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恩爱时万般美好,一翻脸视同灶下炭不值钱,相公何其忍心奴家夜夜独守空床?」她赶紧沾了两滴口水挂在眼眶下。
该死的阴阳,卜什麽烂卦!「你够了没?丢人现眼不急於一时。」
因为玉浮尘的卦文,此刻他的心情不可能完全平静,或多或少的受了影响,无法无动於衷的漠视她的一举一动,无形中更牵动了他陌生的感受——想掐死她。
她根本把他当成圣人考验,装疯卖傻的本事一流,软嗲的哝音诉说怨妇的心声,人心要是不被煽动才有鬼,她表现得活脱脱的就像怨妇。
「这位爷儿干麽欺负女人家,小嫂子丽质天生、娇美婉约,你若嫌她不如新人讨喜,何不让贤?在下必再三疼惜。」书生模样的男子打躬作揖道。
是嘛、是嘛!多些人来一起玩才有意思。「公子,你别说了,我家相公脾气不好。」
「小娘子勿惊,且待哥哥为你讨个公道。」多标致的小女子,西湖的美不及她一半娇俏。
哥哥?!他好大的胆子。玄漠的眼底闪过森冷寒意,没人可以当他的面调戏他卦文中的女人。
「不好啦!公子,我相公他武艺过人,打起人来很疼的。」曲喵喵左手有意地一抚右手,眼神一缩的像个小媳妇。
「什麽,他还打你,简直是猪狗化身。」书生露出心疼的表情欲上前一探。
她作势一跌地跌入「相公」怀抱。「哎呀!相公别再打我了,我没有和他勾三搭四,你千万要相信我。」
「你……」太会作戏了。
这会儿他已沦落成人人喊打的禽兽畜生,来不及辩解便定了罪。
「我真的不能再小产,大夫说这一胎再被你打掉就很难再受孕,我那六个未出世的可怜孩儿……」她哭得好不伤心,双肩一上一下的抽动。
她在笑,他很清楚。「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我?」
「相公……」
玄漠火大的抓住她肩头一吼,「我不是。」
「你……你又不要我了……呜!我好命苦,嫁了个性好渔色的丈夫……呜……我活著还有什麽用……孩子,娘来陪你了。」
手一伸,她抽出他腰际的软剑,泛著寒光的剑身搁在脖子上,一副哀莫大於心死的表情,欲自裁以求解脱。
「等等,你到底想玩什麽把戏?」她真的疯了,连命都拿来玩。
不是他太紧张,是他太了解玄阴剑的锋利,轻轻一抹,神仙也难救无命之人。
「相公,你要不要认奴家为你唯一妻室?」一双泪眼中闪著得意。
无比的挣扎,他觉得自己也快要不正常了。「缠上我有什麽好处?」
「好玩喏!」她大言不传地用无声唇语告知。
「好玩?!」他一定要掐死她,一个大祸害。「如果我不认呢?」
「那等著帮我收尸好了,永别了,相公。」手臂一举高,粉颈与剑近在寸间。
「哗!」
一阵惊恐声迭起,剑上已沾了血,一滴一滴的掉落地上,蔚成鲜红血洼,好不惊心。
不过呢,围观的男人倒是松了一口气,幸好流的不是佳人的血。那个忘恩负义、薄情寡爱的男人死有余辜,谁叫他不懂珍惜娇妻的美好。
「你敢伤我?!」不该心存妇人之仁地想救她,看她坚决的眼神真以为她一心求死。
没想到……
一脸不知发生何事的曲喵喵眨眨无辜眼眸。「相公,你受伤了。」
「是呀!拜你所赐。」玄漠发狠夺回软剑,无视臂上血流沁沁的伤口。
「相公的剑好神奇哦!知道我是你娘子不好意思伤我。」哼!谁叫你那麽坏心不陪我玩。
她还手下留情了几分,心窝离左臂真的不远,要失手很难。
「你我心知肚明,少装天真。」一股气驱使他转身离开。
想走?!
