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发出更大的惊叹声,捧花让男生接走了,这……这代表什么意义?
沈昱翔看着手里的捧花,顿时手足无措,朝谷薇真看来。
他只是看到东西扔来了,几乎砸到薇真,本能反应就是伸手去接而已。
「哇!好帅的男生,好象脸红了!」女孩子发现了他,立刻忘记抢捧花。
「他是谁呀?是客户吗?谁帮我介绍一下?」也有人准备行动了。
赖保罗发现捧花扔错对象,忙跟新娘子咬了一会儿耳朵,又笑咪咪地说:「沈先生,你不能帮我们大姐头抢捧花喔,你要还给她。」
「啊!好。」沈昱翔马上伸直双臂,将捧花递给谷薇真。
她微笑接了过来,心中的甜蜜感逐渐扩大。虽然不是他亲自买花送她,送花动作也显得僵硬,但她知道,他特地跑上前接住这束花,就是怕她受伤。
她握住捧花,低下了头,以掌心触摸柔软的红色玫瑰花瓣。
「哇哈!」赖保罗带头拍手,感激涕零地说:「终于把大姐头嫁出去了!」
众人也纷纷拍手,凑热闹的成分居多,但还是搞不清楚状况。
「到底这个姓沉的帅哥是谁?怎么大姐头羞答答的,真是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丁。」好奇的同事问着赖保罗。
赖保罗神秘兮兮地说:「帅哥配美女,有情人终成眷属,妳们就别肖想了。」
众女子齐声叹气,看来帅哥是可望而不可即了。
第十章
马路上的车灯像星星,在夜色里流转移动,回到最后归属的银河星系。
沈昱翔默默开车,不时转头看他身边的谷薇真。
她一脸酡红,两颊红扑扑的,眼眸微醺,长长的睫毛眨呀眨的,不时对着手里的一支玫瑰花傻笑。
「薇真,妳酒喝多了?」他担心地问。
「没有,我才喝一杯泡了酸梅的绍兴酒,其它都用乌龙茶骗人家。」
「可是……妳刚刚一直抓着我,我以为,妳醉了。」
谷薇真笑出声,她是挽着他呀,并且很骄傲地向同事介绍:「这是沈昱翔。」
她没有说出「男朋友」三个字,同事心知肚明,她从来不公开任何一位男朋友,也不带任何一个男人参加同事朋友的聚会;原先她并不想让沈昱翔的身分曝光,但是,一束新娘捧花给了她正视感情的勇气。
她大方地接受所有人的祝福和钦羡目光,更加用力地挽紧沈昱翔。
「我没醉。」她轻轻拨弄玫瑰花瓣,笑意甜美。「今天,我很快乐。」
「妳开心,很好。」她的笑靥稍稍冲淡他内心的不安。
「你今天晚上愿意来,我真的很开心。」
「我是来当妳的司机,我知道妳会喝酒,所以我一滴也不敢喝。」
「待会儿可以上我那儿喝一杯,我有一瓶香槟。」
「呃……好晚了。」他又感到强烈不安,就像她向同事介绍他时,他进退两难,既想逃脱却又留恋她幸福骄傲的笑容。「明天……明天……」
明天是星期日,不用上班,他编不出理由啊。
「瞧瞧,看你吓成这样!」她将玫瑰花放在挡风玻璃前,笑说:「我说说而已,好象我在使坏勾引你。」
「不是的!是我……」失去了勇气面对妳。他抓紧方向盘,说不出口。
前方有一道看不到的界线,她带着甜美的笑靥,交握他的手,即将带他跨越过去,只要他大步跨出,他就可以从黑洞来到瑰丽的银河系。在这里,时光会倒流,他们会回到从前,甚至比从前更加亲密,更加心意相通……
不!那片灿烂的银河是她的天地,那里还有更多夺目耀眼的太阳,他只是一颗退化的白矮星,再也不能发光了。
「昱翔,怎么了?」她看出他的不自在,伸手按住他的大腿。
「没什么,快到妳家了。」他的右腿明显地移开。
「喔。」她缩回手,想要拿玫瑰花,想了一下,还是没拿。
她将新娘捧花里的花朵分赠出去,连满天星、棕榈叶也一枝枝送给向隅的女同事,只留下这朵最大、最艳红的玫瑰花。
女生也可以送花给男生啊,就让这朵玫瑰留在他的车内吧。
「昱翔,这部Altis开起来怎样?」她转了其它话题。
「很顺手,到处都可以停车,不怕被无聊人士刮车子。」
她又笑了。这是她为他挑选的车子,她知道他买得起高级房车,但她只想和他做一对凡夫俗女,开着平凡的国民车,自由自在地享受两人生活。
「现在的工作,也很顺利了吧?」
「同事对我很好,以前不跟我说话的,现在会找我吃午饭:等这个project做完,下个月开始总体检公司的计算机系统,我是负责人。」他有问必答。
「很好,一切都很好。」她为他感到高兴。
「可是很奇怪,本来很多女同事会来找我,现在都不来了。」
「噗!」她笑了出来,看来萧昱飞言出必行,让那些女生死心了。「也好,这样才不会吵到你工作。不过,你跟她们聊聊天也没关系啦。」
