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心蕾的心渐渐冰封,体谅有啥用,不过是嘴边同情的言词,她再也不相信!
端著食物进门,满腹牢骚的宝儿正欲出口的刻薄言词,在见到她急遽的清瘦之后,便将所有的话吞入口中。
“郡主,你……还好吗?”她小心翼翼地询问,虽然心中犯著嘀咕,还是不忍见到花样年华的女子落得如此下场。“滚出去!”躲在被窝中,沐心蕾声音沙哑的喝道。
没有见任何人的心情,也没有对旁人诉苦的意愿,她将所有事深埋心底。
“我……只是送东西来,你该……吃饭了。”被那股威严震住,她扁嘴委屈地说。
“拜托,如果你再如此下去,迟早会把自己闷坏的。算宝儿求你,好歹也顾著自己的身子和肚里的小孩。”
虽然鄙视这主子,可看她像变了个人似的,宝儿亦于心不忍,终究心蕾郡主从来都很照顾她。
“你在乎吗?”她冷冷地问。无法相信自己竟受到众人的背叛,渐渐地,她变得多疑且猜忌。
“当然喽,好歹咱们主仆一场,我又不是寡情之人,怎能任你自生自灭。”
“哼,口是心非,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东西搁下就走。”废话不多说,沐心蕾不想再看到她。
“可是……我……”宝儿本想告诉她,前厅恰是时常往来的延平郡主求见,正是个恢复名誉的好机会,然而,满腔的热血在看见她冰冷仇恨的眼神之后,干脆把话全吞到肚子里。“算了,没事,算我多嘴。”
“我还轮不到你同情,识相的话就快点给我滚出去!”沐心蕾从微露的被窝缝隙中回以冰冷的眼神,并同时警戒著,生怕宝儿的身后还隐藏著更大的危机。
“那……我走了,你还是吃点东西,别把自己饿坏了。有事的话叫我一声,我会再来的。”因为极度厌恶郡主的不自爱而招来的天大灾难,所以,打从回来后没给过好脸色,但到底相处多年,如今眼见心蕾郡主似乎已沦为疯女,她也不好受呀!
“放心吧,不用你多事。”
“我只是好意嘛……”
宝儿边走边嘟囔。唉!这也只能怪上苍太狠心,竟让郡主碰到这种事,这下可好,眼看从蒙古回来的郡主大概是疯了,她的一生也将毁了。
下了床,来到桌旁。可一闻到桌上菜肴的味道,她不禁又涌起一股呕吐感,酸水全数自口中溢出。自有了怀敏的骨肉后,渐渐对食物的气味感到恶心,这就是所谓的害喜吧。
明知道自己该吃点东西,腹中的小生命还有待照顾,怎能就此倒下,然而此刻,她却有了想死的念头……不,不行,腹中还有怀敏的骨肉,她不能如此自私。想到这里,她的泪水又不禁汩汩而出,这样痛苦的折磨到底要她承受到何时?
月黑星稀,轻巧地翻上屋顶,脸上蒙著黑布的怀敏,谨慎地踏著脚步,逐一寻找沐心蕾的芳踪。
而经过连续数天的盘查,还是未能找到她的下落,他几乎已经失去耐性。然而为了她,再苦再累也值得,只要能找到她。
突地,他眼神一亮,那个熟稔的人影就是最好的机会!
他的等待总算没有白费,在瞥见沐剑雄小心翼翼怕被人瞧见的身影时,怀敏迅速地紧迫在后。他有信心,这次定能找到沐心蕾。
“听说你最近在绝食,为什么不好好珍惜好不容易捡回来的生命?”听到宝儿提起妹妹的近况,饶是铁做的人儿也无法狠心斩断兄妹之情。于是他特地选在月黑风高的夜里来探望,没想到踏入房内,却发现向来活泼爱笑的人儿,如今已如枯骨般的干瘪。
沐心蕾一看到兄长,只是冷冷地嘲讽著,“什么风把你吹来!若让旁人知晓,可会坏了咱们家清廉的名节呵!”
“该死,蕾儿,你不可以用这种口吻跟我说话。”沐剑雄怒喝道。
“嫌我口气不好?!那你让吴进轩来之前,怎么不先替我想想!”她咆哮回去。
“我……”他懊恼地皱起眉,“这都是为你好,只要进轩不计较,或许你可以……可以……”
“可以什么?让他大发慈悲的收了我?哼!我才不屑回去那个虚伪的环境里。”沐心蕾脸上罩满寒霜,“就算要一辈子老死在这楼阁,也强过任人践踏。”
“都怪那个男人,他不该占了你的便宜之后又弃之不顾,你是宋朝的郡主,怎么可以……”
“别管我好吗?也请你别让人再次伤害我,我的要求不多,只求能安稳地过日子。”
她一脸哀凄,教人不忍。
“你忘了肚子里的那个杂种吗?”沐剑雄的凶光自眼底迸出,“既然你不给吴进轩机会,要不,我请宫人准备药水,一劳永逸地除去。”
“不成!”她急急地护住肚子,“这是一个生命,是我的孩儿,你怎能如此轻易地要我放弃?我做不到!”
