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袭改良过的旗袍式婚纱,是我专门为您这样的东方佳丽,量身设计的!”东方美人骨架纤匀,穿旗袍最是性感迷人。卡拉齐怎么看都觉得古怡童与他的作品,是完美的结合呀!但——
“您为什么就是不笑呢?”卡拉齐蹙扭浓眉,靠向她,重新掀开头纱,长指滑过她弧形优美的唇畔,感叹道:“您该笑一笑……”语未了——
一只大掌在古怡童末反应前,瞬间扣住卡拉齐的手腕;如同刀剑飞射般流利的义大利文,出自隐含怒意的嗓音:“东方人没有拉丁族裔骨子里的热情开放,她不是米兰伸展台上的模特儿,可任你摆弄,你该懂得放尊重!”祭先祐将卡拉齐的手反折在背后,让他彻底尝到痛楚,才一把推开他。
“你……你这个野蛮人!”卡拉齐狼狈地绊了两步,左手掌抓抚着右腕,极不悦地瞪着祭先祐。这名沉默的东方男子明明是远坐于五公尺之外的沙发上,形同看服装秀的上流雅士,怎么没两秒光景,竟出现在他背后,还差点折断他身为设计师最重要的右手。
“礼服试过了。现在——”祭先祐丝毫不理会卡拉齐恼怒的眼神,依旧以流利的义大利文冷冷地命令这名世界级设计师。“去叫你的女助理进来帮她换,衣服!”
卡拉齐错愕了。“你、你、你——”他结结巴巴地发出义大利文,没想到连说自己的母语都输给祭先祐这个东方人。
“要我再说一遍,才知道该怎么做吗?”祭先祐半眯着星眸,睥睨着卡拉齐,沉冷的嗓音给人强烈的压迫感。
卡拉齐震栗于他的强硬气势下,虽有满腹的莫名其妙感,却不敢多耍国际知名设计师的大牌脾气,只能摸摸鼻头退出门外,照办祭先祐的命令。
“这么做,也是江百川交代你的工作内容吗?”卡拉齐关好门的刹那,古怡童盯着八面大镜里,祭先祐挺拔的背影,发出冰冷的质问。
对于卡拉齐无礼、忘形的碰触,古怡童是生气的,然而,祭先祐那种捍卫似的反应,却教她深感不堪、无法忍受——
江百川实践了他讲过的话。
古怡童不知道为何第一次在江百川的办公室见到祭先祐时,会突然失控,恍若与别离许久的恋人重逢,有种莫名揪心的强烈感觉,让她几乎陷入无以名状的情绪窘境,事后,她竭力寻回往常的冷漠平静,即便再见到祭先祐,也能疏离得像个无事人,但江百川竟将她那日的失态当成笑话,真派祭先祐——这个他亲自“面试”的特别助理,看顾她的举止,成为她的“贴身跟班”。
“你跟江百川达成什么默契,暗地里嘲笑着我,是吗?”就是因为如此,古怡童情愿被一个义大利佬轻浮,也不需要祭先祐忠于职守式的“职业化捍卫”。“你当我是一项‘工作’地跟他交代吗?”扯掉钟形头纱,声调微扬,浓密髻翘的睫毛因凤瞳过分圆瞠而颤动。
镜中一张怒红的绝色容颜,攫获住祭先祐全部的注意力——古怡童很少有如此生动的表情。
祭先祐凝着镜里的美人儿好一会儿,才转身面刘她。“我想做的事,不须对任何人交代。”黑亮有神的瞳仁布满雾气,一步便将她限制在胸前。
他很轻易的就能靠近她,如神只般,尊贵高大的身躯散发着古老神秘的香味——说不出是沉香、伽南香,还是紫檀香,这是他独有的味道,总是缭绕她、占领她,让她无设防地恍了神。
“古小姐,”操中文的声音轻叫道。“大师说您要换下礼服了……”卡拉齐的华裔女助理推抵着门板,神情迟疑地站在门边,不太敢打扰看似相拥、沉浸在甜蜜时光的两人。
古怡童一阵敏感,倏地拉开与祭先祐的距离,避嫌般背对祭先祐。
祭先祐跟紧她,唇贴近她耳畔,低语:“不须躲避他人的目光。”灼热的气息吹拂着她细致的肌肤。
古怡童一震。他是什么意思……他其实很少说话,总是沉默地陪着她,但只要一开口,声音就像暗夜魔咒,能迷惑她,扰得她心神不宁。“你到底……”她猛然转身,红唇没偏差地贴触了他的唇,话语一下全堵住了。
祭先祐盯着她僵愣的红颜,淡笑般扯一下唇,细微的动作在她唇上滑了下,很快又使她走神。祭先祐没乘机占足便宜,浅尝而止,便绕过她的身子,从容地命令杵在门口的女助理。“你进来。”长指勾一下,给人无以抗拒的不可一世之感;
“是。”女助理颔首,小心翼翼地掩实房门,安静有礼地行至挂衣间,然后,发现新郎礼服似乎没有移动过。“江先祐生,您试穿过了吗?”女助理提出新郎礼服,半好奇半疑问地看向祭先祐。
女助理是米兰服装设计学院的留学生,前不久才被派到卡拉齐手下实习,这次卡拉齐因为接了江家的案子,所以特地带着懂华文的她来台。之前,除了大师,她并没见过案主,可直觉告诉她,眼前的男女就是“一对”,因此不须询问,她知道谁是新郎。
祭先祐俊额一沉,眯细双眸看着女助理及她手上那袭与古怡童的礼服成套的男性衣装。
怪异的沉默表情,让祭先祐显得冷酷。女助理没再多话,欲将礼服挂回,做她本分的事——帮古怡童换装。
“你换上吧,”古怡童突然开口,一双剪水秋瞳映着祭先祐的脸容。“不试怎么知道合不合身——”平声平调的语气,教人听不出心思。
祭先祐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重新戴上头纱。“你想做什么?”他走到她身前,大掌抓握她正要放下面纱的雪白柔荑。
“是你说不须躲避他人的目光。”古怡童瞪亮美眸瞅他。“我只是明白你话里的意思罢了!”
