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骗我的?”冉水袖拧紧眉心,狐疑地瞅着他。
“我若不这样说,你会甘愿跟我走吗?”
“你……我……我……”冉水袖瞬间垂下红透的小脸,羞怯不已。
“不知我的解释,水袖姑娘是否满意?”李宸风突然松开她,还一副彬彬有礼地歪着头,似笑非笑地说道。
“我……不知道啦!”冉水袖的小脸垂得更低,而如青葱般的十指更是不由自主地纠缠在一块。“喔,既然姑娘无法体会出在下的苦心,不如等我们上车后,在下再与姑娘好好的‘沟通沟通’。”不待她反应过来,他立即将她推上马车。
始终保持沉默、不吭一声的车夫,在二人上车后,立即大喝一声,策马朝尚书府前进。
马车到达尚书府时,已近五更天,当马车完全停下来后,李宸风便听到尚书府内传来一阵打斗声,由于声音轻微,所以冉水袖并没注意到。
“水袖儿,你先在车上等我。”李宸风笑望着冉水袖。
李宸风悠哉地下车,示意车夫看紧冉水袖后,他便转身入府。一进府邸,便有侍卫上前向他禀报。
“少爷,有一名尼姑闯入府中,口口声声说要找水袖姑娘。”因为少爷很重视水袖姑娘,以致他们也不敢伤及那名顽强的老尼姑,只能暂时将她困在中庭。
冉郁,你终于来了,不过,你来得真不是时候。
李宸风一个跃身便来到中庭,他定睛一瞧,只见五、六名侍卫将枯寂师太团团围住,只要其中一名侍卫被枯寂师太打出,外围的侍卫便会立即递补上去,所以一时之间,枯寂师太也无法顺利脱身。
“住手!”李宸风一声不轻不重的叫喝,成功地让双方退开。
“李宸风,把水袖交出来。”紊乱的气息一定,枯寂师太神色不善地盯紧住李宸风那张高深莫测的俊脸。
“枯寂师太,你好不容易寻到此地,难道不想见见你的故人吗?”李宸风突然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哼,我枯寂何来的故人。”
“有,那就是——李环顾。”
闻言,枯寂师太重重一震!“他是你什么人?”她厉声问道。
“正是先父。”
“先父?!”倏然,枯寂师太的面色呈现一片死白。
“你大概还没去过他的灵堂吧!”他语带玄机地说。
“他……他怎么会死的?他怎么可以比我先死……”处于极度震惊与不信的枯寂师太,不断地喃喃自语。
“我带你去见他吧!”李宸风诡异一笑,率先往灵堂踱去,他知道枯寂师太一定会随后跟上。
果不期然,当李宸风一步入素静的灵堂,枯寂师太随即往前一冲,死瞪着那块写着李环顾三个大字的神主牌。
“唉!想不到一时的误解,竟换得彼此的终生遗憾,冉郁,这就是你要的结果吗?”他是不是该把她捆起来送到爹面前?
“他连儿子都有了,这样还叫作误解吗?”枯寂师太忽然流下两行清泪,激动不已地对他咆哮着。
“你不也生了个女儿。”冉郁对爹的误会,还是由爹自个儿去解释吧!
“谁告诉你水袖是我女儿?”
“当然是水袖她亲口告诉我的。”难不成他也弄错了?
“她根本不是我女儿,她只是我在路边捡到的弃儿。”当时,她发现李环顾早已与未婚妻生下一子后,便带着一颗伤痕累累的心返回苦渡庵,也就是在那时,她在草丛中捡到一名不足月的小女婴。
她本来想视而不见,但最后仍是狠不下心,只好将她带回庵里,并求得原庵主的同意,扶养她长大。只是当时她被李环顾伤透了心,所以她根本没有心,也没有余力再去照顾她,只得将她丢给庵里的众师妹们照料。
对于水袖所冀盼的亲情,她一直吝于给予,但她毕竟是看着水袖长大的,纵使她已无心,也不能不管她的死活。
不过她万万没想到,带走水袖之人竟就是李环顾的儿子,可是更令她意料不到的是,她憎恨了快二十年的人,居然已经不在人世!
“呃!我真是聪明一世、胡涂一时。”李宸风颇感无奈地一笑,“看来,水袖真的很渴望得到你的疼爱,才会把你想像成是她的亲生娘亲,何况,她为了得到你的认可,还宁愿出家当尼姑呢!”水袖儿,你真傻。
枯寂师太一听,露出一抹既痛苦又心酸的复杂表情。
既然李环顾人都死了,她还留在这个世间做什么?
犹如失了魂的枯寂师太,已无刚刚想把李环顾的神主牌给毁掉的意念,在深深看了眼他的牌位之后,她拖着无比沉重的步伐欲离开灵堂——
“郁儿,我终于见着你了。”
不知从何处传来的一道男声,带着不敢置信的惊喜,蓦地刺入她的耳膜。
枯寂师太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唤声给定住了双脚,她缓缓地回过头,张着极度震惊与错愕的眼直瞪着他——他没有死?!
