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应算是富家千金吧,然身处外表华丽的男男女女之间,一种格格不入的冲击却烙上她心头。
彷如闯进了狮群的小羊,众人递来好奇的眼神犀冷的包围了她。
她无法融人他们之间,因她既不懂商场竞争,乜不擅长时尚话题,和他们相较,她觉得自己好无趣……会是因为如此,豫让才不爱回家吗?
她开始有着莫名的不安。
垂着头颅,她步履匆促旦紊乱地离开人潮,逃至花园的一个小角落。
没了紧迫盯人的注视,空气再度回到胸腔,她的呼息渐趋平缓。
霍地,一抹扑鼻的浓郁香气窜人鼻端,人工香料的气味刺激得她猛打喷嚏。
“哈啾!”
“你是豫让的妻子吗?”
一道女音自身后跟着浓香一起传来,莳萝捂着口鼻旋身,望着眼前陌生的美丽女郎。
“我是……”忙自皮包中取出手帕,不好意思的说:“对不起,我的鼻子不太舒服。”
“听说你的身体状况不太好?”女郎说话的口吻不是关怀的探问,反倒带点幸灾乐祸。
“嗯,我有先天性心脏病和轻微气喘。”任谁都看得出来她的健康状况,莳萝不想隐瞒,倘若不幸遭人揭穿只会教自己更尴尬,而且这些早该不是秘密了吧。
她和豫让结婚那天,晚报披露了他俩的档案,内容包括所有的一切。在忧心豫让自尊受损的同时,她的心里更抱歉令他蒙羞,娶了一个药罐子,他是否会成为别人嘲弄的笑柄?
“我们认识吗?你是……大哥的朋友?”客气的询问,不希望无知的自己丢了百里集团及父亲的脸。
“我啊,”女郎巧笑倩兮,故作神秘一会儿,“我是豫让的老朋友,你叫我倩倩就可以了。”
她和豫让曾经好过一阵子,对于他出手的大方与慷慨,让她直至今日仍是念念不忘。
碍于身世背景,她从未有过飞上枝头的妄想,不过她有颗坏心肠,喜欢破坏所有的美好与幸福。
“你好。”莳萝回以一朵笑花,“对不起,我没听他提起过。”说着客套的场面话,心下的悲酸无人能解。
关于豫让,个性也好。交友情形也罢,她的了解几乎是零。
“以你的身体状况,应该不能做太激烈的运动吧?”意有所指地睨视着她的反应。
“嗯……”莳萝没有听出暗喻,仍傻傻的点头。
陡地,女郎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别具深意的笑意背后藏着一把锐利的刀,准备伤她于无形,“所以你和豫让没有性爱?”
莳萝毫无警觉,胸口倏地传来一阵钻心的痛楚,“呃……”不知如何启口豫让没碰过她的事实。
事实多伤人……原来,这些日子所感受到的痛苦不是最深的,真正的痛苦一旦经由他人揭发,那股疼痛几欲扼杀她的生命力。
女郎摇头叹气,好同情地瞅着她,。唉,这样怎么抓住男人的心呢?”佯装很好心的劝导,真实目的只有自己明了。
一个不知变通的痴情傻丫头罢了,豫让怎可能喜欢她?
纳闷的是,全台名列前茅的黄金单身汉之一的他,究竟为了什么迎娶白家体弱多病的娇娇女?
莳萝试着想对她露出不要紧的微笑,不愿暴露太多自己的悲伤,然哀恸如泉涌,硬是激出强忍多时的泪水。
能不能别再提醒她的没用了?她好挫折,屡次尝试着关心接近豫让,却一再换来冷嘲热讽,若非那股意志支撑着,她或许就要放弃了。
“咦,豫让怎么没陪着你呢?”矫情地左顾右盼,再下一帖重药,存心等着看她伤痕累累。
谁说富家女才有幸福的权利?她生来贫贱命,却将一位富家千金玩弄手掌间,不亦乐乎。
“他忙着交际问候,我一个人没关系……”
“哎呀,男人就是少根筋,他肯定不晓得你对这种陌生的场合心存畏惧吧?”眨眨眼,再来一记落井下石。
“我可以适应的,谢谢你的关心。”
戏演完了,女郎好半晌没再开口,双手环胸,鄙视的眸子斜睇着她。
好个逆来顺受的女人,人家都摆明瞧不起了,她居然气也不气,换成其他女人,老早弹跳而起胡闹撒泼,甚至祭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老掉牙戏码来抗议丈夫的冷落。
不玩了,无趣死了!
施施然的冷哼一声,女郎啐道:“这么闷的女人,真是可怜了豫让!”
说罢,长发—甩,扭腰摆臀,踩着胜利的步伐离开。
莳萝始终没有抬头,眼泪直直坠下,掉落铺满人工草皮的地面,无声无息。
耳朵听不见四周的敷衍奉承与轻浮谈笑,唯一的声音是自己一再受伤的心碎。
她知道娶自己是他委屈了,她也想同情他,可她放不了手啊……她不想离开他,不希望和他切断现下的联系,即便这层关系看来若有似无……
怎么办,现实一直逼迫她退出,好多人都在等她放弃,她好彷徨,不明白坚持到底何时成了一种错?
