双眸圆瞠,两颊染上绯色,心口惴惴地跳著。“别、别说笑了,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
“我像在开玩笑吗?”她越是不相信,他就越想让她相信,没有任何理由。
“我不想讨论这个话题。”她加快脚步,脑子里一片浑沌。
他条件好、外型好,而她只是一个被妈妈抛弃的小孤女,凭什么与他匹配?从来她都没敢想飞上枝头当凤凰,那对她而言根本是天方夜谭,她不曾作那么不切实际的梦。
但现在发生的一切又该如何解释?一个堪称所有女人心目中理想的白马王子正在向她告白,她该接受吗?
难不成就像张宇那首“都是月亮惹的祸”所说那般,因为月亮引发了奇怪的效应,他也被朦胧的月色所迷惑了?
“你在逃避!”海尘安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强迫她面对自己。“是我不好吗?还是你心有所属?”
元芯蓝张口结舌,不明白他怎会有此联想。“我……你在胡说什么?我哪来什么心有所属?”
“没有最好。”不知怎的,她的否认并没有让他觉得踏实,心情反而更加浮躁。“那么你对交往的事有没有什么意见?没的话就这么说定了。”
“我……”她傻住了、愣住了,完全厘不清他到底看上自己哪一点。“我可不可以请问一下,你到底看上我哪一点?”
这下换海尘安傻眼了。他烦躁地扒扒黑发。“没什么看不看上,还不就是‘感觉’两个字在作祟?”
“感觉?”她的眼出现茫然。
多么虚幻的字眼啊!一如她对他,不也是一种说不上来的好感吗?
“对,就是感觉,别说你对我没感觉。”她要是敢这么说,他一定当场掐死她!
“哪一种感觉?”感觉有太多种类,她真的不明白他说的是哪一种。
“吼~~”海尘安快疯了,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在夜黑风高的夜晚教授国文;这该是他二嫂蒯韵竹的工作,此刻怎会沦落到他头上?“心动的感觉、喜欢的感觉,难道一点点都没有?”
元芯蓝的小脸霍地胀红,她低垂著小脸,掏出口袋里的钥匙。“我家到了,你也该早点回去休息了,晚安。”
“等等!”海尘安仍不善罢干休,他再度攫住她的手臂。
“拜托,我很累了。”她愁苦著小脸,闪动的眸透露出祈求的讯息。
海尘安蹙起眉,怜香惜玉之情油然而生。
“好,明天再给我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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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元芯蓝第一次请求上天,黎明不要来,可偏偏天它就是会亮,亮在她几乎一夜无眠的早晨。
当第一声鸟鸣透过窗口传递到她耳里,她抱紧薄被轻吟了声,然后翻身趴在枕头上,用薄被将自己紧紧包裹住。
她不想面对这个早晨,也不想面对海尘安,在她还没做足心理准备之前。
就在这么反反覆覆的翻滚、挣扎之下,她浑浑噩噩地恍似睡了过去,直到有人来敲她的房门。
“唔……是谁啊?”她头痛的将头深埋进枕头里,迷糊惺忪地低嚎著。
“芯芯,起来呷饭了喔!”元陈阿樱的声音透过门板,飘啊飘的飘到元芯蓝的耳膜里。
“嗯……等等……”糊里糊涂地应了声,也不知道元陈阿樱有没有听见,元芯蓝好似又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地醒来,脑袋像灌了铅似的,踉踉跄跄地下了床。
不很甘愿的做了简单的梳洗,她走出房门,先看到床上的壁钟显示为九点半,然后她看到元陈阿樱坐在藤椅上,手上拿著一张泛黄的纸片。
“阿嬷,你又在想阿公了喔?”一声轻叹,元芯蓝趿著拖鞋,缓步踱到元陈阿樱身边坐下。
元陈阿樱没有讲话,老皱的手小心翼翼地轻抚照片上的俊朗男子,脸上的神情犹如热恋中的少女,带著点羞意和满足,认真地注视著情郎。
元芯蓝细心的将元陈阿樱额旁的发撩到她耳后,低头看著泛黄却保存良好的相片里穿著军装、仍旧年轻的阿公,心头感触良多。
抗战时阿公被调去当兵,就这么一去不回头,留下阿嬷和她爸爸,始终守著这老房子,一直到现在。
有一天阿公会回来──元芯蓝知道阿嬷心里一定这么想,因此从没想过要离开这间房子,即便日子再苦、房价再好,阿嬷都不曾想过将它卖掉。
她应该很习惯阿嬷如此思念郎君的心情,因为每隔个几天,元陈阿樱总会拿出这最后的照片缅怀过去,反覆不休。
“阿嬷,你跟阿公是恋爱结婚的喔?”即使对这段往事熟悉到几乎可以倒背如流的程度,元芯蓝还是三不五时会拿出来考验元陈阿樱一下。
老人家是需要动脑的,脑袋不用就会退化;她很怕阿嬷会得到什么痴呆症或健忘症的,因此只要想到,便会乘机提问题给阿嬷“随堂测验”一下,以保持她脑袋的运转。
“哪速?伦家介绍的啦!”元陈阿樱睐了她一眼,中气十足的否认。
她们那个年代谁敢自由恋爱啊?有人婚前连看对方一眼的机会都没有咧!
