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那么多,我在妳心里就这么微下足道吗?是谁说今天想吃麻辣锅,要我去市场买食材,吩咐我要早一点熬汤头?」
「你干么那么生气?」她被凶得一头雾水。
他悍然跨步向前,数落她的罪行。「妳叫我怎么不生气?我早上八点就起床上市场买菜,挤在一群欧巴桑里抢胭脂虾,放下男性尊严跟鱼贩杀价,辛辛苦苦是为了谁?妳不体谅我也就算了,还理直气壮的和同事去聚餐?」
一根正气凛然的食指戳着他的胸膛。「麻烦请尊称太太或女士们,不要用污辱或矮化女性的形容词。」
「我就偏要讲欧巴桑,怎么样?」他心头正有一把火旺得没处烧。
「只不过是一顿饭,有什么奸生气的?大不了我明天请你去太和殿吃麻辣锅,补回来。」
「妳觉得我是在乎那一顿饭?」
「难道不是吗?」
「算了!」他流露出鲜有的烦躁,闷怨地推开玻璃门,穿过她的阳台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异常的举动让她颇为不安,跟在他的身后,见到漆黑的屋里他的指缝透着一点红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尼古丁味。
「你怎么了?」
「妳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朋友不是吗?」她不假思索。
「什么样的朋友?」
他旋过身,就着月光凝视她姣好的面容,压抑不住浮躁的心绪,不知道自己的耐心什么时候会用光。
忽然之间,他有一股强烈的冲动想将她揽进怀里狠狠地吻上千百次,惩罚她的夜归、她迟钝的神经、她偏激的爱情观……
理智与情感在内心产生一场拉锯战。
「恰巧住在大楼同一层的朋友。」她轻描淡写的带过,不肯承认内心对他的悸动与在乎。
「我在妳心中就这么微不足道吗?」他的口气透着沉重和阴郁。
「怪里怪气的,我不跟你讲了。」
樊令齐灼灼的黑眸瞅得她想逃,她旋过身想离开,纤腰却落入他的大掌里。
「你……」他长臂一揽将她拥进怀里,她双手推拒地横在彼此之间,流露出慌乱的神色。「你怎么了?」
「妳应该知道,我想做的不只是朋友。」
「我能给的只有友情。」她暗暗地挣扎,无奈怎么使力也挣不开他厚实的臂膀。
她一次又一次承受爱情初来的甜蜜,又默默见证灰飞湮灭的终局。
唯一不使自己受伤的方法,就是拒绝它。
她喜欢阿齐,喜欢两人相处时毫无压力、无负担的感觉,她想一直维持这样的关系,不想跨越,不想改变。
「不是妳能给的只有友情,而是妳只愿意给我这么多。」
「随便你怎么想。」说她自私或胆小鬼都无所谓,反正她早已练就金刚不坏之身,所有的蜚短流长她都无动于衷。
他欺身想攫住她的唇,她僵着脸沈声道:「不要破坏我们之间的友情。」爱情有保存期限,她讨厌过了保鲜期的发酸滋味。
蓦地,他心灰意冷的松开手,背对她。「妳走吧!」
「对不起。」朋友可以当一辈子,但爱情却无法永恒,两相取舍下她情愿两人维持现况。
「妳没有错,不需要跟我道歉。」这句话现在听起来特别讽刺。
「晚安。」她拉上阳台的玻璃门,仿佛这个举动就能将他拒于心扉之外,殊不知被她上锁的心,已经出了暧昧的意外,遗落在另一个人的身上。
他捻熄烟蒂,回到工作室里,看着一地凌乱的设计图,每一张珠宝的草图皆以她为模特儿,只有他手中的炭笔才知道他对她的爱有多强烈。
心中有了牵绊,笔触就愈是柔和细致,看着她柔美的锁骨间缀着一颗晶亮的钻石,是她的眼泪赋予他设计的灵感,取名为泪钻--女人的眼泪是灿亮的钻石。
第六章
菊幽站在阳台前,初秋的凉风拂面而来,吹乱她的一头长发,却吹不散她满腔愁绪。
她已经瞪着手中艳红的喜帖超过一个小时,眼底流过一丝憎恶。
「在想什么?」樊令齐拿着剪子在修多余的枝干。
「有哪个混蛋会寄喜帖给前任情人,就算要打秋风也不是这种方法。」她忍不住发起牢骚。
「妳的前任情人很多,说的是哪一任?」
「就是廖诗劲,我们之前在餐厅遇到的那位,记得吗?」「妳拿叉子往他手背戳下去的那位?」那么血腥的画面,想忘记还挺难的。
「是他先吃我豆腐。」她无辜的澄清。
「他没告妳伤害吧?」
「他没那个胆。」她语带嘲讽。
「那有什么好烦恼的?」他继续修剪着枝叶,顺便翻松土壤。
「他寄喜帖来是什么意思?想示威还是打秋风?这个该死的男人……」
「人家是诚心的想得到妳的祝福,妳何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
「樊令齐,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当然站在妳这边喽!」
她气愤地鼓着腮帮子,黑眸里杀气四射,恨不得将手中揉绉的喜帖化成灰烬。
「骗人,站在我这边还指责我肚量狭小。」虽然是事实,但一经他说出,心中还是老大不爽。
「妳很爱断章取义,我话都还没说完,妳就急着发脾气。」
「给你三分钟解释清楚,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答案,否则你准备替你的花收尸。」
「人家都诚心诚意的邀请妳前去参加喜宴,妳就该热情大方的给予新人祝福,这代表妳已经走出失恋的阴霾……」
「等一下,姓廖的在我心里连一粒沙的分量都不如,没有造成阴影何来阴霾?」她冷傲地昂起下巴,厌恶的澄清。
「那就更要去喽!借我四百元。」
「四百元?」
「参加喜宴总要包礼金,这数字这么吉利,不送给这对新人实在过意不去。」
他由皮夹里掏出四张干元大钞,又接过她的四百元。
「四千四百四十四元?」她陡然提高音量,发出惊异的叹息。「你心肠好坏,居然想到这招!」
「招子没放亮,居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先非礼妳不成,又不知悔改,还寄喜帖来耀武扬威……」
「我好同情新娘。」思及廖诗劲急色鬼的模样,她开怀大笑。
「我还算非常有良心,没送颗假炸弹去吓吓他算不错了。」
「你心里还惦念着尤咏慈吗?」他帮助她扳回颜面,而她能为他做些什么呢?