悄然无声,豫让朝她走来,“你怎么在这里?”
头顶传来熟悉的男性嗓音,莳萝忙着偷偷拭去泪水。见她落泪,他肯定又要生气……
“我不是叫你不要乱跑吗?”斥责她的不听话,豫让理直气壮的态度,自己听了都反感。
世上恐怕找不到第二个比他恶劣的男人,明明看见了楚情倩讪笑讥嘲的嘴脸,却没有出面为她解围。
他能够想像楚倩倩可能说出怎样鄙夷的嘲讽,岂料她竟没有大哭大闹,眸心不见激起一分愤怒的火光,如果不是太过自信她的感情,她的反应容易教人误解已经无所谓,因为死了心。
玻璃屋里长大的娃娃,该是承受不起楚倩倩这等恶女的言语刺激,然她表现得甚为坚强,令他错愕。
“对不起……里面的空气不太好,我出来透透气……”
长年封闭家中的她和热衷交际的所有人格格不入,他们讨论的话题不是门外汉的她所能插嘴。
而人群之中鹤立鸡群的豫让,更是彻底忽略了她;至于是否故意,她不想深究,更是害怕听到真正的解答。
或许他会怨她的随行,这样一个跟不上他脚步的女人,恐是丢尽他的面子了吧?
“你的气喘又犯了?”豫让戒慎地打量她,直挺的站姿仿佛已做好随时带她离开的心理准备。
他很清楚她手中提的小皮包里并没有吸人器,她的气喘用药两天前就没了,但她迟迟没有要求他带她去看医生,无关紧要般,丝毫不在意自己的病情……如期五谓的态度令他怒不可遏。
他想惩罚她,教她尝尝发病的痛苦,所以索性也不提起。然此刻他却感觉此番行径惩罚的人是他,不是她。
看多了她的痛苦,不想再添一桩,她的泪水一旦溃堤就要将他淹没。
莳萝抬头看他良久,无法明辨他的语气与表情,凄然的垂苜,嗫嚅说道:“没有……”
那是嫌恶吗?或者是她多心了?总之,不会是关心。
前阵子牙疼时候他的温柔,仿佛已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她快忘了,甚至怀疑那是自己太过爱他所作的一场美梦……
“我好多了,我们可以进去了。”仰头对他粲然一笑,强行抑下心底的哀痛,假装没有受到打击与伤害,将自己的喜恶深深地藏起。
楚倩倩的那段话在她心上投下一道晦暗的阴影,原本已是摇晃欲灭的幸福火光,瞬间失去了指引的光亮。
她的眼睛,看不到未来的幸福……
“你不是说谎的料。”豫让正色睐着她,眼神对上眼神,不准她逃避。
贝齿深陷下唇,莳萝不再辩驳,无关心虚,只因太清楚他强势的个性,当他认定有错,任她如何解释都没用。
豫让神色冷凝,让人看不出、猜不透的心绪此刻错综复杂,怒火揉人更多的无奈里,被中和了热度。
那双说谎的眼睛,一再将他的心揪紧!
“别再让我发现你说谎!”
丢下警告,他跨步离开。
“豫大哥……”莳萝立刻惊觉不对,你去哪?”他前往的方向不是宴会大厅,而是停车场。
“回家!”
“你不进去了吗?”很自然地跟着他,即使她满心纳闷。
走没几步,莳萝难受地停了下来,身体提出的抗议力道加大,她的呼吸愈来愈乱了,喘气开始痛苦……
试着蹲下平缓突发状况,几乎是同时,豫让急切的旋身,朝她快步走来。
“还进去吗?如果再进去耗时间,待会儿你就得坐救护车离开了!”搀起过分轻盈的身躯,他低声咒骂。
“再逞强啊!你不是好端端的吗?”如果真能狠下心,他该用力摇晃她的双肩让她清醒。
“我不是逞强……。泪眼迷蒙,莳萝窝在他的胸前,贪婪地感受他的体温,呜咽的解释,“我只是不希望拖累了你……”
怎么也没想过,他的温柔必须拿自己脆弱的样子去换取……怎会那么讽刺?她努力调养身子是为和他一起,但他同情的却是不舒服的她……
一开始她就错想他了吗?那么现在改变来不来得及?
为了爱他,几年来她不允许自己染上其他病痛,现下却是恨不得全身都是病……她好渴望他的怀抱,好喜欢担心自己的他,哪怕仅是一个扶助的动作,也足以教她欣喜欲狂。
闻言,豫让霍地伸回臂膀,宛如她是麻烦的烫手山芋,退避三步之遥。
沉溺美好,莳萝没有防备,突然失去支撑让她一时找不着重心,险些摔跌。
“真不想拖累我,就答应签下离婚协议书吧厂陡然之间,他惊察自己的妇人之仁又冒出头了。
该死!为何他就是狠不下心对她?