“真的喔?那你们都没有去约会喔?”元芯蓝假装完全不知道他们的“恋爱史”,瞠大了眼佯装惊讶。“安奈你也敢嫁喔?”
“有啦,见够一次面啦!”老人家虽然只会说台湾国语,仍很认真地回答她的问题,但一双眼就是舍不得离开照片,像少看一眼就会遗忘了似的。
元芯蓝笑著听元陈阿樱叙述当年她和阿公见面的过程──
隔著宽宽的一条街,男的走一边,女的走一边,深怕被人看到似的,趁著附近没人时,两人就“对街喊话”,一路上聊没几句,由街头走到街尾,再由街尾晃回去街头,反覆数次。
谁也没把握对方看自己顺不顺眼、满不满意,然后一次约会定终生,回家之后向双方父母报告见面的感觉,成不成就在那唯一的一次约会。
元芯蓝经常在想,当年万一有一方的答案是NO,那么今天就不会有她的存在。
当元陈阿樱好不容易叙述完当年那一百零一次的约会过程之后,元芯蓝满意地扬起嘴角。
很好,一点都没遗漏,表示元陈阿樱的记忆力还很不错,没有退化的现象。
“阿嬷,你好勇敢喏,这样就把自己给嫁掉了。”通常她是不会有什么后续的问题,毕竟对这段故事太过熟悉,但今天不知道为了什么,她的感触特别多,浅叹一口,再度拨了拨元陈阿樱的白发。
元陈阿樱望著照片,陡地语不惊人死不休地冒了句。“啊就爱到了咩!”
元芯蓝眨眨眼,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连忙掏了掏耳朵。“虾米?阿嬷,我没听清楚啦!”
“听没清楚丢算了。”老人家咕哝著,不肯再说一次。
“喔喔喔~~”元芯蓝霍地怪叫了起来。“原来阿公跟阿嬷是一见钟情喔?真浪漫呀!”啊哈!以前阿嬷都没说,今天可让她发现“秘辛”了。
“伦在一起速靠感觉,感觉对了就口以长长久久,不对就永远不会对,唛勉强啦!”当初就是那唯一的一次约会,让两人对彼此心存好感,她才会点头下嫁的咩。
“感觉?”这两个字触动元芯蓝的心窝,浅浅地重复这个字眼。
“嘿啦,有感觉就速有感觉,没感觉厚,丢看破煞煞企。”这是老一辈对爱情的见解,他们那个年代没有所谓的爱情,看对眼选好人之后就是一生一世,哪像现在的年轻人那么“青菜”。
望著阿嬷专注的神情,元芯蓝动容了。
为了“感觉”两个字,阿嬷就敢嫁给一个只见过一次面的男人,并且为他守候一生一世;如今,同样为了感觉二字,她该试著给自己和海尘安一个认识彼此更深的机会吗?
毕竟年代不同,她还有很多反悔的机会,不必一次定终生,现在的女人实在是幸福多了。
仿佛卸下心中的大石,她突然冲动地抱紧元陈阿樱,心情轻松的在她苍老的颊侧印下一吻。“谢谢你喔,阿嬷。”
谢谢你给我上了如此宝贵的一课。
元陈阿樱有些羞赧地睐了她一眼。“一早丢疯疯癫癫,企呷饭啦!”