“蕾儿,我是为你好!”
“你如果是真心为我好,就不会想杀死我的孩儿。”她频频摇头。“哥哥,当初你为什么要带我回来?如果我还在蒙古,或许现在咱们也不会如此痛苦。”
“蕾儿,你要知道,那是蛮子的杂种,是你失贞的证据,你干啥死心眼地不肯放掉?那个男人根本不爱你!”
“你们为的都只是沐家的名誉,”她眼神茫然地说著,“有谁曾经顾虑过我的感受?谁替我想过那时的苦难有多深?”
沐剑雄心痛地说著,“或许我是错了,但既然已带你回来,不管如何,我都得替宋朝的颜面设想。你是堂堂的宋朝郡主,居然成为蒙古人的妾,我担不起这难堪呀!”
“别再说了!”她用手捂著自己的耳朵,不想再谈下去。
眼看多说无益,沐剑雄心想,或许再过些时日,她的心情平复了,这些话才能入得了她耳中。
“我会再来的。”
她嘤嘤地哭泣著,将委屈诉诸于眼泪,感叹没有人能体会她内心的苦。
“你不适合哭泣,你该欢笑的!”
“谁?”无力地靠在床头的沐心蕾闻言,心一紧,戒备的神情又出现,“别躲著,是男子汉的话,就光明正大的出现。”
“是我,一个属于夜的男人,一个老是在黑夜中与你相见的男人。”怀敏自隐身的暗处走出,在烛光的照映下,整个人无所遁形。
而她却害怕得闭起双眼,告诉自己这只是太过思念所造成的幻影,是夜风吹过的声响,不可能是真的!
“我来了。”他的话语像春风般,柔柔地吹拂著她已然冰封的心,“为了你,我再次踏上这条不归路。”
怀著戒慎恐惧的心情,沐心蕾睁开双眼,在确定那熟悉的身影真是怀敏后,她不禁惊呼一声,随即整个人投入他宽广的怀中啜泣了起来,尽情发泄长久以来的委屈。
“为什么还要来?”
“只为了你。”
“都是你的错,害我落得今日这般田地!”
说完,她忽地一张口,发狠地咬住他的肩头良久,留下深刻的啮痕。
他微微吃痛,却只是将她拥得更紧,静静地等她将情绪发泄完。
不久,她松了口,一脸不忍的望著他,眼角仍闪著泪光。
他凝望著她憔悴的脸庞,自责地说:“都是我不好,让你受苦了。”
怀敏轻轻扶著她坐上床沿,让她靠在他身上。而心蕾则以双手牢牢地环住他的腰,将面颊贴在他的心口上,听著规律的跳动声,证明他真实的存在。
满足地叹口气,她腾出一手,掀开他肩上的衣裳,来回抚娑那新生的红痕——一排整齐的贝齿印,半带怜惜的轻语,“疼吗?”
“跟你忍受的苦比起来,不疼!”
她枕在他平坦的肩窝上,喟然叹口气,“你总是教人难以捉摸,如谜似雾,明明近在咫尺,却像远在天边般疏离,让我的心惶惶不安,无所适从呵!”
“以后我将和你纠缠一辈子。”他轻轻地啃咬她小巧的耳垂,激发她的热情与回忆,继而将热气喷在她细白的肤上,带著些许挑逗意味。“有一辈子的时间教你认清我,好的、坏的都无从掩饰,你说好不好?”
沐心蕾点点头,菱唇随即被吞入他的大口中,怀敏技巧纯熟地品尝著她的香甜,恣意地长驱直入,汲取丁香小舌的芳馨。
此时,喜悦在她的四肢百骸中展露无遗,原本灰暗的心灵,如今终于又有了色彩,她让自己随他徜徉在甜蜜的世界中……片刻之后,沐心蕾伏在他的身上轻轻地喘息,他那股熟悉的气息安抚了自己,让所有的空虚都消失无踪。已不知有多久,她不曾觉得自己如此真实的活著。
“为什么?”明知道再多的铜墙铁壁,再强的侍卫守护,依然无力阻止他的来去自如,她还是忍不住要问。
即使私心里曾经盼望过他的出现,但真正见到他时,沐心蕾还是无法相信美梦会成真实,于是,她惶惶不安的问出心头的疑惑。
“你不希望见到我?”他挑起剑眉,将问题丢还给她。
“不——是的,你不该出现的,这样太冒险了。”沐心蕾心头纷乱不已,对于他的出现感到忧喜参半。
“你关心我一如我关心你呵!”
“对于一个被抛弃的女人,这话听起来有些荒谬及可笑。当初是你让我坠入痛苦的深渊中,现在却说关心我。”她无奈地一笑。
“我放不下你……跟我走,让我有补偿的机会,我们可以重新来过,可以过著幸福快乐的日子。”他诚恳地提出要求。
笑容僵在当场,沐心蕾迟疑了。她的确很想与他共度一生,可要她活在另一个女人的魂魄阴影下,她真的能克服吗?