没那麽容易,我曲喵喵瞧上的男人哪走得掉。「相公,你东西掉了。」
「嗄?!」他回头一看。
软不溜丢的粉唇在众目睽睽下印上他的嘴,这下他可赖不掉了吧!看你能走到哪里去。
猫儿是游戏的好手,只要她说开始,没人能随便叫结束,而她的兴致正浓呢,哪舍得轻易放手,他没有选择的馀地。
她是需要被宠爱的,如同一只永远也学不会温顺的猫儿得好好呵护。
第三章
「相公,喝茶吗?」
「哼!」
「相公,你饿不饿?」
「哼!」
「相公,捏背好吗?」
「哼!」
「相公,我帮你扇风。」
「哼!」
还哼,看我怎麽整你。
「相公,要不要和我一同共浴?」
「哼……」玄漠哼了一半忽地呛了一下,「你……你还有没有羞耻心?」
「羞耻心一斤多少?在哪儿卖?奴家去为你买来。」跟她谈羞耻心岂不好笑。
茶他不喝她喝得可起劲,一盘盘点心瓜果全入了她的胃,捏背呀!没问题,她买了两个丫鬟捶捏著发酸颈背,两名小厮在一旁扇著风。
从来她就是个善待自己的人,绝不让自已受一点委屈,有好吃的、好喝的绝不错过,说起玩她是跑第一,不许人掠美。
是他不屑哦!不是她不肯善尽妻子的责任,再说好茶不趁热喝会失味,配著茶点刚刚好滑口,服侍的丫鬟天生命贱,她享受享受不为过吧,人生当及时行乐。
春风不解情,她又何须费事多献殷勤。
反正他是逃不掉了,何必忧心到手的鸭子飞了,她最讨厌费心思想新玩法,那会叫她疲倦地镇日无神,只想和周夫子下盘棋。
人要有自知之明,若无自知之明就教会他,曲喵喵三个字代表不可抗拒。
「相公,你还要气多久?气坏了身子人家可是会心疼的。」哈!好累呀!真想睡觉。
脸色全黑的玄汉冷冷一瞟,「你还有脸开口,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事?」
「相公,人家记性不好,劳你提醒一下。」媚眼儿一抛,她顺手拎了蜜梅往口里扔。
他恨不得忘个精光,哪肯一再重温那如恶梦般的一幕。「你让你、我丢尽了脸。」
「唉!真不晓得你在气什麽,吃亏的是我又不是你,何必恼怒到现在还消不了气。」她都释怀了。
「女人的贞操重过於生命,岂可视同儿戏。」他还是气得想掐死她。
「人若活不下去还要贞操何用,不过虚名而已。」她咯咯的笑了起来,满是讽木不。
「这是礼教赋予女人的使命,你只能遵从。」她的口气让他大为不快。
曲喵喵将梅核准确无比的吐到他脸上。「礼教谁定的,不就是你们男人吗?怎麽没见男人也必须守贞这一条,难不成男人都是无情无义的畜生,只许自己纵欲享乐的自私鬼。」
「这……」
「什麽七出的休妻条件,无子能怪得了女人吗?说不定是男人自己不能生;淫乱亦是过?女人也是人呀!也有七情六欲得排解,怎麽就活该被男人当成泄欲、生孩子的工具,那你们干麽还得唤女人一声娘,何不直接叫老太婆……」
哪个女人不多嘴,三姑六婆怎麽没人去骂她们多口舌;看著丈夫纳妾娶小谁有度量不妒恨,除非她是死人;盗窃之事归官府管,休妻尚有理。
「……说到恶疾才可笑,夫妻本该同甘共苦、相互扶持,妻子染上恶疾就可以休离,那麽反过来丈夫染上恶疾是否可弃养?毕竟女人家是弱者,养不起终日卧床又死不去的无用丈夫。」
「你……你简直是强词夺理。」玄漠他的口气强硬不起来,「七出」确实是对妇人不公。
可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治家法典,他无能为力改变,没人会质疑古人的智慧之萃,只有她。
「相公,你不生气了?」脸色好多了,不像刚才黑成乌石。
怔了一下,他发觉上了她的当。「你故意东扯西扯扯上一堆无关紧要的事,你想我是善忘的人吗?」
「喔!被你识破了。」她伸伸小粉舌一舔唇边的蜜汁,毫无愧疚之意。
要命,她绝对是存心的。「不要诱惑我,惹火我的下场你承受不起。」
「师父说我从小爱玩火,我能怎麽办呢?大不了失身给你。」她已经有所觉悟了。
唉!为何你不发一次火让我瞧瞧鲜呢!我腻了老看别人抱头鼠窜的惊慌样,偶尔也换别人来放放火才有趣。
「姑娘家不应该说这种话,你不想找个好夫家吗?」真该有人教教她何谓洁身自好。
「我找了呀!」他不见她正准备以身相许吗?