“好啦好啦!”她由藤椅上一跃而起,心情豁然开朗。
窗外的阳光透过绿叶,筛洒下满室的晶亮光点,一如此刻元芯蓝的心情,百分百明亮。
第四章
随便吃了点阿嬷做的爱心早点,元芯蓝换上轻简的外出服便出门了。
来到约定的地点,就是昨晚她演唱的那家餐厅前的大树下,两个男人已经先行到达,在那里等待她到来。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吗?”远远一见到他们,元芯蓝便开始拔开脚步奔跑,跑到他们面前时有些喘,额头沁出薄汗。
“没的事,倒是你,慢慢走就好,我们又不会跑掉。”卫宵桦连忙拿出口袋里的手帕,本欲帮她拭汗,却在她反射性退一大步后,尴尬的将手停顿在半空中。
这下糗了!元芯蓝怎么也没想到卫宵桦会有如此亲匿的举动。“呃……谢谢。”她伸手接下他的手帕,僵硬地回以一笑。
“不客气。”卫宵桦回以浅笑。只要她能接受自己的好意就好,不论任何形式,他都感到心满意足。
海尘安隔著深墨绿色的墨镜,将一切冷冷地收进眼底。
看吧!他就知道姓卫的小子没安好心眼,要是他看走了眼,叫他把眼珠子挖下来都没问题。
“时间差不多了吧?芯蓝,我们该出发了,我起床到现在都还没吃呢!”不同于卫宵桦的客气,海尘安和她的对话绝对是稀松平常,却明显透露出不同交情的讯息。
元芯蓝敏感地嗅闻到示威的意味,她微微一愣,无辜地看了眼卫宵桦,心头不觉漾起一丝甜蜜。“喔,好,那我们走吧。”
一行人上了海尘安的车,历经约莫三十分钟的车程,终于来到元芯蓝所说的“绿野游乐山庄”。
绿野游乐山庄位于大坑风景区入口,全园依山而建,以大片滑草场为主要景观,视野相当辽阔,令人有种心旷神怡的舒畅感。
滑草场旁有个山河恋休闲咖啡馆,除了咖啡和花茶之外,还备有小火锅和简餐。
由于今天不是周末假日,虽是暑假人潮也颇为有限,他们找了个倚窗的位子坐下,将窗外的好山好水尽收眼底。
“怎么样?还满意吗?”在等待餐饮的过程里,元芯蓝有些急迫地问道。
“不错,视野很好,设备也挺齐全,应该可以满足恋恋的需求。”海尘安喝了口开水,肚子发出饥饿的抗议声。
“恋恋?”好可爱的名字,名字的主人应该是个甜美的女孩,元芯蓝不自觉的重复一次。
“喔,我妹啦,海恋恋。”想起什么似的,海尘安起身准备转往柜台。“我先拨个电话跟她确定日期再向柜台订位,免得到时人满为患,订不到位子就麻烦了。”说毕,便往柜台走去。
待海尘安一走,卫宵桦立即压低声音问:“Sinny,海先生他……跟你是什么关系?”
其实昨晚他就想问了,毕竟打从他认识Sinny到现在,即使对她迷恋有加,却连送她回家的机会都没有,能到后台更是透过向餐厅老板请求才得以如愿;而海尘安却可轻松自在地达到他所达不到的“境界”,直教他又嫉妒又羡慕。
“没、没啊,就朋友嘛!”在她还没给海尘安回答之前,她实在不好意思向人承认海尘安是她内定的男朋友人选,那似乎太不害臊了点。“他想跟我签约,我没答应。”
“那很好啊!”卫宵桦显得十分赞同。“你应该知道他做的专辑很有口碑的,跟著他想走红应该没问题。”
元芯蓝露出苦笑。“是啊,那是绝对没问题的。”
问题在于她不认为自己适合光华璀璨的演艺圈,那让她没有安全感,好似登上高梯,随时踩了个空就会跌个粉身碎骨似的;况且阿嬷年纪大了,她无法残忍地留下阿嬷不顾,放心的配合经纪公司到处奔波发片,这样的她,无论如何是不适合萤光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