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灯光大亮。向飞翼旋步至壁边开了客厅大灯。
裴妍雨看到他的脸,那脸色绷得冷峻严肃。
“不回来也不说。”他压抑着怒火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冷沉。
“我不知道你今天这么早回来……”她无辜说道,低下头的同时,也偷偷往餐桌上觑了几眼。
他怎会想要安排烛光晚餐?她瞧见那摆设着浪漫烛台的餐桌上,除了有一大束玫瑰外,还摆上他们平日很少来出来用的精致餐盘。
“连电话也关机?”尽管他不想让自己的口吻,像是刻薄的质问,但一整晚的等待,已酝酿成难抑的怒气。
裴妍雨匆匆自皮包里掏出手机看了看,然后抱歉地望着他。“没……电了,不是关机啦!”
他瞥了手机一眼,冷着脸等她继续作出清楚的交代。
“我……只是跟经理吃饭。”她嗫嚅说着。他今天是怎么了?以前从来不曾见他端起这样严厉的脸色、
“跟经理吃饭?”向飞翼挑眉,表示高度的疑问。对了、上次忘了问她,开车送她回家的男人是谁?就是她口中的经理吧?
“上次送你回来的那男人吗?”
“上次?”她愣了愣。“喔!对,上次……送我回来过,你看见啦?”
向飞翼以沉默代替回答,同时,心中也郁闷,那男人对妍雨有企图吗?不是送她回家,就是跟她共进晚餐。
裴妍雨舔了舔干燥的唇瓣,继续解释:“经理送我一套韩剧,我不好意思,所以请他吃饭……”
“很好!”他点头。“经理倒是比我了解你的喜好,平时付你薪水,现在还送你韩剧?真是送礼送到你心坎里了。”那口吻,充满挑衅。
“不是这样,只是经理手上刚好有宋承宪的韩剧,所以……”她忙要解释。
向飞翼打断她,将问题转向另一焦点。“怎么?你的偶像又变成宋承宪了?”
他难以释怀。不是说好了,依他的、听他的,放弃这个与他冲突的兴趣吗?
她仍执迷韩剧,甚至有了新的偶像?那么,他的生活还要被她那些偶像们轰炸多久?时间太多不能做做其他事情吗?他觉得……自己越来越不了解她了。
“也不是……”裴妍雨觉得为难。
她不知道怎么说,他才能不那么皱眉地瞪着她瞧,她知道他为何要饱含讽意,可是……这真的很严重吗?
看韩剧嘛,又不是什么不良嗜好。拿陆延世来举例好了,陆经理跟她晚餐时,很随和地听她说着关于韩剧的话题,裴妍雨真的很高兴她那些话题可以和人分享。
但向飞翼并不是这么想,现在谁顾得了明理不明理?他唯有满腔恼怒。
“不是什么?”他咄咄逼人。“还是,最新偶像是你的经理?”
“……”她沉默不语,听得出他口吻中沉沉的折损意味,他赌气,她犯不着火上添油。
面对她的沉默,向飞翼更生气了。“裴妍雨,你说话!”
“……”她还是不吭声,抿唇站在原地。
“你的经理、你的韩剧、你的韩国明星,比起你我的生活重要,是不是?”他逐字清晰地问着她,口气冷得没有感情。
“不是嘛!”要怎么解释?裴妍雨气极败坏地一个跺脚,怎么他老要拿些没啥大不了的事情来摆脸色呢?
很好!她肯说话了。瞧她也跟他发起脾气,向飞翼的口气、声调渐高。
“不是什么?我们的生活为什么不能单纯就是你跟我?你的生日,我为你推掉所有事情,花了时间精神准备这顿晚餐,你却是跟经理共度生日?请问你把梢放在何处?我是你的谁?”
“呃……”听他说毕,裴妍雨傻愣愣地张着小嘴。其实,她压根忘了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可是,谁知道他会这么有心。
向飞翼紧抿着唇,忿忿瞪着她,她难道不说些什么?她要这样傻到什么时候?
在他满是不谅解的怪罪注视中,裴妍雨清了清干涩的喉咙,很歉意地瞅着他,轻声吐了句:“对不起……”
他直勾勾瞪着她,只见她不安地低下头去、紧紧抱着经理送给她的那套韩剧,这让他看得碍眼、看得好生气!
“那个—”他指着她手上抱着的那套DVD。“丢了它!”
他吐出无理的要求,裴妍雨失措地望着他。
“为什么?”她不愿意。
向飞翼沉沉自胸腔济出一团闷气,不耐地低吼一声:“不为什么。”
“翼,这是……”
“我说丢了它!”向飞翼失控一吼。
够了,她很高兴是吧?她收了礼物、吃了生日宴。而他呢?
准备了一顿没人共用的晚餐,他是个屁!