莳萝一动也不动,茫然的眸子不知望着哪儿,没有焦距,明明僵立的身子,看来却脆弱得不堪一击,仿佛一根指头便能将她扳倒。
“我很乐意成全你对我好的心愿。”
“不……”她喃喃念着,思绪教他的狠心轰炸成千万碎片。“我做不到……”
好笃定的语气呵,已是铁了心的决定吗?半个月来,他第二次向她提起离婚的要求了,她是个失败的女人吗?
“没本事做到,就少说那些讨好我的话!”摆起冷酷,放下心里对她现下状况的牵挂,豫让迳自走在前头,将她抛在身后。
至今她享受了多少的呵护,他很清楚,这样的女孩容易激起男人的保护欲,而她似乎也习惯由别人来照顾,可惜,他不是怜花惜玉的男人。
同他在一起,只会加速她的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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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婚姻,只要还有一人努力,那么感情就不至于褪色得太快,缘分不会消灭得太早。
莳萝还在努力,她一直在努力,她拼命努力想要争得豫让几个眼波的流转,想要维持夫妻关系。
楚倩倩的嘲讽在她的耳边回绕不去,时刻提醒她与豫让之间的疏远;他们的距离,表面看来仅是咫尺,实际却是一道跨不过的鸿沟。
她在这边好想靠近,长于胆惧,无法成行;他在另一边不断后退,因为不,所以转身……
他们之间,于是愈来愈远……远得教她几乎忘记他的长相、他的声音……
脑海里渐渐模糊的他,令她惊慌,她知道再也不能坐视距离再拉长了。
他们都说她生性胆小,然而为了真爱,她会勇敢,她必须不顾一切。
所以,今晚她要挑逗他。
想到自己的意图,莳萝不由自主轻颤了下,面色有些泛红。原来就算全身灌满了勇气,有了信心的加持,她毕竟还是青涩的白莳萝,挑逗男人对不解男女亲密的她而言太困难。
她蜷曲身子侧躺在进口麂皮沙发上,眼睛直直望着天花板,上头垂吊着的纯手工欧式水晶玻璃灯饰,经灯光折射,化为七彩绚烂的光束映照整个客厅。
阳台小花园的芳香,幽幽地飘浮于空气中,袅袅蔓延到客厅。
花朵的香气薰入神志昏沉,为了清醒等他归来,努力喝下的几杯咖啡,似乎没有发挥任何提神的效果。
好困也好累,打定主动诱惑的主意之后,她一直处于神经紧绷的状态之下,没能好好放松的喘气。
不知道豫让几点会回来,通常她都早睡,掌握不了他进门的正确时间。
望着折射于墙壁的光影,睡意袭来,微微阖上双眼的同时,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小寐一下而已,她不会让自己睡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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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与厨房交接的黑暗角落,只见红星火点窜冒出袅袅烟丝。
豫让背倚着墙,口中送出一团又一团的白雾,惶乱的动作、微颤的指尖隐约泄露了波涛心绪。
在莳萝面前他总尽量避免抽烟,除了顾虑她的身体健康外,更不想让她看见陌生阴暗的自己。
可是方才见着的一幕,教他热血沸腾,非要借助尼古丁的独有气味来缓和过度狂乱的心跳。
他的妻子,有名无实的小妻子,此刻玉体横陈地躺在沙发上睡觉,她的表情安宁,唯独眉心姒乎锁了千千结,舒展不开。
不曾见她穿着凉快,体性阴寒的她就连大热天睡觉也穿着质薄的长衣长裤,但今晚的她一反常态,薄如蝉翼的性感蕾丝睡衣勾勒出青春性感的年轻曲线,热红了他的眼。
没人能够告诉他究竟怎么回事,事实上,今晚的一切诡异到了极点。
婚后,因为体质的关系,她熬不了夜,他返家的时间,她往往睡熟了,他的所有行为举止可以肆无忌惮,例如静看她的睡相,或以眼神简单浏览房子一圈,检查是否有哪儿改变了,借以了解她一整天做了哪些事情。
因为习惯了,导致今晚她的脱序演出教他一时乱了方寸。
大概事出突然,惊愕之下他仅是快速瞥了一眼那副年轻的胴体,然而那一眼却自动延伸无边的禁忌想像,令他备觉自己龌龊。
婚后的头一遭,他起了侵占她的念头。
沙发处传来一阵轻咳,“豫大哥?是你回来了吗?”莳萝轻掩鼻子坐了起来,视线搜寻他的身影。
听闻她不舒服的咳嗽,豫让立刻捻熄香烟,走向客厅开了空调。
他们果然不适合在一起。心一烦闷他就想抽烟,而烟味一旦进入她的鼻腔,她的呼吸道便要抗议,他不可能为了她戒烟,倘若她想活长一些,该是痛定思痛地离开他。
他们之间明明有着一串的问题,证明了他们的不合适,他不懂为何她宁愿守着痛苦也不肯死心。
“卧室舒服的大床你不睡,干嘛窝在客厅的沙发?”豫让背着她说话,一双手时而环胸、时而插人口袋,看起来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