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呢?你要我见的人到底在哪儿?还有,是不是我见过之后,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戚小七慌乱的嚷叫,企图闪避齐无波那抹似笑非笑的笑容。
再笑,我就把你给……嗤!戚小七,你别傻了,凭你这种没钱没势没地位、又专门靠行窃维生的小小偷儿,又能把堂堂的齐小王爷如何呢?
哼,他没有把你活生生掐死,或是亘接把你送进衙门里,你就该偷笑了。“小七,你怎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是被什么事给吓着了吗?”齐无波不疾不徐地踱至她面前,对于她忽红乍白的小脸更是无半点反应。他温柔地牵着她略微粗糙的小手,往幽闭的回廊缓步而去。
当她的手被一只巨大而温暖的手掌给整个覆住时,戚小七悍然的气焰摔然消失于无形。从没有人这样握过她的手,就算是把她养大的师父,也不曾有过……
顷刻间,有好几种莫名的情绪同时攻占她的心神,其中除了不安与紧张外,更有着一股不知名的兴奋及一丝想哭的感觉。
哭……啐!开什么玩笑,她戚小七大概有十年不知道什么叫作“哭”。
若现在在戚小七面前有一面镜子的话,她也许能看见自己晶灿的灵眸中,竟蒙上一层迷蒙的
水雾。
幸亏戚小七不知,否则她准会掉头就跑,或直接拿齐无波出气。不过,在她做这些动作之前,都必须要有个前提,那就是——齐无波的恩准。
猝不及防地,一道突兀的刺人光线就这样射入戚小七恍惚的娇颜上。
“我们……我们怎么走出来了?”被这艳阳一照,戚小七有些茫茫然的望向眼前的花径,又回头凝视那座格局古怪的幽楼。
咦!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似的?戚小七恍然大悟地停下脚步,意识显然已完全清醒。“我说齐小王爷,你不是要带我去见人,怎么我连一只小蚂蚁都没见着便要回去,难不成你是故意耍我?”他的手仿佛一下子变成烫手山芋般,戚小七急急忙忙地甩开他,狠狠地怒视他那张俊邪的贵气笑颜。
“你怎么老是甩开我的手?”齐无波疑惑的问。
“因为、因为你……你……”可恶,她竟然也有语塞的时候。
“我怎么了?”齐无波不死心的追问。
“你……哼,我就是不喜欢人家牵我的手,不行吗?”戚小七十分恼火地一吼。“呵,当然行,不过你的脚……”
齐无波拉长的尾音中带有某种异样的诡异,让戚小七的心不由得揪紧,全身更是陷入强烈的警戒之中。
她几乎就快忘了不久前有个叫褚凤的侍女就这么毫无理由地在他手上断气,而她自己更是同样有过那般可怖的痛苦经历。
所以,不管眼前的俊贵之人看起来有多么的温和儒雅,或是在对谈之间有多么的亲切有礼,她都不能对他卸下防备。否则,万一她哪天脑袋分家,自己说不定还会跪在他面前亲吻他的手呢!
下一瞬间,戚小七突然感到怀疑,自己方才怎会觉得他的手温暖呢?
那明明就是一双沾满血腥的手嘛!
十指忽而绞紧,戚小七竟不由分说地拔腿就跑,而且还跳着跑、拐着跑,反正她就是想远远地避开齐无波就是。
而更令人难以理解的,竟是齐无波也任由她跑、任由她逃,完全没有阻拦之意。还是,他根本就是要把她驱赶走?
答案似乎已昭然若揭——当齐无波幽魅的瞳眸里看不到戚小七狼狈的身影时,他便朝着反方向,也就是囚楼,悠然地拂袂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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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如何把青洛从绿柳山庄带出来的?”
囚楼里的暗房内,床榻上正盘坐着一名身着青衫、脸色平和却略带疲倦的儒士。或许是儒士已久未开口,所以声音不仅沙哑,还显得有些无力。
“傅先生,无波还苦等不到您点头呢!”齐无波就坐在他面前的大椅上,优雅地支颊轻笑。“既然你有本事拿下天下第二壮,又何须一定要我对外宣示天奇尚人已决定终生效命于神膺会?”说到此,傅奇云,也就是天奇尚人,苦笑地道。
当他在微启的窗隙间瞥见正与齐无波走在一块儿的女儿青洛时,他的确非常震愕,因为他始终认为绿柳山庄绝对保护得了青洛,谁知……唉!虽然只有短暂的一刹那,他已经看出青洛已不断地深陷下去。唉!这也不能怪她,齐无波本身就是个优秀非凡的人物,莫怪乎青洛会不可自拔地恋上他。
“这您就毋需替在下烦心,无波只要先生的一句话,就可以让先生与令嫒共享天伦之乐。”傅奇云轻叹一声,缓缓地闭上眼,谢绝一切不必要的干扰。
“呵,傅先生若是累了,那无波就改明儿一早再来与先生商讨。”近似妖邪的光芒一闪而逝,齐无波挑眉起身,静静地离去。
待齐无波离去后,傅奇云再度睁开眼,眼底净是一片忧心之色。
青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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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夜,暗灰的星辰,烘托出因楼的悚意阴晦。
啐!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嗤,蓦然在因楼的廊柱边的一簇矮丛里响起。
这时,守在门口处的二名侍卫虽无任何动静,但那犀利的眸光却直直地朝发声处冷冷瞒了眼。
“哼,有种就过来追我呀!”自认在白天被齐无波耍得团团转的戚小七,趁着大伙儿就寝时刻偷偷地溜到囚楼来。
目的,当然是要来查清楚在这座鬼楼内到底有没有齐无波所说的那个人,还是……嘿,藏了什么不能公诸于世的好宝贝?