「说完全忘记是骗人的,说很想念却又太牵强,我们在一起七年了,虽然聚少离多,但多少还是有情分在,我想只是不习惯。」
「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一定要说出来。」她的眼神登时变得好温柔。
「那就允许我当妳今晚的男伴,带我去捧妳前男友的场子。」
「你对我真好。」她由衷的感激他,绽出甜甜的微笑,勾着他的手臂。
「委屈妳要当我一天的女朋友。」
「谢谢你。」
「快去换衣服,打扮得美美的,让新郎恨得牙痒痒的。」
「好。」
他望着她转身的步伐,轻怜蜜意悄悄布满脸庞,对她的爱只敢小心翼翼藏在心坎里,就怕太浓烈的情感骇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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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时后,他换上一套黑色六排扣小领西装,剪裁合身的西装裤展现了他强壮颀长的双腿,精壮结实的肌肉突显了宏伟的胸膛。
他拉开阳台的玻璃门,习惯性地走进她的客厅里,替她拾起散落在书架前的杂志和稿件。
「你来啦?」她从房里探出头。「可以再等我二十分钟吗?」
「还没盘好头发,还是没化妆?」以她平常利落的换装速度,现在应该准备好了才对。
「不是,我是觉得穿这套衣服,脖子空空的,想换另一套……」她下意识的摸着光裸的颈项。
「这套好看。」他情难自禁地流露出激赏目光。
她身着一件粉红色缎面平口小礼服,温暖、柔和的粉色系缓和了她平日的冷傲,显得甜美诱人,性感的剪裁更加凸显她玲珑有致的身段,令人动心,想要更加靠近、碰触。
「但是我找不到合适的项链,还是穿这套黑色轭圈领洋装……」她手中拿着一套黑色洋装在落地镜前比试。
「我有一条很适合的项链,妳戴起来一定很漂亮。」他由口袋里掏出一只鹅黄色锦盒,取出一条钻石项链。
这条项链的灵感来自于她的眼泪,小小水滴状切割的钻石,组成一条奔流而下的精致项链,光线照射下仿佛一条流泻在肌肤上的清泉,疏影清浅、清丽脱俗,散发出优雅的迷人风采。
「好漂亮……」她目不转睛的盯着镜子里光彩耀眼的项链。
「喜欢吗?」从初稿完成后,他一直想象着她戴上它的美丽模样。
他从选购石材和原钻开始,亲手制作蜡模,繁琐艰难的雕工考验着他的耐心,为了营造出层次感,由白钻一直到蓝宝石的深浅排列,终于将珠宝源自天然形成的灵气和力量巧妙地融合于一体,呈现出它最完美珍贵的一面。
「这太贵重,我要是弄丢就惨了。」
「送给妳。」
「什么?」她错愕地瞠大水眸。
「女人的眼泪是最灿亮的钻石,所以它的名字叫泪钻。」他低沈有磁性的嗓音在她耳际低喃。
「是你原本要送给尤咏慈的吗?」她的心中难免闪过一丝妒意,他一个大男人没事怎么可能买这么名贵的项链,除了送给前女友,实在找不到其它的借口。
有一瞬间,她嫉妒起他的前女友,可以享受他温柔的宠溺。
「不是。」他凛着脸,否认道。
「那……」她不该轻易的吐露心中的疑惑,自责的垂下眼睑。「我还是把它拿下来。」
「等一下。」清冷有力的声音制止她的动作。「妳忘了我们之前的约定吗?」
「约定?」
「我说过今天要当妳一天的男朋友,充当妳的男伴,让女伴享有最尊贵的礼遇。」他的眼底藏着千言万语,压抑住种种复杂的情绪。
「阿齐,像你这么好的人,老天爷一定会赐给你一个完美的女人。」她不愿意给他任何遐想的空间。
「哇!狗嘴也有吐出象牙的时候。」他故意损她几句,冲淡僵凝的气氛。
「你嘴巴真的很毒。」她娇瞋地抗议,黑白分明的大眼瞪起人来格外有威胁性。
「女王陛下,咱们再不出发,恐怕会错过这场精彩绝伦的好戏。」