他该觉得高兴才对,为什麽情绪忽然低落?「是谁?」
「你喏!相公,人家的眼光好不好?」瞧他都吓呆了,肯定是太高兴了。
「我?!」他露出荒唐的表情。
「奴家可是欣喜若狂地巴上个好夫君,你不能拒绝哦!」也不容许他拒绝。
天意难违。
「我尚无成亲的意愿,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她的欣喜若狂造就他的幽黯灰晦。
「哎呀!别姑娘、姑娘的叫,我是玉猫儿曲喵喵,你呢?」姑娘听起来怪刺耳的。
「你姓玉?」他眼神古怪的一睨。
「我姓曲,你可以唤我一声喵喵,玉猫儿是我在江湖走动的小名号,不怎麽响亮只是凑合著用。」她还满谦虚的道。
其实在江湖上她比鬼见愁还让人恐惧,一听见她的名讳大家赶紧脚底抹油先溜为快,以免和她碰上面。
精於易容、使毒,功夫也还算不错,至少没打输过,而爱玩的性子简直到了成妖成魔的地步,玩到人人见「猫」变色,恨不得爹娘多生一双翅膀好逃生。
道上的人都唤她「小磨女」,并非鬼字魔哦,而是她实在是刁钻又美得让人生不了气,只得任由她磨呀磨,把人磨得不见棱角才甘愿放手。
由於她不常在江湖上走动,武林人士都不敢将她的名字挂在嘴上以免招来祸事,以至於玉浮尘未收集到她的资料,列入武林谱里。
「你有没有认识姓玉的人家?」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她的气场与某人十分相似。
她阴阴的一笑,「没空认识。」
她当那人死了。
「没空认识是什麽意思?」似乎有个影儿呼之欲出。
表情一变,曲喵喵摇手一挥让伺候的人下去,笑中带蜜的起身坐到他的大腿上。「相公,你的名字呢?」
「下去。」这女人的大胆已到无法无天的境地。
「名字。相公,我总不能自称是无名氏之妻。」无夫人?多怪呀!
「玄漠。你可以不要贴在我身上吗?」而且抵在他最脆弱的部位。
她一笑地朝他耳朵吹气,「漠哥哥,别当我是食人猫,你在磨牙呐!!」
「我在考虑要不要掐死你。」她让人生气,而且……不安份的小手正抚摸著他的胸膛。
「你舍不得的,没人横得了心伤害我,你也一样。」曲喵喵轻偎著他,爱探索的小手数著他新长的青髭。
他真恨自己被她说中,她的表里不一叫人有深深的无力感。「你在干什麽?」
「相公,你感觉不到人家在取悦你吗?」轻抚慢蹭,一点一点的挑情。
「曲姑娘,你逾矩了。」她到底从哪里学来这折磨男人的手段?