最好是能卖钱的上等古宝,如果她能顺利偷到手的话,就可以赶紧离开千良王府;否则她已有好几天没有消息,小六八成担心死了。
不过说也奇怪,当她还在想着如何引开那二名杵在门外的侍卫时,他们竟然主动离开,而且还往另一头走去。
咦,难道他们是在换班?不管了,先探探里头的情形再说。
脚踝已好得差不多的戚小七,立即跳进回廊内,并以食指沾了口水轻轻戳破窗棂的纸格。她毫不迟疑地弯身眯视,就见昏暗的屋内有个模糊的身影好似坐在床榻上,她看得不是挺真切的,直觉地想把纸洞再挖大一点。
就在此刻,戚小七却突然感到有道温和的眸光奇特地攫住她的视线,让她愕然不已。“青洛,是你吗?”
青洛!谁是青洛?
她以为自己有问出来,却意外地发现自己根本没听到声音。
可是她的嘴巴明明有在动呀!
思及此,戚小七冷不防的挺起身子,甫一转身,她的小脸旋即一僵,双眸直瞪着仅离她寸步之远、表情疏冷而严厉的侍卫。
天呐,他们是什么时候站在她背后的?
我只是来参……戚小七依然发不出任何声音,她这才猛然顿悟到自己的哑穴竟在不知不觉中给人封住。
为什么不给她开口说话的机会?
一记如鬼魅般的拳头猝然朝她腹部击去,事情发生得太快,也太不可思议,戚小七因遭重击而踉跄地往后跌靠在窗棂上,但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感。
她随即被这突如其来的认知给震得一愣一愣的。
“青洛、青洛……”
屋内又传出令戚小七不解的人名,而在这声声呼唤中,夹杂着怜爱、不舍,及痛苦的情感。青洛是谁……她到底是谁……为什么你要一直叫这个名字?
接连不断的拳式纷纷击向戚小七,令她一下子顿失抵抗能力,惟有下意识的抬起双臂,拼命阻挡落在她身上的攻势。
“住手、住手……你们快住手!”
又听到这声声能牵动她心弦的急切嗓音,戚小七除了有点恍惚、错愕,还有种不知名的亲切感觉。
戚小七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在何时被踢到栏柱旁、面向已开启的窗子的,她只是隐约捕捉到有那么一张经岁月洗炼过的慈蔼倦容上,正布满哀愁与些微的忿然,深深不舍地凝视着她。“住手……唉!请你们小王爷过来吧!”
这句隐含伤痛及不得不妥协的虚软低吟,让一切突然就变得安静起来。就连戚小七也在听见这一句话后,便不省人事地瘫软在地。
其中一名待卫随即面无表情地抱起只有脸部无恙、但其他地方都红肿不已的破碎女娃儿。“明天一早,小王爷自会前来见傅先生。”侍卫冷冷地说完,便抱着戚小七离去。而留在原地的另一名侍卫,则木然地合上窗子,无情地阻断傅奇云深深凝视女儿的担忧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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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奇云幽幽地睁开双眼,迎视齐无波优雅地走来,然后又坐入他面前的大椅。“敢情才过一夜,先生就已经想通了?”齐无波玩味地牵动一方唇角,犹带诸意的低低笑道。
“你怎么可以如此对待一名柔弱女子?况且青洛对你来说,根本无任何的阻碍。”唉!莫非是他看走眼,他以为齐无波会顾念到青洛是他的……
难道当所有的事一涉及到神膺会的利害关系,或者攸关自己的权势名誉时,齐无波根本是六亲不认。
“无波是来听先生的答复。”对于傅奇云的指责,齐无波只是眉梢一挑,让俊美的五官更添几许风华邪魅。
“小王爷,在我回答你之前,我希望求得你的保证。”傅奇云正色地道。“好,只要先生成为神膺会的一员,我保证不伤害‘青洛’一分一毫。”波还特别在青洛二字加重语气。
“不过……”这是他拖延时间的惟一希望,虽然这份希望极为渺茫。
“先生还有问题?”