他说,他做的事,不须对任何人交代。这是当然!她明白他什么都得替江百川做,不须交代,这自然是他身为江百川特助的分内工作,不是吗?
“既是‘特别助理’,处理的必定也是‘特别事’,”古怡童冷冷地强调,仿佛竭力控制着怒气般,眼眶中有着压抑的泪光。“所以,连试穿礼服也该由你代劳,不是吗?祭、特、助——”
一想到祭先祐跟江百川密谋,不将她当个“人”看,她竟感到心在撕扯。她跟江百川本就是“利益联姻”,彼此都视对方是家族给的要务,这桩婚姻是豪门家族加诸在子弟身上的传统包袱。她知道自己的宿命,并且认命地忍受这一切。但为什么连祭先祐也不将她当“人”看……
“我很高兴,你终于表现得不只是个被礼节规范塑造成形的名门千金。”刚冷的俊颜上,唇角斜扬,祭先祐轻缓地松开五指,放下她的手臂,亲自盖下她的面纱,遮掩一张生气勃勃的绝伦脸蛋儿。
“你在讽刺我没家教?”隔着粉雾般的婚纱,古怡童颦眉咬唇,玉手抓住他正离去的大掌,羞愤之情溢于言表。她十分清楚做为一名:‘大家闺秀”该有的行为准则,不过,此时此刻,面对着祭先祐,她找不到家族自小灌输给她的那套淑女礼教原则到哪儿去了?
“我不喜欢女人像个没生命、没情绪的漂亮娃娃。”低沉磁性的声音恍若发自肺腑,如同神秘亲昵的耳语,只愿让她听闻。祭先祐反握她白里透红的纤手,宽厚的掌心将她包里。
两股灼热的气息相交融,薄纱在眼前轻轻拂动,古怡童看不清男人的脸,只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变得困难、沉重。
男人的嗓音继续传来:“你——是温热的,知道吗?”这次,是很普通的提醒语气,平平淡淡地,让人听不出有什么异样情感。
古怡童却惊觉了什么般,抬眸望进他那像戏幕的黑瞳底。她在他眼底看见了
幽暗里浮现了奇特的影像,她的确看得见——
模模糊糊中,女人躺在床中央,男人亲吻着女人,大掌抚过女人细致柔腻的雪白肌肤……
你是活生生的人,是美丽的女人——你是温热的。男人像夜魅的低哑嗓音,该是这么说过。
“请进更衣间。”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一切回归现实。
偌大的房间里,古怡童和祭先祐相对而立,两人双手交握,姿态好比圣坛上,刚戴完婚戒的新人一样。
“对不起!”卡拉齐的女助理并不想破坏眼前这对璧人独处,但总觉得男士换上新郎礼服后,这对新人更会是完美的匹配。“礼服和配件为您准备好了,请进更衣间,江先生——”
两人听到女助理在叫唤。潜藏于脑海的记忆,化为时光流转的幻觉,猛然自他眸底闪逝。古怡童还魂似的闭一下眼,再张眸时,祭先祐的双眼已是一片肃凝阂黑,沉静得不现波澜,什么画面也没有。
“怎么回事……”古怡童喃喃细语。不相信“作白日梦”这种荒唐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祭先祐静静注视她仍有些恍惚的脸容,缓缓收拢大掌握紧她的玉手。“记忆只开启了一半。”他说。抓住了她,他便能看透她的心思。
“什么意思?”古怡童惊诧地抽回被他捏疼的纤手,神情恢复惯有的冷漠,语气却夹带浓浓的质疑。“你话里,是什么意思?”
她在追问他今天的怪异言行——这个男人,今天,话多了些,举止脱了序般……
“我去换礼服。”祭先祐沉定地看她一眼,径自转身走向更衣间。
古怡童被弄摔了,一团乱的心绪搞不清他是在屈辱谁?抑或,他只是彻底忠于职守的“替代”江百川做任何事?