“你已经忘掉云儿,愿意娶我为妻了吗?”
“云儿对我意义重大,今生今世都将烙印在我的脑海中。除了名分之外,我什么都愿意给!”对于此,他的态度始终强势,眼中闪烁著两簇火光。
她失望的低下头,并不感到意外。“既然如此,我的答案还是不可能。”她摇摇头,“再说,我只能待在这里,哪里都不能去。”
“你该死的在担心什么?”怀敏一脸不悦,“我说过绝不会弃你于不顾!天底下再也没有别的女人能吸引我的注意,这些难道还不够吗?”
她怎么可能会在这种安排中获得快乐与平静?成为他的宠妾之后,却失去自我。
不,这样结束就好!上天已听到她的祈求,让他出现在自己面前,她不该再有所多求。
“如同你的拒绝般,我就是不能跟你走。”她哀伤的一笑,“和活人竞争容易,和死人竞争却很困难。怀敏,在你的心中永远爱著一个不存在的魂魄时,咱们就没有将来。”
“你要我忘记云儿?”
“不,我要你牢牢地记住她,一如记住我。”
“该死……”
此时,鸡啼声忽地响起,沐心蕾焦急地推推他,“你该走了,天亮之后会有人进来,要是发现你,会引起骚动的。”
“我不会放弃的。”戴上蒙面的黑布,他趁著天色未明离去,临行前再次许诺,“心蕾,我明天会再来,希望你经过思考之后,能给咱们的未来一个机会。”
沐心蕾不以为怀敏会再来。
毕竟她已直截了当地拒绝他的要求,他临去前的话语不过是种安慰,而就算他是存心欺骗,也是为了让自己宽心。这样的温柔已是太足够了,她夫复何求?
所以第二天夜里,当沐心蕾见到吴进轩闯入之际,她心头的惊惶已不复存在。
“你居然又来了。”
“哼,上次你敢伤害我,这次我绝不会放过你!”带著凶恶的目光,吴进轩大吼,并飞快地扳住她的双手扣到身后。“我倒要看看,这次你还能拿我怎么样!”
“你以为我会怕吗?”她冷冷地应著,“光会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真是笑话了。”
“我不会因为你短短的几句话就放弃。”欺近她的脸,他淫笑著,“好个粉雕玉琢的郡主,今天我会让你知道,真正的男子气概是什么,让你从此以后乖乖地臣服在我的脚下。”
“小心点,要是你敢轻举妄动,有人饶不了你的。”
闻言,吴进轩吞吞口水,生怕有人埋伏在屋里,“贱人,你居然敢窝藏男人在房里?到底是谁,快说!”
她发出银铃般的轻笑,“谁都可以,只要不是伪君子。”
“你——好大的胆子,看是给脸不要脸了!”他扬起手,作势要用力打下。
沐心蕾轻轻闭上眼睛,准备承受即将到来的疼痛。
然而,她等了好久却始终没有等到,忍不住睁开双眼,却见怀敏捉住吴进轩高举的手,以极度愤怒的神情望著他。
“你居然敢对女人动手!”
“我……我当然敢,她是我的女人,不需要旁人多管闲事。”吴进轩惧于这个陌生男人的气焰,声量由原本的大吼逐渐减弱。“你……你小心点,否则我……不会客气的。”
“你的女人?”怀敏挑起剑眉,“好大的狗胆,居然敢在我的面前胡来,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谁?”吴进轩仔细地看著他,那双深邃的双眼不似宋朝人,倒像是外来民族……他倒抽口气,难道他是……“你是蛮子!”来不及捂住自己的口,他发觉自己已将话说出。
“没错。”怀敏不以为意地承认,“我就是她的丈夫。你竟敢调戏我的女人,今天我非要你好看不可!”
“她……她不过是个人尽可夫的女人……你何必……放在心上!”吴进轩顿时气焰全消,讨好地涎著笑脸,“壮士莫生气,像这种女人,要几个有几个,只要我一声召唤即可,何必坏了咱们的感情。”
“哼,庸脂俗粉怎能与其相比,她是与众不同的!”说完,他用力地扭转著吴进轩的手,直到他哀号连连。
“我……下次不敢了。”
“还有下次?今天我就要你吃不完兜著走!”
“别……”在怀敏的威吓之下,色胆包天的吴进轩也无力对抗,不到一会儿工夫,便已经昏倒了。
沐心蕾看著倒在地上的吴进轩,忍不住叹口气,“好了,待会儿会有侍卫前来,你快离开吧!”
干脆地坐下来,怀敏神色坚定。“我不走,除非你愿意跟著我。”
“不可能的,你要我说几次呢?”她著急地频频望著门口,希望他能尽快离开,否则让人撞见了,后果不堪设想。
“你怎能待在此地?”他毫无所动,“像他这样的男人多得很,人人都想沾染你,我不放心让你继续待下来。”
“败德坏俗本来就不对,你何必逼我!”她低吼道,“回去当你的妾又如何?还不是得眼睁睁地看著你娶妻生子。怀敏,你别让我难受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