反正,她身边的任何一个男人,不论陌生或熟识,都足以取代他,取代他这个亲密情人。
裴妍雨被吓得噤声,她的胸口也沉沉起伏着,有些激动、也有些不敢置信。
两人对峙,笼罩在一场前所未有的暴风雨里,这是相识以来,他们之间的气氛最为火爆的一次。
两人都不知道怎么处理或善后,只是气头上,谁也不可能先缓下脸色。
向飞翼转身,踏往门口,重重甩上门。
砰—那记关门声,也砰地击在裴妍雨的心版上。
错愕许久,她才慢慢回神,然后走出大门,奔至露台往下看,急急地搜寻他的身影。
她从楼上往下望去,见他侧影僵冷、神情绷得严肃,直直地站在院子里抽菸,身后的影子拉得又远又长……
裴妍雨蓦然感觉到一股陌生,他最近到底怎么了?是因为工作压力太大吗?怎么脾气老是阴晴不定?
她以为,今晚他会如同以往在公司加班,怎么知道他会细心地记下她的生日?
虽然是无心之过,辜负他的一番心意,让他生气,但她不是犯了滔天大错,他何必发这么大的火。
裴妍雨踯躅着,最终还是没有踏下楼梯去。
她踏下楼梯到他身边,或者他上楼,都只需要一分钟。但是今天,两人皆未如此抉择。向飞翼在楼下傻等,裴妍雨在楼上观望。
她……不追来吗?向飞翼在等她实际的抱歉弥补。
最未,复杂的失望情绪,凝结在他眉宇间,他抛了一截菸蒂,恼怒地回到一楼屋内。
向飞翼独自站在建筑物接的骑楼、仰头看着黑茫茫的天。
第六章
结束新的广告案,又是华灯初上。吉普生广告公司的一楼,一个个筋疲力尽的人影踏出大门。
向飞翼独自站在建筑物接连的骑楼、仰头看着黑茫茫的天空,与这个电虹闪烁的城市。
每次只要完成一件案子,在这样充实与疲惫的边缘时刻,他总是蓦然地感到一阵空虚。此刻,他像离群索居般,身处没有同伴的孤独中。
街上各式车辆穿梭不停,形形色色的人们步履匆匆经过他眼前,各种声音、噪音传人他耳膜;这世界映在他眼中,成了斑驳陆离的区块与色彩,而他的情绪,落寞或空虚,只不过是这世界的一小簇光点或泡沫,谁该过问或关心?
回家?还是上小酒馆小酌?他心中正盘算犹豫。不为了裴妍雨回家的日子,竟让他十分惆怅。
“总监,还不走吗?”背后传来余采衣温柔的声音
向飞翼回眸,瞥她一眼;没出声回应。
适不适合在一起一辈子?余采衣对他说过的一番话,在他脑海浮现。
他跟妍雨,适合吗?他心中被这样一道带刺的问题划过。第一次,对他与裴妍雨之间,会充满这样的怀疑。
向飞翼偏过头看着余采衣,突然觉得满心苦闷想跟人分享。
“一起喝酒?”于是他出口提议。
余采衣不敢相信,这是他首度在工作之外邀请她。
“好!”她满心喜悦答应。“去哪喝?”
“一家不错的小酒馆,离我住的地方不远。”
两人于是转往向飞翼常去的那间小酒馆。
夜深,拨放着蓝调音乐的小酒馆里,弥漫着浓浓的颓废气息,迷离的灯光下,烟雾飘散、杯觥交错。
吧台前,两人坐在高脚椅上喝酒,广泛的话题辗转,从公事到他的爱情。
余采衣轻啜褐色酒液,在向飞翼谈完他的爱情之后,以一种慵懒的姿态觑他、并以俨然专家的口吻解析道:“所以我才说,有时候还是要冷静想想,身边的人究竟合不合适共度一生。有些恋人在一起的开始,是因为生活枯燥,因为寂寞,希望在沉闷乏味的生活中找到一些刺激感,这样的感情本来就脆弱。”
她为他绽放魅力。今宵不积极,来日恐怕仍是要永无机会地巴望着。
难得始终在心房之外筑起藩篱的他,会敞开内心地对她侃侃而谈。她获得他的青睐,得知他的爱情与烦恼,正好逐步诱他交出更多的喜怒哀乐。
“我跟她的开始不是因为那样。”向飞翼反驳。“不是因为寂寞。”
“或许不是。”余采衣不置可否地耸耸肩。“但你必须承认,你现在已经无法驾驭你们之间。”
向飞翼默认,无言握着酒杯。的确,他已经开始无法掌握,无法掌握裴妍雨的一切,更无法掌握自己的情绪。
余采衣深深看他一眼。“呵,许多男人以为有力量去驾驭恋爱,但是又害怕进人新的关系。往往有些男人开始想去付出、想去爱的时候,也就开始变得害怕,然后,男人与女人之间的爱情不再均衡……”
向飞翼吁了口菸,以冷冷的眸光睨她。
他佯装得平静无澜,但她的话语,却深深介人他的思维—开始想付出、开始想爱的时候,也就开始变得害怕?