齐无波的口吻虽显轻松,不过傅奇云已察觉他语意的冷佞与森残;这就表示,他若是再借故延迟,青洛随时都有危险。
不行,他就只剩这么一个女儿,他不能再失去她。可是他若加入神膺会,那所引起的风波,肯定会影响到整个武林的秩序与平衡。傅奇云忍不住再三叹息。
如今,他惟有把最后的希盼,全部寄托在已遗失数月之久的号天令上。
“要我入神膺会,就把号天令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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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痛呀……
躺在床榻兀自呻吟的戚小七,因身上的伤口不断遭外力推拿、揉按,而益发难受地翻来覆去。
“把她的手按住。”戚小七的不安稳,让无法顺利上药的大夫忍不住吩咐侍女强压住她乱动的身子。
连翻身都不得的情况下,戚小七既恼火又痛苦地睁开眼。“你们在做什么?为什么要压着我?”她眼神迷离地呆望着正在她的手臂处涂抹药油的大夫,及强压住她的冷漠侍女。“你等会儿禀告小王爷,说戚姑娘所受的都是一些皮肉伤,并没有伤及筋骨要害,只要再上几天药,这些瘀伤就可以全消退。”大夫向一旁的侍女交代完后,便收拾药箱离去。皮肉伤……对!她为一探究竟夜潜那座诡异的阁楼,没想到居然被看守的侍卫给揍得半死。啐!丢死人了,她竟接二连三地栽在千良王府的地盘上。
“喂,大夫都走了,你还压着我干嘛!”接踵而来的懊恼与气愤,胜过此刻浑身的痛麻,让戚小七的脑袋完全清醒过来。
侍女既怨恨又不甘地睇她一眼,便悻悻然地松手,然后站在床榻旁紧紧盯住她。“喂,我的心情已经很不好,你要是再一直瞪着我看,小心我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配菜。”戚小七不耐地哼声,继而侧身背向她。
这种互看不顺眼的气氛才过没多久——一阵轻盈的脚步声猝然来到床畔前,来者在伸手抚上她肩头之际,戚小七蓦地转身轻叫:“干嘛?你少碰我……”低叫的恼人嗓音在看到来者时戛然停止,只见戚小七惊讶地瞪凸灵眸,愣愣地瞅着他看。
“还疼吗?”齐无波的手轻轻拂过她手臂上的瘀痕。
“不,不怎么痛了。”戚小七呆呆地回答。怎么,他不是特地来向她兴师问罪的吗?“那我就放心了。”齐无波对她温柔一笑。
戚小七也旋即干笑一声,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
该死!接下来她要说什么话?
不能对他开骂,因为她知道自己理亏在先;不能提到褚凤的死,因为她怕自己会跟她的下场一样;更不能问他那座阁楼里到底关了什么人,因为她有一股很强烈的预感,好像在问了之后,她就会……就会……啊!反正不能问就对了。
“既然你的身子没问题,那你应该可以带我去拿回我的东西了。”齐无波一把掀开丝被,爱怜地扶起她僵硬的身子,随手拿出一件白色被风围在她仅着微薄单衣的娇躯上。“东西!”戚小七扯扯抽搐的嘴角,脸色有点发白。
天呐!她宁愿他处罚她擅闯鬼楼之罪,也不要他突然追问起那块令牌的下落,更何况是带他前去她所住的那间破屋。
“呵,你不是很想离开我这座鬼王府吗?”齐无波不禁大笑,但拥着她前进的步伐却无半点停顿下来的迹象。
“是……是呀。”戚小七思绪混乱地随便应道。
“来,我还要你指路呢。”
当戚小七回过神时,已经与齐无波安然端坐在华丽的马车内。他伸出手,暗示她与他同坐。戚小七瞪着那只大手好半晌,才杜绝逃跑的念头,颤巍巍地将手交予他。“小七,我希望你带我去的地方,找得回我的东西,嗯。”齐无波微笑地倾过身,双手动作轻柔地绑紧她差点脱落的披风领结。
喝!戚小七的一口气,差点因他突然的靠近而提不上来;还好,他并不是要掐她的脖子。“小王爷,等你拿到东西后……我们之间的恩怨就算一笔勾销,你不能对我,或者是对我的亲人做出……”戚小七屏住气息,待他的双手离开她脆弱的颈子后,她绷紧的身子才稍稍松懈,支支吾吾地把话说出来。
“接着呢?”
“什么接着?”戚小七愣愣地看着他绽开的一抹俊美笑容。
“路呀!是要直走、左拐还是右弯?”
“喔!右……右弯就到了。”戚小七困窘得直想撞壁。不对,她干嘛去撞壁?她又没说错话。本来嘛!把那块令牌还给他后,他们就互不相干,她依然过着窃物易钱的生活;而他,则还是她永远触及不到、高高在上的齐小王爷。
马车在一间偏僻的破屋前停下来。
带着自卑、惆怅与极度不安的情绪,戚小七无意识地搓着微湿的小手,首先跳下车,直往熟悉的屋内奔去。
推开门,简陋的屋舍空无一人,戚小七不禁松口气。幸好师父与小六并不在,否则,连她都解释不了绞在一块儿的谜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