她佯装不高兴的咬咬他耳朵,看他全身忽起战栗。「喵喵,人家喜欢你叫我喵喵嘛!」
嗲声一起,她的声音更具有勾魂魅力,令人神魂痴迷,浑然忘我。
「喵喵,你上哪里学的伺候男人的本事?」他的意志力越来越薄弱,几乎要克制不住想要她的欲望。
「青楼呀!」她说得轻描淡写,好像回答的是小茶楼单纯的地方。
「什麽?!」他整个人突地清醒的站了起来,似有人朝他後脑狠敲了一棒。
「哎呀!!你差点摔著人家……」吓!他眼睛瞪那麽大干什麽?
「你去青楼?!」他不可能看走眼,她身上明明没有风尘味。
「相公,你嫌奴家学艺不精呀!我再去学习好了。」燕嬷嬷的胭脂坊不知还在不在?
她实在很讨厌那几个名胜,没姿色却独具特色,烦都烦死人了。
「你敢再去试试,我会先打断你的腿。」居然任性到自在出入妓院。
曲喵喵在心里笑开了,「漠哥哥,莫非你认了我这个『不安於室』的娘子?」
以他死不认帐的态度看来,似乎管过了界。
「我……」他压下心口浮动的巨石问:「你到青楼为了何事?」
「我以为你会问我在青楼待了几年呢!」他不一样,果然是她挑中的男人。
「是不是烟花女子由眼睛看得出来,你有一双太纯净的眼。」玄漠的耳根子微发著烫,避开扰乱他心绪的明媚水眸。
「漠哥哥,你喜欢上我了。」好现象,她可不想一头热。
「别……别岔开话题,你去烟柳之地做什麽?」他稳下紊乱的心情,迎向她含笑的眸子。
她是个容易得寸进尺的小阴谋家,必须时时刻刻提防。
他真有趣,故作沉稳。「如我先前所言,是去学习顺便观摩。」
「观摩?!」玄漠无法不扬高音调,她的行为太惊世骇俗了,非一般女子所为。
他敢用玉阴阳的人头打赌,她上妓院的用意绝不单纯。
「小心咬断了牙,有个无齿(耻)相公很丢脸呐!」怕怕,要打雷也不先通知一声,害她心口猛跳了一下。
「说说你『观摩』的用意。」玄漠很不想承认他的情绪的确被她牵著走。
她非常善於谋略,搞昏他、迷昏他、烦死他,无所不用其极的让他丧失应有的判断。
「相公,说起这件事你一定跟我一样愤慨,我为了她们上妓院去观摩人家办那档事,她们居然说我有逼良为娼之嫌,推人入火坑……」
「等等,她们是谁?」至於观摩细节不用详细描述,他很清楚过程。
「还不是我底下的姑娘们,个个貌美如花,年轻有本钱,而为免人老珠黄我替她们找了个包赚钱的行业……」
不多不少,刚好二十三位,有甜美、娇俏、爱笑的啦,冷若冰霜、艳如桃李、清灵如水的也大有人在,若肯下海捞一笔,肯定人人後半生生活无虞。
谁说女人得仰赖丈夫鼻息过一生,有「一技在身」胜过家财万贯,她又不会害她们,个个竟矜持得像黄花大闺女,虽然她们是。
但是家道中落了嘛!大家为了挣一口饭吃勉强牺牲一点,至少可以振兴家业,做个三、五年,再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好过看人脸色还得遭调戏、玩弄。
同样是赚钱,一个任人摸免费的还得陪笑脸不可生气,一个随人揉有大笔银子进帐,不高兴时还能摆摆谱说不接客,换人来送金送银好生呵护著。
「你说嘛!卖茶和卖笑有什麽两样,同样是应付客人,可收入却是天壤之别,我这麽为她们著想,她们竟然叫我老鸨!」
很想笑的玄漠仍是一脸淡漠,可想而知她的「用意」绝非寻常人可以理解,太过骇人听闻了,她根本是以好玩的心态去推断别人的感受,以为人家和她一样都觉得当妓女好过倒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