不管冉郁是因为受骗而怒不可遏,还是因为他没死而有瞬间的惊喜,在她回过神后,立即以惊人的速度飞奔出去。
李环顾一见她奔出,马上跟着追出去。
一旁的李宸风则宛如大功告成般地坐在椅子上,悠哉游哉地端起茶轻啜几口。突然间,他神色丕变,持杯的手霍然一松,在茶碗摔破的同时,他的人已消失在灵堂内。
久久等不到李宸风出现的冉水袖开始感到不安。
“姑娘,请你待在车内,少爷很快就会出来了。”一见冉水袖拉开车门想要下车,车夫连忙制止。“可是……”冉水袖话未说完,就儿到一道从府内疾窜而出的熟悉身影,让她禁不住扬声叫道:“阿娘师父!”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连护卫冉水袖的车夫也来不及应变,所以当李环顾与李宸风一前一后地追至门口时,冉郁已捉住冉水袖,双双失去踪影。
—— —— ——
襄和镇 苦渡庵
片片的落叶在风势的助长下撒落一地,一名弯着身、拿着扫把、头带小帽的小姑娘正挥汗努力地想把后院给清扫干净。
始终不发一语的冉郁,就这么站在回廊上静静地观看着冉水袖做事。
“你到底还要扫多久?”一个时辰过后,枯寂师太终于开口。
“阿……师父,我很快就会扫好了。”其实地上的落叶早就被她扫得一干二净,但冉水袖不知在害怕些什么,反正她还是一径地垂着头,四处扫着掉落下来的枯叶。
“哼,如果你想回到李宸风身边,那你尽管去,贫尼绝不会拦你。”枯寂师太脸一沉,便要拂袖离去。
“师父、师父,求求您别生水袖儿的气,我……”冉水袖丢下扫把,大惊失色地冲上前,直拉着冉郁的衣袂不放。
“你爱上他了,是不?”冉郁的声音忽地拔高。
“我……”
“你还记不记得我曾告诫你的话?”男人最不可信!尤其是李环顾的儿子。
“记得。”但她相信李大哥绝不是那种人。
“我知道你根本听不进我所讲的话,不过你自己想想,你回到苦渡庵已十来天了,李宸风人呢?哼,若他真的喜欢你,就不会到现在连个影子都没见到。”他们父子俩,没有一个是安好心的。
“说不定李大哥有事情要处理,所以才会——”
“你为什么那么死心眼?我告诉你,他不会来,不会来的!”枯寂师太这番话不知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啧,枯寂师太,枉费你修佛多年,竟然把气出在我的小水袖身上。”
一道温柔又含带不满的磁性嗓音倏地传来。
“风儿,她会如此全是我一手造成,你千万别怪她。”一道低沉的男音紧接着响起。
枯寂师太与冉水袖同时瞠大双眼,望向突然出现的二人。
不同的是,枯寂师太的双眼布满的愤懑,而冉水袖的眸子里则蕴涵无限欣喜。
“水袖儿,我们去找个没有闲杂人等的地方,我有好多话要对你说。”李宸风一脸暧昧地朝冉水袖眨眨眼,惹得冉人袖的小脸霎时一片通红。
“不准!”枯寂师太冷喝一声,顺手就要抓住冉水袖的手腕,但李环顾却抢先一步擒住她的手。“你!”她简直快气煞了。
“郁儿,让他们去吧!”李环顾一抬手,精准地扣住她辟来的另一只手。
“水袖儿,来。”李宸风亲昵地揽住冉水袖的腰,半强迫地拥着她离开。
“可是,师父她……”冉水袖担心地频频回首。
“放心,你师父就交给我爹去处理。”
“你爹?可是你爹不是已经……”
“唉,这说来话长,我爹他根本没死。”
李宸风将冉水袖带开后,李环顾才轻轻一扯,将双手受制于他的冉郁拉入怀中。
“放手!”枯寂师太咬着牙,如利刃般的眸光愤恨地瞪着眼前人。
“风儿并不是我的亲生儿子。”李环顾的话,瞬间让盛怒中的枯寂师太停止挣扎,“当初,只要你能够耐心听我解释,或许,我们就不会分离将近二十年……”
“什么?!你也和我一样,是被自己的亲生爹娘给丢弃的?”
后山的凉亭内,突然响起冉水袖异常嘹亮的叫嚷声,若不是她正被李宸风给抱坐在他腿上,她恐怕会吓到跌落在地。
不过更令她惊讶的还不只这一点,因为李宸风会这么说,就表示他已经发现她之前所说枯寂师太是她阿娘的事,其实是在欺骗他。
“我们俩的差别就在于,你是一出生就被丢弃,而我呢,是到五、六岁才被养不起我的爹娘给赶出家门。”一他在陈述自己的身世时,仍是一贯的洒脱闲适,丝毫没有半点不甘及怨恨。
“李大哥,难道你从不埋怨自己的亲生爹娘吗?”冉水袖的小手一抬,轻轻抚上他那俊逸非凡的脸庞。
“我有什么好埋怨的?义父对我如同亲生儿子,说实在话,我还得感谢那弃养我的父母呢!”