「我不知道要跟她们聊什么,还是跟妳聊天比较自在。」
话一出口,他立刻懊悔,他痛恨自己单纯的脑筋,明明是想掩藏的情绪,却在不知不觉中说了出来。
「和你在一起,我也很自在,可以做我自己,很好。」她耳濡目染,也学会了说「很好」。
一切真的很好,她想永远掌握住这份很好的感觉。
「薇真,妳家到了。」他将车子停在住处大楼前,将排档归零。
「嗯,晚安。」她将皮包背上肩头,才摸上门把,又转回身子。
果然,他正在凝视她,阒黑的瞳眸还是那么地沉静。
那是一双魔术师的眼睛,像是浩瀚幽深的海洋,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波涛汹涌,浪花一重又一重,呼唤她投身到这片汪洋大海里。
「翔!」她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身子靠上前,直接吻上他的唇。
他的唇瓣冰冰凉凉的,她以自己的温热去摩挲,闭起眼睫,嘴角泛出甜笑,来来回回吸闻那熟悉的味道。
她以为,他的冰冷会立刻转为火热,她可以再尝到他的热情,然而当她试图再吻他时,她发现他竟然抿紧了唇瓣。
「翔?」她失落地睁开眼睛,觉得好冷。
「薇真,我不行,不行……」他紧靠在椅背上,脸色痛苦而惊慌。
「不行?哪边不行?」她忧心地看他,握住他的手。「是车祸受伤影响到性功能吗?」
「我--」他不敢回握,身体更加僵硬。
「我们去看医生,问题一定可以解决。」她温柔地安慰他,「你不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很多事情慢慢来,不要担心,我会陪着你。」
「不是,不是这样……」
「那是怎样?翔,你告诉我,就像你心情郁卒的时候,把你的心事全部告诉我,这样你会好些。」
「不,妳花太多时间在我身上了,我--」
面对她的温言软语,还有唇瓣上残留的柔软,他几乎失守最后的防线,车子的引擎声隆隆作响,被放大成喧闹的嘲笑声,吵得他无法说话。
他关掉引擎,车子瞬间变得安静,他听到自己大口喘气的呼吸声。
「薇真,妳值得一个更好、更聪明的男人。」
「什么意思?」她发现,他加重了「聪明」两个字的语气。
「妳知道,我变笨了,我不如从前,我变得很普通,会给妳添麻烦。」
「这是什么理由?」
「总之,我不适合妳。」
「你把话说清楚!」她声音在颤抖。
「薇真,就这样,很抱歉,以后我不当妳的司机,我不会再来找妳了。」
他跟她提分手?!她心头一绞,眼眶顿觉酸热,蒙上一层茫茫水雾。
每个男人都说不适合她,她也知道他们不适合的地方,要分手,要甩人,她哪次不是坦荡荡的毫无里碍?可是,这次不同,要离开她的人是沈昱翔--她深深爱上两次的男人。
连日来的甜蜜心情掉入谷底,她根本无法接受突如其来的「分手」。
「你到底在想什么?我哪边不好?不值得你来爱我?」她声泪俱下地问。
「不是……妳没有不好!」看到她的泪,他的心又痛了起来,不觉捂住心口,颤声说:「薇真,是我不好,我很笨,我配不上妳!」
「配……你笨!你就是笨!」她简直要说「呸」了,来自心魂深处的泪水不断涌出。「这是什么年代,还有什么配不配的?!如果要谈门当户对,我比你更不配!我不过是出身南部一个平凡的小康家庭,我怎么能配得上朝阳集团的第三代小开?我住小套房,你住大别墅,我开March,你开Porsche?人家还要说我麻雀想变凤凰,我甚至妄想把王子变平民,叫你开这部便宜的Altis!不是你笨,是我笨!我真笨,笨得为你花了这么多心思!」
「薇真,别哭,妳不要哭……」他情不自禁地想要为她拭泪。
他的动作更惹恼了她,拨开他的手。「你不是到此为止吗?你管我哭不哭?!反正我哭了你也没感觉,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不是的!」他急了,他着急地再握住她的手,眉头紧锁。「妳哭,我的心会痛,薇真,会痛!好痛!」
「你只会伤害我,难道我的心不痛吗?!」她朝他大吼。
「我以为妳可以接受……」他蓦然惊醒,就是他的「单纯」害了他。
他以为只要陈述理由:说自己笨、给她添麻烦、不再赚高薪、不能干上总经理、不当她的司机……各种不成理由的理由,她就会「欣然」接受,从此离开他,去找一个更「聪明」、更有「成就」的男人。
他却不曾顾虑到她的心。
天哪!他到底做了什么蠢事?!又要让爱情从指缝中溜走吗?