第二章
当祭先祐穿着礼服,走出更衣室,有片刻的时间,古怡童认为,他正是她所向往的,这个男人该是她幸福的依归。
他就这么走近她,从她背后,用那女性憧憬的伟岸胸膛包围她,揽着她的腰,站在八面大镜前。镜中与真人等比例的影像,如此安详、惟美,恰似永恒的结婚照。
他们的脸上闪着光彩,仿佛天生契合的一对新人。卡拉齐的女助理以拍立得相机捕捉这一幕,成为古怡童愿意收藏的“结婚照”。
“你还留着那张照片——”男性嗓音如醇酒,浑厚醉人地由新娘休息室门口漫进来。
古怡童微微一愣,眼眸恍惚地瞪着照片自手中悄悄落地。
一双黑亮皮鞋踩着长毛地毯,无声接近,站定在照片旁,男人倾身拾起地毯上的拍立得照片。
古怡童依旧低垂着美眸,静幽幽瞅着地毯。“我和江百川的结婚照全是合成的,我不想和他合照,所以只好利用电脑科技做出幸福的‘假象’呵……”失神失魂轻笑呢喃,柔腻的语气净是嘲讽。
祭先祐沉吟了一会儿。“知道吗,这套新郎礼服是量我的身而裁制。”盯着拍立得照片淡道。设计师到“大江”找江百川丈量尺寸那天,江百川说是公务缠身,“借口”特助与自己等同身材,要设计师直接量特助的尺寸便行。
“你何不连婚礼时的誓言都代他宣布呢!”古怡童回神,嗓音冷冷冲口而出。
“也许……”祭先祐低笑。“要我宣誓,可不是任何替代或家族性要务,而是我真的要这个女人。”长指指腹抹过照片里穿白纱的人儿,他顺势将照片收入西装前袋,然后走到落地窗边,望着楼下参加完今晚“江古联姻”婚宴的宾客们,步出饭店门口,一一乘车离去。
古怡童自贵妃椅站起,裸肩贴身的晚宴服是淡淡的月晕色,使她更加高就纤细,挽在脑后的黑发缀满同色系的珍珠,典雅中展现了些许华丽,一双及肘的丝绸长手套,增添了卓绝的风姿。
“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像个女皇般优雅简洁地发出声音。显然,情绪已重整过了。
祭先祐转身,看着她提着裙摆,隐约露出纤白的足踝,踩着轻巧如仙的步伐,缓缓朝他而来。
“你说什么?”古怡童一接近,祭先祐一掌拉住她的柔荑,另一手臂绕至她腰后,自然且强势地将她限制在怀里。
“你……喝了酒?”闻到他的呼息带着酒香,她不禁凝眉问道,几乎忽略了两人过分亲呢的接触,在今日,是多么的不适宜。
祭先祐撇一下唇角,不是醉态。“和江百川喝了一点,总得祝他新婚愉快,不是吗?”但戏谑的语气却如喝醉的恶棍般。
古怡童圆睁美眸,屏息瞪住他似乎在笑的杰颜,而后剧烈地挣扎起来。“走开!别碰我!”娇声低吼着。她恨他话尾讥讽似的反问,太伤人了,这类语句由他说出,竟莫名的刺痛她。
“别激动。我没伤你的意思。”祭先祐拥紧她,薄唇靠在她嫩白的耳畔,声调转沉转柔。“比起江百川,你更在意我的话,嗯?!我喜欢这一点——”
仿佛被咒语迷惑了心神,一阵僵凝窜遍全身,古怡童呆愣了半晌。
祭先祐看着她,大掌覆上她的芙顿。“怎么了。”不是疑问,这安抚语气,说明他能读懂她。
“你的话——”抓下他的手,古怡童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找回自己的嗓音,并且力持平稳地开口:“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哪一句?”祭先祐泰然自若,不答反问。
他沉定的神情、闲适的意态,逼急了她。“每一句!以前、现在,从你出现在我面前开始,你对我讲的每一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不想再听任何朦胧怪话,你尽可去玩弄每个迷恋你的女人,让她们为你生、为你死,但你休想哄骗我古怡童,我不哙再上当、不会再为任何一个男人而伤害自己……”揪扯着他的衣前襟,今晚她没喝一滴酒,但她竟觉得自己在发酒疯,口不择言,甚至将那段不堪回首的痛苦记忆招出。
祭先祐静默地瞅着情绪喷发、颤抖不已的她,大掌拉下揪住他胸前衣料的女性柔夷,径自脱去她左手的手套,拇指扣在她的纤纤皓腕,若有所思般摩挲着无瑕嫩白的肌肤。
“这里——”久久,他开了口,过于低沉、平稳的语气,几乎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呼息。“曾经因为一个男人,留过一道血口子、狰狞的疤。”拇指依旧抚着她细致平滑的左手腕。
眸光闪了闪,她突然推开他,步伐紊乱地后退,歇斯底里地尖喊。“为什么?为什么你连这件事都知道?是江百川告诉你的吗?他向你炫耀曾有个痴女人,一厢情愿把家族性的‘利益联姻’当成恋爱,苦候他的垂青爱怜,是吗……”被过长的裙摆绊倒,她伏在地上哭了起来,觉得自己赤裸裸的被剖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