从他那张笑脸冉水袖真的感觉不出有着儿时的阴影。一刹那,她觉得自己好惭愧,竟然可以面不改色地向他撒谎。
李宸风及时抓住她滑落的小手,还将她的手心贴在自己的颊上厮磨,并且笑意盈盈地对她说:“水袖儿,你师父她其实还是很关心你的。”
闻言,冉水袖沉默下来。自小便少了阿娘师父呵护的她,无法像李大哥这么豁达,而为了得到她的认同与疼爱,她还天真的选择出家一途。
“你有没有想过,你师父为何不许你出家?”
“我从没想过。”冉水袖垂首回道。
“笨水袖,那是因为她不想让你步上她的后尘,她也希望你将来能有个好归宿。”冉郁虽没有亲手带大她,但她毕竟看着水袖长大,就算她再怎么无心、冷情,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水袖和她走相同的路。
“真的是这样子吗?”冉水袖猛然瞠大希冀的双眸,深深地凝视他。
“嗯。”李宸风给予她肯定的答案。
在这一瞬间,冉水袖多年的心结终于在此时尽数化解,她开心地双手大张,紧紧地将他抱住。原来阿娘师父是疼她的……她感觉好幸福喔!
“对了,有件事我差点忘了。”李宸风突然出声。
“什么事?”正沉浸于欢喜之中的冉水袖下意识地问。
他突然一脸诡笑地靠近她耳边,“你认冉郁为亲娘之事本属自然,但你不该骗我的。”有这么好的偷香机会,他哪能平白放过。
抱住他的双手陡地一僵,视线更是不自觉地左右飘移。
“呵,显然你已经知道我指的是什么了。”
“李、李大哥,你为何隔那么久才来找我?”她故意转移话题。也许是在他身边待久了,她也变得比较机伶些。
李宸风突地噗哧一笑。
“阿娘师父说……说你隔那么久没来找我,是因为……”冉水袖一羞,说话更是吞吞吐吐。
“你不必再重复一次,你师父对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至于我为何那么久才来,是因为我要对我爹诈死一事善后,这样你还有疑问吗?”嘿嘿,若没有的话,他可就要好好跟她算一下帐了。
“那你爹跟我阿娘师父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偷瞄到他眼中所绽放出的不怀好意,冉水袖在情急之下提出了这个问题。
“那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一定要讲吗?”他现在有兴趣的,只有跟她算帐一事。
“这算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吗?”能让阿娘师父生那么久的气,这中间一定有很大的误会。
“唉,既然你坚持要知道,我就简单说一遍好了。不过,等我说完后,你必须要对我有所表示才行。”想躲?门都没有。
“我……”
李宸风修长的指尖忽地从她唇上划过,顿时让她闭上小嘴。
“你若不想听,那就最好了。”他突然捏住她的下颚,邪笑不已。
冉水袖羞红了脸,猛点着头。
“好吧!那你就仔细听着。我爹出生于官宦世家,但由于他酷爱武学,所以在一次偶然的际遇下,他不顾家人的强烈反对,拜入一位武林名师的门下习武,就在这段期间,他认识了同门的小师妹,也就是你师父,继而相知相恋。
三年后,我爹学成下山,同时,他也带着你师父一块返家。谁知他的家人早已帮他许了一门亲事,甚至对冉郁冷嘲热讽、诸多挑剔;冉郁性子刚烈,难以忍气吞声,便在一气之下离开李环顾。
离开李家的冉郁愈想愈不甘心,为了让我爹后悔,她竟然跑去苦渡庵剃发出家,只是二年后,她又怀抱着一丝希望偷偷跑回李家去。
然而入眼的一幕,却让她顿时心灰意冷、萌生恨意。因为她看见一位约莫五、六岁的小男孩,竟冲着李环顾喊爹。当时,我爹虽然发现了她,不过就在他要上前解释时,她却愤恨地抛下一句:‘我已在苦渡庵出家,我会恨你一辈子!’的话之后,就带着满腔的激愤与心碎狼狈不堪地逃离李家。
若冉郁对我爹有信心,那双方就用不着痛苦那么多年,不过幸亏如此,才能够让我遇见你。”睇了眼仍沉迷于故事里的冉水袖,他话锋突然一转,并伸手拧了她脸颊一把。
“呀!好痛喔。”回过神的冉水袖指着异常红艳的脸颊,不满地瞅着他狡笑的脸庞。
“回过神了呀?”
“嗯……”意识到什么似的,冉水袖尴尬地对着他猛笑。
“水袖儿,对我傻笑是没用的。”
“可是……可是你也骗过我呀,难道我们就不能扯平?”
“唷!想跟我算清楚呀?你有没有想过,我可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对你撒了一点小谎,而你呢?纵使只有骗我那么一次,但却害得我爹以为你师父另投别人怀抱,差点就让我真的披麻戴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