他挺起胸膛,单手插在腰际上,她勾住他的手臂,双双步出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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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的夜空下起蒙蒙细雨,远远近近一排排昏黄的街灯亮起,圆圆蒙蒙的黄色灯影衬着两旁墨绿的行道树。
菊幽挽着阿齐的手臂,带着微醺的步伐走在湿漉漉的街道上,顶着迷蒙的细雨不觉得凄冷,反而有一股暖意。
两人偕同参加廖诗劲的喜宴,在会场里掀起一阵惊艳,郎才女貌,出众的外表喧宾夺主,赢得众人的侧目与欣羡,完全模糊了焦点。
而后,阿齐又带着她参加一场私人品酒晚会,直到凌晨才散会。
「妳喝醉了,小心一点别滑倒。」阿齐扶着她纤细的腰肢,看着她沿途格格笑个不停。
「我没有暍醉,只是头有一点晕,还可以再喝一些。」她站直身子,双手环住他的颈间,认真地道。
他无奈地摇摇头。「每一个暍醉的人,都说自己没有醉。」
「难得人家这么开心,我们再去喝嘛……」她噘着红唇,醉态可掬。
「小酒鬼,妳一个人喝掉半瓶薄酒莱,还要再喝?就算妳想暍,酒吧也都关了。」
「那我们上你家去暍,你不是托令熙从法国带了好几瓶红酒回来吗?」她软言相求,倚着他的肩膀撒娇。
「暍醉了我可不负责。」酒精软化了她平日的疏离与冷漠。
两人一同步入电梯,直达他的住处,他熟练的掏出钥匙开门、关门,依她的要求取出红酒和两只玻璃杯。
「阿齐,谢谢你……」她格格地笑着。「你都不知道廖诗劲见到我时的表情,他脸都绿了,还有看到礼金簿上的数字想抓狂又不敢的模样,好好笑。」
「妳开心就好。」他摇晃着杯中暗红的酒液,若有所思。
「这大概是我有生以来最开心的时候,真希望时间能停在这一晚,永远不要动。」她拿起墙上的时钟,拔掉电池,时针落在凌晨三点钟。
她的话里带着无限惆怅,令他的心紧紧一窒。
「只要妳愿意,妳可以活得更开心一点。」他痴迷的视线落在她酡红的娇颜上。
「嫁给工作的女人,很难得到真正的开心。」她将杯里的酒一口饮尽。
「给彼此一次机会,我会让妳永远都这么开心,随心所欲。」他从身后揽住她的腰际,浓浊的鼻息骚动她的耳畔。
他突如其来的亲密举止令她的身躯轻轻一颤,平贴在他温暖炙热的胸膛里,仿佛满腔的寂寞都被驱离,她舍不得离开,也不敢回眸。
「告诉我,怎么样妳才愿意跨越藩篱,来到我的身边?」他附在她耳边轻柔的吻着,沿着她的耳垂往光滑的颈项,不断地烙下绵绵细细的亲吻。
「我不知道……」她嗫嚅着,打了一个哆嗉,理智与情感形成一场拉锯战。
她想自私地拥有他的温柔,却又害怕陷落恋爱的模武里,从热恋的甜蜜到分手的决绝。
「我喜欢妳,喜欢到没办法再和妳维持这样的关系,妳懂吗?」他喑哑的嗓音里饱含着压抑的苦楚。
「对不起,我……」她挣扎地想离开他的臂弯,旋过身却被困在墙壁与他的胸膛之间。
他激动地抢白。「为什么妳可以给廖诗劲、给其它的男人机会,就是不能给我?」
「我们两个人都太好强、太骄傲,像只不服输的野兽,这样只会两败俱伤。」
她失措地望着他贴近的脸庞,那双墨黑的瞳眸里藏着深切的怜爱与寂寞。
「我不会让妳受伤,我会好好的爱妳。」他捧起她的小脸,重重地承诺。
他热情的告白,让她的心跳漏了好几拍,慌乱地不知如何自处,拉下他的手。
「阿齐,你喝醉了,我不想跟一个酒鬼讲醉话。」
「我比任何一个人都还清醒。」他痛苦的低吼:「如果我暍醉了,我不会冷静地保持君子风度,我会……」
他以行动代替言语,俯下身攫住她微启的唇办。
那灼热的吻来得太突然,她毫无防备的落入他热情的需索中,在深吻与浅吮之间她忘了呼吸、忘了抵抗、忘了思考,双手像有意识般围住他的颈项。
「阿齐……」她重重地喘息,粉嫩的唇被吻得红肿,脑子里一片空白,还处在方才天旋地转的震撼里。
「给我一次机会,要是我表现得不好,妳随时都可以将我三振出局,甚至打入地狱,好不好?」他柔声乞求,卑微的放下所有的尊严。