「薇真!」他更急了,牢牢地抓着她的手心。「妳听我说,我实在很笨……」
「没人说你笨!」她使尽力气,再度甩开他,看到摆在前面的玫瑰花,一股无名的心酸涌了上来,泪水不断淌下,「你还是很聪明,反正我就是不可爱,男人要的都嘛是温柔美丽的女朋友,我凶巴巴的,你还怕被我欺负了!对了,你跟我分手是对的,只有傻瓜才会娶一个强悍的老婆来管自己,沈昱翔,祝你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再见!」
她劈哩咱啦讲完一堆,拉开车门就跑。
她对他的感情算什么?!那只是一份平凡不过的友情罢了,任谁都可以施舍给他,他不用特地向她乞求,她也不必认为有了给予,就要收获。
偏偏她早就爱上他,看尽千帆皆不是,当她结束爱情游戏的心态,开始认真爱他时,他又狠狠地把她从高空甩落下来。
「薇真……」沈昱翔也追了出来,焦急地喊她。
她很习惯穿高跟鞋跑步,泪如泉涌,头也不回,跑得比他还快,顺手一甩,猛然关起玄关的大门。
「陆伯伯,不要让他进来!」
「可是……」打盹的大楼管理员被巨大的关门声吓得站起来,望向玻璃门外那个慌张的男人。
「不准进来就是不准进来!」她冲进了电梯。
隔着一座厚重的玻璃门,沈昱翔拚命拍打,拚命呼唤她的名字,眼睁睁看她背对着他跑进电梯,又是一道厚重的门隔绝了他和她。
「薇真……」他更用力捶打玻璃门,揪心的眼泪夺眶而出。
假如他不变傻,假如他不那么迟钝,假如他及时回吻她,假如他能拥抱她……所有假如都是假的,全部无法让他冲破这道坚固的大门。
「薇真……」不!他痛苦地大喊,无论如何,他都要进去。
失去,才知道心痛的感觉。一年多前,他已经痛过一次,他竟然以为这次不会再痛;直到五分钟前,他才知道将血肉剥离身体是怎样的一种撕裂痛楚!
他这个大傻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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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在浴室里,望着镜中惨白脸色的自己,楞楞地掉下泪。
眼睛已经哭得这么肿,不能再哭了,不过又是一次分手,她禁得起大风大浪,感情挫折算什么?好好睡个觉,明天又可以活蹦乱跳了。
「呜呜……」然而对着镜子,她又哭了出来。
她不明白,自己的反应为何如此激烈?他似乎有话要说,但她已经听不下去了,她只有先下手为强,这才不会让自己受伤。
在过去的爱情游戏里,她何尝不是以同样的方式抽离?只因实际上,她外表坚强,内在却是一个再脆弱不过的小女孩啊。
「叮咚!叮咚!」门外的电铃声急促地响起。
陆伯伯还是让他上来了!她挺直腰杆,抹掉眼泪,锁起浴室门,打开莲蓬头,将热水和冷水开到最大,让水声阻绝电铃声,让热气烟雾将她变不见,所有的爱怨纠葛,都跟着一起洗去吧。
她洗了很久的澡,吹完头发,红着一双眼睛出来,坐倒在沙发上。
外头早就没有了电铃声,再怎么白痴的人都知道她不想见他,就算把电铃按到坏,她也不会开门。
但,他就是会像个白痴似地,傻傻地站在门外好几个钟头,痴痴地等她开门……
她心头一惊,跳了起来,打开红铜门。
隔着一道铁门,他失魂落魄地站在那儿,一双黑眸显得忧伤而无助。
她好不容易抑制住的泪水又掉下来。「谁叫你在我家门口下五子棋?」
「薇真!」他一见到他,立刻打起精神,双手按住铁门,着急地说:「我没有下五子棋,我在等妳开门!」
「我睡大头觉,一觉到天亮,你就一直等在门口吗?」
「半夜了,妳要睡觉,我不能按门铃吵妳。」
「那你不会回家啊?我可没请你当门神,你站到脚断掉,不关我的事!」
「我脚站酸了,会坐下来休息。」透过铁门的格子,他直直凝视她。
她心一揪,她根本就是鸡同鸭讲嘛,对于单纯思考的他,她还能跟他说什么道理?他既然下定决心要等,就是会痴痴地等,不吵她,不烦她,让她安稳睡觉,一切等她醒来再说……
要命的体贴呵!
「薇真,让我进去好吗?」看到她泪流不止,他更急了。
「不要!你回去!」
「薇真,别把自己锁起来,妳用铁门保护妳,其实妳在里面哭。」
「我不能在自己的房子里哭吗?」
「可以,可是妳受伤了。」隔着铁栏杆,他忧心地凝望她。
「我受伤还不是你害的!你、你……」她哭得更伤心了。
「薇真,拜托妳,我要进去!」他又哀求着。
「你进来干什么啦?!」
「我要上厕所。」
「呜……哈!」她哭笑不得,她是被他打败了。
她打开铁门,又很快地定到屋子里面,故意不看他,哽咽地说:「自己找拖鞋,厕所在那边,用完要冲水,肚子饿了冰箱有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