他也是这样吗?是吧?!没有自信能成为裴妍雨的全部,所以他对她的爱变得不均衡。
余采衣狡黯一笑,欲放肆探人他的内心。“你也许以为恋爱是你可以控制的,她也是你所能控制的,你不喜欢人事物不受掌控的感觉。”
“你倒了解我。”向飞翼撇唇一笑,举杯饮尽剩余的酒。
“我跟在你身边够久了。”一语双关。余采衣一笑,自他手中取下酒杯,对吧台里的酒保扬了扬,示意酒保再送上一杯。
向飞翼不置可否地挑挑眉毛,没打算接下她的话。
她的眼眸带着一丝挑衅,静静看着他许久,才幽幽地开口:“有时候,男人以为握在自己手心的爱情无庸置疑,男人喜欢在他怀里哭泣的女人,以为这样的女人值得占有贴近。
其实,那不过是雄性动物自以为是的幻觉,男人当不了女人永远的英雄,也不一定所有的男人都该当英雄,爱情……有很多种相依的方式,例如……很好的伙伴关系。”
余采衣喝多了,话也多了,只是她的言语也如缭绕在酒吧的尼古丁烟雾般,总有那么几分暗示意味,以及向飞翼听不清的缥缈别意,但他知道,她意图影响他的爱情。
他开始后悔,后悔让她知道那么多关于裴妍雨的事情。
“韩剧真的那么好看吗?”别开脸,向飞翼随口扯了个无关紧要的无聊问题,他突然想知道,他家的妍雨,与别的女人有些什么不同?
“我不清楚,这样的问题别拿来问我,我对韩国的产物没多大兴趣,我跟你的女人不同。”余采衣扯唇一笑,刻意强调本身与裴妍雨的差异。
向飞翼方才跟她讲了许多,她自然了解他对他家女人的兴趣有多么地憎恶。
“是不同,她痴迷得很。”
酒保送上新的酒杯,向飞翼举杯啜饮,惘怅地笑了。
眼前女子为他绽放最鲜艳的光采、双眺也为他明亮闪烁,而他家那女人……现在大概依旧是盯着电视,为电视中的人物展现她的喜怒哀乐,她的心里可以搁下许许多多、除了他以外的陌生人;或者,她的经理?
而他,是否占了她心房的小小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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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试着交往,可以吗?我们可以成为很好的伙伴,也会是知己。”
向飞翼家门前,余采衣面对着他告白。她半睁一双迷离的眼,吐着几分醉意的音调。
他没有回答。余采衣终于还是说出了她的企图,向飞翼也才肯定,她对他的爱恋从来没有放弃过。
心中有股莫名的比较念头掠过。向飞翼看着她,这女人,甘愿为他变得柔顺、对他的喜怒深深在乎着。
起码这女人不会痴迷着韩剧中的人物,哪像他家那女人?!所以,他或许会给她机会。
“你已经参观过我家了,回去吧!我送你到巷口坐车。”他俯视余采衣那张因为酒精而略略泛着粉红的脸蛋。
出了小酒馆后,他没拒绝余采衣散步的提议、也没拒绝她参观他家的要求,他知道,她急着突破某些既定存在的障碍,想深人了解他的生活
只不过,她仍不明白一点,要让他们两个人之间有丝毫可能或进展,决定权,不在她手上。
“嗯,晚安。”余采衣抬头看着他,很愉快地笑了。
方才的告白,他没有回答可以或不可以,在她的主观认定中,是一种动摇、或者默许。
他没拒绝的反应,成了对余采衣的鼓舞。于是,她双手扶上他的肩膀、轻勾他的颈子,踮脚在他颊边一吻。
“晚安。”向飞翼垂首,僵直的身体如一尊雕像。虽接受了她的道别之吻,却也没其他亲昵的回应动作。
这厢暖昧,在另一端、另一双眼睛中,却是愕然与惶恐。裴妍雨正购物回家,走回家门前,恰巧看见这一幕。
那女人……那样勾着他的颈子,在他颊边亲呢地印下她的唇。
裴妍雨心中一阵难受,抓着塑胶袋的手松开,罐头、饮料瓶滚落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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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采衣走后,院子里,向飞翼与裴妍雨一高一矮的身影相对。月光斜洒,拖出了两条不交集也不重量的黑色倒影。今日的他们,似乎连对彼此心灵的体会都觉得陌生,如那两抹毫不相干的影子。
“你上楼吧,我要睡了。”许久,向飞翼才淡淡吭声。
怎么能这样?裴妍雨失措。她等着他的解释,等了这么久,他打算抹去她方才所见的事情?
“她……她跟你是什么关系?”她问得好急。
那女子走前抛来的那记挑战、挑衅的视线,让她无法不存疑、无法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
向飞翼睨她一眼,不知为何,觉得她此刻的惊惶,竟让他心底泛上一阵得意。怎么,她也知道占有与妒忌的感觉了吗?
“你觉得是什么关系?”他不打算排除她的误解。事实上,也没什么误会不误会可言,不过是亲吻脸颊罢了。
“翼……”裴妍雨害怕看到他冷冷的眼眸,害怕那眼眸不再为她而充满温暖,她看着他的眼,觉得他的心正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